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将军脸涨得通红:“还我……还我世子……”
斗篷下传来低笑:“蓝将军,你忠心可嘉。但你知不知道,眼前的顾奕,才是真正的顾奕。”
说罢,“咔嚓”一声脆响,蓝将军咽气,倒在菜田里。
顾奕一言不发地继续锄草,顺道挖了一个大坑,将蓝将军埋了进去。做完这些,他将斗笠一摘,笑道:“白夕,你看够了吗?”
我扑腾一闪,坚持不住隐身术,摔了下去。眼见着就要摔进田里时,他忽地身形一动,出现在我面前,稳稳地接住了我。
然后,他说:“白夕,三千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迷糊。”
我看清了那张脸。
“师、师……师父!
“小、小……小绿!”
是的,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顾奕,而是悉心教导了白夕三千年的散仙,屠辛。他还有个身份,那就是曾经为我画过脸的男人:小绿。
他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白夕和屠辛的过往像潮水一般涌入我的大脑。他收留她,扶养她,教导她,助她成仙。她被压入镇魂石后,他拼尽一身修为救出了她的灵魂,又将她放进我的身体里修养。
这便是一切的始末。
她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他是她最依赖的人。
这本是他们的故事,却平白拉入了我这个无辜者。
屠辛见我神色怪异,笑道:“怎么,吓着了?”
我摇摇头,脑袋针扎似的疼:“师父,你怎么会变成顾奕?他不是人类吗,怎么、怎么忽然变成你了……”
屠辛笑着揉我的头发:“什么变来变去,这顾奕,从始至终就是我。”说着他挖起一瓢水,缓缓泼入园子,“二十五年前我见过乔乔一次,其间用玉笔为她画了一张脸,就是你的模样。你也知道,这玉笔画什么得什么,是禁物,所以惊动了天宫,又引来他们的追杀。没办法,我便只能转世投胎。你也知道,这神仙条条框框多得很,虽然我只是个散仙,亦被拘着。所以我想了个法子,将自己毕生修为都封进了一只耗子体内。若我遇到了什么大麻烦,或是想要苏醒,只要吃掉那耗子,自然就回来,变成你的师父了。”
耗子?难道是,阿宝?
屠辛欣慰地点头:“没错,就是阿宝。”
我的心猛地一颤,似被揪住一般,疼得我眼泪直流。
阿宝,那只贪生怕死,却在关键时候又无比讲义气的小耗子。它可以在大牢里弃我于不顾,又可以在万分危险时为我挺身而出。它那么谨慎,那么怕死,怎么会死了呢?还是死在它最重视的人手里。
阿宝,阿宝……
屠辛继续道:“你是不是还想问,为何那日我能到将军府去找你?那不过是转生术而已。我怕那小狐狸太蠢,找不到去皇宫的路,便给她提醒了一下。还好还好,否则你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醒了……”
他还说了很多,但我一个字都听不清了,只觉得眼前爆开了无数的火树银花,想一把火将这世界烧个干净。
假的,都是假的。
我是假的,顾奕是假的,甚至连阿宝都是假的。
原来我们从一出生就没有选择的资格,早已被摆在碗里,等着人来食。
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欢迎白夕的回归而已。
03
蓝将军是最近死掉的第八个进言的官员。前七个都被屠辛捏爆了脑袋,第八个还好,托了顾奕的福。屠辛虽然融了顾奕的灵魂,却也融了里面的记忆,知道蓝将军的忠心,下手时便也软了几分,给他留了个全尸。
“这就和你与乔乔融合是一个道理。两个灵魂融成一个了,自然有了相互影响。不过有了主次之分,确认哪个成了主体,哪个成了记忆。”屠辛说着端起了茶杯,喝的时候却将沿口擦了一遍,再缓缓送入口中。
这是顾奕才有的习惯。
我深吸一口气,道:“师父,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你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劲儿让我回来?”
屠辛微微挑起眉毛:“你不是知道答案吗?”
“难道,只是因为我是九尾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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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是这世上最后一头九尾狐。”屠辛将茶杯放下,转头望日,“所以,有些事情只有你才能完成。”
“什么事?”
“你以后就知道了。”
这场谈话无疾而终,我没能得出任何有效的答案。但我却明白一件事,那便是万万不能让屠辛知道的,不是白夕融合了乔乔,而是乔乔融合了白夕。
在这皇宫里,屠辛过得很是无聊。他又恢复了以往的做派,将整个皇宫都开辟成了花田菜地。若谁敢有微词,必定第二日就被深埋于黄土,变成花肥。
屠辛修为深不可测,在白夕记忆里就可窥得一二。屠辛虽是散仙,却能凭着自己的身骨为白夕抗下数道天雷。现在他重新归来,仙气更是比以往还要浓厚。
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了我眼眶里的玻璃珠子:“同生咒?”
