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在杀魂谷养了十来日,我才恢复过来,此时距离我们轰轰烈烈的抢亲已经过去半月有余。这半个月里,我是出够了风头。
这场抢婚集结了帝江、正源,光明正大地进了天界,血战昭阳殿,最后还顺道抢了天界的仙库,又顺利归来,着实长脸。
战功显赫,极大地长了杀魂谷的脸。唯一不妥的是,我实在受伤颇重,不光被秦岸打了个半死,还砍掉了三条尾巴,还落下一个难听的名号。说好听点是为爱疯狂,为爱抢婚。但说难听些,那就是没事找事,别人开开心心地结婚,你不送礼就罢了,还想去抢婚,也难怪被打得鼻青眼肿了。
这个说法目前在杀魂谷里很流行。
“嘿,听说了吗,狐族的那个白夕,跑到天界去抢婚了!”
“知道呀,她不是和咱们主上在一起吗,连孩子都生了,怎么还有脸去抢婚啊!”
“所以别人没要她呀!听说还把她打了一顿从天上丢下来呢……”
“嘻嘻嘻,臭不要脸!”
“……”
心里默念一百遍我是乔乔,不是白夕,遂而心情通畅。
对了,还有一件事须得注意,正源正式脱离了天界,加入杀魂谷了。在这次抢婚行动里,他实在是战功显赫,以肉体作为交换让我和帝江取得先机,血洗仙库。
是的,肉体,交换。
话说那一日,我和帝江到了仙库,却不能进去,在外面急得跺脚。不多时,仙娥们一个个出来了,但文秀仙君和正源却还没有出来。
里面不多时传来文秀的声音:“你为什么要回来?江化,当年你把我害到那般田地,现在还有脸回来?”
正源:“啊?”
接着又传来文秀缥缈的声音:“江化,别跟我装傻。你……你的所作所为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恨不得把你挫骨扬灰——本来我极力说服自己忘掉这些,但谁让你又出现在我面前!”
正源:“啊?”
接下来又是一阵短兵相接。里面不时传出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不时传出正源的惨叫。我和帝江无聊地在外面嗑瓜子。
我实在是好奇,忍不住问:“大哥,这文秀仙君和那叫江化的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怨啊?啧啧啧,打得忒狠了。”
帝江吐出一个瓜子皮:“两个大老爷们能有什么仇什么怨?女人呗!听说当年文秀仙君和碧霞仙子有婚约,但碧霞仙子倾慕江化,成亲当天跑了。自那以后文秀仙君就变成现在这副不言苟笑的模样,最听不得的就是‘江化’二字。谁要是在他面前提起了,分分钟给你亮虎头铡。”
“原来如此。”
这也难怪了,夺妻之恨嘛。
又是一阵乒乒乓乓,还夹杂着正源的惨叫。
不知打了多久,瓜子都嗑得差不多了,守门的天将也不住地打瞌睡。忽地,一声瓷器破碎,我听到正源一声惨叫:“救命!”随后又是三个气若游丝的字,“罗生珠……”
我猛地清醒,推了帝江一把,也将他从瞌睡里推醒。
我们对视一眼,是时候了。
于是,我和帝江撂倒了守门的天将,直接冲入仙库,在七转八绕处找到了鼻青脸肿的正源,他正抱着膝盖小声地啜泣,见着我就号啕大哭:“我说了我不是江化我不是江化,可他不听,还拼命地打我!”
我连忙掌灯,看到正源果然被打得很惨,牙都崩落了。
一旁的文秀仙君见我们擅入,大惊道:“你们怎么进来了?”
我干干一笑:“来寻我们仙君。”灯挪到正源脸上,他已经变回原形。一张娇弱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见着文秀仙君的他立刻“哇”的一声扑进了帝江的怀里。
“正源?”文秀仙君也吓得不轻,“你你你”地说了半天,蹦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懒得管这些,直接拎起正源问:“罗生珠呢?你刚刚不是在喊罗生珠吗?”
