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从曲水谷到南芝殿,来回就要一年多——这还是骑马的路程
辛亏南芝殿此趟设宴不全为刁难,还为与众门派拉好关系,广邀天下豪杰,故设宴于东西两洲边界龙脊山,来往便利许多,此去只需三月
夏竹不与几人同行,她走私道,他们走官道,官道一般比私底下的栈道快许多
可林言不会骑马……
马厩设在谷外的……森林外——毕竟要马穿过那密密的树林……太为难马了……
“听儿,这马惯会看人脸色,单欺我良善,我们不骑了吧?”,林言第三次试图跨上马背——仍以失败告终
“哟!您不是天下第一吗?”,破风向林言伸出手,想拉他上自己的马,“慢吞吞的,我带你好了!”
“我要听儿带!”,林言笑呵呵靠上听雨的马
听雨拗不过他,破风看怪物似地扶着林言上了听儿的马,让他坐在听雨身后,林言畏手畏脚地抱住听雨,好像他才是那个未出阁的小女子,脸红得彻底,“听儿,我要是摔下去了,马会不会把我踩死?”
听雨也不太适应,但还是安慰着,“不会有事的……”
“你坐好了,不要乱动……”,破风再三叮嘱,“混小子,你给我安分点,手不要乱放,否则你干脆就给我留在曲水谷里抄《红尘录》好了!”
“《红尘录》是什么?”,林言兴致勃勃,“武功秘笈?”
“不……”,破风脚一踩马镫子,重回马背,“是食谱……你要把上面乌七八糟的图全部照画一遍,纸是厚的,你没法印着画,错一笔你就给我重来……”
“食谱?”,这下轮到花木瓜好奇了,“有哪些佳肴?”
“有蜈蚣煮蝎子,蛇鼠一窝汤,蟾蜍炖……”,破风随口乱诌,看看这位前辈,“蟾蜍炖木瓜……”
“还可以呀,五毒——蛇蝎、蜈蚣、壁虎、蟾蜍差不多都齐了,《红尘录》?嗯嗯……五谷杂粮乃红尘凡物,名倒不赖……”,花木瓜不住地点头赞许,“何时得空,能否借我一饱眼福?”
破风不知说什么才好,无奈瞪了一眼林言——林言自觉无辜遭人连累,破风挥手一鞭,率先飞奔而去
“你这未免也太小气了吧!”,花木瓜紧随其后,临走打量着林言,目光转回听雨,“师侄……自求多福吧……”
“那……小师弟,你抓紧了……”,听雨稳稳心神,举起马鞭
林言坚定地点点头,接着……
马在他耳边刮起狂风,马蹄踢踢踏踏作响,胃里翻江倒海,双手紧紧抱住听雨,叫声撼天动地,一路鬼哭狼嚎:“啊!!!听儿我要掉下去啦!你骑慢点!慢点啊!!”
半刻钟后……
林言已经呕尽了今天的早饭、昨天的早饭、前天的早饭、大前天的早饭——上辈子的早饭……
“咕叽咕叽……”,脸色苍白得不像活人,他摸摸肚子,“听儿,我……我有点饿了……”
为迁就林言这个“弱汉子”,几人走走停停,花木瓜和破风每日清晨始都要骂人,买东西时骂小贩缺斤少两,住店时骂伙计料理不周,自然骂得最多的还是始作俑者林言
话说齐岸捎带林言回谷时,是给林言下药使其昏睡,但显然他们没想到这法子
如此将就了三天,第四天花木瓜无奈之下,自掏腰包拖来一辆旧马车,又去拾了个别人用旧扔去的水盆,就让林言在马车里自己吐,听雨担心,也坐进去照顾着
大半月后,洛城
晕马且晕马车的林言现如今是只要能,他就离马车远远的,恩断义绝永世不再相见的那般,花木瓜做主要在洛城里歇脚,林言按捺不住,下了马车改在街上步行,听雨在一边陪同
“这个小人?”,林言走到一个卖泥人的摊子前,拿起一个泥人仔细端量,“长得像听儿诶……”,他不假思索,“老板!要多少钱?”
“给一个铜板就好了……”,老板整个人跟打蔫的豆芽一样,萎靡不振,也没有其他的客人,“公子是初到洛城吧?”
“你怎么知道?”,林言暗自警惕——难道你跟踪我们?
