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上人心惶惶,可混沌之海那,姬鳐与焚天依旧平淡甜蜜地生活着。
转眼,她跟焚天已经在一起数百年了,她的法术也学了百年,修为虽说有些长进,但长进并不多。
姬鳐的术法学得有些疲乏了,正途走不顺,她想到了那些旁门左道。
先前在海底的时候,她听海底的同伴们说过,他们六界众生修炼有一个修炼方法特别好,用时短,成效快,只要运用妥当,很快就能晋升成神。
这个法子叫双修。
姬鳐是只兽,可是只雌兽,所以像她跟焚天这样的就可以双修,就是不知道焚天的真身是什么。要是个长得奇丑无比的怪物,那她就亏了。毕竟双修是会生出小娃娃的,她要真生出个四不像可就惨了。
她先前不小心偷看过蚌精姐姐跟鲸鱼哥哥双修,大致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想到了,那就事不宜迟。
当晚,姬鳐便行动了,她没有像往日一样乖乖地躺在他们山洞里的皮毛毯子,而是把自己脱得一干二净,又在温泉里泡了个花瓣澡,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可谁知焚天一回到茅草屋,看到她这副模样,直接愣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焚天拧着眉头问。
“哥哥。”姬鳐嗲嗲地叫了他一声。
当年蚌精姐姐就是这样叫鲸鱼哥哥的,哪怕她明明比鲸鱼哥哥大几百岁。
“哥哥?”焚天眉头皱得更紧了,她这是在叫他吗?
“焚天哥哥,今晚,我们来双修吧。”姬鳐一边说着,一边学着蚌精姐姐当年的样子,对焚天抛了个媚眼,然后拍了拍身侧的床榻。
焚天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别胡闹。”他厉声道,耳朵却有些红。
“哥哥!”
姬鳐见焚天不动,以为他害羞了。
先前蚌精姐姐说过,男人都口是心非得很,明明心里想,嘴巴上却喜欢拒绝。不过没关系,蚌精姐姐也说了,男人不主动,那她们女妖可以主动一点!
想到这儿,姬鳐伸手把身上唯一剩下的薄纱掀开,刚要下床朝焚天走去。
可焚天动作比她更快,他瞬间就到了她面前。没等她伸出手来搂他,他二话不说地就用兽皮毯子将她包成了粽子扔在了床角,还用术法捆住了她,让她不得动弹。
她气得鼓着腮帮子瞪他。
焚天不为所动,转头躺在一旁睡了。
以前他都是抱着她睡的,那一晚连抱都没有抱她。
她伤心地躺在角落里,内心唏嘘不已。
这不对啊,当年蚌精姐姐做的说的,她都如法炮制了一遍,可人家鲸鱼哥哥喜欢极了,焚天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啊!难道是嫌弃她?
姬鳐哭了,忍不住委屈道:“焚天,你是不是嫌我长得丑?我可是海底最漂亮的鱼儿,以前有很多鱼都追着我要跟我双修的!”
“哦?什么鱼,告诉我。”焚天突然转过身问,眼神幽暗地盯着她道。
他还好意思问她?怎么以为她在撒谎,看不起她是吧?
姬鳐顿时来劲了,嘴巴吧啦吧啦地吐出一大对鱼的名字来:“鲸鱼鲨鱼鲤鱼鲈鱼刀鱼……反正很多很多鱼,我可受欢迎了!我都没嫌弃你从来没给我看过真身,你倒好先嫌弃上我了。”
“哼!我生气了!我要回大海!”说着说着,姬鳐又委屈地哭了。
焚天的脸更黑了:“你再说下去,明天我就把整个海域的鱼都清了。”
“你还凶我!”姬鳐顿时哭得更伤心了。
看她哭得不停,被她刚才那些言论气到的焚天实在没心情哄她,直接对她下了禁言咒,瞬间耳边就安静了。
姬鳐不哭了,但心里气得快要吐血了。
他太过分了!她决定了,她不要理他了!
