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红烟令-2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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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只是手举累了,想要活动一下罢了。”她慢条斯理地将剑归回鞘中,“说到这里,我倒想起一事,我那徒儿十几岁的时候,课业一向很好,总是被宗门里的长老拎出来夸。不过呢,有一次,他却被长老狠狠地在功德簿上记了一笔。他倒也没做什么,就是小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所以被长辈罚了。”

令红烟这么一说,边上的灵淮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昏迷的成煜,楼焦想起那一幕,对天翻了个老大的白眼。

这一茬,他们可都记得。那天,在课上一向闷声不吭像入定了一样的成煜,居然会当堂站起来质疑月铮长老。

“长老,您方才说,人、妖、魔、神生而有别,是因为人本善,妖本混沌,魔本恶,神本超然,故而不同。可学生以为,并不尽然。”

月铮长老见他站起来,不紧不慢地放下书,从台上走了下来:“那成煜如何看呢?”

成煜朗声道:“月神曾有言,‘诛不问正邪而问有道否’。学生想,月神的意思是人、妖、魔、神这四者,生来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月铮长老微笑:“成煜,我没问你月神大人的意思,你既然选择站起来,就应该是有自己的理解。我要你说你的理解,你是怎么看待这句话的?”

成煜:“学生以为,万事万物都绝非是尽善尽美,关键看如何对待不足的那部分。”

月铮长老笑问:“那么,在你眼中,这四者是如何对待不足的呢?”

“妖魔杀人,杀人便是杀人。人要杀人,则会长篇累牍,言语粉饰,以美化罪行,使其合理。神若想杀人……”他顿了顿,“则必然是天意如此。天意,除神之外,世人皆不可捉摸,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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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竹板,两个时辰禁闭,自己去惩戒堂领。”月铮长老微笑着打断了他。

成煜:“是……”

回到此时的城门口。

令红烟:“当时月铮罚了成煜,我作为一个溺爱徒弟的师父自然是不怎么赞同的,我觉得我徒弟说得还挺有道理的。上头那位,您觉得呢?您觉得……秦萧之死是天意使然吗?”

神明:“月神,你在质问天道。”它的语气平缓而笃定。

令红烟:“我看天道不顺眼您不是早就知道吗?怎么,难不成这么多年过去,您看我变得顺眼了?”

神明被噎了一下。

令红烟:“您不愿说,干脆我替您说了吧。七千多年前,下界凡人多听信人间君主而少有信神的,神明不悦,便命已飞升的仙君下界传教。仙君降世,助人间散修建立宗门,以黄道宫为代表,凡人接受了系统化的修仙理论,并开始普及。但是,以凡人的寿命来说,这样的进程过于缓慢。秦萧下界多年而无一人结为金丹,眼见着第一代的修士就要老死,到那时会有许多人因不堪忍受一生白白浪费,而造成退却。故而这时候,仙史宫便下旨,要召回秦萧。你们是故意这么做的。仙君寿命漫长,本足够传授完所有的东西再行离开,为何要让她中道而止步呢?因为你们明白,人心多贪。”

那边,玄元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想来是那闭关的几千年令他早已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却也更加无力。秦萧不仅是死在了人的贪婪下,更是死在了仙史宫的刻意引导下。她贡献了全部的生命和血肉,彻底奠定了宗门在人间的繁盛基础。

再之后,昭明因恨入魔,两次引导万魔窟内的妖魔踏入人界,两次大战,上界也水到渠成地册封了两位后天神明,这无疑是提供了一个信号——凡人只要潜心修炼,修为达到一定的高度,不但可以成仙,还可以成神。

“自此,下界再无入仕为优的说法。普天之下,莫非神土,率土之滨,皆为神从。君王将修士奉于上座,王公将子弟送上仙山。人人都想成为景旭第二,人人都想当第二个令红烟。可是,神怎么可能真的甘愿让一个人与自己比肩呢?”令红烟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感慨自己这碌碌营营而又终无所成的一生,“日神早已被你们创造出的灵识所取代,我今日也本是心甘情愿来此战死的……我累了。与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你们安上一个罪名,背着骂名灰飞烟灭,我宁愿自己选择死法。”