“诶……”,老板长长叹了口气,“我怎么不知呢?现下除了像你这些毛头小子,还会有谁帮衬帮衬我的生意呀?我可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呢……”
“出什么事了?”,听雨见林言久不跟上,回来看看
“诶……诶……”,老板却只是一味地唉声叹气
旁边一个烂衣烂裙的小乞丐大声说,“前几月过年,一个矮老头来他那买小泥人,一连挑了五个,都是漂亮姑娘的模子,衣裳黑白赤青黄五色各一,结果给钱时那个老头摸摸索索好不容易凑出十个铜板……”
“十个?”,林言疑惑着,不是一个铜板的价吗?五个泥人——十个铜板?
“你这人怎么傻不拉几的?”,小乞丐拨拨头发,露出姑娘家的面孔来,干瘪瘦小,“都出那种事了,他还敢卖原先的价吗?”
“究竟出了何事?”,听雨又问了一遍
小乞丐敲敲手中的破碗,对着林言,“都是你打岔!听我说,那小矮个给钱时,突然间……‘哇’的一下……”,她停了一会,语气夸张,“化成灰了!”
“骗小孩的把戏……”,林言不信
听雨心里也未必信,面上却不表露,掏出三个铜板,蹲下,放到小乞丐碗里,“别饿着了……”
当年冬姨娘……还在世时,遇上乞讨的总会停下……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小乞丐道谢连连,把几个铜板心肝儿似的盯着
听雨站起来,一个牵着小孩的人从她身后经过,她忽地一停,像察觉了什么要紧事,回头看着那人走远,不由自主地尾随而上
林言看那小乞丐的样,也学着听雨蹲下,伸手——从破碗里捞走了三个铜板……
“你干嘛!抢乞丐的钱,你是人吗你!”,小乞丐扑上来
“呵……”,林言轻易就躲开了,“编一故事就能诓听儿三个铜板,老子可不吃你这套,我才不是抢,我是拿回我自己的东西!”
“钱!快给我钱!”,小乞丐伸手去探林言装钱的袋子
林言双手护住袋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明抢,“你什么人哪?不是乞儿吗?怎么成强盗了?”
“乞丐这行不好做,我刚刚一下就通透了,天天拉下脸皮求来求去,你们这些锦衣玉食的也不可怜我们,吃了上顿没下顿,给钱!不然我就赖上你不走了!”,那小乞丐趁机一下拉住林言的脚,把林言扯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听儿!听儿!”,林言这下是被缠上了,小乞丐简直要爬到他身上来,“你靠那么近干嘛!”
“我今儿还就告诉你了……不给钱,别想走!”
听雨此时心思完全放在了刚才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身上——那恰是牵着林沫的林书,根本没听闻林言的喊叫,她从腰间悄然无声摸出一把飞刀,握刀的手隐隐有些发抖,额头上因紧张冒着虚汗——她的身子真的大不如前了,若这人不会武倒还好,神不知鬼不觉便可……她脚步轻轻靠近……
林书在和人谈话
挂他身上的那块玉佩一摇一晃一摆
“姐姐,是你的绣花袋吗?”
四
听雨正紧盯着林书后背,只觉有人一把扯住自己的衣裙,这就如脑中绷着的那弦被忽地一拨,她下意识挥手对着来人就是一刀——林沫本是趁爹爹在忙四处溜达,看这个姐姐心不在焉,钱袋掉了也毫无知觉,好心帮忙,没想感激夸赞不得,迎头就一刀劈来,吓得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听雨看清了是孩子,也赶紧收刀,刀片险险割过林沫脸颊,在右脸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来
“书先生!”,和林书说话的那人拉住他,往他身后一指——他不知林书看不见,林书被拽着还没回神,突然听见大沫的哭声哇哇响天动地,慌得循声摸到林沫身边,“大沫,沫沫?和爹爹说,怎么了?谁欺负我们家沫沫啦?”
“这不是闻人府的听儿吗?”,一个摆粥摊的妇人说到
闻人府?老板好像提过……
听儿?是谁?
“爹!!”,林沫哭诉着,泪水流下来——就像往伤口上撒盐一般,愈发疼痛,“这个坏姐姐打我!沫沫痛!爹!”
听雨手足所措,拿着残留有林沫血迹的飞刀,心里如同一团乱麻:我伤了无辜之人……还是个几岁的幼儿……我干了什么……
“不哭不哭……”,林书以为不是什么大伤,“你弟弟上回磕破膝盖流了那么多血,他可没哭,沫沫要输给弟弟吗?”