气着气着,姬鳐便睡着了。
睡梦中,姬鳐不知道那冷酷的神睁开了双眼,静静地看了她许久,无奈地笑了一下。
混沌之海的晚上是很冷的,有时候起海风了,那风比寒冬的暴风雪还要来得冷。
她已经习惯了有焚天在旁边,所以到了晚上,即使身上裹着毛毯,还是忍不住缩在床角冻得瑟瑟发抖。
黑暗中,焚天无奈地叹了口气,身上将她搂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她。
少年温热的唇瓣贴着她光洁的额头上,让她感到安心。
第二天,姬鳐醒来,发现身边盘踞着一条黑色的小龙,那龙尾还缠绕在她的身上。
她吓了一跳,不由得惊呼一声,将他吵醒。
黑龙不悦地睁开双眼,幻作焚天的样子,面色冷凝地问她:“怎么?我的真身吓到你了?”
她摇头,惊喜地望着他,抱着他的手臂摇晃央求:“那是你的真身吗?你竟然是黑龙?哇哇,好帅,我之前看过龙王的样子,那是条白龙,好好看。你的也好看!焚天,你再变给我看看啊!”
焚天没理会她,起身下床。
她不死心地抱着他的细腰继续撒娇:“焚天啊!你变给我看看嘛!他们说龙鳞好硬的,我要摸!”
“摸什么摸!你以为那是什么东西可以**?”焚天冷声呵斥她。
她瘪嘴,委屈,想哭。
焚天冷冷地看着她,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再度变成小龙,躺在她的腿上,倨傲道:“就一会儿儿,快点。”
她高兴地在它身上某处摸了一下,刚想问他这是什么,然后就被他的龙尾给打了,他几乎恼羞成怒地下了床,变回人形,面红耳赤地朝她喝道:“让你别**,你怎么还**!”
“我**什么了啊?我都没怎么开始摸呢!就碰了一下下而已。”她委屈地噘着嘴道。
焚天两耳通红地瞪着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说话的时候,她身上的毯子掉了下来,半边身子露在外面。
焚天脸颊一阵发烫,连忙转过身,慌张地跑出了茅草屋。
“焚天!”姬鳐朝他喊道,一头雾水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奇怪,他怎么跑了?”
即使焚天不愿意与她双修,但姬鳐并不生他的气。这种事贵在你情我愿,急也急不来。反正往后的时光还长,这里就只有她一只雌兽,他早晚都是她的。
姬鳐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对比往日在海底那黑不见底的日子,如今与焚天生活的每一天,她都觉得无比的快乐。白天他们会一起种蔬果,一起酿酒,一起逗赑屃。晚上,他们会坐在海边,一起抬头看星星。偶尔,他也会弹琴给她听,而她会给他跳舞。
即使这里很荒芜,除了他们俩,没有其他人来。但姬鳐觉得很满足,只要焚天一直陪着她就可以了。
在岑光公主出现在混沌之海之前,姬鳐以为她可以像现在一直跟焚天在一起,直到她死,哪怕她这一生永远是兽,成不了神,只要焚天不嫌弃她,她会永远陪着他。
可是,她太天真了,就算她愿意,焚天愿意,但这六界众生,岂会纵容一只兽与神相恋。
岑光公主到来的那一天,混沌之海的水位上升了好几丈,眼看海浪要吞没他们的茅草屋。焚天说这是六界战乱太多,天地混沌之气太过浑浊,才会这样的。为了平复混沌之海的水位,他那几日一直带着赑屃吞食海中的混沌之气。他总是日出前离开,日落后回来。
消化混沌之气十分消耗他的神力,他每日回来,都很疲惫不堪,往床榻上一躺就睡着了。姬鳐不敢打扰他,只是默默地陪在他的身旁。
那日一早,她醒来时,焚天如往常一样,带着赑屃前往了黑色海域去净化海中的混沌之力,而她则去了林中忙活。
新种的红薯长得特别好,她尝过了,很是香甜。她采了满满的一箩筐,想要晚上给焚天烤着吃,可正在她蹲在地里劳作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讥诮的笑声。
她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一个气质高贵,容貌冷艳的女人站在她的面前。
那女人身上穿着银色的铠甲,眉眼微挑,看上去英姿飒爽。
不知为何,姬鳐在看到她的那一眼,竟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你是谁?来这里所为何事?”姬鳐警惕地打量着那女人,小声地问道。
那女人笑了,眼神挑衅地看着她,飞到姬鳐面前,气势凌人道:“你不认得我了?呵,鱼就是鱼,蠢得可怕!”
“你怎么骂人啊,我虽然记性不好,但是长得好看的人可都记得住!记不住你,说明你长相太普通啦。”姬鳐毫不示弱地还嘴道。
“你!”岑光气得咬牙,“吾乃神族战神岑光,岂是尔等这种在乎皮囊之徒。”
姬鳐闻言大惊,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岑光道:“你是岑光公主?”
