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再度张开双臂,驱使身上剑气感应泰阿剑所在。
苍梧剑鞘回到她的体内,苍梧剑终于得以完整,比起先前,少女身上的神剑气息比方才更盛。
在剑气的影响下,顾景织胸口的伤口又一次开裂了,顾景织暗自捂住裂开的伤口,不想给苍梧看到,生怕她又嫌他没用,不肯带着他。
失神间,顾景织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剑鸣。
身旁的白衣少女顿时睁开了眼眸,望着远方被浓雾遮盖的某处道:“它在那里!”
顾景织惊问道:“泰阿剑?”
“嗯,泰阿只是回应了我,没有飞到我的身边,说明它还未苏醒,泰阿剑主还没出现,它还在云仙宫。我们只要找到它,就能找到云仙宫所在。”少女解释道,说罢,她就要纵身跳下悬崖。
“铃月!”顾景织见状,连忙伸手抓住了她,紧张地唤道。
少女停下身,回头看他,神情稍有些不悦道:“江铃月已经死了,你不想叫我苍梧大人的话,那就叫我的名字吧。”
“你的名字?”
“我叫姬鳐。”
“姬鳐?”顾景织沉吟,嘴里细细地念叨着她的名字:“鳐……”
原来那块随他出生的玉佩上刻的鳐字,竟然就是她的名字。可是那块玉为什么会随着他出生?那不是焚天的玉佩吗?他跟焚天到底有何联系?为什么他们会长得一模一样,又为何他会带着他的玉佩出生?
顾景织内心一阵疑惑,耳边突然传来姬鳐的叹息声。
“你果然不是焚天,听到我的名字竟然这般惊讶。这名字就是焚天给我取的,他说他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我的名字。”说到焚天,少女的脸上露出几丝哀伤来。
顾景织怔怔地望着她,心中满是疑惑,但眼下找云仙宫要紧,他跟焚天的那些联系,还是等他们找到鲛人血再问吧。
“这里是悬崖,你这样跳下去会死的。我们先下山,绕路过去。”顾景织抓着姬鳐的手提议道。
姬鳐眉头轻蹙,嫌麻烦道:“为什么要绕路?我又不是人,我又摔不死!”
“你不是人,可你这副身体是人的身体,掉下去你还是会受伤,你不是真身被封了吗?要这副肉体坏了,你怎么办?再去投个胎?重生一副肉体?还是直接借用其他人的身体?”顾景织有些生气地说服她道。
姬鳐认真地听着他说的话,低头看了眼自己那副受损严重的肉身,撇了撇嘴:“也对,我可没有时间再浪费了。”
江铃月这副肉身受损严重,很快就没法用了。而九大神剑频频觉醒,只要等所有神剑全部觉醒,她把神剑召回,拿出其中的灵珠,她就可以复活焚天了。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数万年,早就迫不及待了,哪还有时间花个十几年塑造一副新的肉身。
“行吧,听你的。”想到这儿,姬鳐微微地叹了口气,任由顾景织牵着下了山,她转头看着顾景织温柔的侧脸,忍不住道:“你这剑奴倒是比王屠钭他们好用一些。”
“愿为苍梧大人驱使。”顾景织已经开始习惯她这副狂妄的语气,笑着附和她道。
“嗯,以后就跟着我吧,你的鲛人血我包了。”姬鳐一脸骄傲的样子,白皙的脸颊上透着一丝天真烂漫,那表情,和以前的江铃月一模一样。
顾景织看了一眼,内心一阵悲怆,他苦笑着,牵着姬鳐的手慢慢往下走。
“你还记得身为江铃月时的记忆吗?”顾景织一边走,一边探寻地问道。
“当然记得,我觉醒的时候觉醒了上万年的记忆。”姬鳐道:“江铃月的记忆就那么十五年吧,也没多少东西,像个猪崽一样被养大,最后被欺骗而死,简直丢我的脸!”说完,姬鳐的脸上露出不高兴的神情来。
“那我呢,你还记得我吗?”顾景织突然转头,目光沉寂地看着她,轻声问道。
姬鳐瞅他一眼道:“当然记得,不就是你喜欢江铃月,江铃月也喜欢你,但她又误会了你,把自己搞死了嘛!江铃月不知晓你的心意,我这个旁观者看得可清楚了。不过说来我也挺痴情的,数万年了,我就喜欢长得你这模样的,其他男子的脸,我看了都记不住。”
见她如此坦然,毫不记恨自己,顾景织内心五味杂陈,他的眼神黯淡了下去,看来,她身为江铃月的印迹真的全都消失了,她完完全全变成了剑神苍梧。
她对他没有恨了,也就没有爱了,一点也没有了。
此刻站在他身旁的少女虽跟江铃月有着同一副身体,可是,她喜欢的人不再是他顾景织了,不再是了……
“你喜欢的是焚天,对吗?”
