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玉带着众人去看了正在经历分足痛苦的阿敏。
少女躺在蓝色的水球里,鱼尾在水中痛苦地摆动着,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姬鳐痴痴地望着她,面露几丝悲怆道:“原来下界的人遇到喜欢的人,会是这么一件痛苦的事。”
顾景织看了她一眼,藏在衣袖下的手微微握紧,没有说话。
炼玉将他们带出了房间,继续留人下来看守阿敏。
“分足一般需要几日?”柳卿然突然问炼玉道。
炼玉沉吟:“多则数月,少则一日,因体而异。鲛人一族素来都是同族结姻,先前从未有过与外人生子的事,所以这位阿敏姑娘是我族的异数,她的分足时间我们都不敢把握。”
柳卿然闻言,脸色沉了下来。
“既然那个阿敏也是鲛人族的人,那我们就把她留在这好了。卿然,苍梧大人的伤已经好了,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做呢。”王屠钭拉了下柳卿然的手提醒道。
柳卿然了然,抬眼看了下姬鳐。
“你们还有什么事要做?”顾景织冷不丁地朝他们问道,目光紧紧地盯着身旁的白衣少女。
姬鳐没吭声。她先前施法降雨遭了雷击,神界已经知晓她的踪迹了。光栾肯定会派人来阻挠她收集九大神剑,现在镆铘剑还未觉醒,她得在光栾的人来之前,找到镆铘剑待其觉醒,再拿剑。
见她不回答,王屠钭他们也不敢说。
顾景织神情冷凝了下来,依旧盯着她问道:“你要去哪里?”
姬鳐并不想隐瞒他,见他一再追问,抬头望着他道:“我要去拿镆铘剑。”
“你们要去阴山派?”顾景织惊问。
姬鳐等人没有反驳。
顾景织的脸色更加白了,忍不住抓起她的手,紧张道:“阴山派妖魔混杂,且巢穴居多,你去哪里找镆铘剑?”
“神剑气息想通,剑气会带我找到它。”姬鳐决然道。
顾景织气急,咬着牙道:“卿然跟土豆都涉世未深,就凭你们三个人就想从阴山派手中抢夺镆铘剑,简直是胡闹。不行,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顾景织刚说完,姬鳐还没有发表意见,王屠钭不由得冷笑一声,对着顾景织嘲讽道:“你怎么去?对,我们都不如你有城府有心计,但顾景织,你当真以为我们三个人都是傻,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堂堂三皇子李麟,镇守南疆边境的大将军,你怎么可能抛下你的职责,你的将士,陪我们去冒险?”
“我……”顾景织被说得哑口无言。
炼玉惊愕地望着他:“顾少侠,你真的是三皇子殿下吗?”
顾景织歉疚地对炼玉作揖道:“抱歉,炼玉长老,顾某的确是李麟,但也是顾景织。你放心,顾某来此,只为求取鲛人血,不会做任何危害你们云仙宫的事,所以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外面的人无论是江湖上的,还是朝廷里的,都想抓捕鲛人,杀之取其血,吃其肉,为求长命治伤。若顾景织真是那三皇子,倘若他出去后率军队过来抓捕他们,那云仙宫实在难以抗衡。
看这三皇子的为人,实在不像是那种杀戮之人。倘若他真的要害他们云仙宫,为何要三番两次在文鳐鱼手下救下她,又为何要帮他们重建新的海域。
即使顾景织从未跟炼玉说过他跟文鳐鱼的关系,但是炼玉看得出来,这两个人关系匪浅。不然他也不会舍弃自己的性命,把七彩鲛人血喂给她。他若真是那种为了活命丧心病狂的人,根本就不会把七彩鲛人血让给别人。
炼玉心中隐隐有些担忧,现在听顾景织这么一说,她心里顿时稍微宽慰不少。
“顾景织,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的选择。等出了这云仙宫,你回去继续当你的三皇子,我继续找我的神剑。我们道不同,不必强同行。”姬鳐凉薄地说道。
顾景织怆然地望着她,嘴角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好个道不同,不必强同行。”他笑了几下,忽然咳嗽起来,他松开了握着姬鳐的手,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顾景织,你怎么了?”姬鳐有些担心地朝他问道,伸手要拉他,被他推了开来。
姬鳐望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眉头蹙了起来。
他为何又恼她了?
