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也跟着冲了进去,然后两人看到了那些石床,锆英板,以及操作台上那些奇怪的装置。
“谢姑娘!”张塞突然一声激动地大叫。他冲过去,在一张石床的边上找到了谢雪莹,他快速查看了一下谢雪莹的额头,没有看到红印。
“我终于找到你了。”张塞难以掩饰自己的喜悦,他忘情的样子连王素都觉得有些吃惊。
谢雪莹的脸色惨白,她花了一些时间才认出了张塞。她隐约记得,自己在被黑衣人打昏之前听到张塞脚步的临近。当时她觉得,张塞为了她不顾一切地回来,就已经足够了,却没有想到他竟真的找到了自己。她不觉心中一暖,涌起一股莫名的柔情,扑进了张塞的怀里。
张塞没有想到一直大大咧咧的谢雪莹会这样娇柔地扑过来,顿时不知所措,只是呆呆地抱住谢雪莹温热的身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于此同时,王素已经检查了丁香月和曾贵的脉息,然后到控制台附近做了一番查看。她一边看着这些奇异的装置,一边去看周远。
周远始终出神地盯着大石柱上面缓缓移动的红色指针,手指微微颤动,像是在做着什么计算。
“这是六神麻沸散的解药。”王素从控制台上找到了一个瓶子,她走到石床边,分别给忠、孝、廉,黄宗耀,程少斌,阿玛妮桑央把了把脉搏,然后朝每人嘴里各塞了两粒药丸。
过了一会儿这六个人就都苏醒了过来。
场面一下子变得非常混乱。每一个人都需要花一些时间从昏迷中恢复神智,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部分人免不了会大呼小叫,惊慌失措地冲来撞去。
这么多人中只有黄宗耀比较镇定。他查看了一番自己的身体,确定并没有受伤后,瞪着王素问道,“你是谁?这是在哪里?”
王素正待回答,却觉察到了什么,身影一晃,来到了堂屋门口,施展开芷若汀兰手。
王素出手的同时,堂屋门口正好闪进来一个人,正是去向崔敏虬做完汇报折返的李大。他连门都还没进,就迎头遭到了一套高度优化的近身搏杀招数的急攻。
李大在光华教里原本是摇光坛下的一名教使,也算是有不错的武功,但毕竟是猝不及防被王素抢攻,而且是芷若汀兰手这种代表武林最强的近身短打的武功之一,虽然竭尽全力防守,竟是始终无法化解败势,坚持了七招之后,被王素右肘一个拐顶,击中下巴,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被发现了,快走!”王素喝道。她转回到周远身边,一把拉住他。
“这位姑娘,我必须留在这里……”周远急切地说。
王素又怎么会听,一把拉起他就往外冲。张塞也挽着谢雪莹冲出门去。其余的人,不管有没有弄清楚东南西北、前因后果,也都跟着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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诵经的声音停了下来。空间里一间间屋子的门先后打开,安护镖局的镖师们成群结队地冲了出来,左右急切地察看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办?”张塞看到魔教一下子冲出来上百人,吓得声音发颤。
“随便跑,任何一个方向都可以逃出去!”周远说。
王素和张塞都明白过来。这个结界,跟鬼蒿林正好相反。鬼蒿林是怎么走都会卷进去,却出不来,这里是怎么走都能出去,却轻易进不来。
程少斌听到周远的话,立刻撒开腿一阵狂奔,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待他精疲力尽停下来喘息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微澜山庄的湖心岛上。
而桑央则向另一个方向奔逃,蓦然四顾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姑苏城北的虎丘。
