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轻轻的,听来优雅又温柔,**漾得如湖中水波。
“来,真君,喝药了。”
朝游露的身子颤了一颤。
凡间有一出很有名的荤宴大戏,在**美艳的少妇希望不中用的丈夫为自己做最后一点贡献时,便用芊芊玉手端着那碗毒药,深情款款地对他说了一句。
“来,大郎,喝药了。”
她觉得眼前的此情此景莫名的熟悉,哆嗦起来。
“我不喝。”
玄微苍溟坐下,舀起一勺药,轻吹了数回。
“正好,已不烫了。”
药勺递到她的嘴边,“喝了药,身子才会好的快。”
好起来做什么,尽快给他当药人炼药?
唯恐一张口就会被他喂进一勺,朝游露紧紧地闭起来了嘴,不言不语。
玄微苍溟耐心道:“乖一点,把嘴张开。”
朝游露摇头,脸颊「无意之中」碰到药勺,汁液飞溅,沾湿了他的袖口和胸襟。
玄微苍溟的手指僵在半空中。
朝游露心想他若就此怒了,甩袖而去也好,自己又能多了一丝喘息的机会,琢磨着该如何逃生。
他收回了手,勺子在药碗中搅拌着,瓷质的勺碗相碰,发出“叮叮——”的响声。
“真君可知道,当初龙迦叶与白蟒在无终山相合,本君错眼一看,误以为那孽畜将你强占……”
“情急之下旧伤发作,当场吐血三升,滋养出灵草无数。”
他明知故问:“真君可知,那些灵草后来去了何处?”
朝游露也知道他这是要打温情牌了。
“约莫是……被我吃了。”
“真君,”玄微苍溟放下碗,执起她的手在自己的掌心握着,“你要去寻觅其他的夫君,本君也不能硬拦。”
朝游露半信半疑:“当真?”
玄微苍溟凄美万分的一笑。
“不过在真君与夫君欢好之时,亲眼目睹的本君又再旧伤发作、多吐些血罢了,很快神竭力衰,天人五绝。你又何错之有?”
朝游露悚然一惊。
若是自己在与夫君敦伦之时,总被玄微苍溟唇角溢血、目光幽怨地注视着。这便如同热锅煎鱼,哪里来的什么欢什么好,这对她来说是何其大的心理阴影?
就算夫君不介意,她自己恐怕也是当场就萎了。
玄微苍溟的声音柔和得没有半分攻击性。
“游露,你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也不管我的死活了吗?”
“就算是过去我们做了五百年的无性夫妻,为了弥补过去的时光,未来我定会加倍努力,不负好时光。”
朝游露并不买他的帐。
“过去的时光无法被未来所弥补。”
也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轻轻揭过的。
“可是你抱守残缺拒绝拥抱未来,不就一直辜负了自己的生命吗?”
“所以……”玄微苍溟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背,“能够弥补,也是有胜于无,对不对?”
他的逻辑完美如环,朝游露一时寻不到言辞反驳。
她愤懑道:“不要你弥补!”
玄微苍溟抬起头来,“那你要我怎样?”
他站起身来,朝游露以为他会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谁知玄微苍溟撩起下摆,双膝一屈,身子一矮——
就此跪在了她的面前。
“你看……”他神色虔诚地道:“全天下最尊贵的神明,现在正跪在你的面前,祈求你的原谅。”
玄微苍溟全然不按牌理出牌,朝游露一时懵住了。
他这也太过于能伸能屈了吧……
在她从戏本中学到的间接经验看来,下跪认错都是男子祈求爱人回心转意的最后步骤。从撕破脸皮到和好如初是一个漫长的流程,其中还需得经历幡然醒悟,不断后悔,痛改前非,小意殷勤等一系列操作。
心痛到下跪挽回,乃是虐到两眼模糊的高光。
玄微苍溟甫一开局就将最后的大杀器使了出来,猝然之间竟让她觉得束手无策,不知究竟如何是好。
朝游露的喉咙如物梗阻,“帝君……请起……”
“你不肯原谅我,我便在此地长跪不起。”
俨然是个无赖了。
“帝君若是喜欢,”朝游露只得道,“……便一直跪着吧。”
“你以为,不原谅我,也不肯喝药……”玄微苍溟身子端端正正地跪着,口中却说出晴天霹雳般的话来——
“就能逃脱自己做药人的命了?”
朝游露大惊。
他竟然说出来了……就这样扯破遮羞布,直白露骨地说出来了?!
二帝正在僵持对峙之间,正好有初来乍到的小神官前来为朝游露送茶。
白帝入殿已久,小神官本以为帝君早已离去,却看见帝君在昆仑真君的榻下长跪不起,受着真君言语伐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