她不让他去,也是为了他好。阴山派的人那么危险,他一个病人,又没神剑在手,如何自保?就算她会护着他,可是等光栾的人到了,她自身都难保啊。
“姬鳐姑娘,你施法降雨,救了我族,我族感恩不尽。现今海域复苏,全族欢庆,我已派人去安排宴席,宴请诸位。等宴席结束,明日我再送你们离开这里,你看如何?”炼玉上前说道。
姬鳐点了点,答应了。
鲛人的宴席是海宴,一群鲛人盛装出席,在蓝色的海域中翩翩起舞。
有了充足的水源,所有人都是一副年轻精美的容貌。外面人传说中的,鲛人族容颜不老,果真一点都不错。
王屠钭素来爱看美女,而云仙宫的女鲛都是美女,王屠钭不禁看花了眼。
柳卿然因为担心还在分足的阿敏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姬鳐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了他身侧的空位上。
顾景织没有出席。
炼玉派人去找他了,回来的人说他身体抱恙,在休息,不来宴席了。这理由像是真的,又像是借口。
宴席上,欢歌继续,姬鳐端起面前的酒杯,饮了一口葡萄酒,嘴里有些涩甜。
她坐在宴席的尊座上,薄凉地望着眼前起舞的鲛人们,面容高贵,清冷,宛若神祇。
吃了一会儿,远处有琴音传来,琴音悠扬,如泣如诉。
姬鳐又喝了几杯葡萄酒,然后借故酒醉,先离开了宴席,顺着琴音,去找弹琴的人。
果然,往前走了没多久,她就看到了独自端坐在海边抚琴的白发少年。
她光着脚,踩着砂砾,朝他走了过去。
一阵酒气袭来,白色的水袖在他眼前一扬,顾景织抬眼,轻轻地扫了一眼跌坐在自己身前的少女,弹琴的手指没停,依旧在拨弄着琴弦。
“你这弹的又是什么曲子,怪好听的。”姬鳐问道。
她喝了酒,白皙的小脸上挂着酒醉的红晕,双手托着腮帮,乖巧地捧着脸问他。
他见她这副娇憨的模样,心中的郁气顿时清涧了不少,眸眼微抬,望着坐在月光下的少女,静静地看着满夜的星光洒在她的身上,薄唇微启,声音清冷地说道:“此曲叫离殇,乃是前朝乐师高昂所作,专诉离别之情。”
“怪不得听起来这么伤感,这名字就取得不好。”姬鳐咕哝一声,伸出细长的手指,在九皋琴的琴弦上按捏了几下,扰乱了几个音符。
顾景织不明她何故,停下手看她。
她嘟囔着嘴道:“这曲子虽好听,但听着难过,还是不要弹了。”
“你是无心之人,岂会难过?”顾景织闻言,眼眸暗沉了下来,别开目光,略酸涩地说道。
知他是因为她不带他同行的事跟她置气,姬鳐不以为意地一笑,朝他凑了过去,坐到他的身旁,头不避讳地靠在了他的肩上,抬头望着天道:“顾景织,我知你是好人,对我也好,所以,我才不想害你。”
听得出她是在跟他解释,顾景织心中好受了许多,他任由她靠着,没说话。
姬鳐伸手指了指天上璀璨的星辰,怅然一声:“顾景织,你知道天上有多少星辰吗?”
顾景织摇头:“星辰每夜都不一样,晴天时多,阴雨时少,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今夜算多的吧,你看,就我们能看到的就有好几千颗了。你知道吗,在神界,每一颗星辰都代表着一个神将。也就是我们今夜看到了好几千个神将,但是在这些背后,还有数万乃至数十万的神将。他们随便一个人,伸个手指,就可以把凡人随便捏死。而我即将面对的就是比他们更多更多的神将。炼玉跟你说了,我是文鳐鱼对吗?你知道上古文鳐鱼是什么吗?”
