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婉转悠扬,伴随着少女的哼唱,天地都跟着变色起来。
西方天际一片乌云压来,原本在海域中汲水的鲛人们全都惊慌失措地从水中爬了出来,恢复人腿,紧张地站在炼玉身后。
“炼玉长老,这是出什么事了?”
“长老,他们是什么人,你为何会带他们进谷?”
“……”
耳边传来鲛人们惊恐的声音,炼玉同样紧张地看着还在抚琴的顾景织他们,朝众人道:“他们是来救我们的人。”
“救?真的吗?长老,我们有救了吗?”一名鲛人少年激动地说道。
其他人脸上也都露出了激动的笑容:“天好黑啊!是要下雨了吗?长老,他们是在弹祈雨的曲子吗?我们要有水了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炼玉不忍打破他们的希望,微微地点了点头,对他们挥手道:“我们会有水的,你们先回去,不要打扰他们。”
众人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携手离开了那片狭窄的海域。
待所有人散尽,整片海域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炼玉才忍不住焦急地问姬鳐:“赑屃什么时候会出来?”
“赑屃一贯很懒,贪吃且嗜睡。一睡就要睡上好些年,这会应该还没醒呢,等它醒来,自然会离开。”姬鳐停下嘴里的哼唱,淡淡地说道。
“那天为什么黑了?”炼玉紧张地问道。
“那是《九黎》引来的妖邪之气,他们以为是焚天回来了。”
“焚天是谁?”炼玉迷惑道。
姬鳐起身抬头眺望着远方压过来的黑雾,眼眸清澈道:“他是天之子,混沌之主。”
“混沌之主?”炼玉隐约觉得这名有点耳熟,但她又不记得在哪里听见过。
顾景织低着头,依旧在弹奏九黎,全然没有听她们的对话,白发迎风乱舞着,手指熟练地拨弄着琴弦,眼神一片哀寂。
姬鳐转过头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想要透过他查找着某个人的影子。
他跟焚天实在是太像了,可也仅仅是像而已。
遐想间,突然她们脚下的地面裂了开来,一声巨吼从地底下传来。沙海上顿时狂沙翻涌,飞扬的沙土很快地盖住了仅剩的那片海域。
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炼玉一脸绝望地望着被黄沙掩埋的那片海水,发出了凄厉的嘶吼:“不……”
顾景织见状,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俊脸煞白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地面碎裂了开来,一阵地动山摇,黄沙从地底下涌出来,似乎要将他们吞没。
炼玉痛叫一声,飞身就要朝被淹没的海域飞去。
顾景织伸手拉住了她:“夫人不可!”
炼玉眼里含着血泪,要甩开他的手。
突然脚下涌出两股细沙,将他们往沙海下拖去。
又一顿嘶吼,一只巨大的龟兽从沙海底下钻了出来,飞到了空中,睥睨着他们。
“这是……”炼玉惊愕地望着头上的庞然大物,吓得面无土色。
她跟顾景织的身子被砂砾埋了一半,不得动弹。
顾景织与她并排困在一起,他下意识地抬头张望四周,寻找白衣少女的身影。
“铃月!”
见四周空****的,只有他跟炼玉两个人,顾景织脸色顿时大变,焦急地要从这沙土里挣脱出来。可这沙土如磐石般坚固,将他们埋得严严实实的。
忽然的,眼前一道白色的人影闪过。
顾景织惊愕地抬头,望着飞身站在赑屃头上的白衣少女,一时没了言语。
同样沉默的还有姬鳐,她静静地看着底下被砂土淹没的顾景织等人,眼里闪过几丝冷漠。
最后的一点海域被毁了,这些鲛人快要死了,一同死去的还有那个像焚天的男子。
姬鳐知道,不管他跟焚天长得有多像,他都不是焚天。她完全可以不用管他跟那些鲛人们的死活。
就算没了鲛人血,她大不了舍弃这副肉身,回到苍梧剑中。她已经将赑屃唤醒,只要再去阴山派觉醒镆铘剑,再将所有神剑召唤到她的身边,即使只剩剑灵,她也可以让赑屃带她回混沌之海,复活焚天。
可是,当她要跟着赑屃离开这里时,还是忍不住多看了那人一眼。
他明明可以怪她,但没有,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眼中的光彩一点一点暗淡了下去。
就跟当初她眼睁睁地看着焚天被神界诛杀在她面前一样,那么的绝望,万念俱灰的感觉。
明明已经没有心了,可姬鳐身体里还是传来一阵痛感,像心被狠狠刺痛了一样,她别过了脸,不再看底下被埋在沙土中的人,红唇微咬,对着赑屃耳语了几句。
赑屃突然摆动龟尾,调转身形,朝远处的黑雾飞去。
挪到黑雾所在之处,赑屃张开嘴,将那些邪气全部吞入了口中,然后摆着尾巴扬长而去。
姬鳐从它身上飞了下来,现出体内的苍梧剑,飞到了高空之中。双手大张,头颅高昂,飞进了云层之中。
见她的身影消失,顾景织惊慌地用内力震碎了周身的沙土,拉着炼玉从砂砾中飞了出来,疾步朝江铃月消失的方向奔去。
“铃月!”
