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织呆呆地看着,一双手攥得握得更紧了。
即使姬鳐没有告诉他,她跟焚天的过往,但他能感受得出,她有多爱那个男人。爱到可以为了他,割心头血救一个只是跟他长得相像的人。
最终,顾景织还是什么也没说,他沉默地拨动琴弦,弹了一首《伽蓝诀》。
他第一次在琅琊山上见江铃月,也是弹了这曲。
少女被琴声所吸引,渐渐地忘记了哭泣,她安静地蹲在一旁听他弹琴,嘴里不由得哀叹一声:“我想起来了,这曲子我听过。在我还是江铃月的时候,我第一次见你,你弹的就是这首曲子。那时候你从天上飞下来,戴着面具,很是好看。我一下子看痴了,总觉得你莫名的熟悉,谁想到原来你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她竟然还记得他们的第一次相见?她不是说那些记忆一晃而过,没什么重要的吗?
顾景织猛地停下手指,愣愣地看着她。
姬鳐朝他走了过来,一脸迷离地望着他,伸手触摸他的脸颊,嘟囔道:“奇怪,为何你会跟焚天长得一模一样呢?我下界数万年,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跟他长得像的人。可是,你们为什么会像呢?柳卿然像北海龙族的太子,那是因为他是常衡的转世。王屠钭像哼哼,那是因为他前世就是哼哼兽阿雪。那你为何会像焚天呢?”少女一边说道,一边伸手探进了顾景织的胸口,可眼眸里闪烁着冷意。
顾景织见她越扯越过,衣服都快被她拉开了,忍不住地要推开她,她却反将他推倒,压了上来,红着眼望着他:“焚天的元神还在混沌之海里,他是邪神,光栾是不会放他转世的。不过你和他这么像,总得让我探探元神。”
“探元神?怎么探?”顾景织抓着她的手问。
“我现在真身被封,神力不能用。”姬鳐想了想道:“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双修啊。”
“什么?”顾景织吓得连忙推开她:“胡闹!”
“怎么,你不愿意?你不是很喜欢江铃月吗?”姬鳐有些不高兴地道,“反正这具身体也快坏了,送给你也没什么。”
她是兽,即使过了几万年,她骨子里还是一只没被驯化的兽。
她不懂礼仪章法,也不懂男女之别。她只知道,不用神力,要进入一个男人的元神,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双修。
“就算我喜欢铃月,那也不能……不能这般。”顾景织连忙抓住一直在扒拉他衣服的姬鳐,他算是知道了,这个活了上万年的剑神,根本就不懂一点凡尘俗世,连这种只能夫妻之间做的事,都说的如此随便。
<!--PAGE 9-->
“凡人,真是麻烦。”姬瑶见他拒绝,也不再强迫,放开他,坐起身来,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服。
“难道你要别的男人元神也要同他双修?”顾景织忍不住怒了,冷声问。
“你在胡说什么,我是看你长的像焚天才便宜你的。”姬鳐道,“再说,这具身体马上就坏了,送给你也无所谓。”
“你!”顾景织瞪着姬鳐,“我不许你这么对铃月!”
“放肆!区区凡人,居然敢这么和本尊说话!”姬鳐见顾景织这样,也凶了起来,一挥手,将他甩飞出去,“这是我做的肉身,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不许?”
顾景织狼狈地跌坐在地上,一声不吭。
姬鳐看他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别过脸道:“你要不喜欢就算了,还有以后不许再提江铃月!”
顾景织站起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似乎带着无尽的悲伤,他没说话,只是转身走出山洞。
姬鳐望着顾景织凄然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手不自主地捂住胸口空了一块的地方,沉声道:“奇怪,伤口怎么又疼了起来。”这具肉身,果然快不能用了。
姬鳐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被血水和脓水弄脏的白衣,当即嫌恶地撇了撇嘴,随手施了个术法,给自己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靠在山洞里休息。
这一晚,顾景织也没有再回来。不过姬鳐知道他就在这附近,要是他走远了,璇光罩是会有反应的。
他不进来,该不会是还在生气吧?罢了罢了,他不想与她双修,那她也不会勉强。若不是看在他长得像焚天的份儿上,她才不想碰他呢。
焚天……焚天……
焚天还在混沌之海等着她,她要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就能唤醒他了。
“奇怪,为什么剑气到这里就消失了,小影子也不乱动了,是铃月停止召唤神剑了吗?”刚爬到半山腰,王屠钭便一脸惊讶地握着手中的承影剑,朝柳卿然问道。
柳卿然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湛卢剑道:“先上去看看,说不定铃月还在。”
王屠钭点头,策马继续往山上跑。柳卿然紧跟而上,落在最后的阿敏一脸吃力地朝两个人大喊道:“你们慢点,等等我啊!”