神明沉默半晌:“月神于下界有守卫之功,天道又怎么可能让你死。”

“是啊,天道。”令红烟喃喃道,“也是,神也得守功劳簿上的规矩。”

是啊,这就是神明。成煜说得真是一针见血,哪怕它要杀你,它也得从自己的规则里翻出一条合理的安在你的头上,以显示它的大公无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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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中响起翻阅书简的声音,众人不明所以,令红烟却清楚,那是神在检阅功德簿。

神明:“月神令红烟于守卫豫州城有功,着既往不咎,返回上界。勒令下界凡人清扫豫州战场,尸骸阵中亡魂伤人者就地诛杀,未伤人者酌情予其轮回。豫州累世孽债,着其境百年内无新生子降世,以儆效尤。”

于靖在后头低喃了句:“好家伙,豫州境内百年内无新生子降世,这是要灭种啊……”

“月神,是这么答应我的吗?咳咳……”昭明每咳嗽一句,就吐一口血。玄元想去扶他,却被他挥开,他盯着令红烟,“你别忘了你徒弟的命还在我手里。若我不救他,上头的人是会救他,还是巴不得他早死?”

“你急什么?”令红烟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微笑,“昭明前辈,你死之后,我要管你借一样东西。”

昭明望向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如星星般璀璨,和秦萧的一点也不像,但不知为何,他却忽然觉得,这双眼睛,和他记忆中那双淡漠如霜雪的眼眸是如此相似,相似得令他窒息。

“好,我答应你。”

令红烟微笑:“我替成煜多谢你。”

昭明一愣,替成煜?他还来不及反应,却忽然看见令红烟开始解自己外衣的衣扣。

众人一头雾水。

这下连神明都不禁出声询问:“月神,你又要做什么?”

令红烟:“我听说,两千年前,有一个人替我担下罪责,我才得以剑灵之体重塑人形,如果今天,我要做同样的事情呢?”

神明似乎早有所料,答得很是平静:“月神,豫州城内活人做鼎,三度血祭,千里尸骸阵,你抵不了。”好一个有理有据的抵不了。推波助澜之人置身其外,身不由己之人百死难赎。

为何如此?凭何如此?

令红烟的外衫恰在此时褪落在地,露出内里贴身的黑金软甲:“若是……我愿意扒了这身神骨呢?”她抛出了一个大胆的,而又极具**力的条件。

扒神骨,这就意味着,自下界修真兴盛以来,上界因势利导所封的两位后天神明将全部陨落。上界的神明,再也不用绞尽脑汁来想办法清理这个令他们极为头痛的历史遗留问题。

神沉默了。他们在思考。天空中的竹简翻动的声音变得愈发频繁凌乱,似乎隐隐还有窃窃私语的商讨声。

许久,他们在商议之后,终于重新开口:“若你真的愿意抽掉神骨以免除那些凡人的罪责,可以。”

令红烟单膝下跪,嘲讽道:“多谢诸位神明恩准。”

神明顿了顿:“月神,其实,这世间除了你所以为的自由以外,还有秩序与平衡。”

让凡人飞升上界是平衡,扶持宗门是平衡,抹杀掉个别有可能威胁秩序的人也是平衡。这便是天道,没有善恶,不论对错,只论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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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神的职责,便是维护这世间的秩序与平衡。如果你不能理解的话,那么,你的确不配坐这个位置。”

“我明白。”令红烟笑了笑,“可我不愿意。”她不愿原本正常的人在天道的哄诱下背离本心,成为上天的棋子,扭曲地摆在合乎秩序和规矩的棋盘线上自相残杀。他们是人,神不懂人,他们从来都不懂。

“所以您守您的秩序,我为我的追求,我们各遵己心。”她低下了头,“来吧。”

霞光漫天,鸾凤穿云,紫气东来,冻土消融,半空中降下神谕:“月神令红烟——恣意妄行,违背天道,着仙史宫褫夺神位,剔除神骨,即刻执行!”