“江铃月!”
“你别走!”顾景织站在沙海中,接近崩溃地大喊着,却不得回应,那张清俊的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忽然,空中响起几道霹雳,盘浮在沙海上空的云层散了开来,白衣少女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
少女双眼紧闭,身体蜷缩在一起,双手抱着膝盖,像个熟睡的婴儿。
她的身后,显现出一只七彩的似鱼似鸟的图腾。
顾景织站在底下,惊惶地望着她,嘴里喃喃:“铃月……”
“这是七彩文鳐鱼!”炼玉不知何时来到了顾景织的身旁,抬头望着天上的七彩瑞兽,惊呼道。
顾景织惊愕地再度抬眼看向白衣少女。
这是她的真身?她不是说真身被封印了吗?为何会?
不容他多想,少女额前剑印大作,身后沉睡的鳐鱼睁开了的双眼,张开七色羽翼,空中雷鸣声越来越频繁,几滴水珠落在了他的脸上,随即雨水接二连三地从空中落下,骤雨倾盆而至。
“这是雨!下雨了!”炼玉激动地流出了泪水,伸手触摸那些从天而降的雨,“她竟然真的是七彩文鳐鱼!文鳐鱼能御风降雨!能满足世人一切的愿望!下雨了,终于下雨了,我们有救了!有救了!”炼玉流着泪大呼着。
雨水浇灌在她的身上,她的容貌慢慢恢复成年轻的样子。
她高兴地在雨中起舞,幻化出水蓝色的鱼尾。
在雨水的冲击下,沙土被冲散,诸多被困住的鲛人全都从砂土中挣脱出来,张开双臂,尽情地享受着雨水的滋润。
那片原本被砂砾覆盖的海域也渐渐显现出来,整片沙海慢慢被雨水给覆盖,形成了新的海域。
顾景织被炼玉带离到沙壁之上,他一脸担忧地望着空中降雨的少女,心不由得沉了下来。
她不是对这些鲛人很冷漠吗,为何突然会不惜暴露自己,给他们降雨呢?为什么呢?
空中,姬鳐睁开了清澈的眼眸,静静地望着底下的白发少年,微微地笑了。
她体内吸收了坤屯玉里的混沌之力,那股力量来源于焚天,足以让她在真身被封印的情况下,也能使用她的灵力。
来时,她答应过他,会护他安全,会帮他找鲛人血。
她现在这么做,也不算是食言。看在他对她还算不错的份儿上,她就当还他这个人情了,以后,他们就真的两不相欠了。
赑屃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她又这般施法降雨,神族定是被惊动了。
她的行踪肯定暴露了,光栾很快就会派人来阻止她。
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她得走了。
姬鳐张开了羽翼,朝赑屃离开的方向飞去,忽然,一道雷电劈在她的肩背上,白衣少女嘴里吐出口鲜血,从苍穹跌落了下来。
顾景织见状,连忙飞身朝她伸出手去,在她坠地之前,及时地接住了她。
“铃月?你怎么样了?”顾景织紧张地问怀中的少女。
姬鳐一把推开他,望着天上道:“我没事,不过是被天雷劈了而已,若是以前,就这两下还不够给我挠痒痒。”
“姬鳐!果然是你!居然敢大言不惭说我的雷只配给你挠痒痒!”一个神将出现在空中,指着姬鳐叫骂道。
“难道不是吗?你榔榆的破雷劈了我上千年也没把我劈死,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姬瑶看着天上的神将雷神榔榆元君眼里满是仇恨道。
当年光栾要将她的真身跟元神分离,硬是命雷神榔榆整整劈了她一千年!一千年,那得多痛啊!
