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手中茶杯落地,小神官惊得目瞪口呆,动弹不得。
玄微苍溟侧目望向出声之处,朝游露为了保住小神官的命,不让他看见小神官的面目,便两手伸出捧住了他的脸。
“快走!”
一语惊醒梦中人,小神官来不及收拾地上的茶杯碎片,慌乱地喊了一声,“帝君真君小神什么也没看见。”
连忙一溜烟地逃了。
亲眼目视着小神官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朝游露终于放下心来,轻舒了一口气。
将视线收回时,看见玄微苍溟正凝视着自己。
她忽然想到玄微苍溟已经明明白白地图穷匕首现,如今被他杀人灭口的,可不就剩自己一个了吗?
于是朝游露又带着哭腔地喊了一声。
“快回来……”
不独是小神官不见了,殿中但凡是耳朵里能听见一点风声的神官们都逃了个一干二净,只余朝游露孤零零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真君殿中回**着。
“昆仑真君当真是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一会儿叫小神官快走,一会儿又叫小神官留下。可是嫌本君伺候不好你,非得要比翼双飞?”
他去哪里新学了奇怪的知识?
朝游露无奈,“帝君若非要以我入药,我也是没有别的法子。”
这一生将她压榨干净便罢了,她只有一个请求,“只求帝君……来生莫要再在我面前出现了。”
他是悬挂在小毛驴面前的苹果。
只要他再度出现在她面前,以自身为饵引诱她。不管千次万次,无论前方刀山火海,她都会一无所畏、心甘情愿地跳下去,在岁月长河中幻想他对自己的一往情深。
又在梦醒时分反复懊恼,悔恨自己瞎了狗眼。
唯一的解决之道,只能恳求他不要再出现,不要再给予她记忆。
没有别的办法。
什么恩情仇怨,什么谁负谁其实都不是很重要。
天天煎熬自己,也不过是徒增痛苦罢了。
若有来生,如果从一开始就根本不记得,也就不会有怨恨了。
反正来生也不会再相见了。
玄微苍溟便问她:“上一世,你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想法?
朝游露微微一怔,上一世……
上一世她还来不及有什么想法,就已经化成了万千齑粉。但如果这样的转世日后再来一次,给予她充分时间考虑的话……
“也许、可能……是吧。”她承认。
本已缓和的空气再度剑拔弩张。
“你想转世?”玄微苍溟冷笑道,“我就偏偏要将你禁锢在我身边,不管你转世多少次,我都会在你面前出现多少次。”
“不,”他随即又将自己的话推翻,“这实在太麻烦,也太过于危险了。”
这样的事他已经做过一次,再也不会做第二次了。
“下一次,我会在你转世之前,用肉身容器重新将你的魂魄装入。就像栽一棵草,浇一枝花,种一棵树一样。天天搂你在怀里,靠你的人间之气疗愈我的尘毒旧伤。”
玄微苍溟将扒皮吸髓、吃骨食渣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与梦境中那只吃人不吐骨头的赤金龙完美重合。
朝游露失色,抬起一根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他。
“你不是人,你这禽兽……没有人性的无赖!”
指尖传来一阵温热湿润。
玄微苍溟竟倾身含住了她那根手指,在指腹一咬。
她想撤回,却被他捉住手腕。
玄微苍溟悠然自得的神情未改。
“你说得对,我本就不是人。”
另一手在榻上一扯,将朝游露连人带被褥地拉了下来。
“你让我在下面一直跪着,也且来陪陪我吧。”
他仰头将汤药饮入口中,又像老鹰捉小鸡般拎住了朝游露的后领,精准无误地衔住她的唇,顶开后将药液灌入。
朝游露被迫喉咙里咕咚咕咚地吞着药。
吞得太急,险些呛着,滴滴药液顺着嘴角流下,沁湿了衣襟。
“以后,要乖乖地喝药啊。你看,我们的衣服都弄脏了,要不要我帮你烘干?”
“不……”她是拒绝的,“不必了。”
“那就换,你此时身体虚弱,湿衣有害无益。”
他对她也是有害无益,一直如同祸国妖妃般将君王玩弄在鼓掌之间,害得她只能沉湎美色无法自拔,色令智昏。
都要送她上断头台了,还愿意送她几餐饱饭。
兴许这就是他对追随了几百年的他,所给予的最后一点仁慈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美色在前,不享何为?
一只手伸来覆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拳头握在自己的手心中。
朝游露第一次意识到他的手有一种无形的大,好像掌控了她生命的一切。
“我亦曾给予过你机会,”她听见玄微苍溟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但你却无法独自获得幸福,那么……。”
“游露……别想逃。”
她是他掌心中的蜉蝣,因神第一次注视这世界,对蜉蝣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从此注定一生与他紧密相连。她所以为的天涯海角,世界尽头,都逃不过他手中的天罗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