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苏叶一姑娘家都不介意,他却在这时候矫情了起来,摇头似拨浪鼓:“不行,不行,师父从小就教导我,男女授受不亲,我若是背了你或者抱了你,岂不还得对你负责?”
苏叶的身体在某一瞬间突然变得很轻,轻到整个人仿佛是飘着的。
意识到这一点时,她颇有些慌张地睁开了眼,却看到了满目鲜红。
天为红,地为红,海为红,万物皆是红。
莫名其妙看到这样景象的苏叶皱着眉四处环顾,可还未将整个世界看全,她所站的地面便开始震**,热气扑面而来。
她神色淡然地运起力量抵御迎面而来的热浪,随即,才发觉原来自己踩在了一只巨龟背上。
她也说不清那巨龟究竟有多大,只知道,站在它背上就犹如站在了一座孤岛上。
巨龟驮着她在火海中畅游了近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里,天空的颜色逐渐由鲜红往湛蓝过渡,海水的颜色亦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天空之上成群结队地出现了一群群形似巨龙却背生双翼的怪鸟,海中更是时不时有形态各异的大鱼跃出水面。
巨龟一直驮着苏叶往前游,也不知道目的地究竟在何方。
她盘坐在巨龟背上,耐心地等待着目的地的出现。
巨龟绕过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山后,一阵杂乱的扇翅声传来。
扇翅声又混合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奇特怪叫声,从四面八方袭来。
她才准备祭出隐灵,便有一红衣女子出现在她眼前。
随着红衣女子的出现,周遭的景象又发生了改变。
她足下的巨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转而变成了一片碧绿的草原。
广袤的草原上空,覆盖着厚厚一层藤蔓,那看不清面庞的红衣女子迎风悬于半空中,她双手高举,宽广的衣袖与裙裾不断飞扬,仿若一朵水墨洇染开的青莲,又好似一只展翅翩飞的蝶。
整个画面看似空灵而唯美,实际却杀机隐现。
红衣女子足下的藤条密密麻麻交织成一片绿色藤海,它们不断起伏,如同波浪般层层叠叠涌来,而那些被它们所笼罩住的兽,皆惴惴不安地伏在地面瑟瑟发抖。
那是一股怎样的力量,广袤似海洋、幽深如黑渊,甚至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歇斯底里的哀号声同时响起,穿透了云霄,悲戚得令人心悸。
凌驾于藤海之上的红衣女子却是眉头也没皱一下,她双手交叠,掐着繁杂而古老的印诀。鲜血的味道霎时弥漫,犹如海潮般从红衣女子脚底往上席卷而来。
那一刻,藤蔓底部一片鲜红,藤蔓之上皆开出大朵大朵艳丽的重瓣红莲,死亡之花开满大地,立于她身前的一群妖兽即刻丧命。
苏叶被呈现在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丝毫不敢动弹,可距离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不过一刹那的工夫,丛林深处又跑出两只苏叶只在画册中见过的上古凶兽——饕餮和梼杌。
两只凶兽一现世,天地间又是一番巨变。
待到异象散去,那一直都看不清面容的红衣女子突然微微勾起了唇。不知为何,苏叶明明是看不清她面庞的,却能十分清楚地感觉到她就在刚刚那一刻勾起了唇。
而后,苏叶又见她纤细柔软的右手朝虚空划过,顿时覆盖于大地之上的藤蔓纷纷疯狂地扭动着身躯,散发着滔天的杀戮之气。
饕餮和梼杌被这股气势所慑,焦躁不安地立在原地。
红衣女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只凶兽,少顷,她嘴角微微弯起,勾出一个凉薄的笑。
下一刻,那些疯狂扭动的藤蔓竟犹如海潮般猛地拔高,席卷而去,毫无预兆地盖住两只凶兽的身体。
夺目而耀眼的血再次喷溅而出,红衣女子闭上了眼,轻嗅着萦绕在鼻尖的甜美血腥味。
又有两条生命在染血红莲的盛开之中消逝。
伫立于此的苏叶久久缓不过神来。
她仍抻着脖子在观望,那面容模糊的红衣女子身影却离她越来越近。
本能告诉苏叶,红衣女子是一个比顾清让乃至苏木和宗主都要危险数百倍的人物,可不知为何,她对红衣女子却无一丝惧意,反倒还有些许亲切感。
苏叶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眼睛突然变得很干涩。她抑制不住地伸手去揉了揉,却有两行滚烫的**从她的眼睛里流了下来。
这莫非就是眼泪?