“祥瑞,一切美好的象征。”顾景织侧眼,望着她此刻素静的小脸,低声说道。
姬鳐嘴角微扬,嘴角却流下了一滴晶莹的眼泪。
“对,能带给天地六界带来和平美好的瑞兽,可也只是兽而已。在神界,兽是最低级的生物,我们生来都没有人形,只能靠不断地吸取天地精华修炼出人形来。就算了修炼了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有了人形,可我们还是兽。有的兽会被神将们猎获成为他们的坐骑,有的兽则被用来看守神族想要守护的宝贝。而有的兽只供人玩乐,甚至猎杀。”
顾景织听到这里,有些动容,眼里都是心疼:“你和那些兽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在神界的人眼里都一样。而我这样无主的兽,是神将们最喜欢捕猎的对象。若不是我运气好,恰好逃到了混沌之海,遇到了焚天,我估计早被杀了。”
说道焚天,她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轻笑了起来,继续道:“我当时被他捕了上来,他口口声声说要把我炖成鱼汤吃了,我害怕极了。后来才知道他是在吓唬我,他非但没有杀我,还赐了我千年修为,助我修成了人形。”
“所以你就爱上了他?”顾景织轻声问道。
姬鳐摇头:“那时候还没有,起初我以为他不过跟那些神将一样,找个兽当玩物。为了活命,我就天天讨好他,从此,我们一直生活在混沌之海,度过了一段很漫长的岁月。”
姬瑶说着的时候,眼里满是怀恋,顾景织问:“后来呢?”
“后来,我说我说我想要变强,想要灵力,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就带我离开了混沌之海,哪知这一走,他就再也回不去了。早知道最后他会死,我宁愿一辈子留在混沌之海,当一条痴傻软弱的文鳐鱼。”
“是出了什么事吗?”顾景织问。
姬鳐抬头,看着头顶的星空:“顾景织,你知道神陨落时是会下星雨的吗?我永远记得那场星雨,伴随着他的血下了很久很久。他是混沌之子,六界最远古的存在,他本该与天地共存,谁也杀不死他的,可是,为了保护我这只傻乎乎的低级兽,他被整个神族追杀。在那次诛神大战中,他将大半神力都给了我,然后陨落。”
眼泪如雨般簌簌地落下,顾景织静静地看着她,没了言语。
她说的一切都离他的生活很远,包括她这个人,也离他好远,好远。即使他只是个凡人,即使他没有亲眼见证过她说的那场大战,即使他并不认识焚天这个神,但是他还是从她的话语中感受到了那场诛神之战的惨烈,感觉到了那个叫焚天的男子有多爱她。
她说得没有错,焚天是这世界上最爱最爱她的人,比他还要爱。
他只是爱上了一个她幻化出来的叫江铃月的影子,而焚天爱的是最原始的她。
她的单纯,她的软弱,她的心计,她的身份……她的一切,焚天都爱。他对她的爱,超越了生死,跨越了六界。是那份爱,让她撑过了之后数万年的孤寂与追杀。
“说来讽刺,我就算现在拥有了焚天的混沌之力,又吞食了混沌灵珠,可我还是摆脱不了我身为上古瑞兽那既定的命运。我并非凶残的杀戮之兽,混沌之力只能保我性命,我无法用来伤害人,即使我变成剑魔,也只能杀极恶之人。所以先前,我要杀炼玉不过是吓吓她的,她要不是个极恶之人,我根本杀不死她的。”姬鳐继续道,直起身来,转头看着顾景织。
顾景织目光深深地望着她,道歉道:“是我误会你了。”
姬鳐摇了摇头,笑道:“无碍,我要不装个恶人,炼玉怎会带我们来云仙宫。”
顾景织“嗯”了一声。
姬鳐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在他眼前轻轻地扬了一下。
一道光雾散过,顾景织的白发慢慢变黑了起来。
他惊愕地望着她。
“顾景织,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算答谢你把七彩鲛人血让给我。”姬鳐微笑道。
“你怎会……”顾景织震惊地望着她。
姬鳐继续笑道:“你别忘了,我是一只活了十几万年的兽,这六界,没有谁比我活得更久,你们人类的心思岂能瞒过我。我已经不是之前的江铃月了,我是文鳐鱼,我有你们凡人都没有的力量。我治好了你心脉上的剑伤,以后你就跟没有受过伤的一样,可以当个正常的人了。”
“我……”顾景织看着她,眼眶红了。
忽然,他激动地拉住了她的手,像个孩子般请求道:“你一定要走吗?留下来,当个凡人不好吗?”