修真界上万年,有史以来第一个被除名的神尊,可想而知上界那帮仙君听了得直接吓傻,令红烟这么戏谑地想着,她可真算是仙史垂名了。

霞光中,日神的身影在她面前显现。令红烟眯着眼睛望着这位相处一直不是太好的同僚:“我说怎么除个名都搞出了当年飞升的阵仗,原来是你来了啊!还是真身下来的,可以啊,什么时候溜回去报信的?”

日神淡淡道:“本尊是来行刑的。你毕竟是曾经的月神,由本尊行刑也不算辱没了你。”

令红烟:“那挺好,当年毕竟砸了你的大殿。如今,你也终于能解气了。”

日神:“本尊不会手下留情,若是这途中你不幸死了,不必怨我。”

令红烟微笑:“那是自然。”

日神的手中多出了一根流动着金光的竹简。

上界也曾有犯事被罚的仙君,但是剔骨除位一事,确实前所未有。不是用刀剔,神骨也不是一根骨头,而是用记载犯事仙人的功德的那根竹简,划开后背皮肉,刺入脊柱,再以神简牵引出内里与其相呼应的骨髓,全数剔出,方为剔神骨。

日神抬手,金芒划开令红烟背后雪白的皮肉。竹简刺入皮肉,触碰背上那根长长的脊柱。那竹片看似粗钝,实则乃神造之物,锋利无比,仅仅一刀,便直接穿透了脊柱。

“啊——”令红烟一声凄厉的哭号。痛,极痛,像是有人将她的身体劈开,用万斤巨石在断裂的骨头上碾,碾碎之后再将已经碎掉的骨头碾成渣子。

她“咚”的一声跪倒在地,失去了支撑的身体,像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日神极轻地蹙了下眉。这女人经历了方才的打斗,身上本就到处都是窟窿,怕是不可能撑过抽骨这一遭。

一粒粒流动的骨髓吸附在竹简上,日神能够看到那个趴在地上已经痛昏过去了的身体犹在无意识地**着,与之而来的便是逐渐消散的意识。在场的人甚至能够看到她身体里的精元如同流沙般缓缓泄出,四下飞散。

昭明的眼中一片濡湿,他又想起了秦萧。秦萧死时,也是这样一番画面。生命如流萤般渐渐消散,就连抓都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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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昭明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噗……”

“昭明!”

“不用管我了,玄元。”他摆了摆手,“去吧。去救那个姓成的小子吧,去吧……我答应了。”

“姐姐,别睡。”

“谁是姐姐?”

“无名姐姐。”

令红烟恍惚间看到一个穿着凡间盔甲模样的小将军,站在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你是……老鬼?”

他点了点头,微笑:“无名姐姐。”

她在脑海中搜索着关于月无名的梦境记忆:“对,你认识月无名,你是当年被她送下山的少年。”

褚连:“我就要走了。”

令红烟:“所以你是来跟我告别的吗?”

褚连看着她,没说话。

“终于功德圆满要投胎了啊,挺好。”她顿了顿,“刚好我也要投胎了,也不知道下辈子能不能碰见小成煜。”

是了,若说还有什么遗憾,大概就是终归没能陪着他一起走下去。

褚连的嘴角露出些许苦意:“再见了,无名姐姐。”

日神落刀的手一顿。令红烟身上的气息有变化,那些不住流散的精元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拢住了,不让它们四散流出。本该死得透透的人,居然慢慢有了回生的迹象?

他若有所思:“难道是你吗……”

也罢,天命该是如此。于是他不再迟疑,手起刀落,最后一记。

“轰!”

