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夕传(全集)-第十二章 濯华自断七弦琴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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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濯华自断七弦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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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附和:“凡人如草芥,就算死了也会转世投胎。上仙大可在神战结束后去寻找她的转世!”

果真是十分聪明的对策。我忍不住捏一把冷汗,倘若濯华真的能想通这一点,那屠辛这招就没用了。就是不知道屠辛会如何对待阿布。

屠辛笑盈盈地听了众仙的分析,回头一望濯华:“濯华上仙,你觉得呢?这个孩子,果真如草芥般低贱吧……”说罢,他的指尖燃起火苗,定睛一看,那赫然是三味真火!

“既然连你也不疼惜她,那她实在没有活在这世上的必要了。不若连她的魂魄,也一同灰飞烟灭吧……”说着,屠辛的手指便要朝阿布的额头戳去。

“不!”

濯华飞出一个音刃朝屠辛割去,可那音刃在距离屠辛还有半尺的时候突然消失了。屠辛微微抬头,眼底寒光迸发:“下一次,这个音刃会割在她的身上。”

濯华不可置信地打了个寒战。

屠辛抿嘴一笑,似对着濯华,又似对着濯华身后的千军万马:“我从不知道,濯华上仙居然是这么忠君之人。可恕我直言,上仙本是天地无垠的一根天古木,本就无心无魄。如今神战再起,上仙已经为天界肝脑涂地。可天界似乎并不领情,认为上仙就该为了所谓的正义付出一切,连心爱的女子被杀也要无动于衷?”屠辛脸上的讥讽更甚,轻轻抚在阿布的脸上,“只是可惜了,这般无邪的小姑娘。她在人间,过得并不好啊。”

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濯华的手慢慢伸向自己身上的盔甲。

秦岸一把握住濯华的手,急切道:“濯华——”

“秦岸,不要拦我。”濯华的声音很轻,缥缈若风,“我不能看着她在我眼前再死一次。”

秦岸愣住了。很久以后,他低声道:“你可……想清了?”

濯华微笑:“想清了。”

刹那间,盔甲被丢出,濯华飞出几个音刃,顷刻间盔甲变成碎片,像雨水一样纷纷扬扬撒下。

“神战,与我何干?天诛地灭,又与我何干!”

何其潇洒的一句话,这结果却是背叛天界,濯华将受到天界永世追杀。

秦岸静静地看着濯华离去的身影:“濯华,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

濯华已经走到了屠辛身旁,如愿地接过阿布。他将阿布抱在怀里,嘴角勾出一丝笑,对秦岸道:“不要对我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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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界众将士的愤怒已经到了顶峰。

濯华在众目睽睽之下叛出天界,按理来说他们应该即刻对濯华进行绞杀。但秦岸一拔玄铁剑,怒喝道:“众将听令,所有人立刻退回帐中,听候指令!”

有一年轻的将领不服道:“秦岸上仙太过不公!今日濯华那叛徒在众目睽睽之下叛出天界,我们理应将其绞杀,以正朝纲。秦岸上仙却命我们离开,未免有包藏祸害之心!”

这一席话引得众仙频频点头,有胆大的小仙道:“我们要捉拿濯华!”

“唰”的一声,秦岸拔出玄铁剑,阴冷的剑光映在小仙的脸上,他阴恻恻一笑:“你大可试试。”

那小仙吓得后退一步。

秦岸望了望手里的玄铁剑,又望了望群情激奋的众人,一剑横贯劈去,生生将众仙脚底的祥云劈开,裂出一条巨大的沟壑。

秦岸插剑坐在地上,道:“我与濯华就如这天地沟壑,恩断义绝,下次再见,我必定对其绞杀。但今日的濯华还是我秦岸挚友,既是我挚友,我不可让你们伤他半分!自古忠孝两难全,仁义两难得,请诸位仙家莫要再逼我,否则我秦岸的玄铁剑恐怕要控制不住了。”

众仙齐齐打了个寒战,纷纷退了回去,鸣鼓收兵。我看到濯华对秦岸笑了笑,做出了一个无声的口型:谢谢。

03

濯华自毁七弦琴后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那日退兵后,我们回到在涂山暂时搭建的营地,主账内,屠辛抱着昏睡的阿布道:“濯华上仙,你可以开始了。”