但镖师们很快就组成了一个半圆,企图把剩下的人围起来。
“忠义”廖磊像没头苍蝇一样狂奔,正碰上一个镖师举剑砍来。廖磊原本就还迷糊着,看到有歹人拿剑砍自己,吓得两腿发软,竟是愣在了原地。
幸好张塞在他前面不远,回身抓住他的衣服将他往前一拉,总算躲过了这一剑。
镖师往前疾进,把剑斜过来,朝着廖磊和张塞的中间砍过去。稍有武林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一招是准备依据两人接下来的动作随时变招。张塞若是更多地想保护廖磊,那么镖师很可能就放弃廖磊,用最严厉的变招进攻张塞,而张塞若是更多地想自保,那么镖师就会变招攻击廖磊,让张塞来不及救援。
当然,如果是周云松在这里,肯定瞬间就能找到最优的步伐让镖师占不到什么便宜,甚至是直接用最强的方式反制镖师,但张塞凭着泰安武校打下的武学根基,竟一下子本能地往外撤步,试图从侧面进攻。但镖师早就划个小半圆甩开了他,从容地伸手去擒拿廖磊。
张塞干着急,但已没了办法,却发现谢雪莹已经从另一面凌空而起,伸出两指向镖师的眼睛攻去。
镖师只得放弃廖磊,转手腕回剑防御。因为对廖磊的进攻并没有特别深入,所以镖师的回剑防御还是很从容不迫,但他的剑还没有来得及转到一半,却看到谢雪莹在空中陡一加速,手指竟是瞬间已经要戳到眼前。镖师被这个不合常理的急加速吓得叫了一声,急忙撤步,谢雪莹左足一个飞踢,正好踢中他转了一半的手腕,长剑飞起,被谢雪莹优雅地接在手中。
王素护着周远,用芷若汀兰手击倒了两个镖师,正好看到这一幕。她虽没有说话,但眼光中对这精妙的恒山夺剑式也是露出赞许。
其实跃到空中后陡然加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谢雪莹的这一招恒山夺剑式只是通过腰、腿、肩、臂的一系列组合动作,逼真地造成了一个空中突然加速的假象。实际上,她的双指该什么时候到,还是什么时候到,甚至是因为要制造身体加速的假象,谢雪莹已经限制了自己进一步变招的余地。当时镖师只需按照原来的招法防御,不仅不会被夺剑,甚至还会占到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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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恒山历代的武学大师对交手时的心理、本能反应都有着精深的研究,这就是恒山夺剑式总能出其不意,一击而中的原因。
“我们被围住了,怎么办?”张塞又问。
“池塘!”王素说。她想这地方既然能进来,就肯定能出去。
谢雪莹夺剑在手,施展开恒山剑法,和王素一起护着廖磊、朱仕显等人来到池塘边。
剩下的镖师不再贸然出手,而是镇定地编队,不紧不慢地围拢过去。
“快往池塘里跳!”王素指挥道。
忠、孝、廉等人看着她,都一脸惊讶,不明所以。
“谢姑娘,请你相信我!”张塞这时一把拉住谢雪莹的手,也顾不上解释,就往池塘里跳下去。谢雪莹既不惊讶,也不抗拒,竟是温顺地让张塞拉着,跟随着他扑通跳入了池塘里。
哗地一声两人往水下沉去,过了一会儿双双就突然在清澈见底的水里消失了。
带着镖师往前追逼的罗标这时发现了端倪,急叫道,“不好,那池塘是新开启的结界入口,大家快上,别让他们跑了!”
镖师们这才反应过来,都施展轻功往前冲去。
“快跳进池塘里!”王素对着众人又喊了一句,然后往回一撤步,想先抵挡一阵镖师。
她这一撤步回身,所有的镖师都是一愣,全都停下了脚步。
王素有些奇怪,心想自己既没有以真面目示人,也没有亮出倚天剑,居然已经有这么大的威慑力。但她很快发现,那些镖师并没有看着自己,而是用一种好奇带着敬畏的目光看着被自己拽着一起回过了身的周远。
这时崔敏虬也已经赶出来,他看到这情景,脸色铁青。
“都愣着干什么,把他们全都抓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走!”
