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派掌门风如水,素来高洁,以修仙问道闻名,何时教出你这恶徒!今日有我在,我就算拼上这条性命,也要替风掌门清理门户!”江桑榆咬牙切齿地说完,一刻没有停留,提剑就朝陆儒亭攻了上去。
听她提到风如水,陆儒亭的脸上露出几丝愧疚之色,但很快就消散了。江桑榆的剑招十分凌厉,她手中握着的玲珑剑虽不是神剑,但也是用千年玄铁打造的,其剑刃锋利无比,又十分耐磨。
即使与干将剑过了十来招,也不见此剑有多少破损。
陆儒亭方才被湛卢剑的剑气所伤,内力大损,即使有神剑护体,还是渐渐有些吃力。刚跟那宽刀门弟子所喊,他已经知晓了江桑榆的身份,心中不免感到忐忑。
江大小姐来了?不知道江秋水来了没有。
他背弃门派做出此等不义之事,倘若被师父所知,他老人家定要恼恨不已。可是他倘若不依那黄衣女子的话行事,那娇妹就要死了。
陆儒亭活了三十多年,就只爱过一个女子。当年若不是他一心修道,辜负了娇妹,她也不会因爱生恨,拜入阴山派门下,成为师父口中的邪门歪道,后来又遭到同门的追杀,身受重伤,命悬一线。
他这一生,欠娇妹太多,而今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救醒她,用余生来偿还她罢了。想到心爱之人,陆儒亭瞬间恢复了些气力。他一咬牙,绕过江桑榆,直接朝躲在草丛里的金虎他们飞了过去。
刚才在剑冢内,他见黄衣女子要杀江铃月。若他能替黄衣女子杀了她,那娇妹说不定能醒得早些。
陆儒亭心中稍一盘算,便将手中的干将剑刺向草丛。
“不好!金虎师弟,快带铃月跑!”一旁的大饼见状,连忙焦急地大喊道。
金虎捂着身上的伤口,拖着江铃月艰难地往后挪动。
眼看那柄干将剑离他们越来越近,忽然,一道琴音传来,一白衣男子抱着琴从树上飞了下来,十指翩跹,几下拨弄琴弦,将干将剑击退了回去。
顾景织抱着琴,双脚缓缓落地,表情从容地与陆儒亭打斗起来。
郭海跟着他飞身而来,将金虎跟江铃月从地上拽了起来,手指把了下江铃月的脉搏,见她气息还算平稳,才放下心来。他将目光投放在了前面拿着九皋琴与陆儒亭缠斗的顾景织身上,眼里不由得露出担忧来。
几把神剑聚集在一块,还未进宽刀门,他们就感觉到了那强大的剑气。
即使顾景织嘴上不说,但郭海看他脸色白得像浆纸,毫无一丝血色,就知他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江铃月刚离开芙蓉城没几天,江秋水就带着弟子们回来了。有他坐镇,清荷派上下皆都松了口气。
即使已经派了张炳道他们跟着江铃月了,但顾景织还是不放心。
正好江秋水一回来就询问江铃月的踪影,江桑榆说她跑了,江秋水大怒,当即要派人出来找。顾景织便立刻主动请缨,带着郭海跟江桑榆一同出来寻人。
江铃月跑了,明明最该焦急的是江桑榆跟江秋水他们,可郭海知道,他家少主比谁都紧张那个惹祸精,不然顾景织怎会不顾自己那么重的剑伤,一连几日长途跋涉,跑来宽刀门救人。只是这番折腾下去,江铃月的小命算是保住了,他家少主的伤不知该怎么才能好了。
老谷主不在了,当今世上,还有谁能倾尽修为治他的剑伤呢。
郭海越想越发愁,眉心紧锁着,不发一言。
那头,柳卿然渐渐不敌黄衣女子,被打倒在地。
黄衣女子追他落地,看到与陆儒亭交手的顾景织,眼里闪过几丝惊愕,随即嘴角再度上扬。
几人陷入混战,黄衣女子放手赤霄剑帮陆儒亭一起对抗柳卿然手中的湛卢剑。柳卿然方才在天上被黄衣女子手中的焰火所伤,已无力抵挡,多亏江桑榆在旁帮他。
至于顾景织,则与那黄衣女子缠斗在一起。那黄衣女子双手生焰,出手招招歹毒。
顾景织虽有九皋琴护身,但难敌她身法凌厉。
刹那的工夫,那女子已经逼到他面前。
一股幽香扑面而来,那女子的双手伸向他的胸口,却没有给他致命一击,只是轻轻拂过他清俊的脸庞,嘴里发出几声嗤笑,似是调戏。
顾景织有种被羞辱到的感觉,他脸色微红,双手抚琴,就要再度攻上。那女子却不再出手,只是一味地避让,笑着与他转圈圈。露在面具外的一双美目笑吟吟地望着他,眼神像是在看情郎,十分含情脉脉。
顾景织看着那双眼睛,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先前那女子近他身时,他就觉得她身上的香味有些熟悉,可又说不出来在哪里闻过。
他稍一愣神,黄衣女子忽然调转方向,脚步飞快地越至江桑榆身后,趁其不备,在后偷袭了她,将她挟持到了手中。
“都给我住手!否则,我立刻杀了她!”黄衣女子一手扼住江桑榆的喉咙,朝众人威吓道。
“桑榆妹妹!”看到江桑榆被擒,柳卿然大惊,当即停下挥剑的动作,眼神愤恨地瞪着那妖女。
陆儒亭借此得空,捂着受伤的肩膀,退回到黄衣女子身后。
江桑榆后背中了一掌,面色苍白,一脸痛苦地看着众人,艰难地摇头道:“不用管我,你们快杀了这妖女!别让她再祸乱江湖!”