濯华一言不发地唤出七弦琴,在众目睽睽之下挥掌劈下。一声巨响,琴弦俱断,濯华也应景喷出一口鲜血。

数万年的修为尽毁在这一掌之中。

屠辛按照约定将阿布给了濯华,并下了令,至此后濯华便归顺了杀魂谷,任何人为难不得。

杀魂谷内一派喜气洋洋。

濯华是杀魂谷的大敌,如今大敌没了,自然是要欢庆的。另一派人却十分悲观。他们想起不久前归顺的正源,后来又叛回去了吧;现在又来了个濯华,估计不久后也会回归。

其实这个怀疑并非毫无道理,但他们忽视了一点,现在的濯华已经修为尽毁,成了一个毫无威胁的普通人。

普通人在一个妖魔鬼怪扎堆的地方,自然是要受欺负的,尤其是这堆妖魔鬼怪还曾经都是他的仇人。

濯华在这里的日子并不好受。

濯华到营地的第一日,几个喝醉了酒的士兵跑到濯华所居住的帐篷里乱打一通。他们所谓的打自然是最原始的拳头攻击。一拳拳下来,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实际上,守夜的护卫就在不远处,只要濯华呼救就会来。

但那是一个心有灵犀的夜晚,守夜的护卫忽略了濯华的帐篷,而濯华也忘了呼救。直到第二日,我前去探望的时候才发现,濯华筋骨尽断,受伤严重。尤其是他那一双可以弹出杀伐曲和镇魂歌的手,被生生掰掉了指头,拔去了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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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屠辛下了令不准欺负濯华,但这世上阳奉阴违的人何其多。再加上战事紧张,屠辛时常要外出,那就更没人能护得住他了。

明面上的苦头,他们不敢给太多,背地里的折磨却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自濯华搬进营地以后,我就时常见他鼻青眼肿。因为这里就只有他一个是普通人,寻常人的吃饭饮茶他都必不可少。有一次,我看到他提了个木桶去附近的小溪打水,几个在附近巡视的鬼族士兵一脚踢翻了水桶,然后把他按进了水里。

“你不是牛得很吗?你不是很厉害吗?东海一战的时候,你杀了我们鬼族士兵三千人,现在我要你偿命!”

说着,另一个士兵拔出了剑,朝濯华的腿砍去。他现在本就只剩下一条腿,若是再砍了那可真的什么都没了。正当我准备阻拦的时候,身后响起另一个声音:“住手!”

回头一望,来者却是古刹,现在的鬼族首领。

古刹从鬼族士兵手里救下了濯华。那时候,濯华整个脑袋都被按进了水里,险些淹死。待古刹将他拉上来以后,濯华咳了很久。看清眼前的来人,濯华平静道:“我认得你,你是那个鬼族的将领。”

古刹道:“你当然认得我,东海一战里,我输给了你。”

濯华笑了:“你是来报仇的吗?”他指了指自己一身的狼狈,“反正我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你随时都可以杀我。”

这句话在古刹听来无异于嘲笑。他的脸色瞬间变了,冷声道:“我不杀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濯华点头:“是的,我现在就是个废人。如果你想杀我,随时都可以来。”

濯华一指身后的两个鬼族士兵:“但请你不要用这种方法折辱我。”

古刹的脸瞬间黑了,撸起袖子给了那两个鬼族士兵几个耳光,回去后就下了军令,所有鬼族人不可找濯华的麻烦,否则别怪他军法处置。

这条军令极大地改善了濯华的身后环境。先前来找麻烦的主要是鬼族士兵,因为他们在濯华手里吃了许多苦头,损失惨重。现在古刹下了那个命令,也没人敢自讨没趣了。

当然,这些事对于濯华来说都可有可无,他依旧孑然一身,在这个地方小心翼翼地求活。

可他最在意的人,却不认识他了。

阿布很怕濯华。

也许是因为如今的濯华面目全非,在三味真火里他失掉了自己英俊的模样,失掉了自己的左腿,甚至连眼睛都被大火烧得黏在了一起。这样的模样,的确很容易吓哭小孩。

但阿布不是一般的孩子。她在杀魂谷里生活了四年,这里有多少面容狰狞的妖怪,她从未怕过。

可我不理解,她为何那么怕濯华。

怕到一见到濯华就往我身后藏,口中惊慌失措地喊着“阿布阿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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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一向云淡风轻的濯华就会露出失望的神色,默默地走出去。