山林中空****的,不时传来几声回响,激起了一片鸟儿。
远方南疆边境,顾景织带着张炳道去南海寻找鲛人血后,这里就由郭海跟张碧璇代他驻守。
是夜,星光黯淡。
伺候完张相吃完药,张碧璇从张相的院中退了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审阅起新递上来的军中要务。
忽然,一道人影从窗外快速闪过,张碧璇眼眸微眯。一人快速地闪进她的房间,站到了她的身前。
“仙君。”陆儒亭躬身朝张碧璇作揖道。
<!--PAGE 10-->
张碧璇停下手中的笔,抬眼稍有些不悦地扫了他一眼道:“我说过了,在这里叫我郡主。”
“是,郡主。”陆儒亭赶忙改口道。
张碧璇将狼毫笔放了下来,搓着手问道:“让你办的事,办得如何了?”
“回郡主,一切都按你的计划进行着。江桑榆成功觉醒了纯钧剑,被推举为新的武林盟主。我已联系上她,她愿意为你效力,但你得帮她杀了江铃月,为江秋水报仇。武林中暂时一切安稳,除了江桑榆外,那些人还不知道江铃月未死的消息。”陆儒亭如实回道。
张碧璇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江铃月那边呢,你有查到她跟柳卿然等人的踪影吗?”
陆儒亭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张碧璇的脸色道:“我发现他们朝南海的方向去了。”
张碧璇闻言,眉头微蹙了下,静默了会,忽而笑了起来:“看来她那副凡人肉身支撑不了多久了,想必也是要去寻那鲛人血吧。”
陆儒亭见她还笑得出来,不解地问:“郡主,你不担心她会碰到三皇子吗?三皇子要知道她没死的话,恐怕……”
“恐怕什么?他们两个人旧情复燃吗?陆儒亭,你根本不了解江铃月,就算她心里有顾景织,但还是会帮我复活焚天的。因为对她来说,焚天才是最重要的。我要他亲眼看着她心有所属,至死不渝,到时候顾景织才会死心。这样,他以后才能真正地属于我一个人。”张碧璇表情发狠地说道。
陆儒亭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张碧璇没有跟他解释,只是摆摆手道:“你先回江桑榆身边吧,那边有什么动静记得及时通知我。”
“是。”陆儒亭点点头,但没有立刻离开。
张碧璇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还有何事?”
陆儒亭道:“仙君,我想看看我家娇妹。”
张碧璇闻言,不由得冷笑一声,只见她伸手在半空中一划,面前显出一块水镜来。镜子内可以看到一个黑色的祭坛,坛内躺着一名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子,女子身旁放着一柄银色长剑。剑跟女子一样,像是沉睡了一般,都静静地躺在祭台上。
那名女子长得十分妖艳,眉心还有粒红色朱砂痣,白皙的手腕上同样有条红色血线。
陆儒亭痴痴地望着镜中的女子,面露哀色地问张碧璇:“仙君,娇妹她到底何时才能醒来?”
张碧璇冷眼扫了他一记,嘴角轻扬道:“等你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她自然就醒了。”
陆儒亭明白了她的意思,神色一痛,退出房内,身影快速地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姬鳐一向睡得很浅,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便能将她惊醒。感觉有人拍她,她猛地睁开眼睛,眼里满是杀气地袭向眼前的人。
待看清那人的脸,她身上的剑气顿时散了下去:“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走了。”
<!--PAGE 11-->
“我要走了,你能放过我?”顾景织敛眉说道。
“哦,这么乖。”姬鳐笑了,:“等我复活了焚天,就把这具肉身送给你如何?”