说完,她感到喉咙一紧,江桑榆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来。
柳卿然握剑的手紧了紧,表情担忧不已,犹豫几秒,他咬牙举着剑,朝那妖女大喊道:“你不就是想要湛卢剑吗?给你就是,你快放了桑榆!”
黄衣女子不以为然地一笑,眼眸含笑地看向一旁沉默的顾景织道:“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跟你们玩个游戏!”
“妖女!你别欺人太甚!”柳卿然气急败坏地怒吼道。
黄衣女子依旧淡淡地笑着,忽然眼神一冷,她抓着江桑榆几步朝身后的密林飞去:“要想救她,就跟我来!”
她笑声清脆中带着几丝鬼魅,陆儒亭跟着她一同跑进了密林。
柳卿然想都没想,握着湛卢剑就追了上去。
顾景织停在原地,没有立刻跟上。
那妖女临走的时候,特意朝他看了一眼,他自然猜得出来,她是要引他过去。这妖女来路不明,言行举止对他似乎颇为在意,他只有跟上去才能有机会弄清楚她的身份,何况,江桑榆现在还没不能死,他想要苍梧剑,就得保住她的命。
可是……
顾景织回头朝草丛处深深地望了一眼。
江铃月靠在师兄金虎的身上还没有醒来。
顾景织眼神暗了下来,伸手摸了下胸口撕裂的剑伤,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背着郭海他们道:“照顾好她。”
话落,不等郭海出来阻拦,顾景织已经带着九皋琴顺着那妖女消失的方向,跃入了密林之中。
“少主!”郭海急着跑出草丛,心中的担忧越发沉重。
柳卿然一路紧跟着陆儒亭他们进了密林,往前疾奔了一段距离,来到了树林深处,却突然不见了黄衣女子跟陆儒亭的踪影。
四周不知何时起了浓雾,遮住了他的视线。方圆几里外的东西,都变得模糊不清。这雾来得蹊跷,柳卿然心中隐隐有股不安。他握紧了手中的湛卢剑,警惕地在雾中慢慢前行。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依旧不见其他人的身影,更让柳卿然感到焦躁的是,他走了那么久,竟然还是在原地打转。
传闻凌霄派的底子除了喜欢修仙问道,还痴迷研习奇门遁甲,想必他是中了陆儒亭的奇门遁甲之术了。
“混蛋!”柳卿然一时头大,忍不住咒骂了一声,在树林里东闯西撞,拼命找寻着离开的法子。
另一边,顾景织也跟着走进了树林,他跟柳卿然一样,同样遇到了那片诡异的雾气。他摸索了一番,发现自己在原地绕了一圈后,便知这雾是人为的。奇门遁甲术最容易迷惑人的心智,顾景织站在原地思索了番,突然在自己的长袍上撕下一条布条,绑在了自己头上,蒙住了双眼,凭着感觉自己前行。
没了视觉,他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隐隐地,顾景织闻到这雾中漂浮着一股不浓又不淡的香味,跟他在那黄衣女子身上闻到的一样,他眉头微皱了下,加快身法,循着那香味一路往前跑去。
约莫追了半炷香的路程,那股香味越发浓郁起来,仿佛就在他的四周。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低笑声,顾景织猛地伸手扯过蒙眼的布条,朝前看去,果然看到了早已等候在那的黄衣女子。
前方是一片悬崖,悬崖边上瀑布倾盆。陆儒亭不在,只有黄衣女子一人立在悬崖边上,她身旁的石堆边上躺着昏迷不醒的江桑榆。
黄衣女子嘴角含笑,俯在江桑榆身前,纤细的手指捏着江桑榆精巧的下巴,望着顾景织道:“我就知道你会来,不枉我在这等了你很久。悬崖上的风可真舒服,你知道的,我最喜欢在风中跳舞了。”
“你认识我?你到底是何人?”顾景织敛了神色,一脸凝重地问道,脑子里快速地回忆着,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
闻言,女子只是微微一笑,答非所问道:“你可真会让我伤心,永远不记得我。罢了,对你我一贯大度,不跟你计较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只记得我一个人。”
“你故意引我来此不会只是想说这些无意义的废话吧,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夺神剑?”顾景织上前,朝黄衣女子走了几步,问道。
他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何人?为何会认得他?又为何要做出此等危害武林的事?