姬鳐眼里含着泪,微微摇头,脸上依旧挂着浅笑:“你不是他。我方才探过你的元神了,你前世只是寄生在焚天灵体旁的一株艾草,焚天死后,天地一片混沌,世上邪魔横生,混沌之海内的混沌之气越发浓重,将你连带着我放在他灵体旁的坤屯玉一并冲出了混沌之海,所以你才会带着坤屯玉降世。你前世记住了焚天的容貌,所以今世幻作了他的样子,可顾景织,你终究不是他!我要去找他的,顾景织。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还有,谢谢你喜欢过江铃月,虽然我不是她,但依然很开心。”姬鳐说完,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顾景织望着慢慢飞到空中远去的少女,默默地垂下头,没有再挽留。
怎么挽留呢?他与她相守的岁月,对比她与焚天相守的漫长神时,或许连一首曲子的时间都不到吧……
他有什么资格去挽留。
翌日,炼玉用幻术,将顾景织一行人送出了云仙宫,阿敏跟泰阿剑被留在了海域中。
等九大神剑全部觉醒,姬鳐就可以使用召唤大阵,召集全部神剑,所以泰阿剑就算留在云仙宫,他日也会回到她的手上。
炼玉直接将他们送到了闰胡城城外,然后跟顾景织等人一一道别后,又离开了。
她人刚走,张炳道就在城门外看到了顾景织的身影,他一路飞奔而来。
望着一头黑发的顾景织,张炳道有些难以置信地哽咽道:“少主,你这是……找到鲛人血了?”
顾景织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没有跟张炳道过多解释,目光落在了另外三个人身上。
张炳道也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白衣少女,顿时变了脸色,伸手将顾景织护在了身后,一脸警觉地望着姬鳐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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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见张炳道这副架势,王屠钭当即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顾景织将张炳道拉了开来,朝三个人居中的姬鳐走了过去,从怀中抽出一根玉簪,握住她的小手,放进她的手中。
“若你以后还会回来,还愿意留守凡尘,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拿玉簪来边境找我,好吗?”他望着她,恳切道。
姬鳐笑了笑,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收下了玉簪,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谢谢你,顾景织!认识你一场,我很高兴,但我们后会无期。”姬鳐说道,决然地转过身,带着柳卿然跟王屠钭朝城外停留的骏马走去。
三个人策马一路向北而行,顾景织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白色身影,视线渐渐变得有些模糊。
神界一夕,人间数年。
神时不过只过了一个时辰,人间已经是一年后了。
金碧辉煌的神殿中,众神齐齐站在一起,望着前方坐在金椅中假寐的男子。
“帝君,臣的分身在南海之畔发现了七彩文鳐鱼的踪影,并和她打了一场。她私自施法降雨,触犯了天条,臣请命亲自下界捉拿文鳐鱼!”说话的雷神榔榆元君,分身被灭后他也受了伤,这个仇他必须要报!
榔榆元君刚说完,殿内众人顿时都交头接耳起来,一片议论纷纷。
金座上的尊神微微地睁开眼,眸光颇淡地扫了诸神一眼,没有吭声。
又一人走上前来,是雨神广华星君。
“禀帝君,文鳐鱼擅自降雨的确犯了禁,但吾已经查过了,她降雨是为了救下界鲛人一族。鲛人族的海域被赑屃搞得竭尽干涸,鲛人族面临濒临。鳐鱼此番降雨,救了鲛人全族。吾认为,它此举为善,不当抓。”光华星君说道。
“帝君,吾也认为不应抓。文鳐鱼真身被封印在我的宝塔之中,她在下界只有元灵,即使她想为非作歹,也会顾及真身在我们手上,不敢肆意妄为。我们有她的真身牵制她,不必怕她做出出格的事来。”这次说话的是灵寂塔塔主朗月星君。
多数神君觉得朗月星君说得有些道理,但也有不少神君觉得既然有天规,那倘若今日文鳐鱼违背天规不被惩罚,他日就会有其他神君跟着犯禁。此先河一旦开启,神界岂不是要乱了?
