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从未如此害怕,这种情绪是她以前从不可能会有的。
正因为从前的她不曾拥有一切,便也不曾畏惧一切,因为她没什么可失去的,而今却不一样,她好像喜欢上了这里的平静,这种不必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一旦习惯了,她便再也不想回去。
恐惧如潮水一般涌来,一点一点地侵蚀苏叶的身体。
她又开始整晚整晚地睡不着。
苏木已经停止杀人,却仍未给她传达任何讯息。
等待中的每一刻都是煎熬,苏叶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不管不顾地唤来那只能口吐人言的夜鸦。
是夜,晚风又起,吹散了山间刚升腾而起的雾气。夜鸦的扇翅声划破了夜的宁静,不过须臾,它便穿透夜色而来,落在苏叶单薄的肩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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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起苏叶那封信的时候,夜鸦浑身都透露出一股名为“为难”的情绪,它那双猩红的眼盯着苏叶看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小的就实话实说了,您这封信,少主可不一定会看。”
即便那夜鸦不多嘴提醒,苏叶自己心里也明白,哪怕她送去再多的信,苏木也都不一定会看。
正如夜鸦所说,苏木果然没回信。
苏叶不死心,又接连送去了几封信,那些信却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音讯。
苏叶越来越不明白苏木想做什么。
他那人素来都给苏叶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纵然与他相识这么多年,她却从未看透过他。
而今,她能做的也仅仅只有等。
变故发生在七日以后。
七日后恰逢三月三,正是剑气宗每年来与太阿门进行“交流”的日子。
这所谓的“交流”,说白了就是两家弟子的比试。
两大门派的比武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去插一脚的,太阿门会从每一届的精英弟子中挑选出十位弟子来与剑气宗的十位弟子进行比试。正因只需挑选十位弟子,“废材”苏叶便这样逃过了一劫。
两派的数十对精英弟子比试完之后,便由两派的首席弟子来压轴比试。
苏叶是魔宗之人,修仙门派弟子之间的切磋与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她自是懒得出去看,直至轮到白芷上场,她方才提起了精神,准备看一看。
她不看倒还好,一看真真是不得了。
打完瞌睡的她一睁开眼,映入她眼帘的便是苏木那张脸。
此时,她恰好歪倚在树杈上,苏木便这般不动声色地站在了这株老树前。
他高大挺拔,加之苏叶此时所倚的那树杈也并不算高,以至于她睁开眼的一瞬间便对上了苏木的脸。
这突如其来的惊吓使苏叶整个人都呆住了,本欲伸懒腰跳下树的她便这般僵在了原地,两眼发直地望着苏木。
这么久过去了,苏木依旧没怎么变,除却轮廓比少年时期稍硬朗更像个男儿以外,一切都没变。
他这个人早就黑透了心肝,却生了一副十分具有欺骗性的好皮囊,别的不说,光是他那双水光潋滟、似笑非笑的含情目,就不知能骗到多少无知的小姑娘。
苏叶从未想过苏木会在这种时候出现,甚至某一瞬间,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在做某一场噩梦。
苏木何许人也,说是苏叶肚子里的蛔虫都不为过,别说苏叶此时正一脸痴呆地望着他,哪怕他就是只看到苏叶一根头发丝都能猜到她心中在想什么。
于是,他当即便出声嘲讽了苏叶:“啧,小叶叶啊小叶叶,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呆。”语罢,他那只不安分的“爪子”便搭上了苏叶的脸。
苏叶都还没缓过神来呢,苏木那只修长的手便已捏住了她脸上的肉肉。他的力道并不轻,目的就是为了让苏叶赶紧清醒。不过须臾,苏叶那肉肉的脸颊上便起了一道红印,一直处于放空状态两眼呆滞的苏叶也终于清醒,眼睛里十分清晰地浮现出了一丝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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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木将苏叶的眼神变化尽收眼底,他不禁又眯了眯眼睛:“你可真是伤透了我的心啊,小叶叶。我们这些年不见,再见面你非但不开心反倒怕了起来,嗯?我有这么可怕?”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尾音微微上扬,满是道不尽的妖娆。
苏叶却被那一声“嗯”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苏木面前她总是这般无所遁形,宛若透明,莫说她根本不屑去装,即便是装了,也能轻轻松松被苏木所看透。
既然如此,她便索性什么都不说,等待苏木开口。
果不其然,苏木心知自己在苏叶这儿套不到任何话,便也不再继续调侃她,直奔主题道:“明日顾清让将与剑气宗首席弟子一战,你把这个给他吃下去。”语罢,便有一枚漆黑的药丸躺在他掌心。
苏叶有些迟疑,迟迟未接那枚丹药。
苏木却已挑起了眉:“怎么?舍不得?”