正源哭哭啼啼地指着文秀仙君:“我刚刚看他把罗生珠放进一个密室了。但具体是哪个密室,我也不知。”
得,看来还得问文秀仙君。当然,文秀仙君本来是不愿说的,但无奈他的拳头没帝江硬,很快就败下阵来,只得老老实实地掏出一串钥匙,指了指某一扇门。
一打开才发现,这密室里更是别有洞天,各种稀奇古怪的宝贝多不胜数,皆是古书里记载的神品。拿了罗生珠后,文秀仙君便想拿回钥匙,可有谁见过把到嘴的肉吐出来的吗?当然没有。恰巧旁边就有一串捆仙绳,我们顺手将文秀仙君捆成粽子,在仙库里洗劫起来。
一扇门一扇门地开,直到开到最后一扇,一打开,里面都是堆积成山的皮毛!
帝江惊诧道:“看不出来天后还是个皮草控啊。”
正源解释道:“这都是狐族的皮毛。白夕,这是你族人的皮毛。”
“我知道。”心头涌起一股苦涩,这些东西,这些或橙或白的皮毛,都是我们族人的东西。可是,这里面没有一件属于我。
不知何时,正源扯下一件小小的皮毛,递到我的手上:“白夕,帮它们物归原主吧。”
“好。”
这一日,我们仨在仙库里做了一回劫匪。但凡是自己看上的东西统统打包带走,带不走的,那就放在一起烧了。我只拿了狐族的皮毛和罗生珠,帝江则拿了一颗辟火珠和些许珠钗。正源最是贪心,不光拿回了玉笔,还拿了许多珍宝。最为奇怪的是,他居然还带走了一捧花籽。
火从最里面的密室开始烧,然后一间密室一间密室蔓延。只是可怜了文秀仙君,眼睁睁地看着无数珍宝化为灰烬,心疼得直掉眼泪。
仙库的设计极好,就算里面已经烧成灰了外面也不会有一点烟冒出来。所以,只要无人汇报,按照天界人的性子,千八百年都不会有人发现的。我们没杀文秀仙君,不过是用捆仙绳将他捆在密室外,待事情结束后再放他走,就是留着他报信。
刚刚洗劫完仙库,一出门便遇上了秦岸。当时他正跟着两个仙娥往东边走,那正是昭阳殿的方向。
定睛一看,秦岸身上穿着的衣裳正是大红的喜服。
一瞬间,我气血翻涌,白夕的情绪激动起来了。
正源拉着我和帝江蹲在墙角,开始部署接下来的行动:“等下帝江和白夕左右夹击,我去解决身后那两个小仙娥。你们把秦岸拍晕带走,我再变成他的样子……哎哎哎,白夕你干什么呢?”
白夕轰地站了起来,长袖一拂,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正源朝白夕凑了凑,扯了扯她的裙摆:“你这孩子,怎么不听指挥呢?”
“嗯?”白夕瞟了他一眼。
正源瞬间感觉自己如临冰窖,默默地松开了“爪子”。这个时候白夕已经朝秦岸走去。正源默默地抖了抖不存在的冰碴,对帝江道:“帝……帝江,你有没有感觉,刚刚白夕好像变了?”
帝江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但现在他更大的兴趣在前方的白夕和秦岸身上。
前方,微风拂过杨柳,涟漪**起。秦岸立于碧池之边,静静地看着白夕走进。
秦岸叹息:“白夕,你还是来了。”
身后两名仙娥瞬间花容失色了,拔腿想跑。白夕一挥衣袖,两位仙娥眼睛一闭,晕厥了过去。
白夕擦擦眼睛,想努力看清这个魂牵梦萦的影子,最后,喃喃道:“秦岸,我来了。”
这其实是白夕最后一次的努力。
抢亲抢亲,自然是先抢了再成亲。白夕来抢的不只是亲,还有她对秦岸感情的最后一次赌博。所以,碧池边,白夕朝秦岸伸出了手:“秦岸,我是来抢亲的,你跟不跟我走?”