“你居然化成肉体凡胎,逃出苍梧剑!又在下界作乱,还不随我速去神界领罚!”榔榆手持天雷锤喝道。
“废什么话,有种就来!”姬鳐瞬间飞身而起,苍梧剑出现在她手中,右手猛的劈砍,一道剑气直刺天空!榔榆元君立刻施法抵抗,手中天雷锤挥起,顿时天地变色,雷声滚滚,闪电像千万条金蛇剑一样朝着姬瑶飞驰而去,姬鳐挥剑劈散,两个人在空中战成一团。但姬瑶毕竟是肉体凡胎,怎么可能打的过天神榔榆,很快就败下阵来,从空中跌落。
顾景织连忙飞身上去接住她,姬鳐在他怀里吐了一口血,恨恨地盯着天空。
榔榆元君落下,一步一步走进姬鳐:“还不束手就擒!”
“做梦。”姬鳐嘴硬,拿起苍梧剑还要再战。
可顾景织一下将她挡在后面,站在姬鳐前面,对着榔榆道:“要想抓她,先杀了我。”
“焚天?”榔榆看着他的脸吃了一惊,但感受了一下又否认了,“凡人?”
“呵,尔等凡人速速让开!饶你不死!”榔榆道。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除非我死,不然我都不会让开。”顾景织将姬鳐护在身后,寸步不让。
榔榆已失了耐心,他对文鳐鱼一向看不惯,这次能抓住她的把柄,定不会放过!
他抬起手,用仙法一把将顾景织甩飞出去。
顾景织还想再挣扎地跑过来,却全身被金色的光电捆在,他分毫不能动!
“住手!你不能抓她!”顾景织瞪着一步步向姬鳐走过去的榔榆大喊道。
榔榆施了个法诀,一道巨大的电网向姬鳐袭去,姬鳐勉强用苍梧剑顶住,鲜血不停地从她嘴角流下。
顾景织看着这样的姬鳐又想到了挖心那天的江铃月,那天,他没能保护她,这一次,他依然束手无策!他第一次那么痛恨自己是个凡人,恨自己这般无能,一次又一次保护不了他想保护的人!
顾景织拼尽全力挣开电网的束缚,全身的皮肤都被光电割的一道一道口子,但他却丝毫没有退缩,飞身到榔榆身后,用尽全部内力推出一掌。
可榔榆居然毫发无损,他缓缓地转过头,眼神冰冷地看着顾景织,咬牙道:“找死?成全你。”说完榔榆单手抓住顾景织的脖子,将他直直地拎起来,就要掐死!
姬鳐看着顾景织痛苦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愤怒得快炸开了!
好像江铃月那些不重要的记忆和情感,瞬间回笼了一样,她愤怒地吼道:“榔榆!我杀了你!”
苍梧剑的剑气大盛,成为一把巨大的神剑,往榔榆杀过去,榔榆抬起雷电锤想抵抗,却依然被剑气劈倒,跌进沙漠里,全身神骨被剑意伤得碎成数块!
姬鳐走过去,拿苍梧剑指着榔榆,沉声道:“你知道苍梧为何被称为九大神剑之首吗?”
“为何?”榔榆惊惧道。
“因为它可以弑神!”姬鳐说完再也不看他一眼,苍梧剑甩出一道剑气,将榔榆整个人砍碎。
榔榆的身影像是光一样,缓缓消失在空气里。
“你杀了他?”顾景织问。
“怎么可能,他只是榔榆的一个分身。”姬鳐道,“凭现在的我,遇到他的本体,毫无胜算。”
估计榔榆也只是察觉到下界有人私自降雨,派分身前来查探,没想到就这样被姬鳐干掉了。
一个分身都这么厉害,那本体得强大成什么样?她的敌人,都这么强大的吗?而自己,又能帮她什么呢?