两番言论互相抨击,坐在金座上的光栾则依旧沉默着。他静静地听着两队神君争论不休,待整个神殿都快乱了时,他才轻轻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国有国法,天有天规,我们神界既然设了规定,所有神都该遵守。但文鳐鱼乃上古瑞兽,她自出世起就一直隐蔽在海底深处,藏于混沌之中。她从未入过神籍,算不得我们神界的人。更者,如今她体内吸食了焚天留在坤屯玉中的混沌之力。在场的诸位,经历过七万年前诛神之战的人,想必都很清楚,那坤屯玉中的神力有多强大。若是在抓捕时她以命相搏,危害下界的众生可如何是好?”光栾慢慢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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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神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皆鸦雀无声,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言。
光栾凤眼微眯,继续道:“既然文鳐鱼并没做害人之事,所以此事就先暂且作罢吧。”
“依帝君的意思,我们就由着那文鳐鱼去了?那混沌之力确实厉害,可是那文鳐鱼一心想要复活邪神,我们若任由她肆意妄为,恐日后多生事端啊。”雷神榔榆元君连忙劝谏道。
其他人纷纷点头,确实,七万年过去,那文鳐鱼从未放弃寻找过混沌灵珠。倘若一旦被她复活了焚天,那邪神醒来定不会放过神界。
可是,众所周知,苍梧剑被封印在文鳐鱼体内,要想觉醒焚天,必得文鳐鱼献祭自身。若文鳐鱼一死,谁还能牵制邪神。
这也是他们只敢阻止她寻混沌灵珠,不敢轻易诛杀文鳐鱼的主要原因。
“诸位多看紧点灵珠,不就没那事端了吗。”光栾冷着脸,微笑地说道。
众人沉默。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文鳐鱼杀不得,除了看住灵珠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议完事,其他人纷纷退出光栾的神殿,光栾疲惫地抚了抚额头,继续假寐。
一道红光闪进了殿内,红鸾尊者急急地走到他的面前。
光栾抬眼瞥了她一记,沉声道:“姑姑这般匆忙赶来,可是凤凰族出什么事了?”
红鸾激动道:“你明知故问,姑姑来此,除了为了岑光的事,还能为了什么?帝君,你可有岑光的消息?她若再不回来,她擅自下界的事迟早要瞒不住的。到时候我们鸾凤一族该怎么办啊?”
“岑光生性素来固执,她此番是下定了决心,不会回头了。姑姑若想鸾凤一族不受牵连,还是趁早断去与岑光的联系,继续装个糊涂,当不知道她下界的事吧。”光栾道。
红鸾闻言,眼眶霎时红了:“就真的没一点法子了吗?我就岑光一个女儿,她是鸾凤一族的公主,地位尊贵,神界当真要抛弃她吗?”
“是神,只要犯了错,都要受罚,就算是岑光也不例外。”光栾面无表情道。
红鸾的眼泪落了下来,神情恼恨道:“都怪那邪神焚天,他若不为了那卑贱的文鳐鱼拒婚,不让岑光丢尽颜面,她也就不会……”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光栾沉吟道。
红鸾看着他,咬牙问道:“帝君,你当真要放任文鳐鱼不管?眼下她有了混沌之力,已经不再是先前那个软弱的瑞兽了。神界的人再也阻挡不了她找齐混沌灵珠了,焚天复活是早晚的事。焚天醒了,你这神帝还当得下去吗?”
光栾脸色发寒,没有吭声。
红鸾还要再说,光栾长袖一挥,冷冷地看向她。
红鸾被他的眼神吓到,当即不敢多言,识相地掩面离去。
光栾随手关上了神殿大门,眼里闪过几丝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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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云仙宫出来后,姬鳐带着柳卿然跟王屠钭一路往西而行,追踪镆铘剑的气息。
说来也奇怪,这把剑跟泰阿不同,虽也是未觉醒状态,可是它所在的位置一直在变化。每次等姬鳐三个人赶到它所在的地方,它就会突然瞬移到其他地方,而那地方又与他们相隔很远。
神剑自己是没法瞬移的,到底是谁在暗处操控它?
