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再见帝江已经是三日以后了。他不知从何处寻来了酒,大醉了三天三夜,倒挂在三珠树上哼着凡间的酸牙小曲。而杀魂谷所有人也都知道了后续发展,譬如那惊世骇俗的一巴掌,譬如那由帝江绒毛织成的落裳羽衣,譬如他在酒水里泡了三天三夜的惊人举动。可没人敢多说,因为帝江还是帝江,即使是失了恋的帝江,也有一巴掌把人打失明的力量。
对于帝江,我是满心愧疚。如果不是我,帝江就不会听到那桩八卦,如果不是那桩八卦,帝江就不会和我一起去偷窥,如果不是去偷窥,帝江也不会对卿翊一见钟情,死缠烂打,最后演变出这桩破事……可转念一想,杀魂谷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帝江和卿翊迟早会见面,帝江迟早会爱上卿翊,我不过是让他们率先相遇了而已。
后来,卿翊也找过我,她想退回落裳羽衣,我替帝江拒绝了。
“帝江给你的,你就收下吧。这是他的寄托,也是他唯一的愿望。他说过,他想对你好,把最好的都给你。哪怕是没有结果,可人心就是这样,有时候是控制不了的。既然你不要他,那就让这件衣裳陪着你,替他保护你。”
卿翊的眉头微微皱起:“我不想欠人情。”
“放心,这个人情是不用还的。”
卿翊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同意了我的说法。临走前,她叹了口气,略带担忧地问:“那他,现在可好?”
我一指头顶上直插云霄的三珠树:“指不定在哪个树杈子上喝酒呢,死不了。别管他,过两日就好了。”
卿翊这才松了口气,放心地离开了。
说是这样说,但我也有些担心。帝江表面上是通晓人情的老人精,经过此事后才知道他原来是个纯情的小男孩。即使长得像杀猪匠,依旧是小男孩。三珠树高千丈,我没长翅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爬上去。找到帝江时,他正倒挂在枝丫上饮酒,脸喝得通红,一派伤情的模样,我劝了好久,想让他走出这情伤。
帝江哈哈一笑,满不在乎道:“什么情伤,老子连情都没谈过,纯粹是自作多情,哪里来的情伤!”接着翅膀一挥就把我打下去了。
我琢磨着这情伤需要自己想明白才能走出,旁人说再多也是无用的。所以,我也不好叨扰,连着好几日都没见他。
一日,我外出归来,见着帝江正坐在我门口饮茶,眉目间气宇轩扬,未有半点伤情。
我惊诧道:“大哥,你这是,走出来了?”
帝江哈哈一笑,拍拍胸脯道:“老子走出来了!不就是个小娘子吗,凭老子的姿色,多少女人找不到?”
“说得对!”我狗腿地给他捶腿捏肩,“都说人界的女子温婉,大哥若是不嫌弃,我就去给你找几个来,保证个个都把大哥服侍得服服帖帖的!”
帝江眼睛一亮,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这个主意不错,走走走,咱们现在就去买两个!”竟因为太激动还险些摔一跤。
我连忙过去搀扶住他的胳膊,下一秒手指却抵在他喉间,低声道:“不知是哪位仙君来访,却变成帝江的模样?不若以真容见人可好?”
指下的冒牌货阴恻恻地笑道:“若我不见呢?”
“那我只能扒了仙君的皮,看这画皮下是个什么物什了!”
话音刚落,指下的人消失了,远处腾起沙尘,那人就地一滚,滚出了一个穿着橙色衣裳的男子,脸上还挂着惊魂未定的表情:“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白夕,多年不见你居然变聪明了哎。”
白夕?看来是熟人啊。
说罢,男子不知从何处又变出一把扇子,自顾自地扇着:“白夕,好久不见啊。”
果然是熟人。
不好,别人都自报家门了,我却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不得穿帮?这时,脑袋里传出白夕瓮声瓮气的声音:“那厮叫正源。”
我连忙行了一礼道:“正源仙君,好久不见啊。”
正源一惊,竟然吓得直接跳了起来:“嗬!你居然对我行礼!”接着又把扇子朝自己脑门上一敲,“不好不好,白夕居然给我行礼了,我这莫不是梦魇了吧?”
