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红烟令-3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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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豫州城内。

一位戴着黄金面具,身披深灰色斗篷的高大男人正在城中缓步而行。过往的路人看到他这般醒目而离奇的打扮,都忍不住回过头多看他几眼。

忽然,那男子似乎察觉到了周遭的目光,脚步一顿,拐向了附近一个卖茶的小摊子。

小二看着他那浮夸吓人的面具,吞了吞口水:“呃……客官要来碗茶吗?”

那人顿了顿,道:“我身上没有凡间的钱币,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若是不愿我白问的话……你看,这个可还值些钱?”

那人一伸手,凭空摸出了一颗巨大的夜明珠,递给了小二,差点没把那小二的眼珠子给瞪出来。

我的个亲娘哎!这究竟是哪儿来的二世祖爷爷,这么大的夜明珠也能说送人就送人的!

“当……当然值……”小二颤颤巍巍地想要伸手去接那颗珠子。

就在他即将将珠子拿走时,旁边忽然伸出一只纤小却骨节分明的手,抬手便摸走了他快要到手的珠子:“哇——这么大个夜明珠就只换一个问题?不如哥哥你给我吧!我知道的可比他多多了!”

那面具男子闻声望去。面前站着一个异常美貌的少女,就连那被她夺了夜明珠的小二见到她的脸,也一时间忘了生气。

她笑着说完,随即便天真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那是一张约莫二八风华的少女脸,眉似新月,眼泛桃花,微微勾起略带讥讽的嘴角,更是看得他眼熟无比。虽说比记忆中看着天真了些,也没有穿她那常年一成不变的红衣服,但是这张甫一飞升就几道剑气**平了他日神殿大门的脸,怕是化成灰了他也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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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沉声问道:“月神?你不是应该在黄道宫里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夜间,黄道宫客居。

令红烟隐了身形气息站在门外,望着屋内还未熄灭的灯火,内心把成煜这小子给吐槽了八百遍。修为散得头发都白了也不知道好好休息,这都快子时了还亮着灯,他到底在里面干吗啊?

屋内的人似乎和她心有灵犀,她刚这么想完,里面的灯就熄了。令红烟在寂静中停顿了许久,似乎是想等他睡着。

她是真的不太想在成煜清醒着的时候和他碰面。

白日见到成煜活着回来那一刻的狂喜消退后,现实的尴尬就立刻填满了她的情绪,以至于令她当即便借口与景恒议事落荒而逃。

如今她和成煜算是什么呢?

徒弟对师父倾心已久,师父对徒弟也是一团乱麻不清不楚。若当梦境为真,说不是师徒,成煜那一身修为皆赠予她,落得须发尽白未曾有悔,她却浑然不知,因果情债越欠越多,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他们二人,纠缠两世,数千年的感激与倾慕交杂在一起,她觉得自己都已经糊涂到分不清了,那成煜呢?成煜就真的明白自己的感情吗?

算了算了,还是先进去看看他吧……她闭上眼睛,随即身形化为一道青烟,自门缝中钻了进去。

黄道宫不愧是银票成精的门派,就连客居的门窗都是相当的大手笔,密闭性好到连月光都透不进来多少。她侧耳聆听着成煜的鼻息,平缓而悠长,应该是已经睡着了,于是便放宽了心,抬指一拂,使双目在黑暗中可视。

**的人一头银发披散在枕上,一向白皙的面庞有些病态发青。日神原本应该明如旭日东升,高似泰山巍峨,是人人可望而不可高攀的存在,却为了她几乎散尽修为,变成了半个纸娃娃……

“咳咳……”**的人忽然蹙眉,闭着眼睛连声咳嗽起来,像是人没醒,却在梦中都不得安稳。

她连忙低下头检查了一番他盖在身上的被子,待到每一寸都妥当熨帖后,终于满意地想要将手收回之时……有人捉住了她的手。

**的人睁开眼睛凝视着她:“别走……”

令红烟无奈地出声:“什么时候醒的?”