顾景织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有些迷茫了。从出生到现在,他第一次被如此强大的实力碾压,他有些失去方向了。
可还没等他想清楚,一直笔直站立的姬鳐猛然倒下,鲜血从她的五官流出。她整个身体就像破布一样,到处是伤口。
“对不起,我失言了。”姬鳐苦笑着说,“我说要把身体送给你,可是现在已经破烂的没法用了。”
“铃月……”顾景织抱着她,心中钝痛不已。
姬鳐不喜欢他老这么叫她,她想阻止,可刚想开口,嘴里又喷出一口鲜血。
顾景织慌得连忙去怀中找自己的银针包,忽然感觉手心一股湿润,他将手从她的背下抽了出来,鲜血染红了他整只手。
顾景织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少女的脊背,她整个背都被雷电灼焦了,血肉模糊在了一起。他睁大了眼睛,心猛地一凉。
少女的手从他的身侧重重地垂落了下去。
那种失去的感觉又涌了下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顾景织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少女,眼泪落了下来。
“铃月……”
终究是老天爷嫉恨他,连具无心的躯体都不愿留给他。
她是要消失了吗?
“公子,这是我刚蓄到的鲛人血,是我收集族人们因为海域恢复流下的纯净之泪,汇集成的七彩琉璃珠,可以生死人,肉白骨。我代表族人,将它赠予给你。”炼玉飞到了顾景织的身旁,手中握着一颗七彩珠子说道。
顾景织望着那粒由所有鲛人的眼泪蓄成的鲛人血,又看了眼怀中气息断绝的少女,眼神黯了下去。
“谢谢你。”顾景织感谢道,伸手接过了那颗七彩珠子。
炼玉看了一眼他怀中的少女道:“我先前在先祖的手札里看过文鳐鱼的真身,与这姑娘方才身后显现的一模一样。她是上古祥瑞,除非被天诛,不然是不会死的。所以公子不用担心,这副肉体并不是文鳐鱼的真身,即使毁坏了,文鳐鱼还是活着的……”
炼玉还未说完,就见顾景织冷着脸,一声不吭地将手中的鲛人泪喂进了白衣少女的尸体中。
“公子,你这……”炼玉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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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若没有看过的话,这公子心脉已损,也是将死之身。她给他这颗七彩鲛人泪是给他修复心脉,让他救自己的,可他竟然拿它救了一个无心之人的肉身。
“公子,七彩鲛人血是所有鲛人的至纯之泪,极其难得,我再也拿不出第二个给你了……其他的鲛人泪只能给你续命……没法真的救你啊!”炼玉痛心道。
“无妨。”顾景织淡淡道,目光落在怀中少女渐渐恢复红润的脸上,“我只要她活着,就算是个无心之人,我也要。”
炼玉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七彩鲛人泪果真如传说中的一样,有起死回生之能。一服下此珠,白衣少女身上的伤口都奇异地消失了,她浑身皮肉如同新生一般,光嫩完好。就连她胸口的窟窿也都被新生的皮肉给填满了。
伸手探了下少女的鼻息,见她再次有了呼吸,顾景织高兴地将姬鳐从地上抱了起来,随着炼玉前往了鲛人族休息的地方。
云仙宫外,柳卿然一行人循着剑气追到了湖边,但没有看到江铃月的身影。他们的神剑似乎被铃月召唤走了,他们追着神剑跑到了这里,就失去了方向。
“奇怪,我到这里就感觉不到小影子的剑气了,难道铃月是在这湖底?”王屠钭道。
阿敏闻言,手摸着精巧的下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这湖这么小,云仙宫怎么会在湖底?你们忘了,鲛人族是生活在海底的。”
她刚说完,忽然湖面一阵震**,湖中心掀起了一股巨大的旋涡,直接将他们三个人卷入了湖中。
“救命!我不会游泳!”阿敏惊慌地大叫着。
那旋涡太大,眼看她就要被湖水给吞没,柳卿然连忙朝她游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她。
阿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害怕地紧紧抱住柳卿然,将头埋在了他的怀中。
王屠钭也在拼命地用抵御旋涡,最终还是不受控制地被卷入了湖底。