“那你之后要小心些,别让她再受伤了。”顾景织沉痛道。
姬鳐嗤笑道:“这地界,还没人能伤得了我!”
顾景织被她这狂妄的语气逗笑了,没有反驳她,只是朝她伸出手道:“无极水母出现了,我们得走了。”
姬鳐连忙抓住顾景织的手,跟着他一道离开了山洞。
洞外一片漆黑,无星辰与月。
远远的,姬鳐就看到了湖边站立的一道人影。
一名穿着蓝色纱衣的女子正对着湖面施法,没多久,湖水就被分成了两半,湖中央露出一条石桥来。
即使有璇光罩挡着,无极水母看不到他们,但顾景织还是拉着姬鳐躲在了一块岩石后面。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待那蓝衣女子踏上石桥,顾景织带着姬鳐朝湖边走去。
待湖水恢复原状之前,他们跟着那名蓝衣女子一同踏上了石桥,朝湖底深处走去。
那名女子走在前,他俩慢慢跟在后头,到了石阶拐角,突然那名女子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顾景织怔愕,耳边传来姬鳐困惑的声音。
“奇怪,这石阶还没到底,那个人怎么不见了?”
顾景织皱眉,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警惕地拽着她的小手道:“我们被发现了。”
“不可能。凡人之眼是穿透不了璇光罩的。”姬鳐不以为然道。
顾景织沉着脸瞥了她一眼:“你忘了,云仙宫的人不是凡人,他们是鲛人。无极水母刚使的分湖之术,凡人就算武功再高,也做不到把湖水分成两半。”
听他这么一说,姬鳐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悻悻地“唔”了一声。她是忘了这一茬了。
除了焚天,她对其他事都不大上心。她活了数万年了,所见的事数不胜数,但确实大多都不记在心上。毕竟她只是一条鱼,善忘是她的本性,她能记得的,只有重要的事,和重要的人。
顾景织见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眉头不由得皱起,刚想说点什么,突然一团烟雾在他们眼前散了开来。
不等他出手,姬鳐已经敏锐地伸手一扬,用剑气将那些烟雾吞噬了干净。
“出来!”一声暴呵,她周身剑气翻滚,黑色的雾气隐隐作现,一个身影被她从一旁的石壁里震了出来,跌落在他们脚下。
“原来是隐身术,我倒忘了鲛人一族在术法上一向天赋极高,早知道这样,我也懒得设这璇光咒了。”说罢,姬鳐手一挥,便将她跟顾景织周围的璇光罩给收了起来。
无极水母被她的剑气所伤,嘴角流着鲜血躺在石阶上,又惊又怒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何会看穿我的隐身术!还有,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神剑的气息!”
<!--PAGE 12-->
无极水母害怕地一连问了姬鳐好几个问题。
姬鳐双手环在胸前,头疼地蹙眉道:“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不想回答。不过你要不想死的话,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行了,云仙宫在哪儿?”
“不知道!”无极水母咬牙恨道。
“呵!我看你是活腻了!信不信我活剐了你,再把你做成一盘红烧鱼?”姬鳐不耐烦地伸手,满身戾气地将她从石阶上举了起来,扼住了她的喉咙,似要将她就此了断。
“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无极水母闭上眼睛,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嗤,一条小小的鲛鱼,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姬鳐被她的态度激怒,突然出手,伸出五指按在无极水母的头上,狠厉地道,“嘴这么硬,不知道你的元神是不是也这么硬!”
说罢,她手指生出利刃,就要破开无极水母的头,刺入进去。既然她不说,那她就自己去她元神里寻找答案!
“铃月!住手!”顾景织大惊,出手拦住她。
姬鳐身上的剑魔本性显露,不耐地一把推开顾景织,额头的剑印越发明显!她眼神狠厉的将指甲刺入无极水母的头颅中,开始吸食她的元神。
无极水母痛苦地蹬着脚,发出凄惨的叫声。就算无极水母是鲛人,也受不得如此酷刑!