成煜的嘴角扬起:“师父还在门外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不过我现在体虚不好探查,所以就只能看看师父会不会心疼给我盖被子了。”

令红烟无语:“我说在外头看着那灯怎么就忽然灭了,合着故意引我进来呢?”

“是啊,”成煜大大方方地承认,“我就是利用师父心疼我。”

令红烟被他的坦然噎了一下,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她觉得成煜好像有些变了,从前他习惯把许多事情都闷在心里,凡事都只能让旁人去通过他的表情做判断,现在倒是……外放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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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概不知道成煜在上界日神殿的观水镜内日日夜夜地看着她,一看就是近两千年,她的喜怒哀乐、她的所思所忧,全被他看在眼里。

师父就是一盏主动燃烧的孤灯,在这天地浑然一色的漆黑中亮得扎眼。从前成煜只觉得她遥不可及,只可观表象,却无法探知其内心深处到底在想什么。如今,他只怕是比令红烟本人都更了解她。

因敬生爱,由爱生怜,直至泥足深陷,万劫不复,也不愿再脱身。

成煜思忖片刻,忽然闷哼一声,惊得令红烟眼皮都跳了跳:“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师父在冰原上与那斩月剑融合之时,我替师父受了那魔息几箭,大概是……”

他还没说完,便被令红烟惊愕地打断了:“几箭?那是几箭?你胡闹!”

她记忆中冰原上那满天的箭雨……

她当下便懒得再想太多,直接上手要看他背后的伤口。

“疼,师父,轻点儿……”

“现在知道撒娇了,早做什么去了?”令红烟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抬手燃起屋内膏烛,往他背上细细看去。那魔气成箭,一动便是往骨头里扎。好在成煜到底有个仙人底子,伤口已然痊愈,就是背上斑斑驳驳,活像是从钉板上滚了一遭,“臭小子!你知道你现在就像一块滚刀肉吗?”

成煜听到她这么说,低笑了一声:“我给师父看伤口,只是想让师父心里一直念着我,结果师父却还把我当个孩子看。师父可知道,从前我最怕的便是被师父当成一个无法依靠的孩子?”

令红烟心道,完了,这家伙白长两千多岁现在彻底成精了!现在说起这种话居然脸上连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了。

她干咳一声,松手放下他背上被掀起来的衣服:“那倒是,毕竟,你现在年岁与我也算是相当,的确是不能再将你当个孩子看了。”

“那么……”成煜缓缓道,“你现在如何看我?”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令红烟,全然没打算放过她,直到将对面的人看得彻底烧起来。

令红烟简直想吐血,居然会被自己的徒弟逼到想要落荒而逃的境地。

她倒吸了一口气,强撑着顶回去:“能怎么看?我可是你师父!我创月下楼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她决定通过人生经历的不同劝他知难而退。

不料成煜淡定道:“不瞒师父说,你创月下楼的时候我就在观水镜内看着。怎么从万魔窟内猎得珍药兽皮,怎么变卖,怎么换地建屋,我看得一清二楚。”

令红烟气道:“你!难不成我睡觉洗澡你也盯着!你是登徒子吗?”

“那倒没有。”成煜面上不自觉染上些红晕,“每到这时,我会关掉它。”

“哦?是吗?”令红烟一挑眉,逼近他,“那你脸红什么,莫不是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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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煜神色自若地抬起头来,看着她的脸:“既然如此,那师父面若红霞,莫不是更心虚?”

真的很心虚的某人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便听到对面人说了一句:“你看。”

成煜真的学坏了。

令红烟没了办法,决定摊牌:“成煜,我还是要问一句,你真的分得清楚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吗?将来你若是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师父不希望……你到时候后悔。”如果有一天成煜看清了自己的喜欢不过尔尔,那么到时候,他们两个人又该如何相处,如何收场?

成煜:“那若是我发誓永不后悔,师父就会接受我吗?”

令红烟一顿,显然是不信。

他冲她淡淡一笑:“看来……师父终究是看低了我。”

随即,他便站了起来,令红烟知他背上有伤,想让他坐回去,忽见成煜撩起衣摆,膝盖一弯,居然径直跪在了她面前!