听雨握紧了手中的刀:弟弟?这人比她大不了多少,竟已娶妻,还儿女双全……
“啊呀!这流这么多血!书先生,流了好多血,好大一个口子!快跟我来,去我家包扎一下,不然要留疤可就后悔不来了!”,和林书谈话的就是赵巴,此时他赶忙提醒,林书听说伤得严重——还流血留疤,连忙撕下一截袖子给林沫捂着,也再没顾得上什么闻人府了,把哭哭啼啼的林沫抱到赵巴背上,在一边扶住小跑着走了
“听儿!”,林言还在叫,那小乞丐几乎要扒掉他的衣服了,他已经耐性全无,对那个乞丐大声吼到,“你快给我死开!”
破风挤开人群过来了,“你这又闹什么幺蛾子?”
“啊!丧尽天良啊!泯灭人性啊!”,那乞丐灰仆仆的脸靠在林言干净的下衣上,拼命抹得一团糟,“抛妻弃子的负心汉,啊!上天为何偏偏如此薄待我们孤儿寡母啊!你若要休我,妾身又怎敢言不?但求你发发慈悲留下三……三十个铜板,我就无怨无悔了——我肚子里的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花木瓜幸灾乐祸,却憋着笑,“小师侄,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你这根本是**裸的敲诈啊!”,林言看着周围聚起来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人:他半辈子的清白这下毁于一旦了——听儿误会了怎么办哪?
林书扶着林沫正从林言身后掠过
“要么给钱,要么给人,要么我死给你看!”,小乞丐是真赖上他了
听雨也过来了——她本意是追上林书,看见林言狼狈不堪的样,“小师弟,你这是……对这小姑娘做了何事?”
卖粥那个妇人在一边,“臭男人,屁丁点大就学着玩弄女人了!”
附和声起,“就是就是!嫁谁也不能嫁这种人!”
“你这才是真的丧尽天良啊!”,林言看见听雨,又叫了一句,“不如还是我死给你看好了!”
林书脚步一顿:好像有什么……
然而,林沫却被这措不及防的一停扯动伤口,哭声又起,赵巴催促着说孩子的血已经浸透了整块衣布,再慢不得了,林书不及细想,抛下脑中的念头,急急离去
人间多是转眼——便只剩错过……和渐行渐远……
林言一脸生无可恋,小乞丐鼻涕眼泪哗哗跟不竭的泉水似的——咋都流不尽,围观看热闹的人渐渐都散了,花木瓜身为长辈,无奈地上前,用手去拉开他们,“小姑娘,我是他师伯,你先起来,这小子归我管教的,他犯了这般大错,我绝不姑息……”,他衣袖下那条红绳暴露出来
“啊!师伯啊!你是他的师伯,那就是我娃娃的师叔祖,也是我的长辈,我一肚子苦水……”,她擦干泪,突然间看见那条红绳,哭声一下子停了——可谓是收放自如,她瞅了花木瓜几眼,“你……你是花……花菜?”
一瞬间大家都默契地不说话了……
花木瓜没缓过神,直到猛然惊醒,狡辩道,“这不是我真名!”
如果你不说……我们大家伙也许以为这又是个外号而已呢……
“你到底……”,这会狼狈不堪的换成了花木瓜,他猛地站起,吼着,“你到底是谁?”
“我?”,她掀开自己那截只余一半的衣袖,腕上一条类同的红绳,嘻嘻着,“我是你小师妹呀!”
“等会!”,花木瓜冷静小许,怀疑地看着小乞丐,“你……你叫啥名?”
“我……”,小乞丐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名字着实难以启齿,掂量了一会,“锲而,‘锲而不舍’的‘锲而’……”
“喔……是吗?锲?”,来回踱步,花木瓜已然看透了对方,“我想……你该是叫……茄子吧?”
小乞丐举手投降,“好吧……你对了……”
“我能不对吗?几百年没见了还在起这种烂名祸害人!”,花木瓜气愤地一脚飞起,踢掉一块小石头,发泄完后,狠狠瞪了破风一眼:胆敢泄密者……死!
“花菜你在就好了”,小茄子收到花木瓜的眼神警告,“额……师兄,借你师侄给我一会……”,她小心翼翼靠近花木瓜耳边,“他让的……”
“哦……”,花木瓜踹了踹坐在地上的林言,“那……那谁,你跟着去吧!”
“我不要,死也不要,听儿!”,林言转过去找听雨,“听儿呢?听儿去哪了?”,他急欲起身,“哎呦”又摔倒在地——低头见自己脚上绑了根粗红绳,绳结一环扣一环复杂至极,“抢劫完了又强绑,师叔,风师兄,救命呀……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
破风为难地看向花木瓜,花木瓜对他摇摇头
“啰里吧嗦的,走了……”,小茄子把他拉起来,挥手道别,“花……师兄,很快就还你……”
“你要带我去哪?”,林言挣脱无果,“我可不要去什么深山老林里喂老虎!”
