随着富楼那走进明行境中,先前就已经看见的那些庙宇便愈发高大起来。只见得绿树成林,花草遍地,庙宇屋舍林立延绵,精舍小院穿插其间,几座佛塔散落各处,一条大路通向远方。富楼那一味领着灵渊向前走,也不给他仔细观瞧瞻仰的机会,只一面迈步,一面低声道:“明行境乃是三千里方圆,最大的曼荼罗境;整个西域连着苏毗谦多的高僧大德,几乎都在此间修行。在此不可高声喧哗,不可随意动武,不可四处乱闯,不可搅扰他人。”
一上来就是“这也不行”和“那也不行”,灵渊也是着实扭头看了一眼富楼那,便见他面沉似水,脸上带冰,就像是有人欠他几十万两银子一样,着实是一副讨债鬼的模样。想着今后只怕常来常往,灵渊也是一时挂出笑容,只对富楼那微笑点头,道:“大师说的是,我都记住了。不知大师法号,还望赐教。”
他这会儿摆明是没话找话,就是天人师叫富楼那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站着,原该晓得人家的法号。只是这富楼那着实不太亲善,灵渊也找不出更好的话题来与他说讲,便只能厚脸皮说这一句,只要富楼那接话,即便是骂自己傻,也算是说上话了。
然而富楼那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答话,只继续朝前,领着他绕过诸多庙宇和精舍,直绕的他头昏眼花的时候,才见得迎面走来两位衣着普通的僧人,朝两人合十问好。惊掉了下巴,灵渊竟看见富楼那露出微笑,直如冰河解冻一般,朝两位僧人友好还礼,给人以春风拂面之感,一扫先前的阴郁。
然而那两位僧人一离开,富楼那的笑容便一时凝固,随即又摆出那一张冷脸来,大步朝着前面走去。亲眼看见这一幕,灵渊再傻也该晓得,这富楼那原不是脾气不好,只是针对自己罢了。搜肠刮肚,灵渊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独臂和尚,便是上一次见他,都是他们与太元子等人当街动手的时候。虽然太元子着实欺负了几人,可自己又没有出手,冤有头债有主,打一架而已,原不至于这般。
心念转动,灵渊便也快步追了上去,全仗着一股蛮劲,也不怕尴尬,直接开口,道:“我瞧大师似乎不喜欢我,便不知道是哪里得罪过大师?若是大师有任何不满,你我都可以在天人师面前说得分明,便有老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
狭路相逢不可怕,谁脸皮薄谁尴尬。原本富楼那这种漠视行径,能叫一般人着实尴尬非常,便是小心翼翼,既不好亲近,也不好发问,时间拖长久些,自然就疏远了。他真没想到灵渊会这么直接,不怕尴尬朝自己开口发问,便听他话说得到位,情和理都占了,自己若是继续无视不答,便像是怕了他一般,就落了下乘。
猛地停住脚步,原地一个转身,富楼那一时看向灵渊,低声道:“贫僧先前说过,在这明行境中,不得随意动武。”
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灵渊猛退一步就是抽出腰间的宝剑在手,只瞧着这一柄萧太后赐下的神锋宝剑,在夕阳中透出一股嫣红,似乎是滚滚红尘,只将周围的禅意绞碎。自从开始练那修罗宝典以来,灵渊不仅仅五官愈发好用,便是直觉也增强了不少,能够感觉到背后的视线,也能感觉到别人的杀意。只在刚才那一瞬间,富楼那身上便是有一股浓烈的杀意朝他席卷而来,几乎下一刻就有可能动手,便叫灵渊当即有了反应。
然而富楼那的杀意一闪而逝,下一刻就变回了阴沉低调的僧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却愈发叫灵渊不敢掉以轻心,只将宝剑横在胸前。虽然还不知道富楼那武功如何,可灵渊手中这柄神剑着实非凡,有此宝剑相助,他多少还是有些信心,便不怕富楼那突然下手。
冷笑一声,富楼那便是转过身去,将后心要害摆明在灵渊面前,低声道:“承蒙虚皇天尊大恩,又得他高足关照。富楼那这一辈子,也真是活得值了。来吧,虚皇一门,最擅长偷袭之道,贫僧只站在这里,绝不会动弹分毫。”
只听他这么说,灵渊就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知道富楼那对自己这般,原是因为他的那条手臂,乃是被虚皇扯断的。其实这事儿,灵渊一早就知道,当日华存山庄中,龙虎真人曾说起过此事,只说有一个断臂和尚,领着个姑娘从东海回来;这会儿前后印证,就能叫灵渊想通。
知道富楼那带着那姑娘,正是被虚皇掳走的赤珠;灵渊这会儿对他,便再没有敌意和不满,只觉得感激非常,就连忙收了宝剑,快步走上前去,朝富楼那拱手,道:“原来如此,便不怪大师生厌。虚皇师尊对我,的确有传道之恩;他做下的事情,我也不敢否认。大师救回赤珠,便是有大恩于我,我不能还大师一条手臂,但能真心感谢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