姬鳐身上的剑气越发浓重,苍梧本就是上古凶剑,待元神吸食干净,无极水母定是难逃一死。
顾景织又急又恼,他实在不喜她这般喜怒无常,嗜血嗜杀的模样,当即拿起九皋琴就要弹奏《伽蓝诀》净化她的魔性。
然这《伽蓝诀》只对武林中的邪人有用,对江铃月这种剑魔毫无用处。
眼看这无极水母痛苦得脸都要变形了,顾景织急声朝姬鳐喝道:“你快住手!鲛人数量稀少,自古团结,他们从不会救杀过族人之人,你若杀了她,就算找到云仙宫也得不到鲛人血。你说过要把肉身给我的!你是反悔了吗?”
顾景织还未说完,少女猛地松手,将无极水母甩在了地上,眼神寒冷地盯着顾景织,脸上闪过几丝恼意。
顾景织懒得理会她,连忙伸手将无极水母扶了起来,无极水母已经奄奄一息,顾景织给她输内力疗伤,可她受的又不是内伤,他的内力对她毫无用处。
顾景织有些焦急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少女,咬牙道:“你来救她。”
姬鳐不满地撅起嘴,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不动。
“江铃月!”顾景织真生气了,他朝她大声地吼道。
姬鳐听着心里更是恼火,忍不住回吼道:“都说了我不叫江铃月,你再这么喊我,信不信我立刻杀了这条鱼!”
“好,姬鳐,你快救她。”顾景织白着脸,让步道。
姬鳐神情愤愤,但还是伸手在无极水母头发抚了一下,施法救了她,嘴里絮叨道:“烦死了,最近用了好几次法术了。你得祈祷光栾开小差没注意到我,不然他用水镜一看,就能找到我。到时候我被抓了,你也没好果子吃的。”
<!--PAGE 13-->
顾景织闻声,面露几分担忧道:“如果那个光栾真来抓你,我会拼力保护你的。”
“你?保护我?”姬鳐不屑,“说什么胡话呢,光栾弄死你,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就你还想保护我?还是算了吧。”
“反正我不会让他伤你。”顾景织冷着脸,气闷道,耳根子有些红。
姬鳐不懂他为何这般激动,见他这般自责,不由得撇嘴道:“放心吧,就算我被抓了,我也死不了。光栾若敢杀我,在几万年前就杀了,他才不敢呢。”
顾景织不清楚她说的光栾到底是谁,但听说她不会被杀后,紧绷的心脏微微放松了些。
躺在他怀里的无极水母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看到站在一旁的白衣少女,无极水母脸上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来,慌张道:“你……你是什么妖物……你为何会……”
“你才是妖物呢!”姬鳐瞪了她一眼。
顾景织安抚无极水母道:“夫人,我们本无意伤你,若非走投无路,我们也不会来此。烦请夫人能带我们去云仙宫,取一些鲛人血治伤。”
无极水母看在顾景织刚才救她的份儿上,稍微放下警惕,在顾景织的搀扶下,从地上站起:“就算我将你们带去云仙宫,你们也取不了鲛人血。鲛人血早就没有了!”