可自己为什么会流眼泪?
明明打有记忆以来,她都不曾流过这种东西……
苏叶抬手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抹去了不断从眼眶中冒出的泪。
苏叶甚至还试图朝那红衣女子所在的方向跑去,明明那红衣女子亦是朝她所在的方向行来,可为什么眼看她就要与那红衣女子触碰到,她却直接从那红衣女子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一切又变了。
周围的东西全都消失了。
苏叶不懂亦不明白,她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
可不论她如何叫喊,四周依旧是空****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是呀,这里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苏叶不自觉地捂住了左胸,那里本该有颗红彤彤的心在“扑通扑通”不停地跳,可为什么她会觉得那里很空?
“师妹!苏叶!苏叶师妹!”
是谁在黑暗中一声一声地呼唤她?
苏叶费劲地皱了皱眉头,试图睁开眼去看,可不论她如何努力,上下两片眼皮就像是被人用线给缝上了一般,怎么都睁不开。
可那声音未免也忒阴魂不散,就像游魂一般不停地在她耳中飘**转悠。
于是,苏叶又试着努力掀开眼皮,这一次,禁锢着苏叶眼皮的已不是线,而是两团糨糊。是了,这一次睁眼不再似先前那般困难,终于有所松动了……
于是,苏叶又试着掀了第三下,这一次,她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有微弱的光从那缝隙中透过来,她的世界终于不再是一片黑暗……
她看到了浮动在空气中的尘埃,看到了沾满露珠的蛛网,看到了顾清让那纤长得不可思议的睫翼。
似是察觉到了苏叶的苏醒,顾清让那本还微微垂着的眼睫顿时一颤。
此时,苏叶究竟与顾清让挨得多近呢?近到他们俩的鼻尖几乎都要碰到一起,近到苏叶甚至能感受到他鼻腔中呼出的热气。
苏叶下意识地伸手将他往后推,可也就是这么一推,她方才发觉此时此刻的自己竟无一丝力气。
不知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弱的苏叶只得讪讪地收回手,像个濒死之人般气若游丝地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他声音里依旧辨不出情绪,只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我见你一直没出去,便跟着进来了。”
苏叶有些惊讶:“所以,我们现在依旧是在太虚秘境中?”
他微微颔首:“唔。”
听完这话,苏叶心中思绪万千,最后仍是没忍住问了句:“你不是一直都怀疑我是魔宗之人吗?既然如此,又为何要进来救我?”
苏叶刻意将话挑明了讲,就是想看他究竟有何反应。
岂知他神色依旧不变,甚至还有些嬉皮笑脸:“我这不是仍处于怀疑阶段嘛,总不能见死不救的。”
苏叶不知他这番话中究竟有几分是假几分是真,她只知此时的自己受了很重的伤,重到几乎无法直立行走,若无他照顾,她定然得葬身在此处。
苏叶对他自然有感激之情,可不知为何,瞅着顾清让这副笑弯了眼的模样,始终无法从唇齿间挤出“多谢”两个字。
苏叶盯了他许久,他亦像个傻子似的呆呆望着她。
都说太虚秘境的出入口一旦关闭,境内的世界就将永无白日,黑夜永恒,直至下次秘境的出入口开启。
苏叶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打她一睁开眼,这境内的世界便已是黑夜。
苏叶不知顾清让究竟要与自己瞪多久的眼,不远处的那堆篝火在风中飘摇,不停地发出“噼啪”的声响。
苏叶眨了眨眼睛,扭转脖子,换了个姿势与他重新对视。
他这傻子则像是终于醒悟过来了,很是苦恼地望着苏叶:“我该如何带你走呢?你大抵已经走不动了吧?”
这根本就是废话,苏叶浑身上下起码得有二十来个血淋淋的窟窿,他虽已全部替她包扎好,她却仍痛到脖子以下都无任何知觉。
苏叶心中白眼早已翻破天际,面上却依旧平静:“或扛,或背,或抱,任你挑选。”
苏叶一姑娘家都不介意,他却在这时候矫情了起来,摇头似拨浪鼓:“不行,不行,师父从小就教导我,男女授受不亲,我若是背你了或者抱了你,岂不还得对你负责?”
“……”这都什么时候了呀,她都不介意,他还介意个什么劲儿?
苏叶简直想一巴掌扇死这傻子,可她素来习惯了冷着脸见人,故而即便是真被他给惹怒了,面上也依旧没多少表情,只冷冷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你师父就没教过你,看过姑娘家洗澡也是要负责的吗?”