接连的变动让在场众人几乎快成了惊弓之鸟,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跳起来。

有人指着远处惊呼:“快看!城门的石柱塌了!”

倒塌的石柱压毁了杵立在那里长达两千余年的绞架,只余一地的碎砖烂木。

在场的白鹿洞弟子试探着使了个观气循迹之术,片刻后道:“城门处有一股极强的力量消散了……”

“那绞架什么来头?”

“据说是许多年前日神飞升那会儿,下界的豫州城门被妖魔攻破,守城将军战死,守将的儿子接过父任却指挥不力,导致伤亡惨重,最终被城民问罪,绞死在城门口了。”

“那他还真是有够没用的,活该吧。”

……

“我爹说,作为将军,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自己的兄弟,放弃城里的百姓,所以我必须下山。”

“无名姐姐,我记得我那时候跟你说,我爹告诉我,在山上比在山下更有意义,对吧?可我现在觉得,他说得其实不对。”

“我更想做我觉得正确的事,而不是有意义的事情。所以,再见了,无名姐姐。”

这一次,就是真的永别了……

“主上今日如何?”

令红烟恍惚间听到这么一句话,脑子有点混沌,月袖?

“回楼主,恢复得还不错,估摸着这两日就该醒了。”

月铮也在?

月袖蹙眉:“那边呢?”

月铮长老微笑答道:“您说成煜?也快了……不过,属下私心还是觉得,神尊大人先醒过来比较好,不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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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袖冷哼一声:“他还有胆把这儿拆了不成!”

这时,床榻上传来一阵咳嗽声:“那还真没准儿……”

“主上?”

“别吵了,你们俩什么时候也这么多话了?”被强行吵醒的令红烟揉着头,“我都梦见自己一只脚踩进了阎君殿里,结果硬生生地被你们俩给吵回来了。”

月袖闻言,一千多岁的老汉子直接红了眼眶:“主上……您放心,哪怕有天您神魂被碾碎到这世间的各个角落,我也能给您一片一片地找回来。”

令红烟无奈:“我这刚醒你嘴里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月铮长老冲着她温雅一笑,单手置于前胸行礼:“之前多有怠慢,属下见过月神大人。”

令红烟笑:“你这老狐狸……礼行晚了,我已经不是月神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顿,抬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

果然,下一刻月袖那掺杂着后怕的埋怨声音便响起来了:“主上,您当时为何要骗我,明明说好了,您怎么能一个人去冒险呢?您要是真的……真的……”

令红烟连忙开口:“我错了。”

月袖后头的话被堵了回去。

“主上,咱们还是别继续打扰大人了。”月铮长老忽然笑着开了口,“灵淮那里给我传了音,说是成煜已经醒了,所以还是先让大人好好休息一下吧。”

于是,令红烟便无奈地看着月铮将滞留在她床头的月袖拉走,临出门还微笑着朝她点了下头。

“这老狐狸……”令红烟低声笑骂一句,“跑这儿看我的好戏来了!”

话音刚落,院门外又有匆匆而入的脚步声,后头还跟着个声音:“成兄,你刚醒要多休息!别下地乱跑!成兄……”

她赶紧闭眼,躺回榻上装死。唉,月袖好打发,这位祖宗可不好哄。她也就是这时候,才来得及感慨一下自己这条命还真是硬得离谱,扒仙骨都不死……

豫州城一战,如果说在听到昭明说秦萧的事情之前,她还勉强留有一丝解决掉事情能留一口气回去履行和成煜的约定的幻想,等到昭明把秦萧陨落的真相一说,她就知道自己多半是活不成了。

两个本不应该存在的后天神尊已经去掉了一个,大好机会还能不除掉剩下的这个?正如她所请的那样,主动扒仙骨,已经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干净、最体面的死法了。

