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见。”夏还寒背着手道,“你二人是不是太闲了,在这里装老头装上瘾了是吧?才上任两日,就在这里游手好闲?”
“不敢不敢,我们这就滚回去学习本领,小寒大人再见!”两位装老头的小屁孩连滚带爬地滚回星君殿了。
北斗在离去时甚至还不忘提醒夏还寒,秋分大人还有一事拜托他善后。
……
西北三辅平原之上,正是一番农忙景象。
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适宜,彼时秋分,三辅之地,正在尝试最新的种麦之法。
氾胜之作为轻车使者,半年前便来了三辅,此时,此时正是他改革农事最关键的时刻。
耕种,向来寻天地之气,受四时定律,氾胜之在播种之前,也曾算过天时地利。
可偏偏,昨日还是风调雨顺,今日,忽然雪飘人间……
八月仲秋,虽天已大凉,可无端飞雪,实为罕见。
“这可如何是好?”
平原之上临时搭建的草屋内,众人急得不行,生怕这新农事之法还未推行,就已濒临夭折。
“瑞雪兆丰年,勿急,极端天气,也是农作需面对的挑战。”书案前,一人正在纸张上,记载着什么。
“氾大人!这都火烧眉毛了?您怎么还能如此沉得住气?”师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氾胜之似是想起了什么,放下手中之笔,拿起了一旁的麦苗,仔细瞧了起来。
师爷急道:“氾大人!这麦苗可是你我亲手培植的,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还是想想这天灾,该如何是好!”
“你都说了是天灾了,以你大人我这脆弱的身板,如何应对得了天灾,你还是赶紧来看看,这一株麦苗,是否有所不同?”
氾胜之手中那株麦苗,是冰雪覆盖之下,过了八个时辰,才堪堪拔回来的。麦苗叶片翠绿,根系虽有些许冻伤,却并无大碍。
“生命自身,便能欣欣向荣,古人诚不欺我。”师爷着急的神色褪了大半,甚至有些兴奋。
氾胜之道:“师爷,你去组织一些人将外头的麦苗都拔回来,注意不要受寒,若是吃不消外头寒冷,切莫硬撑。”
“是!”师爷像是找到了希望,马不停蹄地组织官差,拔麦苗去了。
他这一走,便带走了屋内的所有人,独留了氾胜之一人。
人一走,氾胜之心中忧虑,才上眉头。
他瞧着外头飞雪,自言自语道:“虽说北方本就较南方严寒,这飞雪正好试验下麦苗的抗冻能力,可,若是一直飞雪,该如何是好?难道要去找司天鉴的人帮忙?”
“八月飞雪罢了,氾先生不必担忧,我自有法子,让漫天飞雪转为晴空万里。”
氾胜之被这突然出现的话音,吓了一跳,等他定睛一瞧,才发现屋内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那人周身带着寒气,衣裳单薄,手中握着一枝红梅,坐在暖炉旁,似在烤火,又好似在躲火。
忽然外头响起一声雪地惊雷,暖炉的火光闪了闪,无端绽放出了一朵白菊。
氾胜之揉了揉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等他再睁眼时,暖炉旁只余火光,并无白菊。
那火炉旁的人,隐在炉火之后,火光闪烁,愈发衬得他不像个人,反倒是,像不属于人间的,神明。
他来的突然,神出鬼没般,氾胜之本就被吓到了,又被一道雷声,吓得惊魂未定,心中忐忑,久久无法平息。可待他瞧清那人样貌时,忽然就不害怕了,相反,还生出了些莫名其妙的亲切。
氾胜之问道:“敢问先生是?”
暖炉旁的先生道:“我只是来帮助先生的,八月飞雪,本就是天道错乱,给先生添麻烦了,先生是为国为民的好官,相信先生此生所做之事,定是福泽万代,功在千秋。”
氾胜之一生醉心农事,并不是会阿谀奉承之人,可因深受皇恩信任,听了不少阿谀奉承之言,他们所说之话,与眼前这位先生并无多少不同,氾胜之平日里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可偏偏这陌生先生之言听在他耳朵里,除了真情实意,再无其他。
氾胜之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定不负先生厚望!”
先生见此,也站起了身,回了一礼。
当日,雪便停了,一日后,积雪便化为冰水,流入了沟渠。
天一放晴,推行新农事的事便不好再怠慢,在氾胜之的主持下,又紧锣密鼓地开展了起来。
接下来数日,那位不请自来的先生一直与氾胜之一道,在麦田忙碌,众人不认识那先生,只当他是氾大人哪位志同道合的好友,敬他如敬氾胜之。
次年芒种,三辅平原小麦丰收,关中遂穰。
数十年后,氾胜之所著《氾胜之书》,广为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