“没错。”姬鳐点头道,忽而又有些不耐烦,“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比王屠钭还吵,不许再说话了!”
“好,我不说了。”顾景织低下头来,便真的不再说话。
他脸上那副落寞的神情,倒是让姬鳐看得有些于心不忍。
“行吧,你还有什么问题,一并问了吧。”姬鳐别扭地哼了一声道。
“没了。”顾景织淡淡道。
知道她是江铃月,知道她有江铃月的记忆就够了,就像姬鳐说的,江铃月十几年的生命,在她上万年的记忆里,连一滴水都算不上,而和他相处的那一年,可能真的只是一瞬间吧。那个爱他的江铃月已经彻底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姬鳐,是那个不爱他的姬鳐。
知道这些,就已经够了……
闰胡城的郊外,炙热的太阳烤着大地,泥土早已干裂沙化。
柳卿然躺在炙热的沙子上,眼睛紧闭,他中了那无极水母的毒烟晕倒一直未能醒来,他正做着一个梦。
梦里,他躺在一个雾气飘飘的温泉池中,浑身**,怀中抱了一名冰肌玉骨的少女,在与其做旖旎之事。他想推开那女子,可那女子如同蛇一般缠在他的身上,任由他怎么推都推不开。待他看清楚那女子的脸,不由得大惊一跳,那女子竟然不是别人,而是方才与他争那无极水母的蛮族少女!
柳卿然当即被吓得一身冷汗,忽然感觉脸上一痛,猛地惊醒过来,刚睁开眼就看到了那少女恼羞愤恨的面容。
“你个**贼!竟然欺负我!”蛮族少女脸颊通红地坐在柳卿然的身上凶巴巴地扇着他的巴掌骂道。
柳卿然一头雾水,突然挨了她两巴掌,清俊的脸当即红肿了起来,嘴角开裂,流出血丝来。
他本也算是个名门小公子,脾气算不得好,先前也没受过这种委屈,当即没好气地一把抓住少女的双手,将她按在了地上,恼恨地道:“我怎么欺负你了?你身上衣服穿得好好的,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柳卿然说完就后悔了,他好好的,突然提什么衣服。
一想到方才自己做的那个荒唐梦,柳卿然的脸颊顿时涨得通红,连耳朵也红了起来,不等他解释,那蛮族少女又一巴掌扇到了她的脸上,大骂道:“你果然做了那梦,你还说没欺负我!你在梦里欺负我了!”