苏叶仍未接过丹药,而是冷着眼反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苏木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你倒是出息了,看来那太阿门的首席弟子可不一般啊。”
苏叶不知苏木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她非把这事弄清楚不可,当即又道:“顾清让的身份非比寻常,你若是直接命我投毒,我这条命怕是也得直接交待在这儿了。”
“你大可放心,这不是毒药,只是普通的散灵丸罢了。他吃了这个不会有事,顶多就是浑身灵气堵塞无法调动罢了。”
苏叶又问:“那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平白无故让我给顾清让吃这个?剑气宗与你又有何关联?还有上一次我为何会在太虚秘境外看到你,秘境内我遭人突袭可是你的手笔?”
这还是苏木头一次听苏叶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一时间,他竟有些小惊喜。苏叶在他面前那叫一个惜字如金,纵然是拿木棍去敲都憋不出半个字的那种。
惊喜归惊喜,该解释的他会与苏叶解释,不该说给苏叶听的,他自然也一个字都不会多说:“你只管执行任务便可,别的无须多问。至于你说的太虚秘境内所发生的事都与我无关,突袭你的那伙人,我与宗主已调查清楚,正是上一次被你所剿的那伙叛党的余孽。”
苏木既都已这么说了,苏叶便知自己再也问不出什么了。
至于那枚散灵丸,苏叶自然也得收下。
她清楚自己的身份是什么,同时也相信苏木不会在这种事上欺骗她。
因为苏木的搅和,苏叶自然错过了白芷的比赛。
所幸白芷实力强悍,一上场便赢了个大满贯。
接下来的比赛,苏叶已无心去看,她满场都在寻剑气宗的那名首席弟子,却又远远看到了苏木与顾清让并肩走在一起。
一个不好的念头瞬间涌上心头,苏木莫不是以剑气宗首席弟子的身份来的?否则剑气宗与太阿门之间的比斗他去掺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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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才打心中冒出,远处与苏木相谈甚欢的顾清让便朝苏叶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苏叶颇有些心急地走了过去,果不其然,下一刻顾清让便开始介绍道:“这位是贺敛之,乃剑气宗首席弟子。”
苏木望向苏叶的眼神颇有些玩味,苏叶却不想再面对苏木,于是匆匆告辞。
顾清让乐得朗声大笑,对苏木道:“贺兄莫见怪,我这师妹胆子小,怕生得很。”
“不碍事,不碍事,小姑娘天真烂漫得很。”望着苏叶逐渐远去的背影,苏木的笑容逐渐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玩味。
苏木这人看似轻浮,实则是个城府极深之人,他来太阿门可不仅仅是为了震慑苏叶。
苏叶固然重要,可还远远不到要他亲自出场的程度。
他来此处自是有着别的目的,顺带吓一吓许久不见的苏叶。
数月前他人仍在北方极寒之地,却意外得到一件宝物,因为有了这件宝物,他才会提前回到魔宗总舵。
这宝物名唤“千面”,看起来只是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戴上却可千变万化。更妙的是,戴上这“千面”以后,甚至可用意念去操控能让谁看到你真正的面容。这也就是为何他堂堂魔宗少主上了太阿门却无一人认出,只有苏叶知道他是谁。
贺敛之虽是剑气宗首席弟子,可比起顾清让来说简直就是个无足轻重的路人甲,早在剑气宗的人来太阿门之前,苏木便已暗中杀了贺敛之取而代之。
他的目的是要借贺敛之的身份重伤顾清让,先使两派心生芥蒂,到剑气宗的人下太阿山的时候放出贺敛之已死的消息,再做些手脚来嫁祸给太阿门之人。如此一来,本就暗中较量千百年的两大修仙门派必然会起内讧,然后他便会不断加深两派矛盾,从而搅乱整个修仙界。
苏叶并不知苏木的目的,却始终觉得心中慌慌的。
顾清让平日里从不在外多作逗留,今日却因他太阿门首席弟子的身份不得不在外应酬。
苏叶一回到无妄崖底便开始忧心忡忡地盯着那枚黑漆漆的丹药。
纵然她知晓苏木的心思,太阿门与剑气宗的事也轮不到她一个魔宗之人来操心,她唯一担心的是顾清让,不知这一枚药丸入腹,究竟会给他带来多大的伤害?