“你这是……”她瞳孔猛缩,蹲下身来想把他拽起来,他却不管不顾地以手抵额,躬身向前。

月神礼。

她僵在原地,劝阻的手一松。

“从前在楼内,楼主教导楼内弟子觐见月神像之时,便要行此礼,以祈福求愿,问疑解惑。如今信徒成煜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月神,不知可否得解?”

令红烟神色复杂,右眼皮忽然跳了一下。

成煜抬起头,朗声坚定道:“我心悦月神已久,于此情海沉溺数千年,仍是执迷不悟,仍是不得解脱,月神殿下可愿度我?”

看似跪下去的是成煜,可此刻身心俱震,被对方一张无形的大网死死箍住之人,却是令红烟。她起身连退数步,心下骇然。

“你赢了,成煜。”她怔怔道,“算我怕了你。”说完,她便慌不择路地逃了出去,走的时候没注意脚下,还被门框绊了一个踉跄。

……再不逃跑,怕是一整颗心都要全输在屋内。

屋外,一张传音符凭空燃起化灰。火光下,令红烟的脸庞忽明忽暗,面上情绪有些看不分明。

“月袖……赶紧过来阻止我……”她喃喃道,“你们说的一点没错,成煜这家伙真的对我有别的想法。你要是再不过来拦着我,我怕我真的要答应他了……”

次日,成煜推开房门,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他照着对面那个面色阴沉的人躬身:“楼主。”

月袖望着他那一头白发,愣了愣:“你怎么这副德行了?”

成煜淡淡道:“不过是出了点小意外。”

月袖环顾了一眼,四下来来往往不少黄道宫的弟子都在用余光往这边瞟,于是他压下了一路风尘仆仆外加惊怒交加积攒下来的不悦,忍住不发:“随我来。”

成煜神色坦然,像是早就料到了要经历这么一遭:“是。”

月袖睨了眼他,一挥袖,两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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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道宫客居会客堂。

令红烟指尖掐灭一张传讯符,皱眉道:“什么情况?月袖那家伙怎么突然不回话了?”

正巧这时候,被她发配去山门口接月袖的楼焦从外头进来了。

令红烟扭头问他:“怎么就你一个人?楼主呢?不是说已经到山门口了吗?”除了豫州城魔气一事,她还指望找月袖当垃圾桶来探讨一番,这个两千年铁树开花的问题。

楼焦耸了耸肩:“不知道。楼主一见我就问我成煜在哪儿,然后我给他指了房间。他不让我跟,我就只好回来了。”

令红烟:完了,要打起来了!

她猛地起身想去拉架,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坐了回去。不行,不能去。以月袖的性子,本来可能不会下死手,她要是真出现在现场了,估计至少得趁成煜有伤卸他一条胳膊下来。

令红烟沉声问:“他去多久了?”

楼焦默算了一遍:“半盏茶吧?”

……那没事,这点时间还打不死人。于是她对楼焦挥了挥手:“没你事了,忙你的去吧。”

“哦。”楼焦点了点头,回去继续做他的早课。作为一个勤奋刻苦的月下楼的优秀弟子,早课这件事情,就应该风吹雨打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落下。

他走后,令红烟坐在椅子上,指尖不住地敲击着桌面,一直算到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出了门。

另一头,黄道宫后山。

满地的残花烂果,正中央的两个人收了剑,一个怒气犹然未消,一个重伤未愈面色发白,勉强站直了身子。

月袖怒不可遏道:“混账!你居然敢……居然敢对主上……”

成煜坦然道:“弟子真心心悦月神令红烟,望与之结为道侣……”

“混账!”听到他说“道侣”二字,月袖满脸信仰被亵渎的神色,厉声道,“你可知道,她是你师父!”

成煜:“弟子知道,但……弟子仍是不改妄念。”

月袖:“你……”

成煜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昨日连令红烟本人亲自的拒绝都没能让他退却,更别说旁人的话了。他是铁了心地要将这妄念坐实了。

月袖终于平复下来,冷静道:“你可知是主上传讯唤我来的?”