那少女边骂边委屈地哭了起来。
柳卿然顿时方寸大乱,松开了她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红着脸憋闷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难道你也……”
后面的话柳卿然没脸继续说下去。
那蛮族少女捂着脸哭道:“我当然知道了,那无极水母最喜欢给人下‘云梦’了,我们先前闻到的那烟雾就是水母粉,它能让人产生幻觉,做那些污秽的梦。”
“既然是梦,那就不是真的发生,你没必要这般在意。”柳卿然板着脸说道,耳根子依旧有点红。
“怎么可能不在意!你在梦里都看过我身子了!”少女大呼一声,眼泪汪汪地朝柳卿然哭道。
柳卿然脸上一烫,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
虽只是个梦,可那梦的真实感,他深有体会。
他的目光不小心瞥到少女那张绯红的小脸上,柳卿然当即不自在地别开了目光。
“好了,你别哭了。这事要怪就怪无极水母,我们应该找她算账。”柳卿然尴尬地转移话题道。
“没错!等我找到无极水母定将她碎尸万段!”少女恨恨地道。
柳卿然冷然地瞪了她一眼:“既然我们都要找无极水母,不如结盟吧。”
“我为什么要和你结盟?”少女脸上一百个不愿意。
“你有我不知道的线索,我有你没有的神剑,我们俩合作总比互相拖后腿好吧。”
“要结盟也不是不行,你先告诉我你去云仙宫干什么?”少女问。
柳卿然沉默地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我是为了找鲛人血。”
“找鲛人血?”少女惊奇道,在柳卿然周围绕了一圈,探寻地问道,“你受伤了?快要死了?”
柳卿然避开她的目光,别扭着道:“不是我,是我朋友。”
“哦。”少女了然地点点头,“你是为了朋友找鲛人血,我要找阿泰剑,既然目的不冲突,倒也不是不能合作!”少女说罢,朝柳卿然伸出手来,微笑道,“我叫阿敏,你叫什么名字?”
柳卿然瞥了眼她的小手,没有握,别过脸,冷冷地道:“柳卿然。””
“柳卿然,嗯,好中原的名字,你果然是中原人。”
“你不是中原人?”柳卿然闻言,不由得打量了眼她身上的怪异服饰。
少女笑笑,大方地回道:“我当然不是,我是游牧族的。”
“游牧族?”柳卿然蹙眉。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先前屡犯他们边境的就是游牧一族?游牧族的人为何会要去云仙宫找泰阿剑?
见他一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不说话,阿敏小脸一红:“怎么?你们中原的江湖人也歧视我们游牧族?”
柳卿然摇头道:“你我既然结盟就是朋友,我就不会歧视你。”
“算你识相。”少女一脸高傲。
柳卿然不和她计较,沉声问:“你是如何认出那无极水母的?你可有办法再找到她?”
阿敏闻言,从腰间掏出个布袋子,从里面放出一只小飞虫,跟柳卿然解释道:“这是千寻蜂,是世上嗅觉最灵敏的蜂。无极水母擅长易容,没多少人见过她真正的容貌。但没关系,容貌易变,可她身上的味道不会变。因为无极水母身上总喜欢携带水母粉,所以她的身上有水母粉的味道,千寻蜂一闻就能闻得出来,所以只要跟着这蜂,我们肯定能找到那个老妖婆。”
柳卿然明白地点了点头。
阿敏得意地将千寻蜂往外一放,吩咐道:“喳喳,快给我们带路!”
话音刚落,那只千寻蜂像是听得懂人话似的,煽动双翼,朝前飞了过去。
柳卿然跟着阿敏一同跟了上去。
“这就是你说的无极水母?”柳卿然拧着眉头踢了下在驿站**躺着的王屠钭,黑着脸问阿敏。
阿敏干笑着,为自己的宠物辩解道:“可能是他在街上拽无极水母的时候身上染了水母粉,所以喳喳才找错的。”说完,少女羞愧地低下了头。
柳卿然懒得再理会她,他抬腿又朝王屠钭的屁股踹了一下,将睡得跟死猪似的某人给踹醒了。
王屠钭吃痛地醒来,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美女张着大眼睛在看他。
王屠钭觉得自己应该是没睡醒,他又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然后屁股上又挨了一脚。
“谁啊!活得不耐烦了,敢踹小爷我的屁股!”王屠钭气得从**一蹦而起,头顶到了床顶的木头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耳边传来少女的偷笑声,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瞄了一会儿,果真有个美女。
这美女看上去还有点眼熟,不就是先前迷晕他的蛮夷小姑娘嘛!