小茄子回他,“又对了……确实在山上,钓鱼呢……”
听雨在林言处耽搁了一会,扭头去寻林书,人已离去,她找着找着跑远了,握着那把好似流着血的刀,一遍又一遍地和自己说,“我是小少爷的刀,我是要做他的刀的……谁也不要和我抢,我不能优柔寡断,我不能心慈手软,我不能犹豫不决,我不能……”,她抬手抹汗——才发觉不是汗,是泪水,“我……我不能哭……”,她对自己说
白龙庙
林书坐在庙前门槛上,仔细回想:谁会对大沫下手呢?小孩子不可能招惹太多是非——是冲他来的吗?
他摸摸手里那块玉,轻轻一掰,沿着中间的缝隙一分为二,双手各执一半——这原是两块玉
为了荒玉吗?
芸香山
一个孩子从云峰里抛下长线,落入千丈下的深湖里,临崖垂钓,鱼竿一甩,收线,一尾肥嘟嘟的大鱼被提出水面,他笑道,不晓得是对谁在说话——或许是对这山光水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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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这有条咬饵的小鱼儿!”
五
“烂茄子!烂茄子!我咒你熟透了烂在地里一百年也没人要!”,林言刚被小茄子连威胁带恐吓地把双手也给牢牢缚上,现正在她的拖拽下拐进一条长巷,尽管一个看戏的都没有,他也依然喋喋不休坚持不懈地继续他的独角戏,把小茄子烦得脑仁疼
“你看着点路不行吗?硌着我脚啦!”
“啊!那根死树枝划到我啦!”
“混蛋哪你!等回去我要让听儿给我做茄瓜煲,不连吃七天难消我心头之恨哪!”
“你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你爹娘得多没家教哇!”
“你闭嘴!”,小茄子“嘭”的一声把他往墙根下跟包袱似的一扔,撞得林言眼冒金星,还没等他清醒过来喊一句“疼”,小茄子解开手腕上的红绳,一圈又一圈,竟松成一卷足数十尺的长绳,“再吵吵我就把你先奸后杀再鞭尸,要不是师傅脑子犯糊涂非得见你,我早把你舌头割掉了!”
林言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嗯……他是为了听儿想把清白保住才受她这通不明不白的火气,哼,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浅滩遭虾戏
此处是一户平常人家,坐落在街道尽头,砌的是最不显眼的红砖,没上漆,安的是最不惹眼的木门,门上一排绳结,没贴门神,对联倒有,只是破破烂烂,感觉像是好几十年没有换过了,细数竟有近一半的字瞧不真切
小茄子解下的那条长绳上打着数不清的结,她一一对照摆弄着门上那些在林言看来完全乱成一团的绳结,眼神专注地盯着,双手极快地来回穿梭,林言不免对她高看几分,“你可真了不得,换了我该看得眼都花了……”
小茄子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林言有点心虚,“其实……我也眼花了……”
“师傅说我总是不好好练功记书,学了十几年却还不如师兄师姐们学个一载,拜在他门下只会给他丢脸,我……没有父母,大抵是个弃婴,被师傅捡回来的,我们师兄妹几个都是被捡回来的,我不晓得爹娘是个怎样的人,为何不要我了,我记事时就在山上,如今算是我第一回下山……”
“那你这是在逞哪门子强?”,林言快言快语地插口
“你是我谁呀?要你管我!”,小茄子火气一下子蹿上来,扯住绑在门环上的红绳一拽,往林言甩去,林言赶紧往旁边滚了滚,险险避开,长绳打在他右臀边的石地上,激起的泥灰沾了衣裳一片白,林言长长呼了一口气,看向小茄子,也看向那扇门,“好险哪……诶诶,茄瓜煲,门开了!”
不想小茄子刚才那随意的一拽,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误打误撞把门上的结给解开了
“这次可真幸运!”,小茄子把林言从地上拉起,“抓稳了,最好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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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还不是沾了我的气运!”,林言还在嘴硬,任小茄子拉着他进门,想着左右不过是一扇门,还能吓到他不成,于是坚决不闭眼,于是倏然眼前一黑——脚下像踩进了一个无底洞,大地整个塌陷,碎成一块一块的,他在被一点一点地吞没,尸骨无存,听儿怎样都找不到他了,林言噤声半晌,而后,“啊!妖术啊!你个妖女啊!”
“我要是妖女,一定先把你剁碎了,小火慢煨,煲狗肉汤,早晚各一碗,我……我喝得渣都不给你剩,还……还要连煲七天不可!”