“也许,她是被吓坏了,等她习惯了就好,小孩子嘛,总是怕生的……”我只能想出这样的理由来安抚濯华。

濯华苦笑着摇头离开。

“海晴从不怕我。”他撂下这样一句凄苦的话。远去的背影一瘸一拐,萧瑟无比。

后来的日子依旧不紧不慢地过着。

大家发现濯华就像一个不倒翁,任你扇两个耳光还是踹两脚都没反应。哪怕是打断他的腿,他也最多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回去。

打架讲究的也是你来我往,濯华这般只挨打不还手实在是无趣,渐渐地,也没人对他感兴趣了。

濯华这般应对旁人,阿布这般应对濯华,真是造孽啊。

日子一长,阿布对濯华的恐惧也日益加深。只要有濯华出现的地方,她必定躲得远远的,怕是前一秒还和我哈哈大笑,下一秒见着濯华立刻像耗子见了猫一样逃走,独留濯华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一朵小花迎风萧瑟。

这样的场景我见着也十分揪心。

有时候,我看到濯华被打击得太惨了,忍不住安慰:“现在,她是阿布,不再是海晴了。你也不要太过伤心,阿布的心智未开,如今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也许再过两年就好了……”

“我知道她不是海晴。”濯华淡淡地打断我的话,“我希望她永远都这样。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懂。以前是我不好,给她加了太多的担子,让她那一世活得不快乐。现在这样挺好的,就算忘了我,也是应该的。”

我顿时涌起敬意。没想到濯华居然如此伟大,能参透如此奥义。若是白夕和秦岸也能懂得这份为爱牺牲,两人早就该停战了,还得抱在一起痛哭一顿。

濯华约是见到我的表情怪异,突然道:“白夕,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

“关于秦岸的。以及,他为何会杀你。”

04

这本是一段三千年前的旧事。

许多狗血最开始都是清新的。许多恋人的反目成仇,相忘于江湖最初都源于一场误会。本是芝麻大点的小误会,却因为男女都端着不愿说明,最后生生发展成惊天大误会,等二人再想说明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白夕如此,秦岸也如此。

三千年前,白夕对秦岸死缠烂打,最后终于发展出了一段情。可这段情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因为从恋爱伊始都是白夕一个人在主动,主动追求,主动示好,秦岸就像端坐在佛坛上的一尊泥塑,自始至终连动一下都没有。

主动久了总是会累的,会累到怀疑人生。白夕便是如此,她时常在夜深人静时反思人生,反思这段感情究竟是对还是错。

因为秦岸从未对她说过爱,更未对她表现出半点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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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白夕哪晓得,秦岸这种木头桩子哪里会说什么爱,他这辈子能表达出最大的爱大约就是在白夕扑过来时不闪开吧。

但他心里,早已盛开出美妙的花。

在白夕怀疑秦岸对自己的感情时,秦岸亦对她情根深种。

不过那时候还有一件事需要解决,那便是锦绣。锦绣对秦岸的纠葛早在白夕出现之前,天后也一直有心撮合二人,可谁知半路杀出了白夕。

当时,哪怕没有锦绣,秦岸也万万不能和白夕在一起。因为白夕是九尾狐,对天界有极大威胁的九尾狐。

天界要除掉白夕,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挡在半路上的秦岸。

当时秦岸已经向天帝上了折子,要娶白夕为妻。这天上的规矩虽多,对于神仙间的婚配嫁娶却是极为宽容的。像秦岸这种尊崇的,一般配的是同样身份尊崇的仙女,譬如锦绣。但像白夕这种野路子出身,且具有极大威胁的,天界是不大同意。

天帝捋了捋胡子道:“你已五万岁,按理说是到了婚配的年纪。可这白夕乃是九尾狐,野性难驯,你可有把握降服她?若九尾狐作难,天上地下无人能治。”

秦岸朝天帝一叩首,道:“她虽是九尾狐,但天性善良,臣有信心可以和她共修百年。若白夕果真禀性歪邪,为祸三界,臣必手刃除害。”

这句话果真一语成谶。后来杀魂谷又生了事,说当时鬼族发展迅猛,很有再度挑战天界的气势。但天界秉着以人为本的理念,不愿直接宰了炎苛,便让秦岸去东海海底寻一块镇魂石。这玩意儿蕴含了天地煞气,就用它来镇一镇炎苛。

