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猎猎,幡旗在账外呼呼作响,柴劭远远听到敌人的号角声幽咽苍茫。他不再犹豫,拱手作揖,满脸歉疚:“皇上与玄之乃是至亲骨肉,玄之只能辜负各位的一片苦心了。”
他终究没有答应,众将心灰意冷。那长须大将甩帘而出,一双环目却已溢满泪水:“大胤将亡啊!”
与敌交战之时,圣旨忽降,有人拿着圣旨来撤掉柴劭主帅之职,命柴劭即刻交出虎符。战场上临时换帅,这是战争的大忌。顿时兵将都士气消沉,有的甚至临阵倒戈。有人还看到在战场上有赤蚁专门去咬大胤的战马,战马疼痛难忍,嘶叫着到处乱奔,大胤部队溃不成军。天亡大胤,谁都无力回天。
柴劭与普通士兵一起上阵杀敌,上战场之前接了一个亲兵递上来的水壶,刚喝完就头晕目眩,栽下马背,被姜国所擒。
大胤朝气数已尽,姜国大军涌入皇宫,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宫城乱作一团,此时人人自顾不暇,功名利禄荣华富贵都成了浮云,逃命是最要紧的事。姜国士兵被下令不得动这宫里的奇珍异宝,对已经杀红了眼的人来说,杀人成了唯一的消遣。
宫中人心惶惶,对涌进宫来的大姜官兵逃避不及。孟楚孟襄兄妹却似乎找到了乐土。到处都是死人,他们收集了好多人皮。孟襄抚着一个宫女的尸体满脸雀跃:“哥哥你看这个美人,被那些官兵侮辱杀掉,好可惜啊。”不过她的表情一定也看不出可惜,“你看多好看,真是完美的皮囊,都说皇帝会掠尽天下的美女收为后宫,这女子这么美貌就在宫中皇帝竟然没有让她当妃子。”
孟楚冷冷笑道:“皇帝高高在上,每日被身边的人们歌功颂德,可是他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甚至吃什么东西都是被身边的人送上来的,他的妃子也不一定是天下最美的,也许那些公卿王侯的姨太太都比皇帝的老婆美貌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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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襄听得饶有兴味:“哥哥的意思是当皇帝很可怜的?”
孟楚抚摸着妹妹的头发微笑:“做皇帝也有皇帝的好处,你若是好奇,哥哥想法子让你当上皇后娘娘。”
孟襄哈哈大笑:“等到有兴趣的时候我会要哥哥帮忙的。”忽然,她“咦”了一声,“哥哥,水云子哪里去了?”
水云子趁着乱况,偷偷地抱着那小婴孩逃离了孟氏兄妹的视线。他此刻正抱着那个小婴儿在皇宫中躲躲藏藏,他形貌如此,只能披着严严实实的鹤氅专挑人少的地方走。皇宫太大,他绕来绕去不知绕进了哪个宫殿。
满地狼藉,整个大殿空****的。高高的龙椅之上,正坐着一个白发蓬乱,胡茬满脸,身穿长袍的老人。水云子认得出来,这正是大胤皇帝。那夜表演傀儡戏,老皇帝虽然养尊处优多年,仍然隐隐可见眉宇之间的龙虎之气。此时再见,他几缕白发自面颊垂下,他就那么瘫坐在龙椅之上,目光呆滞犹如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充满了浓浓的死气。水云子看得到皇帝身边已经慢慢有黑气缠绕,他大限将至。
皇帝此时已经看到了他,用充满暮色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正在这时,一阵罡风凶猛而来,大殿的门没有关,将水云子的鹤氅吹起。老皇帝看到一副白森森的骷髅站立在面前,他竟然能在骷髅空洞洞的眼眶里看出悲悯之意。
这骷髅正是那日在宴会上跳舞的那个骷髅!这莫非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上天用最荒谬的方式,让一个骷髅来见证他当这个亡国之君?