我僵在原地,手慢慢握成拳头,很想一拳打在这厮漂亮的鼻梁上。
说起眼前这位仙君,天上的神仙同僚都不熟悉,因为他的官位实在太小,但地上的凡人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其是北冀国的百姓,提到他更要深深地鞠一躬,唤一声“黄大仙”。
是也,这位仙君,真身正是一头油光瓦亮的黄鼠狼。
白夕与这位正源仙君也没甚交情,唯一的交集就是两人都是同一年得道成仙的。不过白夕是实打实地挨了十三道天雷,而正源却是因为误食了一枚流到人间的仙果,撞了大运。
两人刚到天界的时候被分在一个旮旯,一只狐狸一条黄鼠狼,原形都差不多,正源难免就对白夕产生惺惺相惜之感,格外爱攀交情。
正源什么都好,就是嘴太欠,几次惹得白夕不悦,有一次甚至开了白夕心中的至宝——秦岸上仙的玩笑。气得白夕当即撸起袖子揍了正源一顿,这才打住了正源的大嘴巴。不过自此以后,他见到白夕都绕着走了,直到白夕被扒皮镇魂,二人也没见过了。
不过正源有一项能力是常人比不得的,那便是他的变幻术。众所周知,神仙使用变幻术最多只能骗骗凡夫俗子,瞒不住神仙的。但正源不同,他的变幻术可以瞒过神仙,甚至瞒过修为比他高得多的神仙,所以他被我一眼识破到现在还很郁闷。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难道是我太过惫懒,连白夕这种修为都能一眼将我看穿了?”正源悲愤地拿起脑袋撞墙。
我:“……”
的确,我没那本事将他一眼看穿,但我了解帝江。帝江是鸟族,传说中至情至真的鸟族。他怎么可能会被区区“人间女子”打动,做出那般不堪的神色。况且,卿翊虽然没有接受他,但他已用自己的羽毛为她制成了落裳羽衣,便是将她当作了这一世唯一的妻。
我懒得解释这么多,只想将眼前既聒噪又讨厌的人撵出去,便耐着性子道:“你这次下来找白夕,不对,找我有什么事啊?”
正源安静了,三步并作两步窜到我的面前,为自己倒了杯茶,半晌后似笑非笑道:“秦岸要成亲了,你知道不?”
“知道。”
“新娘子不是你。”
“废话。”
“呀,这么淡定?”
我耳膜阵阵生疼,强压住打破他脑袋的暴力想法,幽幽道:“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的?想来看我是不是悲伤地想要自杀?不好意思,我活得很好,吃得睡得,你可以滚了。”说罢拎着正源的衣领就要把他往外丢,他扒在门框边死活不走,杀猪般号叫:“不对呀,抢亲啊,你难道不去抢亲吗?我认识的白夕不是这样的啊——”
我脑门青筋乱跳:“抢抢抢——抢你大爷啊!别人男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得到你这个妖怪反对?”
正源委屈地抽一下鼻子,道:“当然关我的事啊,我倾慕锦绣。”
呃,那还真是可怜了。
因正源这一嗓子引来了太多关注,我怕那些厌恶天族的人赶来把他宰了,便又将他放回了房中。正源委屈巴巴地坐在石凳上,抽噎道:“人家倾慕锦绣,倾慕很久了。你把秦岸抢了,我就有机会了。”
“你想得美。”我压着火想把眼前梨花带雨的正源丢出去,因为他抽泣的模样实在太像侍书了。正思索是先把他打晕再丢出去还是丢出去再打晕时,脑袋里突然传出了白夕的声音:“抢。”
“噗!”
我一口茶喷出去,不受控制地就喊了出来:“抢个屁啊!这不是去送死吗?”
“啊?”正源被吓得一个哆嗦。
脑子里又传出白夕的声音:“问他婚礼什么时候开始。”
“白夕你疯啦?抢什么亲啊,天上那么多人,你打得过吗?”
“只要择天秤在手,这世上就没人是我的对手。”
“不行!你不要命我还要呢!我只答应帮你杀秦岸,可没说帮你抢亲!”
“你若不帮,我就强占了这身子。乔乔,你不是我的对手。你不是要罗生珠吗?只有罗生珠才能救顾奕,罗生珠就在天上,只要抢亲顺便就能抢罗生珠。”
我:“……”
正源被眼前的独角戏看呆了。在他眼里,我大概是一直在自问自答,并且顺道威胁自己,最后还拿着脑袋撞墙。但正源还是能从这些莫名其妙的对话里找出重点,实在不容易。
“婚礼,在后天。呃,罗生珠,我倒是熟悉,这是紫云宫赠给秦岸的新婚礼物。”
我沉默不语。
最后,正源怯怯地问:“白夕,这个婚,还抢不抢?”