她之前虽然在剔骨台上见过她一次,可并不知道她就是岑光公主。
姬鳐并不清楚这公主来此的目的,但是一想到她是阿雪的主人,心念朋友的她,还是忍不住激动地朝岑光公主问道:“公主殿下,阿雪可还好?”
听姬鳐问起雪狮,岑光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再度微笑道:“看来你是知道我的,那你可知我与焚天的关系?”
“你跟焚天的关系?”姬鳐用力地回想了下,总算给她想起了剔骨台上的那些事,她当即没有多想,直接回道,“哦,你就是被焚天拒婚的公主。”
她这般天真烂漫的样子彻底激怒了岑光,一想到就连一条鱼都知道了她被拒婚的事,她顿时怒不可遏,甩手就朝姬鳐扇了一巴掌:“贱畜!你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这么和本尊说话!”
姬鳐突然被打,一脸无辜地捂着脸颊,瞪着岑光道:“你这公主怎么这么凶,好端端地就打人,不是你先问我话的吗?我如实回答,你怎么还凶上了呢!”
岑光冷冷地扫了姬鳐一眼,没有为自己的蛮横辩解,手里直接现出一个四方铁盒,将它扔到了姬鳐身前道:“你不是想念阿雪吗?这是他送你的礼物,你打开看看。”
“阿雪送我的。”姬鳐惊喜地接住铁盒,瞬间不在意自己被打的事,急着将盒子打开,待看到盒中装着的东西时,她吓得忍不住尖叫一声:“啊——”
铁盒被打翻在地,雪狮的头颅从里面滚了出来。
“阿雪!阿雪!”姬鳐哭着扑到了头颅面前,双手颤抖地抱起了阿雪的头。
“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会这样!阿雪啊……”
姬鳐哭着回想起那些年与阿雪在一起逃亡的日子,虽然他们每日都在逃,可是还是有很多开心的事。阿雪胆子很小,即使嘴上老说不会保护她,要她别拖累他,可是每次她遇到危险,他还是会站出来保护她。
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还一直想着等她法力变强了,再去神界救他回来,可是……
这再也不可能了。
“阿雪!”姬鳐痛哭着,抬头问岑光,“阿雪怎么死的?到底是谁这么残忍杀了它……”
“是我。”岑光冷声道,表情冷酷地盯着姬鳐。
姬鳐震惊地望着她,眼泪凝在了眼眶之中,又惊又怒地喃喃发问:“你为何要这么做?它明明已经答应做你的坐骑了,你为何还要杀它!”
“为何?”岑光怒声道,神情变得狰狞起来,“还不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这条卑贱的鱼!若不是因为你,焚天岂会当众拒婚?若不是因为你,雪狮怎会在听闻我想除掉你时,叛逃出宫要给你报信?本尊素来最容不得的就是背叛!”
“所以,姬鳐!”岑光冷笑地看着姬鳐,残忍地说道,“是你害死了雪狮!”
姬鳐摇头,流着泪,不相信地斥责道:“你撒谎!焚天不过是一个犯错被流放的神,他岂会与神族最尊贵的公主有婚约?就算有,就算他真的为了我违背了婚约,你要泄愤,杀我就可以了,为何要杀阿雪?阿雪有什么错?他陪伴你上百年了!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杀他!”
“为何不忍心?兽素来低贱,死了就死了,谁给你们的权利与我争对错!若非是你这只妖兽迷惑邪神,我岂会亲自下界,来除你这只妖兽?”岑光说罢,面露凶光,就要朝姬鳐出手。
姬鳐见状,抱着雪狮的头颅往后连退几步,惊慌地望着她道:“什么邪神?谁是邪神?”
“你还在跟我装?”岑光一把钳住姬鳐的喉咙,将她连带着雪狮的头颅一同提了起来,咬牙切齿道,“这里是混沌之海,天地混沌之气的凝聚地,只有一个神在此生活,那就是邪神焚天,混沌之子。除了焚天外,当年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在剔骨台上救下你,又当着众神的面,毫发无损地带你离开?若非是畏惧邪神的混沌之力,神族岂会容你一只妖兽与他厮混数百年?”
姬鳐被扼住了喉咙,感到一阵窒息,她难受地望着岑光。
焚天竟然是邪神?