皇帝哈哈大笑几声,举起长剑一剑刺入自己胸膛。
水云子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外面就响起一阵嘈杂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水云子忙躲到侧殿,听到大批姜国官兵涌进大殿,他不敢久留,匆匆离开。
皇帝自刎,穆贵妃在乱兵中不知所终,有人说被姜国皇帝收入后宫,也有人说她有祸国之姿,已被悄悄处死。
姜国改天换日,大胤皇室被屠戮殆尽,忠臣良将被株连九族,京城血流成河,城内弥漫着经月不散的血腥味。
水云子抱着婴孩在皇宫中转了足足两天这才找到出宫的路,趁着皇宫还是大乱,他逃出皇宫。
京城街市上一片狼藉、杳无人烟,横尸遍地,和前几天的街市简直是天上地下。偶尔有人出现逃跑尚且不及,根本没人注意到鹤氅之下裹着一具枯骨的水云子。
此时来了今年第一场雪。人道瑞雪兆丰年,今年的雪却和鲜血混杂在一起,红白相间、凄艳哀绝。
水云子恐怕被孟楚孟襄追到,水云子不敢走大路,专捡人烟稀少之处而行。越走越偏僻,越走越高,不知不觉,他爬上了一座山势平缓的山。
绕过山坳、翻过山谷,雪越来越大。他身上落满了雪花,可惜他没有血肉没有体温,只能将鹤氅裹得再紧一些,以免冻着孩子。那孩子说也奇怪,一路上都不曾哭过一声。他年幼不懂害怕,滴溜溜地看着水云子,小手在他的骨头间穿梭着玩耍,甚至还发出“咯咯”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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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走了多久,他忽然听到前面有水流之声。他想起孩子这么久都未曾吃东西喝水,便寻着声音找水要给孩子喂水。
远处传来咯吱咯吱踩雪而来的声音,他还未来得及躲藏,娇笑声便已传来:“你逃走便逃走,为何还偷了我的孩子?”竟然是孟襄,孟襄在,孟楚就肯定会在。果然,孟楚的身影从一株压满白雪的枯松后转了出来。
“孩子无辜,你答应过我要放了他的。”水云子抱紧婴儿不肯放手。
“哈哈哈……”孟襄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不再理会他,而是看向山下,山下隐约可看到皇城,姜国迁都京城,热闹得紧,依稀可见灯火辉煌。
她对孟楚道:“又一个王朝就这么灭亡了,新王朝马上就建了起来。原来皇帝也不过如此。哥哥,你要不要也去抢个皇帝当当?”
孟楚摇头:“皇帝本就是轮流做的,又有什么稀罕,我们兄妹在这世上逍遥自在,岂不更好?”
“还有我们这位长生不死的神仙。哈哈哈……”孟襄大笑,这世界越乱死人越多,她就越是开心。
出宫之前她曾偷偷看了一眼姜国的皇帝,年纪轻轻俊俏模样,她心动不已。也许什么时候还会再回这皇宫,也许是这皇帝死的时候,或者是姜国灭亡的时候也不错啊。
水云子看着怀中无辜的孩子,他还在开心地玩耍。水云子看到他的嘴唇干燥,顾不得顾及孟家兄妹,抱着孩子往远处走去,远处的飞瀑湍急而下,流到近处一汪水潭中。水云子低头想从潭中舀水给婴儿喝,可他伸出手来却只是五根干枯的指骨。
他看着自己的手骨,伤心不已,哀声长叹,真不知这样的生活何时是个尽头。想要发作,却又顾忌怀中的孩子,把气忍了下来。
那潭水咕噜咕噜地涌动起来。他忙抱着孩子退后,从潭水中湿淋淋地钻出两个人。一个是美貌若仙的女子,一个是青衣男子。
水云子认得那青衣男子,正是大胤朝的太子。那日在皇宫大殿宴会,那皇子丰神俊朗,虽坐在那里不发一言,却满眼哀痛。此时再见,他消瘦了许多,表情不再严肃,唇角甚至还挂着一丝笑意,但他眼中却充满死寂之色,再无生机。
那绝美女子正向水云子这边看来,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捆了你的仙骨,看你成了什么样子!”这竟然是冥王,他竟又变了个模样。还未笑完,却听得水云子怀中有啼哭之声,这婴孩这一路上都未曾哭过,这时却为何哭泣?
水云子的倒霉都是从被冥王捆了仙骨之后开始的,此刻见到了冥王,所有的不满和气愤都朝他发泄出来:“你这不男不女的妖怪把孩子吓成这个样子!”