王屠钭不禁皱起了眉头,一脸防备地将身子往后挪了挪,跌回到床榻上。
“铃月人呢?”柳卿然耷拉着脸问他。
王屠钭一脸蒙:“什么铃月?铃月不是在驿站吗?你问我做什么?”
王屠钭说着打了个哈欠,眼睛忍不住又朝一旁的阿敏瞄了几眼,朝柳卿然凑过身躯,小声地问道:“你怎么跟她搅和到一起了?”
柳卿然没回他,只是板着脸继续道:“这里就是驿站!铃月不在她的房间,你回来了,都没注意她去哪了吗?”
听他这么一说,王屠钭也急了,立刻跟着柳卿然一道去苍梧的房间找人,果真不见“江铃月”的身影。
“她不会是丢下我们跑了吧?”王屠钭挠着头说道。
柳卿然察看了下房间,然后回头恶狠狠地瞪了王屠钭一眼道:“应该不是,她跑什么,要跑也是我们跑吧。”
“也对,她会不会自己去找云仙宫了。”
“有可能。”柳卿然道。
“你们说的那个铃月是谁啊?”阿敏好奇地探过头来问道。
王屠钭跟柳卿然齐齐看了她一眼,异口同声地道:“不关你事!”
“什么嘛!”阿敏噘嘴。
柳卿然道:“我们还是快点去找铃月吧,她涉世未深,一个人去云仙宫太危险了。”
王屠钭附和地点点头,这一路上过来,江铃月虽然凶巴巴,一副我很厉害的样子,可是却连一些基本常识都不懂,经常被人骗,找不到路,动不动就想拔剑开山,要不是他和柳卿然,她都走不到这里。
三个人刚离开驿站,承影剑跟湛卢剑突然躁动了起来,意欲脱离主人的掌控。
柳卿然脸色大变,目光看向远处的山峦:“她应该在那儿!我们快走!”
说罢就要提剑而去。
阿敏急着喊住他们:“你们跑能跑多快,买马啊!咱们骑马走!”
柳卿然跟王屠钭相顾看了一眼,接受了她的提议。
循着泰阿剑的剑气,顾景织跟姬鳐来到了一片绿色的大湖旁。
整片湖面都被浓密水草覆盖着,看不到底。
顾景织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问身旁的少女:“你确定泰阿剑就在这底下?”
姬鳐点点头:“错不了,这里剑气最浓,底下应该就是云仙宫。”
“可是云仙宫不是在深海底下吗?这是条死湖,水草横生,这湖水早晚会干涸。”顾景织怀疑道。
姬鳐抿了抿嘴唇,手中蓄力,现出苍梧剑道:“只要把这湖面劈开,下面探一下就知道了。”
说完,她就要挥剑朝湖面砍去。
苍梧剑在她手上顿时剑气大盛,她果真没有骗他,她就是苍梧剑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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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织先前是见过神剑威力的,不说其他的,就单独一把轩辕剑就能把一片山峦夷为平地,苍梧剑作为神剑之首,威力更是在轩辕之上。
“等等。”眼看江铃月就要挥剑劈湖,顾景织连忙拦住了她,劝阻,:“倘若这里真是云仙宫的入口,那这湖底下必然有云仙宫的人在此生活,你这一剑下去,势必会伤及无辜。到时候惹怒了云仙宫的人,我们又该如何向他们讨要鲛人血!”