她一直以为焚天只是个犯了错被罚在这里的神,却没想过,他竟然是能毁天灭地的邪神!
六界众生,唯见邪神避之不及。邪神所到之处,天地混沌,战乱不断,死亡杀戮滋生。而邪神便是以吸取这些混沌之力为食,天地越混沌,他越强大。
怪不得他可以带着赑屃吸食混沌之气,怪不得这片海域这么荒芜,怪不得从来不见其他人来找他们,怪不得他一个神却独自生活在这里,怪不得他随随便便就可以给她数万年灵力……原来只因为他是邪神。
喉咙被扼紧,姬鳐越发难以呼吸,她脑子里全是与焚天相处时的画面。
他为何从不告诉她他的真实身份?是因为他怕吓着她,怕她离开吗?他那般慷慨给她灵力,任她胡作非为,各种宠着她,只求她留下来陪伴他,是因为他很孤寂是吗?
想起焚天那孤单的身影,姬鳐胸中一阵疼痛。
不管他是邪神还是其他,她说过了,她会一直陪着他。就算是死,她也会陪着他。
胸口突然一股热血澎湃起来,像有一股力量像冲出她的身体,姬鳐挣扎着,伸手奋力地抓住岑光的手臂,将她推了开来。
岑光没料到她会有如此力量,惊了一把,往后退了几步,咬牙瞪着姬鳐道:“看来我真是小瞧你了,这百年来,焚天对你倒是真不错,竟给了你这般神力。可惜,他给你再多混沌之力,你终究是一条无用羸弱的鱼!神帝不敢杀你,众神也不敢,那就让我来做这个恶人,今日,我就要替这六界除去你这妖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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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岑光手中现出一条火色长鞭,就朝姬鳐打来。那神鞭是她用自己的鸾羽所制,威力远比当年被焚天损坏银鞭还要来得厉害。
姬鳐生生挨了她一鞭,下半身瞬间被打出了鱼尾。
她痛得瘫在地上,嘴里吐出鲜血,瞪着岑光道:“你杀了我,焚天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那我们就来看看,我杀了你,他会不会杀了我替你报仇!你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吗?怎么可能,他不过是在混沌之海流放太久,太孤单了,养只兽玩玩而已!你当真以为他爱你?”
岑光朝姬鳐逼近,神情狠厉地继续嘲讽道:“姬鳐,兽就是兽,就像你怀里抱着的雪狮一样,你们都是我们的玩物,我想杀就杀。对于神来说,死一只兽,不足为惜。”
“你胡说!焚天跟你不一样!他没有把我当玩物,也没有把我当灵宠!”姬鳐愤怒道。
岑光又一鞭子抽来,将她怀中抱着的雪狮头颅给打飞了出去。
“阿雪!”姬鳐大叫一声,背上又挨了一记鞭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雪狮的头颅滚落在地上,被岑光踩在了脚下。
何其屈辱!
何其卑贱!
在高傲的岑光公主眼里,他们兽族跟蝼蚁一样,是可以随意践踏的。
可是,六界众生,都有活下去的权利,为何它们要这般被对待,只是因为它们是兽吗?
兽难道没有心吗?不会痛吗?没有感情吗?
为何要这么对他们!
强大的愤怒在姬鳐的胸口蹦发出来,她眼眶通红地怒瞪向岑光,拼尽全力从地上爬了起来,朝岑光冲了过去:“你杀了阿雪,我也要杀了你,替它报仇!你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对待我们……”
“不自量力!”岑光冷笑,看着冲过来的姬鳐,手中的火鞭燃起三昧真火,朝姬鳐打了过去。
眼看那火鞭又要打在姬鳐的身上,空中突然响起一道霹雳,一团黑焰袭来,卷走了岑光手中的鞭子。
焚天一身邪气地从天而降,怀中抱着伤重的姬鳐,眼神凶狠地瞪向岑光。
“找死吗?”邪神声音冰冷看着岑光。
“焚天!你居然这样和我说话!”岑光见他这般护着姬鳐,又对她这般冷酷,瞬间更加愤怒。
她面露凶光,挥起鞭子又打向姬鳐:“都是这贱畜迷惑了你!我要杀了她!”