冥王身子一晃,不知怎么就把那婴孩抱到怀中,满脸失而复得,简直要喜极而泣:“你竟然在这里?为何如此调皮?我找了你这么久……你若真的丢了,我这冥王要当到何时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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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还是大哭不止,柴公子抱过孩子,婴孩竟然马上就停止了哭泣,还朝柴公子露出个笑容。
冥王抱不到孩子,心中不悦,又看看孟楚兄妹和水云子,心想时间久了水云子师父师兄定会发现,一定会来找麻烦,于是决定迁怒孟家兄妹。他对着水云子伸手一指,捆仙绳从水云子脊柱之上解开,飞进冥王手心。
水云子的身体一寸寸地生出皮肉来,不多时便已与往常无异。他看到自己长出血肉发肤,惊喜之情难以自已,忍不住仰天长啸。
孟家兄妹见情势不对,匆忙想走。水云子念动咒语,孟楚便即变成了一具枯骨,旁边还有两条树枝。
孟襄吓得后退几步,双眼含泪看向水云子。如若不是见过她残忍的手段,谁都会以为这真是个娇滴滴的弱女子。
“神仙哥哥,救救我!”此刻,她最大的忌惮是不光表情,连长相都变幻莫测的冥王。孟襄扑通一下跪下,她膝行到水云子面前:“我们兄妹二人本在杂耍班卖艺,杂耍班有了新鲜玩意之后,我们就沦为人们出气欺侮对象,我被那班主的儿子在腹上划了一刀,差点没命,我哥哥的手足被人砍下,又被歪歪扭扭地缝上……我们受的苦,从来没人知道……”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受罪,所以就来伤害别人么?那些被伤害的人可从来没有害过你们!”水云也听得心惊,嗟叹一声。他天生好为人师,此刻似乎已全然不计较孟襄曾经那么折磨过他,又谆谆教导起她来了。
忽然,他腹部一凉,一把匕首正插入他腹部,孟襄露出个诡异的笑容,将匕首用力往下一拉,又从她体内钻出一个一尺大小的布偶,这布偶双目通红,用力想从水云子的伤口钻进去。可那伤口瞬间痊愈,了然无痕。
“磨磨唧唧想要烦死我!你当神仙都这么与众不同,被人一次又一次地陷害捉弄,本王真为你师父感到痛心!”冥王右手一伸,手臂无限伸长,将那布偶一把抓了过去。布偶尖叫起来,冥王五指用力,那布偶挣扎着发出尖利的哭叫声。声音渐息,一道微弱的黑气从她头顶钻出,被冥王吸入口中。孟楚的骸骨忽然破碎,出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男布偶。一缕黑气也从男布偶头顶飘出来,冥王张嘴吸入,满意地打了个嗝。
“这竟然就是两个妖物的真身。”水云子没想到他们是布偶成精为害。只见这两个布偶破败不堪,一个胸腹被割了长长的刀痕,另外一个手足皆被扯断过,又被歪歪扭扭地缝上,伤口触目惊心。
那孟襄竟没说谎。
雪下得更大,搓棉扯絮一般,不多时就将这两个布偶埋在雪中,了然无痕。
水云子将孟楚、孟襄的尸骨收拾起来,埋在一棵松树下。他手抚树干叹道:“孟兄,孟姑娘,没想到当年一别,再见竟是这种情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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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他辞别师父师兄下界历练,刚到人间,事事不懂,于人间俗事上连个七八岁的孩童也不如,处处碰壁,步履维艰。
那日正是除夕之夜,大雪漫天。家家户户灯火点点,欢声笑语总传到耳边。他漫无目的地行走,任雪花飘落肩头。前面一个卖饼的中年汉子小跑着到了一个院子门口,用力拍门,从里面出来一个妇人和两个小孩迎着他进去了。也许这天底下,也就只有他孤身一人,无处可去了吧。
马蹄声哒哒而来,一个戏耍班子从他身边匆匆过去。他随意一瞥,看到一个小孩正用一把匕首扎着一个布偶玩耍,那布偶身上好几条长长的划痕,几乎把里面的棉絮都翻了出来。马车过去,他听到一个妇人大声呵斥道:“耍刀子做甚,割了手不要找娘来哭!”
随意坐在一个宅子门外的台阶上,雪花在他脸上颈上融化,他想着人间太难过,不如还是回天上去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大红斗篷的少女走出来挂灯笼,一眼看到正坐在自家门口的水云子,“呀”了一声,随即笑着喊道:“哥哥,哥哥你快来……”
披着象牙色披风的年轻男子走出来,他眉眼舒展,满脸和煦,行动间犹如带出一阵春风。
水云子时常想起,天下熙熙攘攘,他却无处容身,这兄妹二人却给他带来唯一的温暖。水云子就在孟家住下,在落雪斋之前,孟家是水云子在凡间的第一个家。孟楚孟襄把他当作家人一般,他们多少次秉烛夜谈,相伴踏青,月下对酌。
住了几个月,水云子打算继续云游。孟家兄妹依依不舍,孟楚笑问:“兄长何时回来?”水云子看着远路笑道:“也许几个月就回来!”
孟楚看看妹妹有些促狭地道,“我们襄儿马上就要十八岁了,她可说过十八岁的时候就想嫁给心上人呢!”孟襄羞赧地转身走开。水云子于感情完全不开窍,没有理解孟楚的意思,也奇怪孟襄为何忽然回房间了。
临行前,孟襄一直送他到很远,水云子直说:“你快回去吧,不必再送了。”
孟襄一直低着的头忽然抬了起来,水云子忽然发现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他一愣,只见孟襄深深地凝望着他,缓缓地念道: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
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他心中一震,那双泪目似乎深透到了他的内心深处,一个从未曾打开过的角落似乎悄然有了一个缝隙,他心里一阵慌乱,忽然不敢再看孟襄的眼睛,匆忙告辞离开,心中全是孟襄最后看他的眼神还有她一字字念出的那首诗。他活了多少年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却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不敢深想,心中乱作一团,不知如何自处,便在近处寻了一个隐蔽的山洞闭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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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孟襄是怎么等待他,一个月,一年,两年……直到被布偶占据了身体,最后的念头依然是:花开了又谢,又一年过去了,我想着的人为什么还不回来?