我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抢!怎么不抢!”
02
正源听我终于愿意抢亲了,当即乐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嚷着要与我商量抢亲大事。我琢磨着待会儿姑姑要来与我议事,若是被她知晓就不好了,便让他先走,半夜再来。
听罢此话,正源忸怩道:“半夜来,不就成私会了吗?我对锦绣很坚贞的!”
我:“……”
我想我终于知道白夕为什么会揍他。
半夜时分,正源如约溜入我的房中,还十分贴心地走了窗户。
“天帝十分重视这场婚礼,请了各方各界的神仙领主,还请了天界的旁支远亲,总共十八个种族。到时候必定守备森严,但到了吉时时要迎新娘,到时候守备会稍稍松一些,咱们可以趁那个时候进。”
我扶额:“你知道得蛮详细的嘛。”
“那是当然!”正源一拍大腿,一口白牙上下摩擦,颇有些狰狞,“那厮睡了我的女人!等你们把秦岸掳走了,我就抢第二轮,把锦绣掳走!”
我忍不住道:“说得跟你打得过锦绣似的。”
正源嘴巴一撇,险些哭了出来。
哈哈哈,第一次看到正源吃瘪,爽!
片刻后,正源安静地说:“我的确打不过锦绣,但我可以变成秦岸的模样,永远陪在她身边。”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正经模样。
“你愿意做秦岸的替身?”
正源凄苦一笑:“只要能陪在她的身边。不,甚至只是远远地看着她,我就很满足了。”
说这话的正源像极了帝江。他们爱的女人都可望而不可即,但他们都愿意这样不求收获地守护。突然间,眼前这个人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
我还是有些忧愁:“那,我们该怎么抢呢?咱们只有两个人,打不过那么多人啊。”
这时狂风大作,门突然开了,帝江站在门外,气壮山河道:“谁说你们只有两个人的,老子和你们一起去抢!”
转眼就又过了一日,正源顺利地偷来了天宫的礼品册子。
说来也巧,正源在天界司的芝麻官正是书写礼册的小官,官职的确小了些,就这个小官,还是他熬了三千多年才拿下的。听他说,刚到天界的时候,他还在十八重天守了一千年的业火海。
呃,着实造孽了些。
我们将礼品册翻了个遍,终于找到了一位只送了礼而人有事不能到的。我们当即决定变成那位仙君的模样,来一个偷梁换柱。我还悄悄留意了下,罗生珠果然也在礼品册之列。旷世的宝贝,居然被当成婚礼礼物这样随意送出,天界是腐败到了怎样一个地步啊。
因秦岸的大喜之日在第二日,我们前日晚上就腾云上了天,想混进往来的仙者里。谁知卯日星君居然提前撤了夜,让日出提前了,我们还没来得及换装。
正源精通变幻之术,变成谁都不是事,连寻常的照妖镜都拿他没办法。我和帝江不同,我们虽然修为不浅,但天上藏龙卧虎之人众多,保不齐就把变幻之术识破了。而此时,南天门上摆了一扇金光闪闪的照妖镜,我和帝江只要往那里一站,立刻露馅。
正源忧愁道:“千算万算怎么忘了算这个了!你们这模样,一进去就被识破了,这可怎么办?”
帝江袖子一撸,阴气森森道:“老子现在就去把他们宰了。一群小虾米,还敢在老子面前装蒜?”这霸气的模样,实在与他现在变幻的美女形象不符。
我哆哆嗦嗦道:“正源,还有别的法子没有?要不然我们想个办法把照妖镜打碎?”
正源扶额:“打碎了又能怎样?打碎了还是照妖镜,还是人手一块的照妖镜,更容易识破了。除非你能找到玉笔,那玩意儿可画万物,皆像万物,无人可识破。可那玩意儿是鸟族的神物,已经消失好几万年了……”
玉笔?可画万物?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
我猛地打了个激灵。屠辛那厮最早给我画脸的时候,似乎用的就是一支玉笔,那笔身上还有一只凤凰,栩栩如生。
我试探地问:“那玉笔上,是不是还有一只凤凰?”
