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目不转睛地跟随着杨冰川教授的演算。杨教授的推导简洁优美,比教科书里的更加直观和精炼。周远看着这无懈可击的推导,仿佛是在看他命运的判决书。
他的丹田通径出奇地小,比这间教室里的所有人都要小很多。因此只要这黑板上的算学推导正确无误,他这一辈子就注定无法成为一个武术高超的侠客。
杨冰川教授已经写了一黑板的演算,而这个复杂的推导还远没有结束。教室里关于二十九年前和魔教一战的议论声已经越来越响,杨教授终于再次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问道,“这个式子计算出的结果是什么?”
教室又陷入寂静,周云松、袁亮他们都低下了头。他们从很多步之前就已经没有跟随杨教授的推导了,对于他们来说,那些**气回肠的江湖传说才更能打动他们即将踏入武林的年轻悸动的心。另外,以他们的算学功底,也已经无法看懂黑板上的那些公式,即使是武术理论系的学生,能全程跟着这些高深推导的也不多。
只有周远入定般地契合着杨教授的思路。他对这些推导早已经烂熟于胸,在无数个深夜他曾一遍一遍地从各个角度,用各种思路推导这些公式。他这样做不仅是出于对武学理论的兴趣,更是希望有一天能够奇迹般发现这些公式存在着某种缺陷,这样丹田通径的先天不足就不再是修习内力的瓶颈,他也就重新有了成为一名武艺高超的侠客的可能。
可是张三丰的定律却始终如同上天的神谕那般完美无瑕。
杨冰川看一眼寂寂无声的教室,回转身继续他的推导。他并不指望有人举手,他只是想让教室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候,后排一个声音突然高声吼道:
“是二倍祖率的方根乘以三丰常数!”
所有的学生都回过头来,惊讶地看着坐在角落里的周远。
杨冰川教授也回过身,捏着滑石笔愣在那里。下面的学生从来没有见过杨教授露出这样的表情,想他肯定是给气坏了。在燕子坞,学生必须举手起立发言,这是校规第七条里的严格规定。
周远坐在后排的角落里,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已经变成煞白。他的眼睛既没有看着黑板,也没有看着杨教授,他显然被自己的举动吓呆了。过了十几秒钟,血液才从身体的其他部位迅猛地回流到面孔,一张脸又瞬间憋成了紫红色。
刚才杨教授的问题刚问完,答案就立刻如同流水一样自然而然地从周远的心底里涌出来。他知道全班没有第二个人答得出这个问题,所以他有充分的时间举手、起立、回答问题。他于是想先在头脑里稍稍酝酿一下措辞,以便让自己的回答显得更加完美。
可是杨教授却迅速地转身准备继续推演。周远一下子急了,他不想失去回答这个问题的机会,他想在杨教授那里留下一些好的印象,为接下来的保研做准备。可是他一急,却忘记了举手,突然就那样把答案嘶喊了出来……
杨冰川教授盯着周远看了一会儿,终于开口用缓和地语调说,“那么接下去,如何求解呢?”
全班同学看到杨教授并没有动怒,而是给了周远继续回答问题的机会时,也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全部齐刷刷地看着周远。如果他果真可以回答杨教授跟进的问题,或许可以稍稍弥补刚才这种不敬的行为。
可是周远却紧张了。一向沉默寡言、腼腆内敛的他在燕子坞的课堂上几乎从来没有发过言,也从来没有这样被全班师生众目睽睽地关注过。他微微颤抖着坐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周云松、章大可、袁亮和季菲他们几个都拼命冲他抬手,提醒他站起来。周远这才慌乱起身,火辣辣的滋味从脸一直烧到脖子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