这大抵是苏叶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因自己是魔宗之人的身份而感到难过。
她不得不完成苏木所交代的任务,却又不想伤害顾清让,着实左右为难。
顾清让今夜回来得格外晚,苏叶在他房门口等了足足两个时辰,方才将他等来。
无妄崖底的雾气很重,每逢深夜,屋外的雾气便浓得直叫人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苏叶手捧一碗甜汤,等着等着便睡着了。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顾清让卧房的**。她一个鲤鱼打挺,连忙从**蹦了起来,四处张望着去寻找那碗甜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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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让的轻笑声适时传了过来,他指了指被放置在桌上的汤碗:“你可是在找这个?”
苏叶听罢连忙点头。
顾清让又弯着眼睛问:“是给我喝的?”
苏叶一愣,复又点头,顾清让这才又笑着问道:“可是你亲手熬的?”
“不是。”苏叶如实道,“是我差那些纸片小人给熬的。”
“唔,那也没关系,至少是你亲手端来的。”顾清让话音才落,便仰头将那碗甜汤一口饮下,速度之快简直令苏叶咋舌,她甚至都没来得及阻止,那碗甜汤便已见了底。
顾清让继续调侃苏叶:“喝完啦,不愧是师妹亲手端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苏叶已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两股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不停地搅和,她那原本空****的胸腔像是突然被填得满满当当,一股无言的压抑感霎时自胸腔里喷涌而出,充斥了她的四肢百骸,只觉自己浑身发冷无力。
苏叶突然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如此信任她的顾清让,一种名为难堪的东西密密麻麻地爬满她的身体,那些不断在她体内发酵壮大的负面情绪统统叫嚣着要爆发出来。
她觉得自己再也无法面对顾清让,明明顾清让还有话想要与她说,她却匆匆忙忙从**爬了起来,趿着鞋一溜烟打顾清让房里冲了出去,这架势仿佛顾清让房间里有会吃人的老虎似的。
顾清让看得直失笑摇头,待到苏叶那小小的背影彻底融入夜色,他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合上了门,转而望向那已然被他喝空了的碗,神色颇有些复杂。
三、她也不知该为自己长得像条狗而悲,还是该为自己长得像条狗而喜,总之,苏叶是真为难了。
山谷里的夜很凉,苏叶只着单薄的衣裙在雾气中奔跑难免会有些冷。
这星星点点的凉意汇聚而来,一点点驱散她的困意。
回到自个儿屋里时,她外衫几乎全被雾水给沾湿,纵然如此,她也不管不顾,直接和衣躺在了**。
她全部的困意都已散尽,这一整夜她都未睡着,躺在**翻来覆去地想,她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她这样的人天生少根筋,从来不懂情爱为何物,而今能困住她、且使她辗转难眠的,便也只有那一点愧疚之意。
她自幼在魔宗长大,除却苏木与宗主苏释天再也没与别的人相处过。
不论是苏木,还是苏释天,对她都不薄,纵然不曾让她体验过被人捧在手心的滋味,却也几乎是有求必应,但是,他们只是在培养她。
顾清让不同,他是唯一一个不抱有任何目的对她好的人,有时候她甚至会怀疑他这人是不是有些傻?若不是因为他傻,又怎会做到这种地步?
翌日清晨,天刚亮,顾清让便着一袭白衣站在了苏叶房门口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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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叶推开门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迷茫,旋即又从心中生出一个念想,也不知那药可生效了?
苏叶不曾从顾清让脸上看出一丝异样,也正因此,她盯着顾清让的目光便越发肆无忌惮。
她的目光着实太过炽烈,纵然是顾清让都有些受不住,只得朝她报以一笑:“叶儿师妹,有话但说无妨。”
这时,苏叶才发现不妥,连忙心虚地低下了头,讷讷道:“没什么,什么都没有。”话音才落,她便落荒而逃,徒留顾清让一人一脸茫然地杵在原地。
顾清让与苏木的切磋安排在下午,整个下午便也只有那一场比试。
苏叶昨晚整整一夜都没睡,待到了演武场上困意才席卷上来,她寻了个舒服的地方靠坐着,一整个上午都在补眠。
待到她醒来的时候,原本坐在她身边的人早就都不见了,她身上被人盖了一件雪白的大氅,一看那颜色和款式,便知是顾清让的。
盯着这件被披盖在自己身上的大氅,苏叶一时间又有些感慨。
感慨过后,她不禁又是一愣——也不知现在是何时了,最后一场压轴赛开始了没?