三个人顺着镆铘剑的剑气,来到了西北荒漠之地。
入眼之处,黄沙漫天。这里的气候十分的干燥,王屠钭身上的钱只够买一匹骆驼了,三个人只好轮流坐着往前走。
轮到王屠钭坐骆驼时,他实在受不了了,像只干瘪的柿子趴在骆驼背上,朝身旁的白衣少女嚷嚷道:“姬鳐,你不是会降雨吗?你在这也降一场雨吧,再没有水,我都快渴死了。”
闻言,姬鳐抬头白了他一眼,冷声拒绝道:“这里本就是沙漠,不是云仙宫那种因外力干涸形成的沙海,世间万物都有它本该遵守的自然法则。倘若肆意降雨,那这些生长在沙漠中的喜欢干燥环境的生物就没法活了。”说完,她下巴微扬,扫了眼地上爬过的几只蝎子。
王屠钭绝望地看向身旁的柳卿然,低低叫唤着:“卿然……卿然……”
柳卿然拿他没办法,将身上的水壶解了下来,将最后一点水全都给他喝了。
“这里荒无人烟,鸟不拉屎的,到底是哪里啊?”嘴里稍微解了渴,王屠钭又有力气讲话了。
柳卿然望着远处走在他们前头的商队道:“我看那些人穿的衣服跟阿敏身上穿的差不多,这里又是漠北,想必前面就是游牧族。”
“游牧族?那我们不是快到阿敏的家了吗?”屠钭恍然道,脸上露出坏笑,看向柳卿然,“一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你的阿敏姑娘怎么样了。卿然,你说她是在云仙宫呢,还是已经回家了?”
“别胡说,我跟她没关系。”柳卿然神情严肃地呵斥他。
“我又没说什么,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王屠钭嘟囔一声,撇了撇嘴。
忽然,眼前一片黑雾萦绕,三个人皆变了脸色。
“好强的魔气。”姬鳐神情凛然道。
王屠钭从骆驼上直起身,吸了下鼻子:“好浓的血腥味。”
“前面应该出事了。”柳卿然冷着脸道,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湛卢剑。
姬鳐率先朝前飞去,柳卿然跟王屠钭分别使轻功跟了上去。
穿过飞舞的黄沙,三个人看到了原先走在他们前头的商队,那些人都已经死了,他们的脖子上都有一道剑伤,伤口处有黑色的魔气渗出。
“是谁这么大的本事,竟然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杀了这些人?而且我们都没有看见!”王屠钭惊问道。
柳卿然俯下身,仔细地察看那些人的尸体:“除了脖子上的剑伤外,他们身上没有其他伤痕,是被一剑毙命的。整个江湖,就连死去的江秋水他们都没有这个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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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是先前那个夺剑的妖女干的?她的武功高深莫测,又有神剑在手。”王屠钭猜测道。
柳卿然沉默,他抬眼看了下身旁的少女。
姬鳐目光凉薄地瞥了眼地上的尸体,似乎发现了什么,她神情骤变,脸色苍白道:“是镆铘剑。”
“你说这些人都是镆铘剑杀的?神剑会自己杀人吗?”王屠钭愕然地问。
“神剑不会,但它的剑主会,镆铘剑醒了。”姬鳐道。
“镆铘剑觉醒了,那它的剑主呢?它杀人,为什么我们没有看到剑主?”王屠钭奇怪道。
姬鳐抬头,眺望前方。
前面十多里远有个游牧族村落,黑色的魔气隐隐从那村落中冒出来。
“她在那儿!”姬鳐冷声道,身影快速地朝村落飞去。
“它?镆铘剑吗?”王屠钭茫然,后知后觉地跟着柳卿然一同朝姬鳐追去。
他们三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村落,发现村里的街道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多死人。鲜血汩汩地从他们身体中流出,流得遍地都是,黑色的魔气在四周飘**。
柳卿然上前找寻了一番,竟然没有找到一个活人,他退回了姬鳐身旁。
“这镆铘剑主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王屠钭捂着鼻子,掩盖住鼻尖的血腥味道。
刚说完,王屠钭就发现躺在他脚边的那具尸体忽然像被吸尽了全部精气一样,变成了一具干尸。
不仅这具,周围全部尸体都一瞬间变成了干尸。
王屠钭吓了一跳,忍不住跳了起来,躲在姬鳐的身后,抓着少女的肩膀害怕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刚问完,柳卿然便看到了远处立在半空中的黑色铁剑。
“你们快看!”柳卿然道。
三个人皆朝前看去,那柄黑色的铁剑像有生命一样,在拼命地吸食所有人身上的精气,那些死人就是因为它才变成干尸的。
“那就是镆铘剑!”姬鳐道,眉头微微皱紧。
神剑在此,它的剑主呢?