秦岸愣了一愣,随即平静道:“白夕,你走吧,今日你擅闯天宫,我可以假装没看见你。”
白夕怔怔地看了秦岸片刻,忽然笑了:“秦岸,你果然还是这个性子。”说罢她抬手一挥,掌中飘浮着巴掌大的择天秤,“你以为,我会怕你?这天上地下,还有我白夕惧怕之人?”
秦岸的眼剧烈收缩,呼吸也沉重了几分:“白夕,择天秤,不可轻易使用。”
白夕笑了,这个笑妩媚妖娆:“你是我的谁,凭什么管我的事?”
她走近几分,整个身子几乎要依偎在秦岸怀里了:“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事事都听你的。”
秦岸僵住了:“你说。”
“不要娶锦绣,我们不管这三界六道之事,你跟着我去一个没人的地方,我们单独生活在一起。从此以后,我保证不使用择天秤。”
秦岸僵硬道:“白夕,你知道这不可能。锦绣、锦绣已经怀了我的孩子。”
白夕立刻推开秦岸,眼中凶光毕露:“那好,你舍不得孩子,等锦绣生下孩子,我杀了锦绣,你带着孩子,我们一起走。我可以把他当作我亲生的来看。”
秦岸静静地打量眼前的女人,突然发现她已经变了。她不再是曾经那个天真烂漫的小狐狸,现在的她已然是一个为爱疯魔的女人。可她忘了,她变了,但是他没有。他自始至终都是这天界的战神,儿女情长,从来都不是他该考虑的东西。
最终,秦岸叹息道:“白夕,你走吧,我们不要再见了。”
白夕怒目圆睁,不知从何处召出了一把长剑,劈头朝秦岸砍去。
随后便不必多说了。反正就是秦岸和白夕打来打去,然后又是白夕和秦岸打来打去。单论武力,白夕不是秦岸的对手,但秦岸舍不得对白夕下狠手,就这么拖延了下来。正源抓住了这个机会,变作秦岸的模样参加了婚礼。
当三叩九拜完成的时候,那边的秦岸终于想起了今日是自己的大喜之日,定住了白夕,连忙朝昭阳殿赶去。而同一时间,文秀仙君也挣脱了捆仙绳……
02
正源为了这次抢亲算是彻底背叛了天界,无处可去,便狗腿地抱上了屠辛,在杀魂谷住了下来。经过这次抢亲之战,帝江发现自己和正源格外投缘,便又让他在自己三珠树下的树洞里搭了个窝,与帝江毗邻而居,顺道与我也做了邻居。
我虽然落了一身的伤,养了半月才能下床,但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我们狐族的狐狸皮,我全都拿回来了。我还躺在**时就听帝江说,那些狐狸崽子一个个抱着自己的皮哭得惊天动地,眼泪鼻涕糊了一地,穿上皮的时候却又娇滴滴的,一个赛一个漂亮,几乎连隔壁的矶姬族美人都比下去了。
帝江啧啧称奇:“别说,你们狐族那个辈分最高的姑姑,穿了皮后倒是个少有的美人儿呢。”
“噗!”