说到这二,无极水母脸上露出几丝绝望。
顾景织跟姬鳐皆一脸迷惑地看着她。
无极水母眼眶发红,叹气道:“鲛人血,其实并不是鲛人的血,而是鲛人哭出来的纯净之泪。但如今生活在云仙宫里的鲛人别说不会哭了,就算哭出来的眼泪也都是被污染了的血泪,而不是至纯的鲛人之泪了。所以,你们的忙我帮不了。”
“夫人此话何解?”顾景织还是不明白道。
无极水母又叹了口气,运用遁空术将他们带到了一片沙海面前。
眼前黄沙漫天,遍地都是沙尘。土地干裂出一条条巨缝,黑色的蚂蚁从缝隙中穿梭。放眼望去,能看到不少沙土堆成的房屋,还有兽类的尸骨堆积在旁。一个老妪从土屋中走出来,怀中抱着个水壶,步履蹒跚地朝远处走去。附近不知道那间土屋内传来小孩的啼哭声,还有女人绝望的祈祷声。
“这里是?”望着眼前的萧条景象,顾景织一脸惊愕地问道。
“这里是海域,也就是你们要找的云仙宫。”无极水母面色哀愁地说道。
顾景织跟姬鳐同时大惊。
“这是云仙宫?怎么可能,云仙宫不是在海上吗?这里明明就是沙漠,别说海了,湖都看不见。”姬鳐难以置信地说道。
无极水母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朝沙海深处走去。
顾景织拉着姬鳐跟在她身后。
进了沙海,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美艳的无极水母突然变成了一个满是皱纹的老人,她佝偻着身子,带着顾景织他们一路往前走,边走边解释道:“自从十几年前,云仙宫宫主得到了泰阿剑,暴露了自己的鲛人身份,带着神剑跟族人迁徙到南海,在这片海域里定居之后,我们鲛人一族的灾难就来了。先是海域慢慢枯竭,再到族人没有足够的水源生活,跟凡人一样,开始衰老。云仙宫的鲛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PAGE 14-->
“眼看云仙宫内的海水越来越少,海域逐渐变成沙漠,宫主决定带人出去寻找新的海域,不然族人们就会被渴死。可外面的人自从得知我们云仙宫的人是鲛人后,就在四处捕杀我们。只要我们离开这里,就是生死难料。最后宫主决定,自己带着几个人出海寻找水源,其他人留在宫内等消息,而我就是这队伍中的一员。
“我们一行人跟着宫主出海,去外面寻找新的海域。在路上,遇到了各路人员的追杀,大家相继遇害,就连宫主也失踪了。我有术法傍身,能转换容貌,隐蔽于人群,因而侥幸活了下来。因我行踪诡秘,外面的人给我取了个绰号叫无极水母,而我的本名叫炼玉。
“新的海域并不好找,就算出去的人都丧生了,我也没有放弃寻找。一开始我一月甚至几个月才回一次宫中。但后来,随着这里海水枯竭,族人们生存需要水,所以我不得不两三天就回一次这里,给大家从外面带水进来。”炼玉边说着,边弯下身,给瘫坐在土屋前的老人们怀中的水罐里放了点水。
只见她手指往水罐里一指,就有水从她的指尖流出,进入了水罐之中。
“这是储水的术法。”姬鳐看着,偷偷地跟顾景织解释说。
顾景织点点头,自从再遇江铃月之后,他所见之事都超乎了他的想象,他已经渐渐习惯这些奇怪的事物了。
“这里是云仙宫外围,这些都是老得不能走动的鲛人。这儿离中心仅剩的海域很远,还有力气走去海域的,天天都会去中心海域取水,没力气的,就只能像他们这样坐在这等着人救济点水,勉强活下去。”无极水母继续道。
顾景织垂眼看了下那些坐在土屋门口的老人们。
虽说是鲛人,可那些人看起来跟他们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衰老时也是满脸皱纹,形容枯燥。
“我们鲛人体质与人类不同,我们的身体本身就有蓄水功能。当族人们缺水严重,体内水分也跟着流失后,就会现出鱼尾,说明离死也不远了。所以你们要的鲛人血根本没有了,因为大家渴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更别说是纯净的鲛人泪了。”炼玉绝望地说着,伸手擦了下自己的眼睛,擦出一把血色珠子来。
她将那些如罂粟果一般的珠子拿给顾景织他们看:“这是血泪,没用的,只有纯净的鲛人之泪才具有疗伤的奇效。所以,你们就算杀了我乃至整个云仙宫的人都没有用,这世界上再也没有鲛人血了。”
说话间,炼玉带着姬鳐跟顾景织来到了沙海中心。
那儿仅剩下一片约五里宽长的海域。