成煜:“想到了。昨日师父从屋内仓皇离开,我猜,她大概是自己不想做这个决定而去求助楼主了。”

月袖强忍着不去问昨天晚上他做了些什么好事,怕自己那股气上来又要动手打人:“那你便应该知道,她的意思是拒绝。”

“知道。”成煜顿了顿,“可那又如何?”

月袖蹙眉重复:“那又如何?”

成煜正色道:“我心悦她是我的事,她愿不愿接受是她的事。我一不打算强迫她,二不打算挟恩图报……”

那头令红烟找黄道宫的弟子打听了他们二人去的方向,想着该如何一碗水端平地把两人拉开,便隐了气息往这边走,恰好被成煜正说的话截停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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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她愿意接受我,成煜此生无论刀山火海,都会与她同在;若她不愿接受我,我便退回原处,永远是月神的信徒。他日师父若遇见真正心悦之人,弟子便……”他忽然顿住,似乎再往下多说一个字都会要了他的命似的。

令红烟扬手撤去隐匿的气息,在场两人瞬间便察觉到了她的存在,齐齐向她望来。

“若我将来有了所爱之人,你会如何?”她望着成煜。

“倾我所有,恭祝师父缔结良缘。”说完,他见令红烟一怔,又闭眼自嘲道,“师父还真信了,这是假话。”

令红烟:“那真话是什么?”

成煜抬眸,黑色的瞳仁中充斥着戾气:“杀了他!”

令红烟:“这就是你说的不强迫?”

成煜闭了闭眼,似乎他自己也很矛盾。他是发自内心地不想强迫令红烟,就算被拒绝,也愿意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做她最贴心的小徒弟。将来令红烟若是想要他走,他也可以主动消失在她面前,远远地看着。但是,除了……她爱上其他人。

他无法接受师父与其他人耳鬓厮磨的样子,无法接受这世上有人在师父心里的分量比他还要重。

“是。”成煜睁开眼,哂然一笑,“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打从生下来,我就没受过什么好的教养,挨打、受饿、关笼子和狗抢吃的,想要什么只能自己拼命去抢,要么抢到要么被打死。若是当初没有师父拉我一把,如今也不知会是个什么德行,即便是披了这两千多年的仙皮,也依旧改不了这骨子里的陋习。真抱歉……让师父失望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完,他便垂下了头,一阵风吹过,方才打斗时被月袖打散的发丝飘落到额边,因伤病未愈而显得有些单薄的身子,再加上那黯淡无光的白发,令红烟只觉得他好像下一秒就要不在这个人世了一样。

原本想要说什么想要做什么,她忽然就全都忘了。

他偏执吗?偏执。可是她自己也偏执得不遑多让。那他讨厌吗?令红烟有些茫然无语。她听到自己胸腔中那颗寂寞了无数年的心脏正在剧烈而急促地跳动着。

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有答案了。

下一刻,她拔了边上月袖的佩剑,瞬息间便架到了成煜的脖子上。

被心爱之人拔剑相向,成煜的身形晃了晃。

这下连月袖都有些惊到了:“主上,不……”

“你别说话!”她冷冷地打断了月袖。

成煜面色仍然很平静:“师父是觉得我恶心……所以要杀了我吗?”

令红烟定定地望着他:“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成煜,你真的不后悔?”

成煜灰败的神色一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忽然间心头滚烫,喉结上下动了动,嗫嚅道:“所以……师父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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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剑又恶狠狠地往他脖颈处逼了逼:“你先回答我!”