崔敏虬在镖师中显然有着极大的威慑力,所有的镖师都不敢再犹豫,硬着头皮冲了过去。
黄宗耀一直在观察着入水后的张塞和谢雪莹,看到他们一下去就没有了踪影,他思忖了一会儿,把心一横,也跟着跳了下去。
其余忠、孝、廉等人看到一帮安护镖局的镖师追杀过来,同时黄宗耀竟然也跳进了池塘,便都不敢再犹豫,也都扑通扑通跳了进去。
王素见所有人都已下水,便一把揪住周远的衣襟。
“这位姑娘,我真的不能走……”
王素根本不理,手上一使劲,拉着周远也一起往池塘里跳下去。
就在这时候,一股自然力发生了变化的怪异感觉在王素身边涌起。和谢雪莹一样,王素虽然对相对武学的原理毫无所知,但是多年的训练让她对即使是自己不了解的自然力变化有一种本能的直觉。她略一转头,果然看到一个肌肉遒劲的大汉已经凌空跃到了湖面上。她认出来那正是安护镖局西南分局掌旗洪四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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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素对洪四槐惊人的速度大感意外,却并不惊慌,眼前是一汪池水,无处借力,洪四槐想要阻止她和周远入水根本就不可能。
刷地一声王素拔出了倚天剑,剑尖横着一**,直指洪四槐的腰肋,那是“晓芙剑法”里的一招“白芙映波”。所有晓芙剑法里的招数全都有几十个小巧的后招,并且晓芙剑法的所有三十六个招式在设计上全都可以首尾衔接,因此晓芙剑法根据需要是可以延绵不绝地一直连环使用下去。
洪四槐并不还击,身体斜斜地**了开去。
王素原本期待对方至少腾挪几下试图反击,却没想到就这样放弃,便把倚天剑一收,一个翻转准备入水。可是洪四槐身子刚一下落,那池塘里的水竟也跟着他的足尖凹下去一个半圆。
王素心中一惊,猛然想起了张塞那篇关于黄宗耀和丁香月在微澜山庄被掳的报道,但是已经晚了。
洪四槐足尖一点,那凹下去的水面猛地反过来向上鼓起,洪四槐竟不可思议地在水面上借到了力绕到了王素的身后。
王素来不及去惊叹这传说中的“凌波微步”竟然活生生在自己的眼前重现,因为此时反而是她陷入了腾身在空中无处借力的尴尬境地。
洪四槐划过一个弧度,调整到了一个王素很难反击的位置,拍出一掌。
王素情急之中看了一眼周远,希望他再来一个“神龙摆尾”啥的解救自己,但却看到他一脸痛苦,显然被她揪到空中转了几下,早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
无奈之下王素只有把剑尖朝下,剑锋竖着围绕着自己身体一卷。这一招叫“卷荷收香”,但是峨眉的学生私下都喜欢叫“裹粽子”。这一招的功用和燕子坞的“风帘翠幕”一样,是情急之下尽全力最大限度防守的招式。
洪四槐没想到王素还能用这种招法防到身后,略吃一惊,但是以他的武功,此时要让王素吃点亏,受点伤仍是轻而易举。但王素情急之下手中灌注内力,倚天剑突然发出青蓝色的光芒。
洪四槐这下是真的吃了一惊,他收住招数,空中一个后翻,落到池塘的边上。王素和周远则双双落入水中。
不一会儿,崔敏虬、罗标以及其余镇坛、镖师都赶到了池塘边。
崔敏虬的目光左右寻找李大和曾贵,想弄清楚究竟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那些人都已经没用了,正好给苏浙府卖个好吧。”崔敏虬想了一会儿说道,“不过一定要把那两个采记抓回来,须弥芥子斛一定就在他们身上。”
“那……周远和……怎么办?”洪四槐问。
崔敏虬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我猜……他们两个还会回来的。”
今晚箫音馆二楼超豪华大包间里的客人是“乔家宅”成衣铺的门店总管。他是月柳街上的常客,箫音馆的尊享会员。不过今晚他的遭遇可算是郁闷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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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兴致正浓的时候一男一女带着兵器闯了进来,在包间里一阵搜索,然后竟一前一后哗地跳进了鱼池里。
他吓得叫来了老鸨和护院,可是鱼池里哪里有人。
他前言不搭后语地一番解释,老鸨又如何能信,只当他是喝多了,好一番劝说安慰,又许诺了几个新来的姑娘的免费服务,才算没让他当场退了尊享金卡。