见他靠近,黄衣女子警惕地起身,飞身走到了悬崖边,再往后一步,她就要掉下悬崖了。
顾景织见状,连忙止住脚步。
女子见他这副模样,心情大好,忍不住狂笑起来:“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你也会舍不得我死!”
她的话说得暧昧,顾景织内心本能地有些厌恶,他当即冷下脸,面无表情地朝那女子道:“姑娘此番作为,到底有何居心,不妨直接道来,何必一直左顾而言他?”
“我说了啊,我想跟你们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不过以后你会知道的。”女子神秘地笑道,瞥了眼地上的江桑榆,然后再度抬头望着顾景织,双脚往后退了半步,“顾景织,我能叫你顾公子吗?顾公子莫急,我做这一切可都是因为你啊!”
“因为我?”顾景织不解,正欲再发问。
那黄衣女子突然转身,背对着他,跳下了悬崖。
顾景织未料到她会自戕,顿时变了脸色,他疾步走到悬崖边,朝下一望,只见崖下水雾弥漫,那女子双臂大张着,微笑地坠入了那雾气中。
那半截黄金面具从她的脸上掉了下去,顾景织想要看清她的脸,然水雾太浓,他只能看到个大概轮廓,看不到她清晰的容貌。
他心中一阵怅然,耳边再度传来那女子冷邪的笑声:“顾公子,你莫伤心,我们还会再见的。”
果真是个妖女,她定是有什么术法,才敢这般不要命地跳下悬崖。
顾景织攥紧拳头,眼神一阵发冷。
眼下不是探究这妖女是死是活的时候,从悬崖边退下来,顾景织弯腰蹲在了江桑榆的身旁,伸手给她把了下脉。
她气息平稳,脉象平和,看起来并无损伤。
怎会如此?若那妖女无心伤害江桑榆,又为何要故意掳走她呢?如果只是为了引他过去,她大可在与他过招的时候,将他引走,何必挟持江桑榆?
江桑榆看起来像睡着了一样,面色红润,模样酣甜,明明还是那张脸,可顾景织总觉得她的脸变得有些不同了。
到底是哪里不同?
顾景织眯着眼,俯身仔细地观察着江桑榆,忽然发现她眉心似乎多了一点朱砂。
江桑榆容颜素来清冷,不喜浓妆艳抹,何时点过朱砂?
顾景织正觉得奇怪,忽然那粒朱砂裂了开来,变得了一朵血花,一只飞蝇从花心钻了出来,直接飞入了顾景织的眉心,消失不见了。
不好!