成煜的眼睛一时间黑得发亮:“是!我永远不会后悔!若违此誓,定叫堕入无边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哐当”一声,令红烟手中的剑被扔在了地上。

她仰头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将来若违此誓……”

成煜猛地低头,截住了她口中剩下的那半截话。他的吻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虔诚,如暗夜中的火山一般,于静谧之时无声爆发。他的眼中似有晶莹闪烁,一颗心大起大落,好不容易塞回原处,浑身上下哪里都是烫的。

令红烟被他亲得迷迷糊糊的,什么两千多年过去了变成熟了,全都是鬼话。她好似在水中行舟般,心绪起起伏伏。

“哐当”一声巨响,令红烟如梦初醒,猛地将那个就要当众犯错误的狼崽子推开。成煜有些不悦地动了下:“师父?”似乎是在怪她抽离得太快了。

她觉得自己快要尬死在原地了。

因为那声巨响是源于月袖出于震惊而失手掉落在地的武器。

“月……月袖?”她颤巍巍地喊了一声边上那个仿佛被天雷劈中的人。

她还从没有哪一刻像今天这样,希望自己当场暴毙。

月袖听到她在叫自己,身形晃了晃,似乎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属……属下……先去找景宫主……对!找景宫主!”

说完,他便摇摇晃晃地走了。

令红烟也是尴尬极了。

以月袖的性格估计把自己眼珠子抠出来的心都有。

背后忽然贴上了一个温热坚实的躯体,那颗头枕在她的肩膀上,热气就呼在她的耳边:“师父。”

那调子差点没把令红烟的魂都叫酥透。

她干笑道:“我那边还很忙,景宫主和月袖都过去了,我也得过去。你要是没事的话,就赶紧回去休息吧,或者去找楼焦还有华……”

成煜低笑道:“师父今晚还来看我吗?”

令红烟望着他的笑容,忽然觉得脊背有些发凉。本来是打算去的,但他这么一问,她觉得去了可能有点危险。

“师父这是不信任我吗?”成煜又笑了一声,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师父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你听听这话你自己信吗?

成煜嘴角翘了翘,伸手在她的掌心捏了一下:“不是说要去?快去啊……师父。”

与此同时,豫州城内,客栈。

戴面具的男子皱眉将尝了一口的茶水推到了一边。他的面前堆着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吃的玩的用的,攒下来一个巨大的包裹,全是以物易物换来的。他挥袖一扫,将那些都只碰过一口的食物嫌弃地归到了桌角。

“凡人追求的,原来就是这般污浊的口腹之欲。”他厌恶地收回了视线,将剩余的那些非食用物品收进光束中,“难怪六根不净,难能羽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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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日神殿内的仙官便一脸蒙地发现殿中央那金贵的主椅上堆满了不知名的杂物,并日神殿下的一句传音:“收起来交给仙史宫,此乃如今下界的风俗物。”

在这种时候都不忘心系上界史料编撰工作的热心神尊日神殿下,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才偏头望向了这个一直饶有兴趣地望着他的少女。

“你跟着我两天了,想求什么,说吧。”

“我就看着哥哥一直戴着面具我好奇嘛。”那少女撑着头,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哥哥能不能摘下来给我看看?”

“不能。”

少女失望地嘟囔了一声:“可我真的很想看看,我都跟两天了,哥哥还不能满足人家一个小孩子的愿望吗?”

说小孩子倒也不算夸张,这少女看面相顶多不过十五六岁。

日神淡淡道:“是吗?可我观你内里,却像是已经成年许久了。曾听闻下界有的丹修为了强行提升修为,会主动炼制出一些禁药,有的服用过后,骨头会停止生长,一直停留在少年时代,你是吃药吃错了吧?”

那少女望着他笑嘻嘻道:“吃药?可哥哥一见面就叫我月神,或许我真是你找的那个月神变的模样也说不定呢!毕竟……我觉得哥哥很是面善,就像是从前见过一般。”

“你?”日神瞥了她一眼,“修为太弱。”

少女嘴角笑容不变。

“差不多了。”日神殿下站起身来,他兜里能换的东西都已经全部用完,终于决定动手给此次下界之行画上一个圆满的记号,他扬手,一根红线于指尖迸出,直冲大堂一角而去。

四个片刻前还在高声饮酒谈笑的男人忽然就被捅了个对心穿,像是糖葫芦一样穿成红绳上的一串,离奇的是,就这样,还没落下一滴血。

一旁的客栈小二听到动静跑过来,定睛一看,恰好看到那诡异的“糖葫芦串”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在半空中打着摆子,嗓子里嗷的一声,直接就昏厥过去,结果那四个本该死透的人动得更欢了。

原来是四只傀儡。

日神收了红线,那四只傀儡便立刻如同被切断了牵线的皮影,软趴趴地倒在椅子上了。他回头,望向身边坐着的少女。

少女面色不变眨了眨眼睛:“哥哥,那根线是什么东西啊,看上去好厉害?”