“岑光,别一再挑战我的忍耐度!”焚天一把抓住火鞭,手心被燃烧的火焰烫得通红,脸上却不见他有丝毫疼痛,他看向岑光的眼神满是冰冷和残暴。
“她只是一条鱼,有什么好呢,你竟然为了她这般对我?我是神族公主,我有什么比不过她的?”岑光气吼道,红着眼看着焚天。
焚天直接用混沌之火再度焚烬了岑光的火鞭,将她甩在了地上。
“堂堂一只火凤,胸襟竟如云雀一般窄小,你可真会替你们鸾凤一族长脸!”焚天冷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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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将我与那卑贱云雀做比,焚天,你岂能这般羞辱我!”
岑光何曾受过这般屈辱,她当即怒不可遏地再向他攻去。
焚天挥手一掌将她再度打飞:“不自量力。”
岑光嘴角流下鲜血,趴在地上,狠狠瞪着焚天:“焚天,你有种就杀了我!不然今日之辱,我岑光日后势必要向你讨还!”
“我就在这里,岑光公主若有什么怨恨,尽管来此找我。但若再敢乱动我的人,我不会再手下留情!”焚天道,转身抱起受伤的姬鳐就要离开。
姬鳐望着地上被践踏的雪狮头颅,难忍悲伤地抓着焚天的手臂,流着泪控诉道:“我不走!她杀了阿雪,你帮我杀了她!你帮我杀了她!”
焚天望了她一眼,没有动手。
看出了少年眼中的不愿,姬鳐抓着焚天的手慢慢松了下来,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也挺可笑的……在焚天的眼里,自己一只兽的请求算得了什么?或许那岑光公主说的没错,对焚天来说,她只是一只缓解寂寞的兽而已。他怎会为了她一只兽杀了神族最尊贵的公主?
果然,是她太得意忘形了,兽就应该有兽的觉悟才对啊……
“阿雪,如果有一天,神族不再捕杀我们了,你最想做什么呢?”某块礁石上,小小的鱼坐在庞大的雪狮头上,好奇地问道。
雪狮抬头,张望漂浮在海域四周的群兽身影,说:“大概是想找个地方安静的修炼,努力成神吧。”
“为什么要成神?”
“因为只有成神了,站在六界最顶端,才能真正地逃离被捕杀的命运。”雪狮叹气道。
“可是自古以来兽族中都没有成神的,我们可以吗?”姬鳐怅然地问雪狮。
雪狮点头,饱含希望地道:“可以,有志者事竟成。只要努力修炼,我们肯定可以的。我听闻开辟天地之时,天地灵气除了诞生邪神外,还诞生了九颗混沌灵珠。这每颗灵珠内都蕴藏着巨大的能量,普通生灵只要得到其中一颗,就可以修炼成神。等我们甩开那些神将,我们就去找那九大灵珠吧,到时候咱俩对半分,吃了准能成神。”
“好!那阿雪你块头大,你多吃点,我身子小,我只要一颗就行了。”
“那不行,小鱼儿,我是你哥哥,我不能占你便宜,还是你多吃点,你法力低微,只有多吃点才好成神。”
“阿雪,你对我真好。”
“那可不,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嗯嗯,我们要一直做好朋友,一起去找灵珠,一起脱离兽籍,一起修炼成神。”
“好,我们可以的!”
“……”
姬鳐做了个梦,梦见几百年前跟雪狮逃亡的日子,梦里的阿雪还是那副潇洒阳光的模样,不管那段逃亡的岁月有多黑暗,阿雪总是笑着给她打气,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有多好,只要再坚持坚持,它们就可以逃出神将们的追杀,就可以离开海域,踏上新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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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儿她虽然每天都在担惊受怕,可因为有阿雪的鼓励,她感觉生活也没那么难熬。可是梦一醒,摆在她眼前却是阿雪那颗满是血污的头颅。
兽就真的这般卑贱吗?可以被随意杀害,捕获,就算活着也只能成别人的玩物,给人当坐骑吗?兽就不能站着生活吗?难道除了成神,它们兽族就没有一点活路了吗?
姬鳐望着雪狮的头颅,泪流满面。
焚天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伤心难过的姬鳐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姬鳐终于哭累了,她起身抱起雪狮的头颅,朝树林走去。
她将阿雪埋在了她最喜欢的一株葡萄藤下,阿雪喜欢吃甜的东西,这棵葡萄树上的果子是最甜的。
姬鳐默默地捧起泥土一点点地盖在雪狮的头上,待埋完她挚爱的朋友,她才转身,问焚天:“兽是不是真的都不可以转世?”