正源大惊:“你怎么知道?”
我艰难地从袖兜里掏出玉笔:“我……我好像有这个玩意儿。”
正源目瞪口呆。
果真是太巧。我在鼎窟修炼时时常闲逛,一次便逛进了一间珍宝室,里面装满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其中便有这支玉笔。想起我会落得如此惨境,都是因这玉笔而起,我便十分愤慨,想将这玩意儿毁了。但谁知这东西太过坚硬,刀枪不入,水火不进。我实在没辙,只能一直带在身边。
这一带,便到现在了。
有了玉笔,一切水到渠成,正源连忙给我和帝江画脸。一炷香的工夫,我被画成了一个体格健硕的彪形大汉,帝江则被画成了娇滴滴的小娘子,正源一拂衣袖,自己变成了一位妖里妖气的男人。
一照镜子,发现自己变成如此模样,我还没来得及抗议,帝江先发话了:“老子怎么变成这个德行了!”说罢,他捏了一把自己饱满的胸脯。
正源胸有成竹道:“这叫视线转移。你们想想啊,万一到时候咱们抢亲被发现了,大家一看到白夕这副彪形大汉,孔武有力的模样,铁定先去追白夕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得出机会反杀。再不济,帝江你可以扛着秦岸,我可以扛着锦绣跑嘛!”
我:“……”
我觉得最后那句话才是真心话。帝江默默想了一番,觉得很有道理,拍拍肩膀宽慰道:“莫怕,到时候老子护你,谁敢伤你老子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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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泪汪汪地点头。
有了这身皮囊,我们果然方便了许多,不过在排队入门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小插曲。
“江化仙君,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说府中有事,不便前来吗?”一回头却是一个圆嘟嘟的小仙君,正搭在正源的肩膀上,看起来十分熟识。我们这才反应过来,正源此番冒充的仙者是江化。但这仙君似乎并不出名,所以我们都不大了解。
好在正源的脑子反应快,立刻寒暄起来:“嗬,不是什么大事,今儿再怎么说也是秦岸仙君和锦绣仙子的大喜之日,再怎么大的事也是要来的。毕竟锦绣仙子三界六道第一美貌,怎么能错过呢,哈哈哈……”
我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那位仙君好像被吓了一跳,立刻压低声音道:“江化,你不是说此生不愿见锦绣吗?今儿是怎么了,莫不是伤情伤痛了,要去抢亲吧?”
我和帝江的心同时一跳,默默转过头看着这位圆脸仙君。
正源嘴角一抽,连忙捂住心肝,做泫然欲泣状:“伤情伤情,总得有个头啊,锦绣如今嫁给如意郎君,是她的福气,我也要为她高兴。况且,我如今已经有了她——”说罢,他一把揽过化作女子的帝江,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我早已觅得良人,今日是诚心诚意来祝贺的。”
帝江僵在正源怀里,想动,但不能,不过拳头还是握起来的。
“讨厌!”小拳头捶在正源胸口,似在发嗲,但“砰”的一声,回音绝佳,必定是内伤。
“原来如此。”小仙君恍然大悟的模样,又仔细看了一眼帝江,赞叹,“果真和江化仙君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啊。”
“是的,是的,毕竟是我亲爱的帝……”
“讨厌!”帝江再次发嗲,又一次“小拳拳捶你胸口”。
好在这个时候轮到了我们入门,帝江才放下自己沙包大的拳头。若再来一拳,我觉得今日正源不必抢亲了,门口左转直接入坟。
正源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对着记账的仙君牵肠百转地喊了一声:“文秀仙君!”
文秀仙君耷拉着眼皮子,浅浅地抬一下,不冷不热道:“嗬,江化仙君。”
正源擦了一把即将涌出的泪,道:“那我先进去了。”
文秀仙君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直接戳到正源的眼皮子底下,一伸手,冷冷道:“不知江化仙君备了什么礼?”
正源开始装傻:“啊?”
文秀仙君不耐烦道:“啊什么啊,参加婚礼还有空着手来的啊?”
正源一回头才看见,身后排着的仙君手里皆带着礼物。正源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瞧我这记性!今儿走得太急忘了拿了。等本仙君先进去了再说,回头派仆人送来。”说罢就要强行往里冲。
“哐!”