好不容易消停了,他和几个姑娘又一番饮酒唱曲,正要缠绵,鱼池里竟突然哗哗冒出来两个人,其中那个男的就是之前跳进去的那个,但女的却换了一个。他正自纳闷,鱼池里又一下子哗啦哗啦连着冒出来一堆人,全都心急火燎地撞开门就冲了出去。
这位总管彻底惊愕了,但他居然还有执着的探索精神,迷迷糊糊硬要到鱼池边去看个究竟,却又连着从池水里跳出了好多人,为首一个只轻轻一推,就将他推到墙根撞晕了过去。
王素拉着周远逃出了箫音馆,天已经全黑了。她稍一抬头,看到月亮的位置比之前进箫音馆时已经移动了很大的距离,她本能地感觉到结界空间里的时间要比外面流逝得慢。
月柳街上已经一片大乱。
黄宗耀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他对着各种认识的老板、管事以及附近巡逻的缉尉大喊大叫,让他们去通知自己的手下。
更多的缉尉快速从四处集结到这个区域,长长短短的哨音在几个街区之外响起,相互传递着信号,然后更多的人从箫音馆里冲出来,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王素拉着周远顺着来路朝北面奔逃,可是没跑几步,就看到张塞带着谢雪莹慌慌张张地逃回来。
“缉尉营把北面所有的巷口都封锁了!”张塞说,“我好像看到吕泽风了。”
张塞看到过吕泽风使玄阴剑时的残忍,脸色已经吓得煞白。
四人都对缉尉营的反应迅速感到惊骇,月柳街上稍有**,周边的缉尉就已经自动结成防控的网络。
留在小巷里是不行的,四人于是转回到人流如织的月柳街,他们很快看到罗标,洪四槐等安护镖局的人正在分散开来,四处找寻他们。
“缉尉营为什么不去抓安护镖局的人?”王素问。
的确按照道理,缉尉营如果发现安护镖局的人,应该立即实行抓捕。然而洪四槐和罗标掏出两块令牌,拿在手上,周围缉尉们见到,便立刻对他们恭敬地行礼。
张塞朝王素看了一眼,两人都知道魔教和缉尉营的勾结是确凿无疑了。
罗标突然把手指放到嘴边,吹出一声尖利的口哨,然后朝他们的方向指了指,显然是发现了他们。张塞和王素赶紧拉着谢雪莹和周远,转身奔逃。
月柳街的南面是湄长河,没有出路,他们只能利用月柳街的繁华喧闹、人多店杂做掩护,混在人流中朝西面跑动,但是最西端的街口已经被缉尉营连设了三道关卡,许多三人一组的缉尉开始走入月柳街的核心地带,四处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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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有缉尉营的关卡,后有安护镖局的追赶,王素对这片地区完全没有概念,焦急却毫无办法。就在这危急的时刻,张塞突然沉着地说道,“跟我来!”
他一招手,带着其余三人超越前方的人流,转到了一座华丽楼阁西边的墙根下。
“借我点碎银子。”他有些尴尬地朝王素伸手。
月柳街上响起了更多训练有素的军士疾奔的脚步声,头顶上扑扑地飞过纯白的官鸽,成队的缉尉把这条巷子也围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王素拿出一堆碎银子塞给张塞。张塞走到一扇矮门前,两长两短敲了四下。门很快打开,张塞把一手的碎银子都塞了进去。
一个难看的驼背略带疑惑地打量了他们一番,才把他们四人让进了门去。
绕过两个库房,驼背把他们带到后厨,交给了一个穿着白袍子厨师模样的人。厨师模样的人领他们上了楼,从边门进到了一条走廊上。
这门里门外可谓是两个世界,整条走廊富丽堂皇,金雕玉砌,弥漫着好闻的兽香。走廊的一边可以看到楼下的舞台,上面一群几乎衣不蔽体的妙龄少女,正随着劲爆的音乐节奏起舞。
白袍子打开走廊旁边一间库房的门,“只能看表演,要么就待着这屋子里,不可以乱走!”
“玉环,帮我找玉环来。”张塞叮嘱道。
白袍子点了点头,关上了门。张塞舒了口气,他回转身来,却发现谢雪莹和王素都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不是不是。”张塞忙解释,“玉环是我在这‘拢翠阁’里的线人……我这都是工作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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