先前阿雪告诉她,兽族不像其他各族的生灵,他们死了就死了,没有元神留下,不会转世。因为兽是没有思想的,他们是被奴隶的族群。
焚天看着伤心欲绝的她,伸手轻轻地擦了把她的眼泪,声音沙哑道:“姬鳐,所有死去的生灵就算转世,他们也不会是原来的那一个。阿雪已经死了,忘记它吧。”
“忘记?”姬鳐一脸受伤地望着焚天,推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蓄着眼泪摇头道,“为何要忘记?就因为它是只不起眼的雪狮,所以就该被忘记吗?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也会忘记我?”
“姬鳐,我不会让你死的。”焚天疼惜地伸手要拥抱她,却被她狠狠地推了开来。
“为什么?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你是邪神?为什么,为什么你那么厉害,当初却不答应我去神界救阿雪?是不是因为,我只是你排遣寂寞的玩物,我是否伤心难过,你根本不在乎……”姬鳐满面泪水地控诉道。
焚天上前,用力地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慌乱地解释说:“不是的,姬鳐,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玩物。我不救阿雪,不杀岑光,不是我不在乎你,是我不想你受到伤害。我可以屠杀整个神族,但是以你现在的样子,倘若我离开神界,众神可以轻而易举将你击杀。我不能失去你……”
“对,你说的都对,都怪我!是我太弱了!这一切,弱就是原罪!那既然我这么弱,你为什么要在乎我的死活?因为你喜欢我?我不过是一条不起眼卑贱的鱼,你喜欢我什么?我的皮囊,还是什么?”姬鳐再度推开他,嘲讽地说道。
焚天伤心地望着她,欲言又止。
见他回答不出,姬鳐心中一阵钝痛,果然,他不是真心喜欢它的。
堂堂混沌之子,威风凛凛的邪神,怎会喜欢上一条一无是处的鱼?
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
姬鳐明亮的眼神慢慢暗淡,她垂下眼,不愿再与他过多争吵,决绝地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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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鳐!”焚天望着她哭着离去的背影,眼里满是伤楚。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焚天叹息道。
那一晚,她独自睡在了茅草屋中,而焚天则在海边坐了一夜,他们再也没有说过话。
第二日一早,焚天放赑屃自己去吞食混沌之气,姬鳐收拾好东西从屋内走了出来。
看到她身上背着的包裹,焚天眉头皱了皱。
“你要走?”他问道。
姬鳐拿眼瞪他:“对。”
“为什么?你明明答应过我会永远陪我守在这里的。”焚天再度拉住她的手腕道。
姬鳐双手紧握,撇开脸不去看他:“我以前也答应过阿雪,要陪它一起去找混沌灵珠,吃了成神?可后来,我也食言了。我能辜负阿雪,为何不能辜负你?”
“你为何要拿我与阿雪比?难道在你心里,我跟它没有任何分别吗?”焚天眉头紧皱,语气痛楚地问。
姬鳐别过头,不忍看他,眼里都是眼泪。
“有!当然有分别!你是高贵的神!而我们是卑贱的兽,是谁都可以践踏!打杀的兽!是神界那些公主开心了不开心了就要抓几只回去玩玩的兽!”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说!你在我身边谁敢抓你!谁敢打杀你?”
“是!你很强大,但是我呢?你永远不会明白我的感受!我不要再这么软弱可欺!我不要每次都被践踏!我不要一直被人是只卑贱的鱼!我也是生灵,我也有心,我也会疼,我要强大起来,我要为阿雪报仇,我再也不要求任何人了!”
“说来说去。”焚天神情伤楚地看着她轻声道:“你还是怪我昨日没帮你杀了岑光。”
“不,我没有怪你。”姬鳐摇头,抬头看着他道,“我不怪任何人,我只怪自己无能。我只是想自己强大起来,以后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自己在乎的人。焚天,我不想再当你的宠物了。”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宠物。”焚天心脏一阵刺疼,他一脸悲伤地望着她,隐隐有种感觉,自己好像快要失去她了……
姬鳐抬起那张漂亮的脸,看着他,笑着流泪道:“你不觉得,可我觉得,别人都这么觉得,我若留在你身边,就一直都是啊。焚天,让我走吧。等我变得强大了,变得跟你一样,不用再被人轻视,我想我会回来找你的……”
说完,不等焚天阻拦,姬鳐挣开了他的手,化出鱼形,决然地跃入了大海之中。
焚天一脸落寞地愣在原地,望着她渐渐沉入海中的弱小身影,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为何她就不能多相信他一些呢?