苏叶也不明白,他究竟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总之,听完她这话以后,他便整个人都不好了,先是傻愣愣地瞪大了眼,然后神色复杂地望了她一眼,随后又单手托着腮,像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人生大事。
“……”
饶是苏叶情绪起伏再小,也着实忍不了这么个傻子,却又懒得再与他说话,只能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默念叨着:“没错了,这人一定是个傻子!”
苏叶才在心中将这话默念了两遍,便忽觉整个人一轻。
居然还真被他抱了起来?
这下终于轮到苏叶震惊了。
苏叶试着仰头去看他的表情,他却竭尽所能地撇开了脑袋,侧着脸避开她的视线。
任凭苏叶如何努力将脖子扬起来,都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隐隐看到他那涨红了的侧脸。
苏叶不会呆到连脸红是什么都不懂,可她仍不明白,顾清让突然脸红个什么劲?她甚至都想直接开口去问,可这个念头才从脑中冒出便被打断了,只因她突然看到一道带着强烈腥臭味的黑影疾风般朝她与顾清让所在的方向冲来。
她既能发现,顾清让又岂会发现不了,只听他轻声道了句:“明明都将附近清理干净了呀,怎还有这么多魑魅魍魉?”
都说太虚秘境的出入口一旦关闭,其内必会滋生数不尽的魑魅魍魉啃食仍留在境内的活人,苏叶这次也算是长见识了。
顾清让话音才落,便有一股特别的灵气自他体内溢出,那四面八方涌来的魑魅魍魉便如面粉一般被击打溃散。
苏叶看得心惊胆战,顾清让的实力可见一斑,换作她,定然得花上许多工夫与那些东西缠斗,方才能脱身。
魑魅魍魉被击退,顾清让继续抱着苏叶往前走。
苏叶这次再也憋不住,不禁开口问了句:“我们去哪里?”
“去个安全的地方让你歇歇。”顾清让如是道。
没有白日的太虚秘境内很暗,暗到苏叶几乎都要看不清前方的路。
这里的夜很静,是那种没有一丁点声音,仿佛周遭没一样活物的静,而顾清让的脚步声又格外轻,只有偶尔踩过枯枝烂叶才会发出一丁点声响。
顾清让的怀抱很暖,完全不同于苏木的。
从前被苏木抱着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小少年,少年人的胸膛总归不够结实,加之他又极爱漂亮,从来不肯多吃,生怕会长胖,所以他的怀抱虽暖,却有些硌人,被他抱着其实并不舒服。
而顾清让呢,他看似瘦削,胸膛却比想象中柔软,被他这样轻轻地抱着,一晃一晃地向前走,苏叶只觉自己的眼皮有些沉沉的,困意袭了上来,瞬间席卷全身。
苏叶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山洞里。
篝火在洞中忘情地跳跃,暖橘色的光打在顾清让白皙的脸上,无端给他增添了一分小女儿般的娇羞。
苏叶还以为自己睡蒙了,从而产生了错觉,然而当她睁大了眼,再度盯着顾清让看的时候方才发觉,不是她眼花也不是篝火映照的效果,而是这厮真在娇羞啊!
顾清让被苏叶这么一盯着,面颊的绯红一路染至脖子根不说,甚至都不敢与她对视,在她目光扫来之际,连忙垂下了那长长的眼睫来躲避她的目光。
苏叶简直被他这一举动给惹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才欲开口去询问,顾清让便说出了一句令她想吐血的话:“你我若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我定然会想办法对你负责。”
“咳咳咳……”猝不及防间听到这话的苏叶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淡定如她也没法再淡定下去了,她把头摇得似那拨浪鼓,诚惶诚恐地说,“不!不!不!我不需要你负责,我是魔宗之人,仙、魔势不两立,你可别对我负责!”
一直死缠烂打用尽各种方式“逼问”苏叶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的顾清让顿时就乐了,他从未想过,苏叶竟这么轻易就承认了自己是修魔者的身份。早知如此,他该早些与她说这番话才对。
然而,现在的重点却不是这个。
他微微笑着对苏叶道:“我知道。”
知道你个棒槌!