日神:“你不知道吗?仙器炼魔绳,摄神魂,抽元神……你袖中不也有一根吗?”

“哎?真的吗?”少女天真地笑着,“我不知道欸。”

日神被她那连声的“哥哥”硌硬得眉头皱起:“劝你不要再喊了,我听着很恶心,比刚刚那糕点还要糊嗓子。”

少女毫不介意地笑着:“可是啊……哥哥刚刚把我的傀儡弄坏了,是不是应该赔我点儿什么东西呢?”

日神抿唇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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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界多年的月神令红烟破天荒地传音日神殿,说下界豫州城内日神祭大典上,有修士假借大衍复行术制造出日神降世的假象,并且动用大批傀儡修士潜入城内,通过分发中阶以上的符纸,煽动欺骗城内那些没有灵根的普通人。

要知道下界这些普通凡人,看似软弱可欺,可是上界飞升的神仙都要倚靠这些凡人的香火信奉存活。也不知是哪个胆大妄为的修士,居然敢和神仙们抢修为,这种打破上下两界平衡的事情,就算令红烟不上报,他也迟早要将分身投下来走这么一遭。

这两日他绕着豫州城探了一圈,确实如令红烟所说,透着古怪。

黄道宫辖地,本应信奉日神,照理来说,他的分身下到此地后,该是每日供给充足、灵力充沛才是,然而这些天,他却几乎没有感受到多少纯粹的信仰之力,反倒隐隐有魔气混杂在其中。

不过,说是魔气,其实也不尽然。毕竟上下界公认,魔气的源头便是极北之地万魔窟,下界两次大规模的战役都是为了抵御万魔窟南下的魔气,并且因此产生了两位后天神尊,而这一次的“魔气”却是于万魔窟外自发聚集起来的。

这令他不得不想到了这豫州城内失常的香火供奉。如果那些“魔气”原本应该是那些该成为供奉的信仰,却不知为何变成了别的东西呢?那么这种内在的差别也就只能由他这个接受信仰供奉的人才能察觉到了。如果他不下界,或许根本就没人能分辨这些东西真正的古怪之处。

不得不说,令红烟这女人神仙当得够荒唐,直觉倒是够准,抓重点抓得很对。

日神抬眸,发现那少女还笑吟吟地盯着他看,似乎是在等他做决定。

谁也没想到,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豫州城魔气,居然会关联到一个看上去天真柔弱的少女身上——除了她的脸,她真的长得太像令红烟了。

“你既然自己找上门来,就带我去你们的地方。”日神道,“否则我就打碎你的元神。”

少女瞪大了眼睛:“你们神仙都这么凶的吗?还好我还没成神仙!”

日神一眼便望透了她的芯子:“放心,你永远都不会是。”

少女不知被这句话刺激到了哪里,神色忽然间狠厉起来:“你给我住口!”

日神睨着她:“想好了吗?本尊时间有限,抽了你的神魂系在绳上引路过去,也是一样的。”

“恶毒的神仙!”她狠狠地啐了一口,“我再也不叫你哥哥了!”

“带路。”

“哼!”少女冷哼一声,伸手将那四个报废的傀儡招来,收入了乾坤袋中,“跟我来!”

两人踏出客栈门,日神殿下将手背到身后捏了个诀。

店内所有的打斗争执痕迹一时间消失殆尽。昏睡在地上的小二揉着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迷茫地摸了摸后脑勺:“哎,我怎么躺地上了?刚刚发生什么了,我怎么一点儿都不记得了……算了算了,估计是太累了,得找机会和掌柜的说一声,看看能不能休息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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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内传来一声叫唤:“茶呢?怎么这么久还不上?”

小二连忙笑脸迎上去:“就来就来,您请好……”

而店门外,早已没有了那两人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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