“既要取鲛人血,肯定得杀鲛人,这一剑下去岂不正好?”姬鳐不解地问顾景织。
顾景织叹气,说她心智未开,果真是单纯痴傻。
“人世间的交易买卖,岂是你说的那么简单。今日你先把人伤了,人家为何还要救你?你不给他们活路,他们为何要给你活路呢?”顾景织拉着她的手说道。
“行吧。”姬鳐蹙眉,她也不喜欢杀人。可是,自她离开混沌之海,历经凡尘以来的数万年,她见过了无数的杀戮,为了找九大神剑,她被人伤过,也伤过人。最后她发现,在这六界中,你想要的每一件东西,都是需要拿血去拼的。除了焚天会毫无保留地把一切送给她外,其他的所有,她都要靠自己去争抢。
“可是不劈开这湖水,我们怎么进云仙宫?”姬鳐松开了握剑的手,将苍梧剑收了起来,皱着眉头问顾景织。
顾景织敛了神色道:“等。”
“等?等谁?”
“无极水母。”
“那是何人?”
“传闻她是云仙宫的采办员,经常会替云仙宫的那些鲛人出海买东西。水母也是海域里的生物,她几日不回水里就会死,所以只要我们在这等着,早晚能等到她出现,然后就可以跟着她进海。”顾景织跟她解释道。
姬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屁股坐在了岸边:“这凡间你比我熟,那就听你的吧。”
顾景织无奈,伸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你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坐在这里,就算无极水母回来,也不会出现的,我们还是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吧。”
姬鳐烦闷地挣开了他的手,随手在空中一挥,在他们身旁设了个结界道:“你们凡人讲究真多,好了,这是璇光罩,有了这个罩,我们看得见别人,别人看不见我们,这样你就可以放心坐下来了。”白衣少女说完,对他拍了拍身旁的空地。
顾景织神色凝重地在她身旁坐下,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说真身被封了吗?为何还会用咒法?”
姬鳐回道:“这只是个小障眼法,就算我真身被封,也可以拿来玩的。这种咒法只能遮蔽你们凡人的眼睛,躲不开那些神将的眼,所以只能骗骗你们。”
顾景织眉头蹙得更紧了:“你说的神将是天上的神仙?”
姬鳐撇嘴:“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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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织道:“神仙为什么要害你?是因为你是剑灵?剑灵是妖魔?”
姬鳐摇头,面上露出几丝痛楚道:“不是,我不是什么妖魔。”
顾景织耐着性子问她:“你不是人,也不是妖魔,那你也是神?”
姬鳐再摇头,面色苍白道:“我什么也不是,我只是条鱼。”
“鱼?”顾景织不解:“鱼妖?”
“你才是妖!”姬鳐最讨厌别人说她是妖,气得想伸手打他,可一抬手,却发现身体已经完全动不了了,胸口疼得仿佛整个身体要裂开,她痛苦地朝顾景织身上倒了过去。
顾景织连忙扶住她,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她的胸膛,只见一片血渍从她的纱裙里透了出来,浓臭的血水很快地浸透了她的裙子。
顾景织是个医者,当即看出了这血水是什么,他猛地皱起眉头,不假思索,直接拉开了少女的衣襟。
待看到她胸前那个血肉溃烂,脓水恶臭的破洞时,顾景织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这么大的伤口,居然从未愈合……
即使他们四周有璇光罩护着,但顾景织将她抱到了附近的一处山洞中。
她胸前的伤口溃烂得很厉害,想必是之前都没有好好清理过,所以伤处才会有那么多脓水。
顾景织寒着脸,轻轻地帮她脱掉上衣,从怀中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包,小心翼翼地给她剔除伤口处的腐肉。
昏睡的她眉头紧蹙,想必是觉得疼。
“很快就好了。”也不管她能不能听见,顾景织柔声安抚她,手上的动作放得更轻了。
待把那些腐肉全部剔除,他又拿手帕去湖边润湿了下,回到洞中帮她擦拭伤口上的脓水。几番来去,她的伤口才算清理干净。
顾景织又从怀中掏出金疮药,在她的伤口处敷了一些,撕了衣袍一角,帮她把伤口包了起来。
伤口感染严重,会让病人身体产生高热,甚至直接病死。这终究是副凡人的躯体,能让她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倘若找不到鲛人血为其医治,她伤口处的脓毒最终还是会让她全身溃烂。