唯一的麻烦就是……成煜怕是要恨死她。常言道,事不过三,她都没脸数自己这是第几次扔下他了。

脑中一片杂芜,可是那脚步声却不会等她冷静下来,顷刻之间已然到了近前。

“红烟……红烟……”垂落在床边的手被来人一把握起,僵硬地揽在手心,“你为什么还不醒……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

“成兄……唉……”华迁叹了一句,唏嘘道,“你昏过去了大概不知道,月烟师父她要扒神骨,那精元一个劲儿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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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红烟在心里无奈地跟了句,别说了。

“别说了……”成煜的嘴唇有些发颤,刹那间声音变得充满恨意,“我要杀了他们!”

令红烟只觉手背上一点湿热**砸了上去。她僵住了。成煜……成煜哭了?

她已经快要不记得成煜上一次落泪是什么时候了。哪怕是在山门前拉住她衣角的时候,哪怕是当初被魔息害得不得不选择自焚的时候,他也没哭。

她的成煜啊,他说要变强,因为变强了之后就可以保护师父,所以他可以流血,但不能流泪。因为流泪很软弱,师父可以软弱,但是他不可以。因为他还要把肩膀留出来,留给师父靠在上面哭。

她的手背上一片湿热。

成煜面上的表情忽然一滞,错愕、狂喜、气愤……三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他面上交替闪过。

华迁站在他身后是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的,他只看到成煜的动作忽然一僵,然后把头抬了起来,面色有些阴沉沉的,脸上犹然挂着未干的泪痕。

华迁被他这眼神吓得一颤:“成……成兄?”

“你先出去。”他的调子冷冰冰的。

“啊?”

“出去!”

“哦!”华迁也不知道他忽然是怎么了,只当他是悲伤过度情绪不稳定,想着留点空间也好,也让成兄早点平复下心情。他快步走出去,关好了门。

令红烟心里升起点不好的预感,刚打算睁眼招供就听到一句:“醒了多久了?”

她干笑着睁开眼睛:“其实……”

话说到一半就被截断了,成煜俯身撬开她的牙关的时候,口中犹带着泪水的咸涩味。她的身子被完全压在了不甚柔软的榻上,修士本来就不怎么需要睡觉,令红烟又是个抠门的主,这房间里的床不会比干硬板子舒服多少。

她心中叫着苦。

压在她身上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分心,两只手强硬地将她的头扳过来与自己对视,眼睛红红的:“你又在想着怎么骗我!令红烟你没有心!”

她一时还没想好该怎么接,嘴里冒出一句:“那是因为我把心给你了。”说完,她就后悔了,这编的什么火上浇油的烂台词?

“令红烟!”果然,他恼怒地打断了她,“都什么时候了,你嘴里能不能有一句真心话!”

“好好好。”她无奈道,“我有错。”

哪怕时间倒流,哪怕再往她嘴里塞上一颗后悔药,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把成煜放倒了送出去。在那种情况下,说什么她和成煜都不能同时死在那里。

或许是她这副毫无悔过之心的坦然样子刺激了成煜,只见他盯着她,抬手从乾坤袋中捞出一小团碎头发,当着令红烟的面变作一根长长的红线:“师父还记得这个吗?”

令红烟盯着那个东西,觉得有点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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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煜温柔一笑:“这红线中编有你我二人的头发,当初我未加冠,师父将它赠予我束发,虽之后被秦洗砍坏了,但是没关系,绑个手还是很结实的。”

说着,他便将令红烟的双手用红绳一绑,和床柱缚在了一起。

令红烟震惊地望着他:“你你你……”

成煜低下头来,鼻息在她的面颊上流连,痒得她心里发颤,逐渐移至耳畔,他低语道:“我在使代行术的时候对自己发过誓,要么我死,要么我从那里活下来,你就永远别想再推开我。”

“我不推。”

他闷声道:“我要把你锁起来。”

“好。”

“除了我的视线范围内,哪儿也不许去。”

“依你。”

“红烟,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我是。”

成煜得到了她再三地肯定之后,眼神灼热起来,呼吸急促地向下流连,想要更进一步地确定……

数日后,玄元带着昭明的尸身来到了月下楼。

玄元:“你们要的死后赠礼,老夫给你们送来了。”

令红烟坐在烟月小筑院内的石桌旁,成煜就站在她的身后,攥紧了她的一只手。

“他……到时间了?”