一口药从我鼻孔里喷了出去。我……我实在不敢想象,姑姑是美人究竟是怎样的模样。
这一摞子皮倒也给我带来了好处,那便是一直对我颇有不满的狐族同胞倒是真心认可我了,排着队来探视。我本该睡觉养病的时候,却整日被他们吵得不可入眠,最后姑姑强下了命令,才顶住了他们滔滔不绝的感恩。
我见到了姑姑有皮的模样。
帝江说得不错,真是个美人,少有的美人。
那日,姑姑踌躇着单独来见了我,一见到我却跪在了地上不肯起来:“乔乔,我对你犯下了如此罪行,你却愿意拿回我们狐族的皮毛,我真不知如何谢你。”
我张张嘴,想说什么,胸口却堵得发慌。我见不得姑姑做小伏低,更见不得她跪在我的面前。最后,我只得淡淡道:“顺手的事,没什么恩不恩情的。”
后来伤好以后,屠辛召见了我。
“这次闹得挺大的啊,还敢上天界抢亲去了。”屠辛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似有不悦。
我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解释道:“也就,一般般大。”
屠辛反倒被气笑了:“罢了,好在你们也没闯出什么太大的乱子,还将狐族的皮毛带了回来,也算是将功补过。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件事,只能你去做。”
什么事,还只能我去做?我疑惑地望着屠辛,屠辛微微一笑,道:“去找一个你的熟人。”
屠辛将我派去了人界。
我在南蛮的一座小山村里找到了这个女孩。她叫阿布,是海晴的转世。
痴傻,舌大,口齿不清,身形笨拙。这个女孩身上哪一点像曾经艳冠天下的女皇海晴?可她们是同一个灵魂。
很巧,我遇到阿布的年纪,与遇到海晴的年纪一样,都是十二岁。
如今阿布正躺在一棵枣树前,痴痴呆呆地望着头顶的青枣,哈喇子像泉水一样连绵不绝。有时候嘴巴装不下了,淌了出来,她就一擦嘴巴,继续望着枣树流口水。
“阿布,阿布——”
含混不清的两个字,代表了她所有的情绪。
我不敢相信她就是海晴。可事实证明,这已经是海晴轮回转世数十次以来最正常的一次,听说前几世的她更惨。
我深吸一口气,朝她走去。
“你,是叫阿布吗?”
“阿布!”她惊得后退几步,直接摔在了地上。她约是把我当作了坏人,居然当即吓得哭了出来。
“阿布阿布……”她拼命地摇头,泪花子噼里啪啦地往地上落。
“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拼命地安慰她,可依旧止不住她的恐惧。最后实在没法,我想起出来时随手买的糕点,递给她。
她接过糕点,三两下塞进嘴里,最后险些被噎死过去。我不知道她多久没吃过饱饭了,一块小小的糕点居然能让她这般疯狂。我忽地想起,她方才望着门前枣树的眼神。莫不是,这些年,她都靠这个过活?
我的心不可抑制地疼了起来。海晴,你究竟受了多少的苦?
将阿布安置回屋,我去集市给她采集了些食品器具。杀魂谷与天界一样,都是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所以我还有很多的时间。
买菜时与人随意交谈两句便可知道阿布的身世。她在这个地方很有名气。天生痴傻,一出生就克死了娘,然后又克死了爹。听说她爹死之前将她托付给了自己的兄弟,希望用自家的房屋和良田能换得阿布一世的衣食无忧。
可惜这家人对阿布并不好,完全不管她的死活。估计他们也懒得管阿布的死活,我若带走,他们还欢喜得很呢。所以,我并未打算通知,直接带人离开。
在镇上寻了个客栈,让小二送了一大桶水上来,我亲自给阿布沐浴更衣,这才看清了她身上无数的伤痕。
掐的、抓的、咬的、砸的,甚至是火烧的……这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究竟遭受了怎样的折磨?来之前屠辛给我说过为何要找阿布,因为她是天上某个神仙的心头肉,将来神战爆发的时候,势必要用她牵制此人。而这个神仙,正是濯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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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亲时曾与濯华有一面之缘,得知他为情自毁,我还曾羡慕过那个人类女子,得此真心,夫复何求。可看到阿布此时的惨状,我才知道这份情对他们二人都是折磨。
不管怎样,我都要带阿布回去。回到杀魂谷,由我亲自保护。
这一夜,我搂着阿布入睡。半夜时分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听到小声啜泣,阿布在我怀里哭哑了嗓子。
第二日清晨,我带阿布去吃饭。点了满满一桌子菜,阿布吃得不亦乐乎。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打闹声,只见几个打手正围攻门前摆摊的男子,甚至还把他的画统统丢入火中烧掉。
被打的男子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喊着“我的画”便冲入火中,甚至将着火的画纳入怀中。火苗点燃了他的头发,熏黑了他的面容。饶是如此,他也只抢出几幅被烧得残缺不全的画。其余的,都化作烟尘随风而去。
见他如此狼狈,打手们心满意足,冲他吐了一口唾沫离开了。只剩下那男子独坐在门前,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
一位耄耋老太杵着拐杖走了过去,递给男子一碗水:“岚墨,喝吧。”
被唤作岚墨的男子抬起头,眼眶里包着一泡泪花,扭过头擦掉眼泪,端着碗一饮而尽。
老太安慰道:“不就是几幅画吗?男子汉大丈夫的,哭什么哭。”
李岚墨摇摇头,道:“我怕我再也梦不见他了。”
老太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道:“你啊!整天就知道梦过来梦过去的!苦读十几载,好不容易考上了科举,偏偏要回来当画师!现在好了,被别人盯上了吧?你这孩子,咋这么实心眼呢……”
李岚墨不再理会老太太的絮叨,就地铺开画纸,信手而作。阿布好奇心强,只吃了两口就被吸引过去了,她眼看着纸上的线条成形、成段,最后变成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像。
阿布惊道:“阿布!”