平地起风,激起层层云雾。待雾气落下时我们才看清,文秀仙君身前摆了一柄虎头铡,配上他口中一排白得反光的牙,阴恻恻道:“江化,你好大的胆子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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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源抖了个激灵。
我连忙冲上去,从正源怀中抢出了玉笔,双手奉上:“仙君息怒,我们仙君备着礼物呢,适才不过与您开玩笑呢。”
虎头铡寒光一闪,又变成了巴掌大小,成了桌上的笔架子。文秀接过玉笔,“啪嗒”一声甩在桌上,翻开礼册,一对:“不对啊,礼册上写着你备了三根千年人参,怎么到这里就变成玉笔了?”
正源已经抖得说不出话来,我赶紧解释:“我们仙君原本是备了人参,但出发前寻得了玉笔,觉着玉笔更加精贵,能配得上秦岸仙上和锦绣仙子的婚礼,这才临时替换。”
文秀仙君一皱眉:“那得重新修改册子了。”说罢他回头一喊,“正源!正源呢?”
一个小仙侍急急忙忙跑过来:“仙君,从昨日起就没见着正源仙君。”
“什么?”文秀仙君眉头一皱,虎头铡寒光一闪,又有隐隐变大的趋势。正源已经抖成筛子。好在文秀仙君发现我们站在这里也不合适,后面还排着队呢,便挥挥手让我们离开了。
若再不离开,正源恐怕就要哭出来了。
我和帝江跟在正源身后,看着他走路哆嗦的德行,感叹道:就这胆量,还去抢亲呢?
03
直到走了很远,绕进一个杳无人烟的花园,正源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的玉笔啊!我的玉笔啊!刚刚到手还没摸热就没了!”
我忍不住纠正道:“那是我的玉笔。”
可正源还在扯着嗓子号,好在帝江抬起他目前的纤纤玉手在正源眼前晃了晃,才止住了他的哭号。正源兀自抽泣,蹲在地上捡起石子开始讲述今日的抢婚计划。
我们原本的计划是,我们先找到秦岸,一巴掌拍晕他,再由正源变成秦岸的模样去拜堂。正源代替秦岸行完三叩九拜之礼后拿到罗生珠后再与我们会合。
帝江倒是问过,抢亲结束后干什么?把秦岸留在身边当禁脔吗?
我一笑置否,鬼知道白夕在想什么。我和白夕心意相通,一般来说她的想法我都知道,但偏偏在对待秦岸上,我看不透她。
她究竟是爱秦岸多一些,还是恨秦岸多一些,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
一路向西,我们往秦岸的甑罗殿走去。门口拥挤不堪,皆是前来拜会的仙者。秦岸被簇拥在中央,虽穿上了华贵的喜服,但依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我们仨艰难地在外圈徘徊,忽然听到一道嘹亮的声音:“来来来,今儿是我兄弟大喜的日子,咱们来个喜上加喜,猜猜锦绣仙子肚子里的娃娃究竟是男是女!”
原本挤成沙丁鱼的人群“哗啦”一声散开,空出了老大的位置,我们也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稀拉的黑发,左半边脑袋上有好几块巨大的疥疮;面目狰狞,巨大的疤痕从脸上一直蔓延到了脖颈;独腿,仅剩一条左腿立在地上,细看右边,居然是空****一片。奇怪的是,这男子如此不堪,一双手却是极好看的,又细又长,与这丑陋的模样迥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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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岸皱眉:“濯华,别闹了。”
濯华?这便是传说中屠辛第二忌惮的天神?传说中由一根天古木修成的仙者,一把七弦琴可灭千军万马的厉害人物?怎是如此模样!
约是见我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正源咳了一声,低声道:“别看了,除了他自己谁能把他伤成这模样?这家伙,忒狠了。”
随后,正源悄悄给我们八卦了一番。
话说,濯华有一个倾慕的女子,却是个人类。濯华当初为了这个人类公然与天界作对,篡改了女子的命运,而且还因为她大开杀戒。天帝大怒,罚这女子受百世屈辱,顺道禁了濯华的足。濯华后来偷偷下凡了一次,见到自己心爱的女子实在活得可怜,那简直是集万千折磨于一身。濯华心疼得不行,但他不敢再改那女子的命了。
但他知道天帝的弱点,那便是他自己。
天帝还得靠濯华来打神战呢,所以才迟迟不动他。濯华抓住了这一点,便从十八重天寻来了业火,当着天帝的面自焚,要求天帝撤掉对女子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