“嗯。”
“你还真舍得给自己下狠手。”说着,他又问了一句,“还没找到锦绣?”
“昨日我察觉到了她的气息,在南川国,但我赶去的时候她已经消失了。”我微微皱眉,“似乎有个高人,在帮她。”
屠辛笑着掘了一铲子泥:“她不过是拿回真身了而已。”
锦绣天生神族,其真身是瑶池里的一株雪莲。神仙下凡历劫,目的是体味众生皆苦的滋味,实际上还是吃不了苦,总会给自己留个后手。他们一般会在人间留下某个信物,或是自己的真身,或是半载修为。为了避免有事发生的时候自己毫无能力。
锦绣已经被我逼入绝境,如今若是再不拿回真身早就成了我的手下冤魂。
想来,她虽然解不开我的同生咒,但隐去自己的气息还是很容易的。
屠辛笑道:“需不需要我帮你,找到锦绣的行踪?”
我摇头拒绝:“不必了。报仇这种事,还是要自己亲自动手才比较畅快。”
屠辛还想说什么,空中忽地飘出一只小鸟,叽叽喳喳在他耳边叫唤。片刻后,屠辛嘴角一弯,说道:“鬼人败了。”
我一挑眉毛:鬼人怎么会败?在鬼人面前,凡人弱得就像纸糊的。
屠辛微微一屈指,小鸟消失。
屠辛道:“秦岸那边来了个仙人,深知鬼人的弱点。”
说罢,他微微蹙眉:“看来,上次伤他伤得还不够啊。”
我灵光一闪,忽地问道:“你说的,莫不是濯华?”
屠辛颔首。
秦岸性子寡淡,在天界时几乎没什么朋友,能出手相助的,除了濯华不做第二人选。
我正思索间,屠辛忽然笑道:“你不是一直想手刃秦岸吗,现在机会到了。”
秦岸坐在御前,看着远方传来的捷报。
刚从交战处赶回来的斥候一身血汗,但依旧挡不住喜悦:“报告摄政王!此次大战,共杀死十四头鬼人……”
秦岸安静地听着,眉头不动声色地皱起。若不看己方军队的损伤,这的确是一场捷战。终于,在死伤两千人的情况下,杀死了十四头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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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这以千易一的交易看起来不大划算,但要知道,东夷国总共也才有一百多头鬼人。杀了就没了。只要将这一百多头鬼人杀光,要破掉东夷国,易如反掌。
这也就意味着,西寒国有救了。
秦岸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得了片刻的歇息。当然,他知道,能有这番进步,须得感谢一个人——濯华。
他是拐走海晴公主的那个神仙。
在见着他之前,秦岸是不信的。秦岸不信海晴公主真被神仙看上收作徒弟了,更不信以海晴那好吃懒做的模样真的会被哪个瞎眼神仙看上。
但事实是,那一日自己正在书房里批阅奏折,忽地金光闪闪,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扑通”一声跌在了自己面前。而那男人怀里,抱着的正是消失许久的海晴。
“呜呜呜,师父,师父,你没事吧……”海晴哭花了一张脸,忽地抱住秦岸的大腿,“秦将军,你快救救我师父啊,你快救救我师父啊……”
秦岸被眼前的场景搞蒙了,手忙脚乱地将濯华挪到**去,又拿出金疮药准备给他止血,但看了一圈,却并未找到濯华身上的伤口。
濯华强笑着道:“好了,小丫头,我没事了,我肚子饿了,你去给我摘几个果子来吧。”
海晴擦了一把眼泪,连忙退了出去。
秦岸默默收起惊掉的下巴,问道:“你就是拐走公主的那个江湖骗子?”
濯华惨白着脸,挑了挑眉道:“你见哪个骗子有我这个本事的?”
随后,濯华用仅有的仙力给秦岸表演了几招隔空取物,秦岸终于勉强认同他是神仙的事实。
秦岸又道:“你到我这里来,有何事?”
濯华道:“为君解忧。”
秦岸冷冷道:“你这副模样,要死不活的,能怎么解忧。”
濯华叹了口气,将秦岸上上下下打量一遭,道:“秦岸,你还是这么不可爱。”
秦岸额角上的青筋跳了跳。
濯华又道:“你不是一直不想当这个摄政王吗,现在我把海晴给你送回来了,你也可以松口气了。”
“我不能把这样一个战乱不休的国家交给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
濯华笑道:“所以,我是来帮你解决这场战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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