顾景织沉着脸,坐在她的身旁,静静地望着她苍白的脸颊,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
倘若当日他能阻止她挖心,她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就还是江铃月,哪怕江铃月是她幻化出来的,可对他来说,江铃月是真实的存在的。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每一个小动作,她喜欢他的样子,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今……
眼前的这个少女还是江铃月,可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叫焚天的男子,并没有丁点顾景织的位置。那个曾经对着他灿烂笑着,喜欢粘着他的女孩彻底消失不见了。
“铃月。”顾景织疼痛地唤了她一声,伸手帮她挑开了额前的碎发。
即使她说她叫姬鳐,可他还是想叫她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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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只有江铃月是属于顾景织的。
意识到这一点,顾景织难受地闭上眼睛,胸口一阵绞痛,他捂着嘴跑出了山洞,在外吐出几口鲜血。望着手心中殷红的血丝,顾景织自嘲地笑了起来。
这大概就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吧。他负了江铃月,所以江铃月不见了,变成了姬鳐,不再喜欢他了。
平复好气息,顾景织去附近采了些果子,然后又回到了山洞。
白衣少女已经醒了,正皱着眉头看胸前的伤。
看到他进来,她连忙理好衣襟,神情不悦地瞪着他道:“是你给我的治的伤?”
顾景织应了声,将手中洗净的果子递给她:“吃点果子,补充下体力。”
姬鳐没接:“我不饿。”
顾景织没有与她争执,他将果子放在她手边:“柳卿然他们呢?也不管你吃饭?”
姬鳐感到烦闷道:“他们在乎的是江铃月,又不是我,干嘛要管我吃饭!你不也是吗?你这般照顾我,还不是因为你也舍弃不了江铃月这副身子。你们才不是真的关心我,所以我不稀罕你们的关心。”
“你真这么觉得?”顾景织寒着脸问她。
姬鳐耸了下肩膀,不以为意地道:“不然呢?我对他们可坏了,那王屠钭以为我听不见,其实他跟柳卿然说我的那些坏话我都知道。不过没关系,这副身子是我的,我想要,我自己会想办法治好它,用不着你们假好心。”
姬鳐讥诮地看向顾景织。
顾景织坐下来抚弄自己带过来的九皋琴,目光沉暗,没有与她多作辩驳。
见他这般淡然,姬鳐有些奇怪地凑到他身旁,紧紧地盯着他,问道:“你为何不生气?每次我凶王屠钭时,他可生气了,一个劲在背后骂我。我本来就不想跟他们有多少交集,要不是因为他们手中的两把神剑,我才懒得与他们为伍。你现在是不是也在心底骂我?”
她说话的语气听起来蛮狠,实则很天真。
顾景织不由得抬眼看着她,眼神黯然了下来,嘴角浮出抹苦笑道:“你这般激我与你说话,不过是想借我的脸,假装焚天与你说话吧。”
见自己的心思被拆穿,姬鳐惊愕地望着他,咬着唇恼羞成怒地甩手道:“没有!你根本就不是焚天!我才不会把你当成焚天呢!”
“是吗?”见少女一副极力否认的样子,顾景织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那焚天到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你为何这般喜欢他?”
听他问起焚天,姬鳐脸上立刻露出悲痛的表情来,她坐在一旁,抱着自己的双膝,又一次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
那些过往明明过去了几万年,可在她的脑海中却还是那般清晰。
她在人世间游历数万年,看尽了诸多风景事物,可留在她海里的依旧只有与焚天在一起的点滴岁月。其他一切人与事,于她而言,就像是白驹过隙,转瞬即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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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行眼泪从少女晶亮的眼睛中落了下来,顾景织静静地看着她,心脏再度抽紧。
姬鳐沉寂了许久,突然哀伤的开口,只说了一句:“焚天,他是这六界里最爱最爱我的人。”说完这句,她的双眸又蓄满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