玄元:“是啊,比起被一道天雷劈死,丹田被毁,像个凡人一样老死,也算是幸运了。”

令红烟轻笑:“你不恨我?不光杀了你的挚友,还要在死后亵渎他的尸身?”

“亵渎?”玄元笑了声,“人死如灯灭,死后的脸面,不过是给活人做样子的。”

是的,令红烟当时管昭明要的礼物不是别的,正是他死后的尸体。

她当时与上界的神明对峙时说,要将昭明的尸体大卸八块,那些话不是在开玩笑,是半真半假。

黄道宫陨落即将重建,下界修真三足鼎立的局面被打破,她的确需要让各宗门以昭明为戒。

她可以保证进缘禅师没有野心,月袖没有野心,但是其他中小宗门呢?会出现第二个黄道宫吗?

“那么,我就收下这份礼物了。”说着,她忽然变出把光刃,在玄元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割下了一绺头发。

玄元一怔:“这是?”

她将那绺头发递给玄元:“你留作纪念也好,撒了也好,他死前就没给你留下什么遗愿吗?”

玄元:“说倒是说了,秦萧的仙元散落到了世间各处再不可寻,不知能否化为晨雾风语相伴左右?”

令红烟微笑:“那便去吧。”

“多谢。”

送走玄元之后,她伸了个懒腰,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察觉到身后有束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转了过去:“成煜?”

“你要亲自去吗?”

她眨了眨眼睛:“那不然呢?”

“我去。”

她权当没听见:“这种得罪一群人的事情,我做起来比你有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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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红烟,你还把我当个孩子哄。”

叫全名了,不好,真生气了。

令红烟:“你看,我被你关了这么多天,你哪儿也不让我去,我都快要憋疯了,就当让我出去透透气?”

成煜:“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挑战天道救下豫州那些人,虽然被扒了神位,但现在人人都敬仰你,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管你做了什么让他们不舒服的事情,他们都能容忍你。反正,现在的你不过是一个修为尽失,神位也没有了的普通女人罢了。”

令红烟微笑:“你看,你这不是想得很明白吗?所以啊……”

“但是我不许。我不许你这样抹黑自己。”

面前的男人单膝着地,单手置于前胸。

月神礼。

“令人厌恶的事情请让我来做。我的神明就该干干净净地被供奉在台间案头,永远被人敬仰,永远被人膜拜。”

令红烟苦笑:“可是成煜,我已经不是月神了。”

他弯下腰来,虔诚地将她的手贴上面颊——

“你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神明。”

下界第一万三千七百四十二年,月神令红烟被褫夺神位,自此退居避世。

同年,月下楼与灵山以两大宗名义于月下楼召开修真界大会,以昭明为戒,各数各宗门历年弊病,刻于石板之上,向天下公示,期间革除弊病,由两宗牵头,强制执行。

月下楼内门首徒成煜将已故散仙昭明枭首,头颅悬于会场门口,各宗宗主与会之时,昂首即可视,无不骇然。

三百年后,月下楼楼主月袖修成得道,自证真身,飞升上界。临行前交代以成煜为主,灵淮为辅,将月下楼托付给两位首徒。

成煜即月下楼楼主之位。

他在位期间,继续严格遵守着两大宗与会时定下的秩序,且以两宗为标杆设下有史以来最严苛的弟子甄选制度,带头焚毁境内全部神庙,经年的修真热潮,一时竟有阻断之势。

自此,下界迎来了长达三千年之久的和平长盛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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