苏叶简直一脸蒙,全然想不到他这又是闹的哪出。
顾清让却又开启了话痨模式:“实不相瞒,在你睡着的时候,我独自思考了很久。每个人都是要成亲的,不论是修仙者还是修魔者都避免不了,我觉得修仙者与修魔者结合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就苏叶是个不正常的,换个正常人来听顾清让这番话,怕是得惊得下巴都落到地上。
然而,苏叶的关注点却不是这个,着实受不了顾清让再啰唆的她强行打断了他的话,冷冰冰地道:“哦。可我这个修魔者嫌弃你们这些修仙者,我坚决不同意,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顾清让一脸委屈,眼巴巴地瞅着苏叶。
苏叶却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甚至还满脸嫌弃地将头撇了过去,强行避开顾清让的目光。
接下来的时间,苏叶都不打算再去搭理顾清让。
她身上的伤好得还算快,只是身子骨依旧虚弱。顾清让一边替苏叶疗伤,一边又要提防着随处可见的魑魅魍魉,况且他与苏叶两个大活人每日都需进食来保持体力,而如今的太虚秘境内食物匮乏到令人发指,顾清让常常需要去很远的地方觅食打猎,所幸他找的这个山洞还算隐蔽,从未被山崖下飘**的魑魅魍魉寻到。
成为半个废人的苏叶只能像块望夫石似的杵在洞中盼顾清让觅食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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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如往日那般,被顾清让封了结界的山洞口传来一阵细微的波动,苏叶顿时抬起了头,以为顾清让回来了,却不想闯入她眼帘的是密密麻麻挤成一片的魑魅魍魉。
苏叶从未如此害怕过,以她而今的实力单挑四五个倒不是问题,可眼前分明就有成百上千个啊!
在那团黑影拥来之际,苏叶浑身汗毛几乎都竖起来,她不想坐以待毙,被这么一群恶心的东西啃食殆尽,可才将隐灵祭出,那群即将扑来的魑魅魍魉却停在了一米开外,出人意料地伏跪在她身前。
她脑子里那根弦依旧紧绷着,却不及先前那般恐惧。她甚至都未弄清眼前的状况,顾清让便突然回来了,结界外先是传来一阵灵气波动,紧接着,她便见浓墨一般堆在眼前的魑魅魍魉被自洞外传来的灵气波动震碎,化作灰尘散开在她眼前。
一袭白衣、红着眼的顾清让闯了进来,他就如一抹穿过尘埃的新雪般,落在苏叶身前。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苏叶即便是想阻止都没机会。
她本想张嘴说些什么,嘴唇却一直在轻颤,话都被堵在了喉咙口,默了默,她终究还是选择放弃。
那一日,苏叶依旧什么都没说,尚被蒙在鼓里的顾清让加强了洞口的结界。
可那日所发生之事着实太过诡异,苏叶始终无法释怀。
待在山洞中的时间枯燥而漫长,顾清让在的时候倒还好一些,他不在之时苏叶简直无聊到要长毛。
从前的日子明明也是这么枯燥,她为何却从不觉无聊?
这个问题,苏叶无法给自己答案。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待到她身上的伤愈合得差不多,顾清让恰好又外出觅食打猎的时候,苏叶试着走出了山洞。
山洞外依旧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偶有几只魑魅魍魉在外飘**。
立在原地不动的她本以为那些玩意儿发现了她便会不顾一切地扑上来,结果却十分出人意料,那些魑魅魍魉非但没有攻击她,反倒像是怕扰到她一般默默退散了。
苏叶越发迷茫,明明她亲眼见过那群玩意儿是如何不要命地往顾清让身上扑,即便被他身上的灵气冲得缺胳膊断尾都仍像疯了一般地拥来。
在她陷入沉思之际,顾清让突然回来了。
他仍穿着一袭白衣,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显得格外扎眼,只是这一次他手上未拿任何东西,尚未开口与苏叶说话,眼睛便已笑得眯了起来:“叶儿,快跟我走!”
