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有。”章大可赶紧说道,“王仙子私下一直对我说,与殿下的婚事是她最大的憧憬。”
章大可和王素从燕子坞一别到沧浪亭幻术台上重遇,中间压根未曾通讯,更不要说谈论对婚姻的看法。这纯粹是章大可情急之下杜撰的。
“最大的憧憬?嘿嘿,只怕未必!”六皇子冷笑道,“我看她并不情愿,恐怕只是不敢违拗柳依芸的意思吧!”
六皇子说到这里,突然伸手将香案上的两个烛台哗地抹到了地上,同时身体一晃,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愤怒转为了悲伤,竟像是要流下泪来。
“殿下喝多了!”汪政赶忙走过来。
唐复早已赶在他前面一把扶住了六皇子。
“殿下,我扶你回去歇息吧。”
唐复搀着六皇子正要往内室走,却听到外面静谧的夜空里突然发出一声尖啸,接着是啪地一声像烟花般的爆响。
大家都是一惊,胡德宏和章大可抢先冲出门去,循着声响观瞧,发现姑苏城南的上空果然绽开了一圈彩色的烟花,中间是一个裁衣刀和剑交叠的图案。
空中的图案很远,很快就渐渐淡去,但是身为江武府副总管的胡德宏毕业于五岳嵩山剑校,他和章大可都已经清晰地辨认出来:这是峨眉剑校求援的信号!
崔敏虬盘腿坐在自己寝屋的中央打坐。
他凝望着面前墙上刻着的圆圈和一道道向外放射的长线。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这个图案的。从他记事起,这个图案就已经无处不在,无论是先前在扬州,还是后来到青冈梁之后,无论是在饭厅寝屋里,还是在诵经的神堂,都可以看到这个象征着光明的图案。
收养了他的师父,也就是光华教上一代执教长老告诉他,这个图案反复出现在李天道教主的梦里,是光明神在人间的十七种幻像之一,是向光明祈愿和飞升的载体与通途。
崔敏虬从小笃信师父和李天道的教诲。他特别惧怕黑暗,在那个父母一去不回的清晨,当屋门关上时,将他笼罩起来的黑暗仿佛无边无际,也仿佛将延续到永恒。这黑暗包涵了他所有的痛苦体验,绝望、煎熬、苦涩、孤独……而光明最终刺破了黑暗,师父将奄奄一息的他抱起,他本能地伸出小手抓住师父的衣襟,看到了他脖子上挂着的刻着圆圈与放射长线的木牌。
月落日升,唯光明故!
崔敏虬于是打坐冥思、吟诵经诀、修悟参证、勤操苦练,成长为光华教最杰出的一代年轻弟子,立下远大的志愿和宏伟的抱负。即使到了光华教最危急的时刻,即使到了覆灭的边缘,他仍坚守不懈,未曾放弃。
然而他最终却发现这一切其实都毫无意义。师父惨死,李天道为了一己私欲而置全教的生死于不顾,所谓的光明神只是一个虚幻的故事,光华教只是一个被利用的载体……
信仰的破灭相比于其它的人生悲剧来说往往带来更深远更彻底的颠覆。一旦那曾奉为圭臬、深信不疑的信仰轰然倒塌,其他的荣誉气节、道德底线也会随之崩溃。
崔敏虬抬头看了看墙边挂着的更漏,离沧浪亭结界解除封禁只有不到半个时辰了。等这一切结束,属于他的时代就会开启,他就会超越慕容公子和李天道,达成从古至今都没有人可以做成的事情。
“总镖头,沈大人带着苏浙府的两个府监来了,在实验堂屋等着。”一个镖师在门外禀报,打破了崔敏虬的思绪。
崔敏虬的脸上掠过一丝古怪的表情,看不出究竟是高兴还是不悦。
他起身来到实验堂屋,六名苏浙缉尉一字排开站在门外。他们看到崔敏虬,左右一闪让开道路。
在堂屋中央来回检视着各种仪器的正是大皇子的侍卫沈峰和苏浙府的两大府监方烈和吕泽风。方烈和吕泽风原本在隐市追踪张塞和谢雪莹,想要夺回须弥芥子斛,但最后匆匆离开,却原来是要赶来这里。李大站在角落里,忐忑地看着朝廷的这三个官员。
看到崔敏虬进来,沈峰微笑着转过身来行礼。他和崔敏虬在帝京城的时候秘密会晤过两次,安护镖局事件发生后,还是第一次见。
“崔总镖头,你的装置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崔敏虬笑道,“请皇子昊殿下放心,等辰巳之交一过,他就可以放心地进城了。”
沈峰点点头,“真是辛苦崔总镖头了,这装置的效果,你可以保证吗?”
“绝对没有问题。”崔敏虬说,“时间马上到了,到时候几位大人可以亲自出去检验。”
“我们待在这个结界里没有危险吧?”吕泽风问。他一边问,一边斜斜地往沈峰的右边挪了小小的一步。
“当然没问题。”崔敏虬又是一笑,“我不是也待在这里吗?”
“那我们就等总镖头大功告成了!”方烈说,他也漫不经心地朝沈峰的左边走了两步。
当他的左脚的第二步刚刚放到地上时,他和沈峰、吕泽风三人突然就像说好一样蓦地飞速朝崔敏虬合围过去。
这三人要等到方烈迈出那两步后再一起行动,自然是因为到了那个方位上,三人从一开始就可以结成厉害的“三位一体”阵法。
方烈和吕泽风的武功都经过大司命府的磨砺,高深莫测。而沈峰能做到大皇子的近身侍卫,更是有着传奇的武功和经历。这三人一起结阵作战,而且是陡然偷袭,那简直是云疾雨骤、山呼海啸,一瞬间掌风拳影已经罩住了崔敏虬。一般人恐怕连半招都来不及防御就已经死于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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