三个人被湖水卷得头昏脑涨的,昏死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柳卿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石室中,他的怀里还抱着昏死的阿敏,附近除了他跟阿敏并没有王屠钭的影子。
柳卿然心里有些担心王屠钭,但想到有承影剑在手,性命应该无忧,他推醒了怀中的阿敏。
阿敏醒来,嘴里吐出几口湖水,一脸惊惶地望着他,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柳卿然摇了摇头,扶着她从地上站了起来,抬头打量着石室的周围。
这石室里除了摆着几张石凳外,什么都没有,柳卿然脸色有些阴沉,突然发现阿敏擦过他的肩膀,直直地朝石室最深处的石壁撞了过去。
“阿敏!”柳卿然见状,连忙焦急地伸手要拉她。
但未等他抓住阿敏的手,阿敏的身子已经穿过那面石壁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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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卿然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追到那面石壁前,试图穿过去。可那石壁奇怪得很,阿敏能钻,他却不能。
“阿敏!”柳卿然担忧地朝石壁唤道。
但另一侧的阿敏根本不回他。
柳卿然脸色一沉,拿起湛卢剑,对着那面墙劈了过去。
轰隆声起,石壁碎裂开来,露出一间剑室来,阿敏躺在剑室中间的石**。
他收起剑,走进石室,往里走了没多久,就见阿敏躺在剑室中间的石**,如同睡着了一般,双眼紧闭着,怀中抱着一柄蓝色长剑。
柳卿然认出了那柄剑,征愕地瞪大了眼睛——那是泰阿剑!
他们竟然来到了藏泰阿剑的剑室!
可为何阿敏会抱着泰阿剑?难道她是泰阿剑选择的剑主?
柳卿然心中疑惑,但还是提剑上前想要唤醒阿敏。他刚走到石床边,泰阿剑突然放出妖异的蓝光,将他弹了出去,同时湛卢剑也发出了悲鸣。
两柄神剑同时发出悲鸣,剑身光芒大作,分别形成白蓝两道剑光笼罩在了柳卿然与阿敏的周身。
柳卿然惊愕地望着被泰阿剑护在剑光中的蛮族少女,只见一道蓝光过后,阿敏的双脚变成了一条水蓝色的鱼尾,她身上的装束也变成了蓝色的纱裙,头上戴着蓝白色的花环。
柳卿然愣愣地望着她,似乎哪里见到过阿敏这副模样,可他又想不起来。
忽然,他觉得脑袋疼得厉害,伸手抱住了头。
湛卢剑从他的手中挣脱了出去,与泰阿剑相撞在一起,两神剑相斗,剑鸣不止。
剑光之下,一道尘封的记忆被打开,柳卿然瞪大眼睛望着石**的少女,陷入了痛苦之中。
他又一次见到了苍梧剑灵让他见过的那条小白龙,那是他的前世。他前世叫常衡,是北海龙宫的太子。
在他七万岁那年,他历劫成功,晋为上神,被神帝委派去了与北海相邻的混沌之海,看守被关押在那的邪神焚天被诛杀的真身,还有焚天饲养的文鳐鱼。
在他去混沌之海之前,他与南海龙族的三公主兮苑定了亲,原本再过一万年,等兮苑成年,他就要去南海迎娶她。可是世事难料,他在驻守混沌之海的时候,发现痴心守候焚天的文鳐鱼就是之前救他性命的少女。
他被文鳐鱼与邪神的爱情所感动,不惜违背天命,擅自助文鳐鱼逃离混沌之海。神帝发现文鳐鱼出逃后,大怒,要治他的罪。
他被抽了龙筋,绑在忏悔柱上,每日接受天雷击打,长久赎罪。
北海龙宫因为他的罪一同被罚,龙宫里的所有人都被流放去了混沌之海这个不生之地。
他的父王母后,手足群臣们,都因为他的一己私心在混沌之海过着惨绝人寰的生活,而他与兮苑的婚约也被南海龙王解除。
他从未见过兮苑,所以废除婚约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感觉,他只是心疼被自己害了的族人。但是再让他选择一次,他还是会放文鳐鱼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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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忏悔柱上被绑了一万年,挨了一万年的雷劈,他还是不悔悟,他不懂,自己错在哪里。文鳐鱼是上古祥瑞,它是六界祥和的象征,神帝为何一定要将她囚禁在混沌之海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她出去,造福六界,不是更好吗?