这一闭关就是将近百年。刚出关就遇到了那样的事,此时此刻,孟襄双目含泪念着那首诗的样子犹在眼前——
水云子心中凄然,抬袖抹抹眼角的泪水。他好似懂了什么,又好像错过了什么。只是孟楚、孟襄这两个名字成为他漫长无涯的生命中永远难忘的名字。
“我便在此结庐而居吧。”柴公子眺望远处灯火之处,正是皇宫所在。落雪有声,等大雪消融后,一切尘埃落定,人们照样忙着生计。大胤朝,也只会成为老人们闲来无事的围炉夜话而已吧,只是那抹紫色的身影从他脑中倏忽而过,柴公子心中大恸。
“这小东西不要我抱怎么办?”冥王此时已经成了一个中年书生模样,两撇胡子巧妙地竖起,正和小婴孩双目相对,那婴孩被冥王看了一会儿,又委屈地大哭起来。
柴公子看这孩子冰雪可爱,满眼澄澈,暂时抛却郁结之情,笑道:“不如我来收养他如何?”
“也好也好。就在你这里,我最放心。”冥王应允着。
“一念净心,心无所求,这孩子便叫净心吧。”柴公子笑道。
“好名字好名字,净心极好!”水云子收起伤感,抚掌笑道。
冥王念叨着:“要做冥王的人叫什么净心,真是莫名其妙。”
柴公子抱着孩子和水云子并肩而立,尘世灯火就近在眼前却远在天涯。
水云子蓦然醒来,太阳西斜,自己竟然是在落雪斋的游廊摇椅上睡着了。吴刚和薄荷正在院中围着一只小乌龟叽叽喳喳。
“哈哈哈,你看它动了,动了。”
“公子早说过了,不要惹它生气,否则它一哭就会发水灾!”薄荷被吴刚气得满面通红,她真想殴打他啊。
“三公子你醒了,太阳快落了,怕你着凉,我还正要给你盖件衣裳呢。”净心怀中正抱着水云子的鹤氅。
水云子心想,净心可不记得他还是婴孩的时候,这件鹤氅曾经裹着他走了不少路。今日净心这孩子看他的眼神怎么这么温和可爱,与平日不耐烦的样子完全不同啊。
进得书房,只见书桌前正摆着一幅有些发黄的画,画已裱好,画上正写着《骷髅幻戏图》几个字。一旁那卷已经摊开的《万象图》上,大雪弥漫,树石被移动,一道飞瀑前凭空出现一处宅第,大门上“落雪斋”三字龙飞凤舞。
柴公子正在书架前翻看一本书,听他进来,悠然一笑:“这一觉睡得可好?”
水云子想起梦中往事,心中依然恻恻:“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想来我身为神仙,却跑去经历这一番劫难。对了,我怎么进去万象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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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虽在游廊睡着了,魂魄却百无聊赖地到我书桌前,还抱着《骷髅幻戏图》呆呆地看,似乎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似的。我怕你活得太久,忘记往事,便助你一臂之力。不用谢我。”柴公子一脸关怀地拍拍水云子肩膀。
水云子被柴公子关切的表情感动,虽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可这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的人跟他一气说了这么多,他真是感动不已。
“说来真是丢人啊,吴刚薄荷他们不知道吧,否则我真的再无脸面来落雪斋了。”水云子对这个问题忧心忡忡。
柴公子还未答话,门口响起一阵爆笑声:“笑死我了,从盘古开天地到如今,从来没见过那么憋屈可怜的神仙,哈哈哈哈哈……”
柴公子的脸绿了。
吴刚正在门口捧腹不已,薄荷低头认真地盯着手中抱着的玄武,但是可以看出她隐忍的笑意。
柴公子轻咳一声,不去看他指控的眼神。
“哈哈哈,堂堂神仙去卖艺跳舞,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吴刚拍着大腿仰头狂笑,却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原来是被口水呛到。
薄荷怀中的玄武忽然从壳里钻出来对着吴刚大声道:“让口水淹死汝!让口水淹死汝!”
所有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水云子笑得直接坐在了地上,薄荷笑得直捶吴刚,净心正在门外要进来,笑得打嗝不已忙跑去喝水,连柴公子也笑出了眼泪。
往事也许不堪回首,但总会有雪后新晴,枝上春光。闲敲棋子,浮生一醉,在这样的世界里,有亲朋好友在身边,确是人间至乐。
柴公子置身摇椅中,从未曾安定过的心柔软下来,悠然而笑。
(第4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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