她似看到了什么了不得东西,在原地跳来跳去:“阿布!阿布!”她不停地朝我招手,让我也来看。
“有什么稀奇玩意儿啊?”
我走上前去,看到画中之人,手里的茶杯“啪嗒”一声摔在地上。茶水溅在画纸上,李岚墨一声惨叫:“我的画!”
他赶紧收起画,心痛地擦了又擦。
“抱歉……”我还想说些什么,但对上李岚墨的脸,却觉得什么话都是多余的了。
蓝将军,好久不见。
这是转世了许多次的蓝将军。这一世,他是个画家,执笔而起,他只会画一个人的模样,那便是顾奕。
他心疼地把画擦了又擦,但溅上的茶水已经晕染了颜料,画中之人已然模糊。
我本想赔偿,他却叹气道:“罢了。”拿起画便要走。
蓝将军,不,这一世的他是李岚墨,他收起摊子,将画插进画筒,拖着被打残的瘸腿一步一步地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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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老太太再次叹了口气。
通过询问得知,这老太太是李岚墨的远方亲戚。这一世的李岚墨是个书生,他从小就熟读四书五经,而且颇有天赋,小小年纪就过了乡试,是个远近闻名的神童。
十八岁那年,他上京赶考,虽没考上什么状元榜眼,却也是个探花,很受重视。朝廷派他回乡做官,他做了半年的知县大老爷,突然辞职不干了。他说做官并不是他心中所愿,他只想当个画师,画一辈子的山河流水。
就这样,放着好好的知县不当,他当了个潦倒的画师。
但是,他这个画师也当得不称职。
他山水不画,人像不画,甚至连只兔子都画不好。他生平只会画一张脸,一张从小就出现在他脑海里的脸。
他把它画下来,整日对着画像喃喃自语。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旁人都以为他疯了。
他当官的时间不长,却也做过一些好事,他曾亲手铲除了威霸一方的乡绅。但当他辞官之后,曾被他铲除的乡绅又死灰复燃,多次找他麻烦,拳脚相加,他那条腿,也是被他们打瘸的。
李岚墨一瘸一拐的身影消失在巷子深处。
当天夜里,李岚墨在灯下作画。正当他为画中之人点上眼睛时,窗户突然被推开,我抱着阿布跳入,阿布手里拽着一根糖葫芦,在这一进一跳的过程中落了下来,牢牢地黏在画纸上。
阿布心疼地呼了一声,连忙捡起糖葫芦,一拉一扯,画纸被撕成两半。
李岚墨:“……”
李岚墨先是看了阿布一眼,紧接着又看到了我,大约是想起上午他的画也是被我所毁,十分心痛地朝我鞠了一躬:“这位姑娘,在下不知在哪里得罪了姑娘,让姑娘三番四次捣乱。在这里我先给您赔个不是,求求您放过我吧——”
说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干干一笑,实在受不了曾经的大老粗蓝将军如今这副文绉绉的模样,只道:“应该是我给你赔不是。这样吧,作为补偿,我带你去见你梦中这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