“哼!连骂人都只会学我!”,林言在一片漆黑中可劲朝她扮鬼脸,接着脚下终于触到地面了——一滩软乎乎的东西——看来他的痛觉都不顶用了,“啊!我骨折了骨折了,别碰我,会错位的,接不回来我就只能做瘸子了,下半辈子你伺候我呀?”
“你怎么那么多事?这下面铺的干草要是全挖出来能给洛城来场大洪‘草’,根本没地给你去骨折,让你欺负我,报应!”,小茄子拉着绑他脚那根红绳往前拖,窸窸窣窣的响声伴随,领着林言一步步向前走去,不慌不忙地在四周的墙壁上摸索一通,瞬时一束月光射入——顶上一扇通往外界的天窗
“谁欺负你了?”,林言嘀咕,一边借着月光四处张望
这是一个密室——
左壁挂着约四十几幅画像,有群像也有独像,画的有男也有女,底下摆了几十盘花……有香葱、花生、辣椒,好吧,又是个菜园子!
最边上看起来最新的一幅是三个小孩,中间一个男孩较小,左边那个女的……好像就是这个茄瓜煲……
“这是我们师兄师姐还在山上时给画的,逢年过节或者闲暇时开心了都会画,不止有这些,还有很多都收起来了……”
右壁正中往内一个凹穴,穴里摆着一盘瓜果,一个案桌焚香,林言脑子忽地一震,木然地站在那里,“我……我好像见过这个……”
“你又想搞什么花样?”,小茄子可不理会他,只以为他是岔开话题想趁机溜走,蹲下去解开他脚上的绳索,直接到石门边寻了块其貌不扬的砖头按了下去,“好了,接下来你自己走吧!我不想拖你了,都到这了,谅你也跑不了,不过你这手……还是绑着的好……”
石门向上打开,密室外又进了一个密室,这个密室里满满当当立了一堆石碑,一看就知道都是亡者的碑位,阴森森地,林言有些许迟疑不敢向前,再看石碑,后面清一色的泥坟包,此外还有个停棺未入葬的就在林言旁边,他朝里一望,停放的是一具中年男子的尸体,林言只觉一种莫名的熟悉,探身向前想看个仔细,双手扶上棺木,手心顿时像被什么叮了一下一阵刺痛,“有……有鬼……刚才我觉得有人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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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对,有鬼——胆小鬼!”,小茄子阴阳怪气
“哼,你说谁,你说的谁呢,你可别给我知道你在说我,胆小?我告诉你,论胆子,我说我天下第二大,没人敢称第一……”,林言自吹自擂地跟着小茄子走出密室
一座山,郁郁葱葱一座山
“你先在这等会,我师兄应该就在这附近,我记忆不好,现在都还不太熟路呢……”,小茄子就地捡起一根开叉的树枝,把林言推到一棵大树边,手上的绳系在树干上,手里的树枝绕林言画了个半圆,“我这叫……‘画地为牢’,你给我安分守己哈,不许想什么歪点子!”
小茄子开始大喊,“柚子!柚子!”
林言看她一点点走远,“柚子!你跑哪去了?”
她的身影消失在林言的视线里,“师傅要的客人我带来了!”
声音远去已经好一会了……
“柚子?这种名字到底是哪个天才起的……”,林言独自碎碎念,“长这么大连路都记不清,笨蛋一个!茄子?脑子里全是茄瓜煲!”
“柚者,又文旦、沙田柚,果大,皮厚,外黄内白,味甜酸……”
“谁在那?”,林言抬头一看,月光从叶缝中倾泻,一点一点碎成银光亮点,一块衣布从树枝上垂下,上面那人接着道,“其木质硬,可制船,制车,制桥……”
“柚子的用处可大了去了……”,林言不知不觉间已走出小茄子设的“牢笼”,总算能一窥树上人的真颜,那人整个身子并双脚都置于一根粗树枝上,人则是靠在树干上,腰间挂了个竹筒,左手上停了一只小雀,右手拿着片叶子正在逗弄那只鸟儿,“茄子也一样,古书上它指的是荷花之茎,荷是何等高雅之物,我听师傅说,以前闻人府里有个叫做夏荷的婢女,小脸蛋长得清秀,性子也有几分烈,你知道吧?人嘛,投怀送抱的不稀罕,稀罕的那都是得不到的,那夏荷虽是女流之辈,却最能称得上‘荷’之一字,可惜……”
“闻人府?”,林言蹦哒着去够树枝,“你和闻人府有交情是不是?我是闻人府的人,你救救我吧!”
“救你?你还没赔我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