顾景织下意识地掀开衣袖,露出手臂,只见左手腕处慢慢显现出一根血线来,像是系了一根红线。
意识到那血线是什么,他赶紧伸手去抓江桑榆的另一只手,果真,在她的手腕上也看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血线。
待顾景织手上的血线完成闭合成一个圈,江桑榆眉心的朱砂也消失了。
顾景织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旁,望着地上昏睡的少女,双手紧紧攥成拳。
那妖女竟然给江桑榆吃了双生花,双生花遇血即化。吃了双生花的人眉心会长朱砂痣,但遇到钦慕之人,朱砂痣便会开花,里面会生出血蝇进入其仰慕之人体内,从而两个人手腕上都会出现生死线。
何为生死线,便是一人生即生,一人死即死。
双生花是武林邪物之一,由阴山派的毒医所创。传闻当年毒医季湘殷加入阴山派之前,也曾是药王谷的弟子,按辈分,季湘殷算是顾景织的师父老药王的师姐,也是顾景织的师叔。
季湘殷当年有悖伦常,痴恋师父叶兮泽无果,因爱入魔,用百种情花合制成了世上最毒的情毒,取名双生花。
服下此药的女子,只要遇到心爱之人,便会强行与之生命捆绑在一起。这样就算对方男子不爱慕此女,他们也只能同生共死。
很多痴情贪爱的女子,为了满足一己私欲,都纷纷找季湘殷要此花。当时因为双生花的出现,武林中多了不少爱恨情仇,痴男怨女,不得善终的情爱故事。
有人因此花结缘,也有人因此花生恨。
叶兮泽觉得是因为自己,才害得他人与他一样蒙难,遂主动去阴山派找了季湘殷,与其结了生死线,并且自刎在季湘殷面前。
生死线生成,一人死,另一人则死。
叶兮泽一死,季湘殷自然也没有苟活。毒医死后,双生花便慢慢在武林中销声匿迹,可没想到,数十年过后,它竟然再度出现,被那黄衣女子下在了江桑榆的身上。
那黄衣女子为何要给他们下双生花呢?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顾景织百思不得其解,然最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江桑榆竟然倾慕于他。他与她接触不多,她何故心里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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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突然浮现出一道红色的倩影,顾景织的眼眸更加深谙了些,心中竟然有了几分烦闷感。
倘若那个人知道了他跟别人结了生死线,不知该如何作想。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顾景织就感觉到胸口又一阵撕裂的痛感。
近日神剑频繁觉醒,他的身体快承受不住剑气的吞噬了,那道轩辕剑留下的剑伤自重新裂开后,再也没有愈合过。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剩多少日子可活,原本他一个人死倒也无所谓,可如今这生死线一成,他跟江桑榆成了同生共死之人。
倘若他在江桑榆除蛊之前死了,连带着她一同奔赴了黄泉,江秋水又如何会再舍得将剑交给郭海他们?那剩下的张家旧部们又该如何在朝廷的爪牙下苟且偷生呢?
遐想间,他感觉到一股鲜血急速地从他胸前的伤口处涌了出来。
起风了,瀑布之下,残阳似血。
顾景织替江桑榆施了针,不一会儿,江桑榆悠悠转醒。
看到站在身前的顾景织,江桑榆眼里露出一丝惊喜,随即又恢复了以往淡定的模样,从石堆上站了起来,环顾了下四周,问顾景织道:“师父,抓我的妖女呢?奇怪,她怎么没有杀我?”
江桑榆一连说出了好几个疑惑,顾景织沉默着没有回答。
江桑榆迷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双手,突然看到右手腕上缠绕的血线,她不禁皱起眉头:“师父,我手上怎么突然多了条血线?”
听她问起那道血线,顾景织眼眸微抬了下,望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未等他跟江桑榆解释,江桑榆已经发现了他左手腕上同样的血线,她惊讶得睁大了眼睛,觉得这血线有些怪异。
江桑榆静静思索了一番,似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来。她顿时有些羞愧地看着顾景织,低声嗫嚅道:“师父,这不会是双生花生出的血线吧?”
顾景织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转过身,背对着她道:“先下山吧。”
见顾景织没有否认,江桑榆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她自幼习读各种武功秘籍,知晓百草百毒,这双生花她虽第一次见,但曾在一本药典上看过此毒物的介绍。
要说是毒,双生花并不能直接毒死人,实际上它称不上是一种毒药,只是服用此药的女子,若她仰慕的男子并非跟她心意相通,两个人却因此花生死与共,对该男子来说,可谓是一种极致的折磨。
江桑榆默默跟在顾景织身后,望着少年清瘦的背影,脸颊不由得微微泛红。
原本她是不想让别人知晓她的心意的,也没想让顾景织知道,可谁晓得她会被强行服下双生花,而顾景织又恰好出现救了她。
要换作别人,她就算服用了此花,见着了,也不会跟他们形成生死线,唯有顾景织,因为她爱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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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可能不爱慕他呢!虽然他们相处的时日不多,虽然他对她一向不苟言笑,除了给她治病,教她内功心法外,他都不怎么理睬她,可是她就是喜欢他啊!