苏叶还蒙着,却已被顾清让扣住手腕,不由分说地一路狂奔。
直至狂奔的顾清让停下步伐,抵达此番的目的地,苏叶方才知晓顾清让究竟要做什么。
这处与境中其他漆黑一片的地方不同,明显有光透进来,那光虽称得上是微弱,却也仍能照亮脚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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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叶觉着奇怪,下意识地抬头去望天,却见头顶仍是一片漆黑。
既然如此,那这光亮就定然不是从天上照下来的。苏叶犹自纳闷着,顾清让却神秘兮兮地对她一笑,手指向长满苔藓的某个山坡上:“你再看看那里。”
苏叶的目光顺着顾清让所指之地望去。
那是一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山坡,乍一望去,除却觉着苔藓生得有些厚再无别的感想,可若盯着那处再仔细看上一看,便会发觉那里的苔藓仿佛会发光一样。
苏叶心中顿时有了答案,她撇头望向顾清让。
顾清让但笑不语,只微微朝她颔首,不待她开口说话,他便握住了苏叶的手拽住她直往那山坡上撞。
寻常人这般撞上去怕是要把脑瓜子都给撞破,而顾清让却在撞击的时候让灵气覆满自己与苏叶全身。
苏叶能感受到自己与顾清让撞击山坡时的那股力,身上却无任何疼痛感,紧接着她又觉眼前倏地一亮,突然出现的强光使她一时间睁不开眼。
不同于太虚秘境中那股子带着陈腐之气的味道,苏叶纵然还没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强光睁开眼睛,却已率先吸到混合着草木花香的新鲜空气,耳畔是轻轻拂过面颊的风声、悠扬轻啼的鸟鸣。
当她完全适应强光、睁开双眼的时候,苏叶方才发觉自己与顾清让正手牵手站在一片鲜红的扶桑花海里。
他们从太虚秘境中出来了?
苏叶疑惑地看向顾清让,顾清让点了点头,弯着眼朝她笑。
苏叶连忙甩开了他的手,他却也不恼,只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
这种东西苏叶就从未有过,她的任务尚未完成,除了回太阿门并无第二个选择。
她默了默,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她这一路跑来蹍碎了不少花,原本洁白的鞋面也染上了几分艳红,甚至还有几只粉蝶正围在她脚边转。
“去太阿门。”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并无任何多余的情感。
不知为何,顾清让却从她身上看出了一丝落寂。
有些话本不该由他去问,他却禁不住将那话说出了口:“你……都在太阿门待了整整半年了,真不需要回去?”
他说的回去,自然是指回魔宗。
若苏叶真想回去,他也不是不能在这时候选择放手……
都说无人能逃出关闭了出入口的太虚秘境,以苏叶如今所呈现出的实力,即便与外人说她已丧生在境内都无人会怀疑。
苏叶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任务尚未完成,我回不去。”
事已至此,苏叶与顾清让堪称共患难过的生死之交了,况且打一开始顾清让便知道苏叶是带着目的来太阿门的,她无须再说谎去掩耳盗铃。
二、一种名为难堪的东西密密麻麻地爬满她的身体,那些不断在她体内发酵壮大的负面情绪统统叫嚣着要爆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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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让与苏叶的回归无疑在整个修仙界掀起了巨大的风浪。
只不过苏叶一回去便“藏”在了无妄崖底,对外界的风起云涌并不知情。
有了在太虚秘境内那些日子的朝夕相处,苏叶终于不再如从前那般抵触顾清让。
至于顾清让,他亦不再似从前那般有事没事追着苏叶问“你究竟是不是魔宗之人”,毕竟苏叶已亲口说出答案。
然而,令苏叶真正感到窒息的是,自打他们从太虚秘境出来以后,顾清让每日见了她的第一句话便是:“真不要我对你负责?”
苏叶压根儿就懒得搭理他。
可除了每日不嫌烦地问上这么一句,顾清让倒也没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两人的相处方式一如从前,宛如一对真正的师兄妹。
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苏叶有时候甚至会冒出这样的念头,觉得日子一直就这样过下去似乎也不错。
奈何天不遂人愿,现实给苏叶狠狠甩了一巴掌。
太阿门开始不停有人离奇死亡,除非苏叶一直窝在无妄崖底,否则不论她去何处,都立马会有人丧命。
起先死的是梨花白小院里那个名唤何盼的、曾照料过苏叶的杂役弟子,紧接着死亡就像瘟疫一般蔓延开,不论苏叶去了何处,下一刻就会有人死去。
一两次可以说是意外,可接二连三地发生意外,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随着死掉的杂役弟子的增多,就连白芷都发现了这个规律——不论苏叶去了何处,下一刻就会有人死去。
太阿门又开始不太平。
苏叶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这个经历本就已被传得神乎其神,再加上不断发生的离奇死亡事件,她就被某些弟子认定是被恶鬼附了体。
白芷自然是不会信这一套的,只是那些杂役弟子的死相未免太过骇人,不是七孔流血地漂在铺满花瓣的浴池里,便是肠穿肚烂地立在了某个角落里,身上还开满了艳丽的花。
苏叶比谁都清楚,这种诡异至极的杀人方式正是出自苏木的手笔,同时,她也明白,此刻的苏木定然躲在了哪个她所不知道的角落里看着她,以这种方式来对她进行告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