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一路上,林孤生始终有一股不详的预感,似乎在得知自己要犹豫是否出兵湘南的时候,高坤的神色很严肃,有些不对劲。
他不知道。
左怀玉在湘南战场投入了他最得力的两大谋士,皆是深谙兵法成名已久的大贤,一个是被誉为“兵王”的老先生范珂,年过八旬,一生为左氏鞠躬尽瘁,颁布了不知道多少有效律法和提出了许多政治见解;一位被称为“黑衣秀士”的精通排兵布阵的大贤陈兼。这两人肚子里的墨水,是高坤望尘莫及的。
他林孤生都不知道,但高坤知道,就算没有范珂,他也断然不是陈兼的对手。
刚进入荆州境内,沿途是水道,忽见水面上有一头巨大的仙兽在游着行走,那仙兽龙首龟身,眼眸是猩红色的,时而吐着信子,十分悠然自得,看到林孤生,那眼眸甚至带着几分人性化的戏谑。将士们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都抽出刀剑,全神贯注。
据说这是赑屃,乃是龙的第七个儿子。
龟壳上站着一个儒雅的老头,风度翩翩,腰间别着葫芦,令人惊奇地是他的眼睛,乃是如琥珀的那样的金色,熠熠生辉。
——仙族。
药王,天权。
林孤生踏水而行,须臾便到了河流中央,这一手看得许多士兵惊奇不已,纷纷感慨林孤生内息内敛深不可测。
“拜见仙尊。”
“林,孤生。”药王道出林孤生的名字。
仙族的寿元悠久,动辄以千万年来算,他们每一尊,都代表了星空中的一颗恒星,几乎与天地同寿。
药王看到了河畔上一万多将士,皱了皱眉。
他是药王,医者仁心,很厌倦战争,湘西的局势,他或多或少了解一些,自古以来,战争过后,死尸太多,总会滋生许多传染病瘟疫,药王见湘西稳定下来,战争结束,便打算南下去查看一番。
在仙族眼里,人世间的朝代更迭如同日月升沉,桑田迁徙,一个王朝的覆灭,一个王朝的兴起,安居乐业,而后又陷入痛苦的轮回,总是昙花一现。他不理解,人类这种弱小而短暂的生命,为何这般好战,短短几十年的一生,为何要充满了痛苦和血腥。对于仙族而来,几十年的变迁,不过是白马过隙,他不理解。
“煌煌大日照沧海,却是游子雾中来啊。”药王冷哼。
林孤生干笑一声,怼道:“仙人直上瑶池去,唯见人间几两风。”
二人极短的争锋,弄得岸边的士兵一头雾水。药王不再理会林孤生,示意赑屃继续游走,林孤生目送他离开后,才返回岸边,叹了口气,“出发。”
有时候林孤生不得不感慨,我们不过都是携裹在历史洪流中的棋子。
自古以来,青史就是这样,只需几页纸,几行字,便是天下无数的白骨荒丘。
从湘西返回江城,宛如昨日,一切仿佛都变了,又好像生命都没变,仍然是万人空巷,无数百姓夹道欢迎,许多百姓热泪盈眶,他们有些是士兵的父母,有些是士兵的丈夫,有的人喜极而泣,有的人潸然泪下,这场战争,夺走了一万荆州青年的生命。没有寻到孩子的父母黯然神伤,独自离去;有和孩子重逢的百姓,泪流满面。
林孤生看着这一幕,百感交集。
从这一刻起,渐渐的,他多了一份对岁月的顺从和敬畏。
“少年人没有迎合世俗的本性,你所看到的惊鸿都曾被平庸磨练,会有一束光进来,照亮你的春夏秋冬,有些东西永远是不治之症,但……”
林孤生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带着迟疑的目光回眸,才发现身后是一位衣着一身月白裙,搭上雪羽肩,里穿乳白搀杂粉红色的缎裙上锈水纹无名花色无规则的制着许多金银线条雪狸绒毛,纤腰不足盈盈一握,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大大的琉璃眼睛闪闪发亮如黑耀石般的眸开阂间瞬逝殊璃,樱桃小口朱红不点而艳,一头秀发轻挽银玉紫月簪,恍若倾城,似是飘然如仙。
尊贵,奢华,美艳。
真美。
林孤生觉得惊艳,看得有些痴了,这女人浅浅一笑,捂着俏脸。
——初雪。
“已经有一道光照进来温暖我的春夏秋冬了,嗯,现在也有一味药,能治疗的我不治之症了。”林孤生默默开口。
初雪诧异,有些羞涩,“将军说的是……”
“那束光是我的夫人,那味药是我的孩子。”
初雪略带青涩笑意的脸僵住了,林孤生默默离开,留给他一个孤独的背影,周围的嘈杂声占据了初雪的耳畔。
大军凯旋。
周观雨早已备好了酒宴。
湘西的数次战争捷报早就传遍了江城,林孤生只用区区22旗,便收复湘西六郡,不仅瓦解了接近100旗的湘西军队,还歼灭了益州军110旗,这是什么概念?
战胜十倍己方的敌军!
足以载入史册,让世人诵读。
后世许多年后,有诵读这个时代青史的学者将湘西之战整理出来,列为“著名以少胜多战役的典型”,这一战,彻底奠定了林孤生白衣战神的不世之威名。
“岳父大人。”
“济桓哥,晓鞍哥,余大哥,齐大哥。”
林孤生一一打招呼,众人都是大笑着,为其感到欣喜,凯旋归来,不喝酒怎么行?
在江城北城主府和许多将领喝得伶仃大醉,又跟周观雨借兵,说明湘西军政府的局势,希望他从落雁山庄和黄鹄矶军校调许多能独当一面的人才前往湘西军政府参与建设和巩固政权。
这一战,也彻底让荆州军政府的所有人认可了林孤生的军事才能。
周晓鞍唉声叹气:“妹夫啊,都怪当时病没好,不然高低跟你去湘西打仗,赚点军功,我这……唉,歇息了半年多,军中都有人说我是靠这关系当这右将军的,唉,下次说什么我也要跟你去打仗,就算让我当个兵也行啊。”
众人哈哈大笑。
周济桓调侃道:“某些人啊,当初百般阻挠,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自恃身份,最后你们猜怎么着,被他娘的敌军俘虏了,给吊起来打,差点没打打死,结果谁去冒死相救?啧啧啧。”
周晓鞍脸一红,举起酒杯,“妹夫,都是一家人,不说了,都在酒里,我敬你。”
林孤生笑着举杯,一饮而尽。
“喝了这杯酒,以后记得啊,要打仗,千万带上我,我都闲出淡来了。”
“一定,一定。”
众人其乐融融,相谈甚欢。
从这一刻起,谁还敢质疑林孤生?
周观雨摆摆手,他一说话,所有人都不说话了,老老实实看向他,“孤生啊,你是专程回来陪子依的是吧?”
众人闻言,开始起哄。
周济桓和周晓鞍赶忙呵斥制止。
谁不知道统帅夫人即将临产?
林孤生点头,有些脸红,“是啊,算了下时日,下个月该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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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周观雨大笑,“我要当外公了。”
周晓鞍急忙跟旁边的人说道:“嘿,我是统帅的大舅哥,看到没,我要当舅舅了。”
“嗯,好,也好,我知道你很忙,你能回来,子依会很高兴的。”
“忙?”
众将士皱眉,战争不是结束了吗?见众人这副神色,林孤生只好把杨万里的诉求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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