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春寒凌冽,从正月十五就下个不停的小雨,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比牛毛还细的雨丝在晨曦中飘飘****,不着痕迹就将路人的衣冠濡湿,叫棉衣贴在身上,冰冰凉磨着皮肉,湿冷滑腻,叫人心烦。
灵渊和天人师藏身在官道边的矮树林里,已经有两个时辰;到这会儿两人都已经湿透,不住朝下滴水,却是神情泰然,只默默瞧向远方。在他俩周围一里范围内,还藏着另外几个同样湿透的僧人,原是天人师座下弟子,这会儿都齐集了江南。
伸手抹了把脸,灵渊也是瞧向面无表情,近乎四大皆空的天人师,传音道:“大师那消息来处,是否准确?这会儿已经快到正午,怎还不见泥丸子过来?”
目不转睛,天人师只翕动嘴唇,轻声道:“每年岁末年尾,泥丸子都会以回乡探亲为借口,出海前往虚皇天;直到次年开春之后,才会回转华存山庄。两日前他从东海海岸登陆,算时间今日便该到此。此人与虚皇相识多年,武功远在太元子之上,,不可小觑,便曾在外景七神中称王。若要不惊动官兵,在官道上截他,便不得不花费些心思,联手伏击,一招得中才好。”
点点头,灵渊也想起去年这个时候,自己和玉书从龙虎山回转,遇上胡大夫的事情。只是没想到那个妙手仁心,医术高明,连姜映明也要尊称一声“老师”的胡大夫,竟然会是虚皇师尊座下,统领其余六神的脑神泥丸子。又看现如今天人师这般大费周章,宁可舍弃身份在雨中伏击,也不愿正面与其纠缠,就足见他武道着实高明,引人重视,平日里只怕是藏拙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才听得官道上隐约有车马响动传来,才见两三里外,一辆偌大的马车不紧不慢朝众人驶来;瞧马车上的标识,的确是华存山庄的图章,乘坐马车的人物,便是泥丸子与他的两个小童。
并无微风吹过,树林中却是隐约响起一阵窸窣之声,灵渊便晓得是一众僧人们发现了目标,一时间蠢蠢欲动,这会儿正做着最后的调整,也是向天人师传递信号。天人师默默站直了身子,却又伸手按住了灵渊的肩头,才道:“待会儿老衲先出手,你在此压阵。泥丸子的武功着实高明,老衲便不能分心护你。”
点点头,灵渊也没有争执,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这有什么作用,还不如跟赤珠一样留在萧太后身边。原是萧太后极力要求,或许也是看在他跟虚皇的情分上,有他见证,日后虚皇就更好说话些。
泥丸子的车马不多时就来到附近,才瞧着几道人影一时冲天而起,领头的摩柯迦叶直接一掌挥出,当即印在马夫的额头,直接将曾为姜映明赶车多年,也曾随他沙场上出生入死的赵师傅一掌击毙,又见富楼那和舍利弗一左一右,将拉车的两匹马也一拳打死,随即天空一黑,就有天人师那几百斤肉直接从天而降,朝那偌大的车厢一拳砸去。
顷刻间,就听得马匹嘶鸣倒毙,车厢木板寸裂,溅起一片泥浆的同时,就瞧见那失去了顶盖的车厢里一道剑影突出,紧随有一把牛毛细针,更有一只偌大的拳头当面打来,叫天人师心中猛然一肃,自忖泥丸子不曾练就三头六臂的神通,自然是车中除却他还有高手,自己这次埋伏他,就是被人算计!
常人不能在半悬空中,无处借力的情况下避开这等杀招,天人师却可以。才瞧他猛抬手挡住拳头,一挥袖格开银针,脚尖踢开那青锋宝剑,神乎其技地翻了个跟斗落在地上,抬手拦住这就要冲上前的弟子,才道:“没想到小小一辆马车,竟藏了中原武林的半壁江山!泥丸子!你勾结姜映明,笼络龙虎真人,暗算于我,该当何罪?”
才瞧着已经破碎的马车车厢里,姜映明执剑挺立,泥丸子手握银针,龙虎真人在一旁双拳紧握,三人虎视眈眈,紧盯着天人师不放,脸上都有一股子笑意,手上则酝酿着下一出杀招。
听闻天人师喊破泥丸子的身份,姜映明却是没有丝毫表情,显然是早就晓得这个消息,便坐实了泥丸子与他勾结的事实,便是虚皇降临此间,也救不得他的性命。才听姜映明缓缓开口,声音清朗,道:“我朝陛下曾降下执意,驱逐你这西域妖僧,永世不许你踏足中原一步。现如今你拦路袭杀朝廷大员,触怒天威,便是死罪难逃。此刻你若束手就擒,我便将你绳捆索绑,交给王法处置;若是负隅顽抗,就别怪我手下无情,纵是你西域国师之尊,今日也得命丧于此!”
天人师这会儿其实并不太着急,左右偷袭不成便当面强杀就是。面前这三人联手,本身也留不住他,才听他低诵佛号,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现世现报,何等来生?泥丸子背叛通敌,姜映明夺我经书,老衲今日有仇报仇,也不与你争执。当日法船之前,你三家掌门围攻我也不曾得手;现如今少了个轩辕鸿,多了个泥丸子,难道就能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