别看她外表看起来柔弱,可心却傲气得很,放眼整个武林,能得她江桑榆青睐的男子没几个。
她喜欢的男子,自然是万中无一,人中龙凤才行。不仅样貌要长得好,武功学识也要在她之上,不然哪值得她喜欢。
顾景织恰好就全符合她择婿的要求,只是不知他心里是否也有她?要无,她害得他跟她签订了生死线,她以后该如何面对他。要有,她身上血蛊还未除,如何有资格去论儿女私情。
想到这儿,江桑榆内心不免一顿唏嘘,眼眶微微地红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翩翩少年,再念及自己早夭的命格,江桑榆难受地伸手搓了搓手腕上的血线,小声地对着顾景织嗫嚅一声:“师父,都是桑榆不好,连累了你,让你跟我这个命薄之人一起中了生死花。传闻生死花无解,桑榆难辞其咎,但师父放心,就算为了你,桑榆也会努力活下去,保住自己的性命,与师父……”
江桑榆还未说完,顾景织突然停下脚步,打断了她的话。
“江大小姐不必太过自责,顾某身患顽疾,本就时日无多,谁先拉着谁死还不知道呢。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夺剑之人,生死花一事,希望江大小姐先不要跟任何人说起。”
“师父,我……”顾景织话虽说得客气,可江桑榆还是听出他是生气了。
她感到一阵委屈,忍不住追上前去,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顾景织,直接问道:“师父,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情爱一事,并非人心所能控制。桑榆觉得仰慕、尊崇师父,并不可耻,因为师父本就是很优秀的人,值得很多人喜欢。但桑榆还是想知道,师父心里是否也有桑榆?”
顾景织没想到一向注重礼仪的江大小姐竟会如此直白地问他这种问题,他当即不悦地皱起眉头,目光淡淡地扫了江桑榆一眼,望着少女殷切的眼眸,冷漠道:“顾某心中已经有人了,还请江大小姐自重。”
“有人了,是谁?”江桑榆双眼裹着眼泪,惊问道。
顾景织轻轻地摸了摸怀中的木琴,眼前浮现出一张娇俏可爱的小脸来。
未等他回答,突然前方传来了柳卿然的声音。
“桑榆,是你吗?我好像听到你的声音了,你在哪里啊?桑榆!”
顾景织闻声,下意识地将带有血线的手腕藏在了衣袖之下。
江桑榆见状,心中不由得一痛,眼眶更红了。
不一会儿,柳卿然的身影从树林中冒了出来,看到江桑榆他们,他立刻焦急地奔了过来。
“桑榆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那妖女没把你怎么样吧?”柳卿然激动地抓着江桑榆的手臂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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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桑榆眼眸含雾地朝顾景织看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对柳卿然道:“没事,幸好顾神医及时赶到救了我,我才幸免于难。”
柳卿然太担心她的安危,完全没有注意江桑榆对顾景织的称呼又成“师父”变成了“顾神医”,但顾景织察觉到了。
他讶异地抬眼看了江桑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江桑榆略显难堪地避开他的目光。
顾景织的脸色骤冷了下来,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山下走去。
柳卿然拿着湛卢剑想扶江桑榆,但被江桑榆推开了。
望着前方两个沉默的身影,柳卿然隐约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三个人行至山下,与大饼郭海他们会合。江铃月还未醒来,唐大饼将她背在身上。
顾景织走过去替她把了下脉,跟先前几次她昏睡时一样,脉象并无什么大碍,只是她体内的气息很是紊乱。
顾景织问了柳卿然等人,他们在剑冢发生的事。柳卿然他们一一说了,听到江铃月身上玉佩爆发红光,黄衣女子要杀她,但没杀死时,顾景织整张脸都冷凝了下来。
郭海偷偷看了眼他紧攥的拳头,暗自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江铃月到底是何方神圣,这样都死不了,真可够命大的。听说江铃月差点死了后,别说顾景织变了脸,站在一旁的江桑榆脸上也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表情。
她当即忍不住咬着牙,恨恨地咒骂了一句:“那妖女着实可恨!待我查明她的身份,我定要找到她,替铃月报仇。”
“不仅铃月呢!还有我们宽刀门那么多条性命!大家都死了,就剩我们几个了。”唐大饼悲怆地说道。一想到门内其他师兄弟的惨状,他便忍不住哭出声来。
金虎跟着他一道默默流泪。
柳卿然也红了眼眶,手里紧紧地握着湛卢剑,怨恨道:“宽刀门的仇我要自己报,就算走遍大江南北,我也要把那妖女给逮出来!以她祭我宽刀门的亡灵。”
那么多条性命啊,光想想都让柳卿然他们觉得又恨又痛。
几人一阵唏嘘,最后还是顾景织先发了话,提醒大家:“柳夫人还在等我们,我们还是先回宽刀门吧。”
他们赶到宽刀门的时候,正好撞见柳夫人在负隅顽抗,抗击那些黑衣人。若非他们出现得及时,恐柳夫人也性命难保。
柳夫人受了很重的伤,所幸顾景织他们在来剑冢之前就先给她疗了伤,让她暂时保住了性命。
听说母亲还活着,柳卿然心中稍微觉得安慰了些,他当即迫不及待地带着众人朝宽刀门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