姬瑶出了混沌之海,独自去寻找混沌灵珠,听阿雪说,混沌灵珠一共有九颗,分散在六界九个地方,每一颗旁边都有上古凶兽看守。
姬瑶知道要拿到灵珠肯定不容易,但她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如果不能变强,他们兽族还是难逃被杀的命运。她不想再当任何人的累赘,也不想再被人随便捕杀,她要便强大,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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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活了数万年,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该做点什么。
她先去了苍梧深渊,听说那颗灵珠是由一头上古时期就遗留下来的雪狮看守。
阿雪说那头雪狮是他的祖先,他总对她吹牛说,他若去了苍梧深渊,他祖先看到他,肯定会直接把灵珠给他,毕竟他们是血亲嘛!
现在阿雪不在了,但姬鳐对他说的话总是深信不疑的。她带着阿雪的骨灰,一路朝苍梧深渊的方向走着。
一路上,她遇到不少危险,其中不乏许多想要吃她的妖魔,可每次在她遇险时,她身上总会爆发出红色的光盾,将那些要伤害她的人全都焚烧殆尽。
她知道,这是焚天用神力在她身上设下的保护罩,一般妖魔根本近不得她的身。
她即使嘴上说着要靠自己变强,可一路上都在受焚天的保护。每每想起焚天,姬鳐心中总是难受不已。离开混沌之海越久,她就越想他。
可是她不能回去,她必须要找到灵珠,把自己变强后,才能回去找他。
虽然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但她也不是全遇到坏人。
经过北海的时候,她遇到了一条历劫失败,躺在岸上,重伤濒死的小白龙。也许是那条白龙上的鲜血让她想起了第一次见阿雪时的情景,她心里一阵难过,上前救了那条龙。
早在先前跟阿雪他们逃亡的时候,她就发现,无论谁受了伤,只要跟她在一起,他们的伤口就会好得很快,更神奇的事,她的血能直接治愈那些兽身上的伤。这一点还是阿雪发现的,但为了保护她不被其他兽取血,阿雪帮她隐藏了此事。只有在阿雪伤得很重的时候,她才会偷偷用自己的血给他治伤。
只是,她的血再好,还是没能救活阿雪,阿雪还是死了。
想到这儿,姬鳐的眼眶又湿润了起来。
她吃力地将受伤的小白龙拖进了海边的一个石洞中。那条白龙伤得很重,身上到处都是雷电劈过的痕迹,双眼紧闭着,只留下一点微弱的气息。
她割破自己的手指,喂了他好几滴血,那龙才苏醒过来。
她很是高兴,又连续喂了他好几天,那龙身上的伤终于全都复原了,满身银色的龙鳞漂亮极了。
活过来的小白龙对着她化出了人形。
也许龙都生得不丑,那小白龙变成了一个长相很清俊的少年,眉眼跟焚天倒有几分相似,只是他的脸没有焚天那般好看。姬鳐私认为,焚天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所以别的男子就算长得再好看,对她来说,都不如焚天吸引人。
小白龙朝她走了过来,神情高冷地看着她道:“我们北海龙族素来不爱欠人人情,你救了我,可有什么想我为你做的?”
“你要报答我?”姬鳐惊讶道。
小白龙见她这般作态,微微凝眉,倨傲地道:“不然呢?我们北海龙宫最不缺奇珍异宝,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来,待我回宫,我拿予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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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到底是什么人?”姬鳐一脸惊叹地问他。
小白龙冷哼一声,没有说明,只昂着头道:“我若地位不崇高,我至于要挨那么多道雷劈,受那么多雷劫吗?”
姬鳐虽只跟焚天修炼过,但也知晓六界众生晋升成神前都需要历劫,神族也需要历劫,就连神帝也不例外。越是厉害的人历劫越难,就像这条小白龙,他遭受那么多道雷劈,想必现在已经是个很厉害的神了。
她当即配合地点点头,微笑着问:“那你是北海龙宫里的谁啊?”
她知道了他的名号,日后若游去北海龙宫,也好找他叙叙旧,蹭吃蹭喝一段时日。
“我叫常衡,是北海龙宫的太子。”常衡狐疑地瞥了她一眼,“你问我的身份,是想掂量下该问我要何物才算妥当?罢了,你说吧,只要我们北海有的,我定不会吝啬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