思及此,苏叶连忙掀开大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想去寻找顾清让。
她才走了不到十步,前方便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嘈杂之音。
有人在欢呼,亦有人在叫骂,太多不同的声音夹杂在一起,直听得人脑仁发疼。
苏叶知道定然是比赛开始了,她连忙加快了步伐朝演武场所在的方向跑去。
待她走到演武场上时她方才发觉顾清让与苏木的切磋早就开始了,而今正比到最激烈的时候。
高台之上,苏木一袭青衣手握长剑,竟也散发出了剑修的凛冽之气,至于顾清让,他则依旧着一袭白衣,宛若一抹飘浮在红尘浊世间的雪,他看上去和往日里没什么不一样,苏叶却是一下子便瞧出了区别,他身上没有了那股子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威压。
她不知,这是否因为他体内的灵气被堵塞所造成的。
苏叶心里有些发毛,胸口莫名堵得慌,偏生这时候顾清让目光瞥来,在她身上淡淡扫了一眼。
今日台下围观之人何其多,她不明白他怎就能一眼便从人群中找到自己。此时此刻,她只觉自己已无所遁形,像是被顾清让一眼就看透了一切。
她想躲藏,想避开这一战,来个眼不见为净,落在地上的脚却像是扎了根,不论她如何在心中告诉自己“快离开这里”,都始终无法迈动一步。
短暂的停顿以后,台上两人再度缠斗在了一起。
苏木从前用惯了他那柄折扇,而今却是顶着贺敛之的脸去用剑,所以始终舞不出那种行云流水般的感觉,可纵然如此,这样的他与完全无灵力支撑的顾清让比试也完全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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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场比试都是苏木提剑在攻,顾清让敛袖在逃。
而苏木这臭不要脸的,在明知顾清让体内灵气堵塞的情况下还要开口去刺激他:“顾兄可是瞧不起贺某?为何从始至终都不曾结印?”
他一语落下,比前一刻更为凌厉的剑气便毫不滞留地朝顾清让面门攻去。
一击接一击,看得苏叶心惊胆战。
顾清让显然有些力不从心,那张令人惊叹的面容上满是焦虑。
台下观看的人早已闹翻了天。
有人在喊:“修仙界所谓两百年才出一个的经世奇才也不过如此。”
有人在骂:“大师兄你在做什么?可千万不能输给那剑气宗的小白脸啊!”
还有人似看出了顾清让的不对劲之处:“不对,你们别吵了,难道就没发现大师兄从始至终都未引出灵气?”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又炸开了锅。
台上与顾清让比试的“贺敛之”,嘴角噙起一丝冷笑。
顾清让无法引出灵气,从头到尾都在躲避;“贺敛之”却招招致命,不给顾清让一丝喘息的余地。不到半盏茶的工夫,顾清让那袭雪白的衣便绽出朵朵殷红的血色梅花。
苏叶看得心惊胆战,连眉头都揪在了一起。
白芷不知打哪儿钻了出来,拍了拍苏叶的肩,一脸担忧地道:“苏苏,大师兄他究竟是怎么了?”