她明明嗅到了魔气,那魔物想必就是镆铘剑剑主,不然镆铘剑是不会有这么大的邪气的。可是,她看了下四周,丝毫不见那魔物的踪影,它能躲到哪去了?
姬鳐嘴唇微抿,忽然,镆铘剑身上魔气大作,一道剑光迸射出来,剑身背后显现出一个红衣女子来,那女子双眼紧闭,黑色飞舞,宛若魔魅。
“那是什么?”王屠钭望着那红衣女子,一脸惊悚地问道。
“管她是什么?反正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先杀了再说。”柳卿然道,拿着湛卢剑就要朝那女子砍去。
镆铘剑见状,迸发出黑色更多魔气,朝湛卢剑袭来,两剑相斗,刹那间击起巨大剑光。
跟其他几把神剑不同,镆铘剑自古以来就是九大神剑中最阴邪的一把,自从落入阴山派魔人手中,剑上邪气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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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它剑身吸食了这么多人的血液精气,剑的威力远在湛卢之上。镆铘剑是在自主护主的,明明镆铘剑主都没有加入战局,可柳卿然还是一剑就被它打飞在地。
王屠钭赶忙上前扶他起来。
见湛卢剑从柳卿然手中脱离出去,镆铘剑丝毫不给它再回主人之手的机会,杀气满满地就朝柳卿然刺来。王屠钭连忙拿承影剑作挡,眼看就要招架不住。
姬鳐伸手一把,打开了相缠在一起的承影剑跟镆铘剑,立在了两剑之中。
“大胆镆铘,见到本尊,还不就地臣服!”姬鳐朝镆铘剑大喝一声。
镆铘剑定定地指着她,凝滞了几秒,突然朝她砍了过来。
镆铘竟然敢以下犯上!不受她的号令!
姬鳐大惊,顾不得多想,她手中现出苍梧,直接迎上了镆铘。
两剑相斗,姬鳐松开苍梧,让它自己拖住镆铘,而她则朝远处的红衣女子飞了过去。
那女子似乎感觉到有人靠近,她猛地睁开双眼,露出黑洞一般的眼睛,阴冷地望着姬鳐。
姬鳐惊愕地望着那女子没有瞳孔的眼眸,心中咯噔一下,伸手直接朝那女子的头颅探去,准备探那女子的元神。
待发现那女子是什么时,姬鳐猛地变了脸色,那女子竟然是个死人!
怪不得她只能感知到魔气,却察觉不到那女子的气息,死人怎会有气息?
可是,死人怎么可能觉醒镆铘剑,成为镆铘剑主?除非,她不仅仅是个死人。
姬鳐心中大惊,待她要在女子的元神中探个清楚时,那女子的身影忽然消散在了她的眼前。
姬鳐方才抓的不过是她的一个分身而已,她的本体不在这儿。
姬鳐恍然,回头望了一眼,果真,镆铘剑自剑主消失后,也脱离了苍梧剑的钳制,朝远处飞了过去。
“别让他们跑了!”姬鳐道,召回苍梧剑就要追上去。
突然,附近的干尸被魔气驱动着站了起来,朝她包围上来。
“姬鳐!”柳卿然见状,带着王屠钭一同奔了过来。
三个人拿着神剑与那些干尸搏斗,可那些干尸像永远不会死一样,打倒了很快就会站起来,哪怕把他们的头都砍掉,他们还是会扑过来。最可怕的是,他们砍得越凶,那些干尸身上的魔气就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