有几名鲛人正在海域里洗澡,汲取身体必需的水分。因为长期缺水,它们的鱼尾颜色很是沉暗,鱼鳞上有裂开的痕迹。
“只有坚持不住了,大家才会进海域洗澡,因为海水有限,就剩这么点水,也不知还能撑多久。”炼玉再度解释说。
<!--PAGE 15-->
顾景织望着眼前的惨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照这样下去,云仙宫的鲛人一族早晚会灭亡。
就算他有办法带这些人离开这里,可是就像炼玉说的那样,外面的人都已知晓云仙宫的人是鲛人所化。鲛人的血跟普通人不一样,是蓝色的,一受伤很容易暴露身份,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世人都知道,鲛人浑身上下都是宝,鲛人的眼泪是珍珠,鲛人的鳞片可以制作武器,鲛人血喝了能救命治伤,甚至长生不老。大家一直以来,都以为鲛人血就是鲛人身上的血,所以为了取鲛人血,肯定有很多人会像江铃月一样,选择直接杀人取血。
就算鲛人们为了活命,说出鲛人血不是真的要血,而是纯净的眼泪,也不会有人相信。
即使炼玉没有细说,但顾景织也猜到了,这里的人是宁愿渴死在这片海域中,也不会选择离开的。
毕竟死在这里,起码还能留个全尸。
“这里不会下雨吗?”望着眼前的惨淡,顾景织沉痛地问炼玉。
炼玉摇了摇头:“十几年没有下过了。”
“是因为泰阿剑?”顾景织又问。
炼玉点头又摇头。
顾景织不解。
炼玉叹息道:“干旱的确是从我们得到泰阿剑开始的,可是后来我把泰阿剑带出去过,这里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顾景织眉头紧锁地望着眼前那片快要干涸的海域问:“那又是为何?”
站在他身旁的姬鳐忍不住地回道:“还能是为何,因为这海底下住着一只万年赑屃,它吸了泰阿剑的剑气,功力大涨,体型也变大了,把整个海域都霸占了,所以海水就枯竭了。”
“你是说这海底住着一只巨龟?”顾景织惊诧道。
姬鳐点点头。
炼玉不以为然道:“泰阿剑不过是一把神剑,就算它威力巨大,可是光靠吸食它的剑气,赑屃如何能变得这般庞大?那要按你这么说,先前慕白枫手握九大神剑,也不见有何物变异成这样啊!”
姬鳐抿了抿嘴道:“那不一样,神剑的气息对大部分生物都无用,可赑屃是从混沌之海逃出来的神兽。它自古就以吸食混沌之气为生。泰阿剑跟其他几把剑之所以被称为神剑,是因为这几把剑里都有混沌灵珠。混沌灵珠是混沌化分天地时的产物,能量巨大,混沌之气最纯厚。赑屃吸了它的力量,自然非比寻常。”
“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炼玉一脸震惊地望着她道。
姬鳐目光凉凉地看了她一眼,道:“因为我跟赑屃一样都来自混沌之海,赑屃就是我养的。”
炼玉大惊,惊恐地望着姬鳐,张着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顾景织朝那神情单纯的少女问道:“那你有办法让赑屃离开这片海域吗?”
姬鳐撇嘴道:“就算赑屃走了也没用,这片海域的水脉已经枯竭了。”
<!--PAGE 16-->
“那我们还是没救了吗?”炼玉绝望地望着他们。
顾景织沉着脸,看着姬鳐道:“你先让赑屃离开,其他我们再想办法,这片沙海那么大,水脉肯定不止一个。”
见他一副坚持的样子,姬鳐无奈地朝他伸出手道:“好吧,把你的琴借给我用下。”
顾景织当即将背上的九皋琴递给了她。
白衣少女皱着眉头,对着琴弦不知道该怎么拨弄。
顾景织隐约看出了她的窘迫,问道:“你要弹什么曲子?”
姬鳐皱眉,回想道:“《九黎》,这是赑屃最爱听的曲子,以前焚天常弹给我们听,可我不会弹。”
顾景织将琴从她怀中拿了过来,掀起袍子,坐在了沙土上,腿上放着琴道:“会哼吗?”
姬鳐点点头。
“那你把曲子哼出来,我来弹。”顾景织道。
姬鳐再度点头,盘膝坐在了他身旁,手托着腮帮,一边在脑海里回忆琴曲,一边闭着眼睛,低低地哼唱起来。
她声音很轻柔,那曲子被她哼出来有种空灵感。
顾景织隐约觉得这曲子很是熟悉,他顺着她的音调,手指微动,轻轻地拨弄起琴弦来。
<!--PAGE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