这问题,苏叶没法答。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木的招式越发凌厉,若说他起先只不过是耍戏法般地逗顾清让玩,那么从现在开始,他可是准备动真格了,苏叶甚至都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浓浓杀意。
苏叶被吓得小脸刷白,心突突直跳,几乎就要冲出胸腔。
眼看苏木那一剑就要落下来,而顾清让的动作又明显变慢,苏叶只觉脑子里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被人“砰”的一声拨断了。
现在的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着顾清让一定不能有事。
心未动,身子已然先一步替她做好抉择。待她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的时候,人已经落到了演武台上,替顾清让挡住了那致命一击。
大抵是从未料到苏叶会来这么一出,苏木只得于千钧一发之际收回那一剑。
他这一剑本使出了十成力,苏叶这么一扑,他便生生卸去了八成力,最后仍有两成落在了苏叶身上。
被剑气所伤的刹那,苏叶“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她虽受了些伤,伤得却并不算太重。
而此时的苏木显然已经动了怒,他眼中杀气滔天,偏生还在抿着嘴笑。
“好!好!好!”气到已经说不出别的话的他咬牙连道三声好,却也并无下一步动作,不过意味深长地剜了苏叶一眼,便提着剑跳下了演武台。
这大概是苏叶第二次看到顾清让露出这般急切的神色来,上一次还是在太虚秘境内,她受重伤无法动弹被一群魑魅魍魉围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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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叶的伤不过是看着严重,其实也就是多吐了些血罢了。
起先的时候顾清让是真紧张得不得了,随后瞧苏叶并无大碍,方才舒展开了那紧皱着的眉头,甚至还像个傻子似的弯着眼朝苏叶笑。
苏叶不知顾清让为何突然笑得这么傻,可一看到他笑,她便也只觉心头一暖,连带被他紧紧抱着而按疼了的伤口也仿佛不那么疼了。她的目光与顾清让紧紧胶着,万般无奈地道了声:“你别是个傻子吧。”
顾清让仍在笑,可不知为何,他本有些清冽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我才不傻呢。”
一场压轴赛便以这种方式收了场。
苏叶与顾清让俱被抬回了无妄崖休养。
顾清让那常年神隐的师尊突然出现,将顾清让与苏叶骂了一通,又突然失踪了,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待到所有来探病的人都散去的时候已经入了夜,偌大的房间里面只剩苏叶与顾清让两人。
苏叶伤得很轻,只是简单地上药包扎了下便已无碍,倒是顾清让伤得还比较重,不得不躺在**。
今夜格外静,静到连晚风拂过竹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苏叶坐在床畔盯着顾清让看了许久许久,方才道:“药是我下的,下在了那碗甜汤里。”
顾清让却丝毫不感到意外:“我知道,在我喝下那碗甜汤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苏叶听完这话眼睛一阵发涩:“那你知道了又为何还要喝?”
“我若不喝,你岂不是又完不成任务了?你在这儿待了这么久却一个任务都没完成,次次都被我破坏了。”
苏叶听罢久久都未说话,只觉胸口闷闷的,眼睛也是越发酸涩。
她沉默了半晌,方才勉强挤出三个字:“你真傻。”
“傻”明明是一个用来骂人的字,落到顾清让耳朵里却像是在夸他似的,他又乐颠颠地弯起了眼睛:“哎,没事儿,这么一点点皮肉伤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很快就能恢复的。”
苏叶本就不会说话,被他这么一讲,越发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得点点头。
顾清让的话却还没说完,他又神秘兮兮地朝苏叶眨了眨眼:“不过,作为补偿,你得再给我揉揉脑袋。”
今日的苏叶尤其好说话,别说只是让顾清让揉揉脑袋,就是顾清让说让她以身相许,她都不带犹豫的。
她立马就将脑袋伸过去了,却仍是有些无奈:“你就这么喜欢揉我脑袋?”
这个问题把顾清让也给问蒙了,其实他原本是想捏苏叶的脸来着,可捏脸既然不可能,那就退而求其次揉脑袋吧。只是揉着揉着他便上了瘾,让他不禁回想起儿时的一些事。
思及此,顾清让便老老实实地说了:“在我很小的时候曾养过一条大黄狗,那条大黄狗最喜欢被我揉脑袋了,我也最喜欢揉它的脑袋。每逢我挨了师尊的骂,伤心了、难过了,总会去揉一揉它的脑袋,再难过的事只要揉一揉便能统统都忘了;开心的时候,我也喜欢揉它的脑袋,揉着揉着就能变得更开心。”说到此处,他不禁顿了顿,望向苏叶的眼,“其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这双圆溜溜的眼和阿黄生得极像,所以我一看到你便想捏捏你的脸,揉揉你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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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这番话以后,苏叶愣了很久很久,她总觉得这话听上去有些怪怪的。
她也不知该为自己长得像条狗而悲,还是该为自己长得像条狗而喜,总之,苏叶是真为难了。
就在苏叶神色复杂地被顾清让揉着脑袋的时候,窗外忽而有一道人影如鬼魅般地飘过。
看到那道人影的一瞬间,苏叶就僵住了。
顾清让发觉苏叶的身子在一瞬间绷得很紧很紧。
察觉到她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他连忙问道:“怎么了?”
苏叶仍维持着那个动作,她愣了好一会儿才一把拍开顾清让的手,一脸不耐烦地道:“你才像狗,你全家都像狗。”
话音才落,她便像箭一般地冲了出去,徒留顾清让一人躺在**。
那道黑影不是别人,正是苏木。
苏叶才从屋里冲出,苏木便已消失不见,可她也不能就这么放弃,只得锲而不舍地跟在后面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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