后来,秦岸果真找到了这块石头,将它千辛万苦地带回了杀魂谷。但没人告诉他,这石头不光饱含了煞气,更是蕴含了一种摄魂的本事。

这种摄魂会让人性情大变。譬如说一个热爱小动物的人被摄了魂就会变成厌恶小动物的人,甚至还会变成极度暴戾残忍的变态;以此类推,比如说一个人很爱他的妻子,但被摄了魂以后,这份爱就会转变成厌恶,甚至是恨。

秦岸与白夕便是如此。他很爱白夕,但他不说。他不了解小女孩需要的安全感,甚至对女孩的纠缠撒娇感到无奈。

这实际很常见。全世界的男人都普遍对自己媳妇的撒娇和矫情感到无奈,不管这个男人是天界战神还是隔壁卖豆浆的王二麻子。不过以往因为有秦岸对白夕的爱挡着,他对这份撒娇即便感到无可奈何,但心里还是能接受的,甚至还有一丝小甜蜜。但现在不同了,秦岸被摄了魂,曾有多爱,现在就有多厌。

终于,当白夕又一次撒娇耍赖:“你就是嫌弃我,嫌弃我是九尾狐,没锦绣的身份高贵……”

秦岸的眉紧紧皱起,眼中的厌恶几乎都要翻滚出来了:“是,我就是嫌弃你是九尾狐,卑鄙下贱,我当时怎么会看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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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到这里戛然而止,白夕怔怔地抬起头,眼眶边还挂着泪珠。然后她跑了,像寻常被伤了心的女子,跺脚跑了。秦岸呆滞地望着白夕远离的身影,想去追,脚上却像绑着千斤重物般,一步也挪不动。

两人陷入了莫名的冷战。

再后来,就闹出了那件事。

说白夕偷了天后的千羽衣,惹得天后勃然大怒,直接命人将她剥皮,关进西坞宫的天火池,他也没有一丝反应。

最后,天帝亲自过问:“那白夕惹了天后勃然大怒,被关进了西坞宫里,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秦岸冷冷道:“那不过是个山野畜生,野性难驯。既然她开罪了天后娘娘,那自然是由天后娘娘定夺了。”

这句话他也对白夕说过,当时白夕被羁押在天牢里,托了信请他来见一面。秦岸就把这番话原封不动地对白夕说了,当时他看到白夕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光芒“扑哧”一声就灭了,只觉得胸口一痛,但同时又觉得某个巨大的负担卸下了,让他很轻松。

再后来就是事件所发生的那样,白夕一连被折磨了好几日。秦岸的心口也痛了好几日。那些日子他都辗转难眠,内心与煞气做斗争。终于,内心赢了,在一个凉风习习的下午,他腾云到了西坞宫,见到了已无人形的白夕。

白夕当时奄奄一息,却仍不愿意死,兀自抬起眼皮唤他:“秦岸。杀了我。”

然后,秦岸拔出玄铁剑,一剑刺穿了她的胸口。

白夕终于死了,但她胸口上落下了一道永恒的疤。秦岸终于受不住了,一口鲜血喷出,煞气离体,秦岸回魂。

故事发展到这里我都是能接受的,不过是死来死去的故事,我早在白夕的记忆里看到过了。就算现在知道了又如何?白夕与秦岸的恩怨非得死一个才能了解。

濯华看着我不屑的表情,笑道:“你是不是觉得,秦岸还是该死?”

我默默地点头。

“他其实已经死过了。”

濯华继续讲后来的故事。

后来就是白夕死了,天界将她的灵魂镇在了镇魂石下。秦岸勃然大怒,这石头本是为了镇炎苛的,现在却用到了白夕的身上,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秦岸能做的便是日日守在镇魂石前,用玄铁剑劈,希望能将白夕救出来。他这一劈就是三百年,镇魂石不损分毫。

最后,秦岸在绝望下拔出了玄铁剑,一剑穿透自己的胸口。

“我从未想过,秦岸居然愿意为了你去死。”濯华无所谓地笑笑,摸着自己残缺的双腿,“秦岸与我不一样,他是战神,是这天界的战神,他身上的担子比任何人都重。秦岸从小接受的都是正统教育,什么为苍生百姓、为三界六道、此生为大等等。所以他很惜命。我不愿意,我本就是个一无所有的人,甚至连起码的情绪都没有。海晴给了我心脏,我就要用这颗心脏来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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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华的手抚在了自己心口,忽然对我道:“白夕,秦岸这辈子活得太累了,你把他救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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