他不知自己错在哪里。一万年不足让他悔悟,那就再关一万年,关到他醒悟为止。
当他以为他将永生永世无法离开忏悔柱时,神界突然来了人,将他从忏悔柱上放了下来,带他去了三生池,让他下届转世。他不知为何,就被稀里糊涂地扔下了界,转生成了宽刀门的少主。而今他看到阿敏,他终于明白了,他之所以能逃离忏悔柱,那是因为兮苑自毁神籍替他赎了罪。
她死在了她成年之日,死在了他本该迎娶她的时候。死在了他爱上别人的时候。
他从未见过南海的小公主,可是她却早已见过他。
她是南海最不受宠的公主,因为她的母亲是卑贱的鲛人,南海的其他公主真身都是幼龙,唯独她跟母亲一样,是卑贱的鲛人。
龙族素来喜欢互相联姻,在北海太子常衡三万年的生日时,北海龙王跟南海龙王提了要结姻的意思。南海龙王大喜,回去后就让人把南海几位公主的画像送去了北海。
没多久,他们就收到了北海的回复,常衡选了兮苑。
当时的北海是四大龙宫之首,常衡是北海最尊重的龙太子,他竟然看上了最卑贱的兮苑。
谁也不知道常衡根本就没有看过那些画像,他不过是无意听到南海使臣对兮苑的诋毁,逆反心理作祟,才故意选了兮苑。可是就是他这无心之举,让兮苑享受了从未享受过的尊敬。
她一下子成了南海身份最高崇的公主,她跟母亲再也不会被欺负了。
因为常衡的好心,她爱上了这位素面蒙面,却善良的龙太子。她迫切地希望自己早点成年,早点嫁给他。可是她盼啊盼,盼来的却是常衡私放文鳐鱼,犯了天规被绑忏悔柱的消息。整个北海龙宫被罚,南海龙王单方面毁了她与常衡的婚约。
而那时,她已经出落成了南海最美丽的公主,听说她与常衡解除婚约,来南海提亲的神族数不胜数,就连神界的尊主,光栾的胞弟都看上了她。
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成为整个海域地位最高的女人。
可她没有,她心里只有常衡一人。
她并不怪他爱上了其他人,她只是惋惜,她没有早出生一万年,早让他看看她的模样,这样,他或许就会先喜欢上她。
常衡被绑了一万年,神界派人问他悔吗?
他说不悔。
于是,他还要被关一万年。
他被抽了龙筋,每日还要承受雷电的击打,如何再受得住一万年。
在南海龙王接受上神凤溪递来的婚书后,兮苑心如死灰,在成年那一天自杀了。死之前,她留了一个心愿,她愿永世放弃神籍,换常衡一世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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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溪被兮苑感动,向光栾求情,常衡获释,所以这一世,才有了柳卿然跟阿敏。
“兮苑……”
前世的记忆不断地涌入脑海,柳卿然满面痛楚地望着躺在石**沉睡的蛮族少女,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滴在了泰阿剑的剑光上。
似乎察觉到了对方对阿敏无恶意,泰阿剑安静了下来,敛去了周身蓝光。
柳卿然收回了湛卢剑,走到了石床旁,伸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下阿敏的脸庞。
阿敏没有醒来。
柳卿然紧张地探了下她的鼻息,气息正常,她应该是睡着了。
不管前世的记忆如何,这一世他是柳卿然,她是阿敏,他们是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但他能有这一世,都是因为兮苑,所以终究是他欠了她。倘若阿敏有什么需要,他能帮忙的话,他都会帮的。
他暗自松了口气,将阿敏从石**抱了下来。
还未走出石室,外面传来了王屠钭的呼唤声。
“柳卿然?阿敏姑娘?你们在哪里啊?柳卿然?阿敏姑娘?”王屠钭一连叫了好几声,才看到柳卿然抱着阿敏从一个礁石洞里走了出来。
他一脸惊奇地走上前去,看了眼昏睡不醒的阿敏,奇怪地朝柳卿然道:“没想到这湖底下会有这么多礁石洞!阿敏姑娘她怎么了?受伤了?”
王屠钭刚说完,目光落在了柳卿然身后跟着的蓝色光剑上,他惊吓地往后退了一步,瞪大眼睛问柳卿然:“这是什么剑?怎么生得这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