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山海-二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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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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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见到畴华之野之前,从来不相信大荒竟然还有这么美好的地方。

那是层层群山之间的一块沃野,并不太大,就像是上苍在满世烟尘之外特意留下的一块,那里桃花满地,流水淙淙,三两部落聚集其中。

当我带着满身的疲惫和伤痛闯入其中时,看到的是一双双澄澈的眼眸。这里的人仿佛与我不是生活在同一片天地,对于我的到来,他们似乎只有惊愕却没有丝毫敌意。

他们没有任何顾虑便接受了我,而我也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部落里人不多,层层环绕的群山给了他们足够的保护,自给自足的生活给了他们免受外界侵扰的底气,一直以来他们就这样平静地生活着,直到遇到我。

我来自一个很大的部落,是族长的儿子,也是族里最勇猛的勇士,本该由我顺理成章地继承族长之位。可是再勇猛的人也敌不过阴谋诡计,最终是我的叔父,我父亲的兄弟当上了族长,还一路追杀我至此。我误打误撞地闯了进来,而追杀我的人却在外面迷失了方向。

很俗套的故事对不对,但是世事就是如此,相同的故事总是一再重演。但当我闯入这个世外之地后,我觉得以后的故事可能会有所不同。

我也不太想回去报仇,那个位置如果留给我,我自然能干得很好,但是其实换成我的叔父,我知道也不会差。那既然如此,又何必要争个你死我活。

我现在很喜欢这里,虽然人们对我充满好奇,却不会对我的过去刨根问底,也没有人用探究、敌视的眼光看我。我一身潦倒,就随便编了一个失意的外乡人的故事,他们很自然地接受了我,因为我的来到,给他们带来了新鲜的气息。

我自己搭了个小木屋住在里面,平时总有小孩子到我这里来讨些稀奇玩意,别看我长得高大威猛,手里的活儿却细致。我会用长叶编出各种小虫子挂在房门口,活灵活现,有讨人喜欢的就送出去,所以我的屋前总是欢笑声不断。

时间不长,部落所有的小孩子我都认了个遍。我喜欢和小孩子们玩,这比与成年人打交道轻松得多,而且从孩子身上得到的信息并不比成年人少。当时的桃花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桃花是族长的小女儿,取个这么美的名字并不是因为她长得像桃花,而是这里桃树遍地,于是她爹娘就地取材,她前面的几个哥哥叫桃根、桃干、桃叶、桃枝,轮到她时恰好是个女孩,就取名桃花。估计要是她爹娘再生一个,也没有名字取了。

丑丫头取了个美名字,没少招人笑话,但是她自己却不怎么在意,整天跟在几个哥哥后面屁颠屁颠的。可是她的几个哥哥都大了,实在不愿意带个小不点玩,桃花不免有些沮丧。这时我的出现,正填补了她无人陪伴的空白。我虽然比他的几个哥哥都大,但是却比他们有耐心得多,因为我有个弟弟,我已经习惯了照顾他。所以就算桃花又矮又瘦,连个花骨朵都算不上,我还是注意到了她。

桃花总是跟在一群兴高采烈、吵吵嚷嚷的孩子后面,她的个子太矮难得挤到前面来,于是等到大些的孩子把心仪的小玩意挑走之后,她就只能捡剩下的。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实在是让人不忍,有一次我留了一个好的给她。就这样,她就把我当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说是无话不谈,其实基本上都是她在说话,她的哥哥们玩着男孩子喜欢的游戏,已经开始挥舞着棒子上蹿下跳了;她这个丑丫头也没有漂亮的小姐姐看得上,带她玩些女孩子玩的玩意,于是她只能和我这个外乡来的大叔做伴。

她每天叨叨的内容五花八门,有她的哥哥又和谁打架了,也有谁又穿了漂亮的新裙子,或者谁家又在大泽打了大鱼,间或也有一两件关于她父亲的事情。我虽然没有刻意去打听族长的消息,但是身在他乡,多留个心总是好的。

她的嘴巴总是不停,什么都可以说上老半天。我有时觉得她不应该叫桃花,而应该叫麻雀,就是我一言不发,她也可以自顾自地一直说。不需要人捧场,只要有人肯听她就心满意足了。渐渐地,我竟然也习惯了身边有人不停地聒噪,并且还从中找到了乐趣。

可是有一天这丫头却一反常态,来了我这里后竟然半天一句话也没有。

“大叔,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小丫头低着头闷声问道。“嗯,什么日子?”今天是有些奇怪,平时围在这里叽叽喳喳的孩子一个都没见,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嗯,今天是桃子节,大家都去吃桃子了。”原来如此,此地的桃树真是得天独厚,长得格外好,结的桃子也异常鲜美,是我在外面从未品尝过的。

“哦,那你怎么不去呢,你不是最喜欢吃桃了吗?”“我想去的,但是……”

“真是奇了怪了,你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难得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好奇地问道。

“因为桃子节最重要的活动是举行比赛,把最好的桃子给比赛的获胜者。”

“比什么呢?”我接着问道。

她一听我的话,脸就埋了下去,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你大点声,听不见,到底是比什么?”

“比好看啦,他们说要把最好的桃子给最好看的人啦。”小丫头终于一赌气说了出来。

“噗,”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上下打量她一番,“这我实在帮不了你。”

小丫头一屁股坐了下来,手托着下巴,惆怅地说道:“我知道呀,我知道自己是没有福气吃到了,这不是就来跟你说说嘛。我都没打算去。”话是这样说,可是看着她偷偷咽口水的样子,我还是觉得好笑。

一家子都跟桃树有关,最小的这个还最馋嘴,可能是天性使然。看着她没精打采的样子,我只好岔开话题。

“依你看,谁最有可能获胜,要不你去和她商量商量,让她分你一些?”

“我觉得最有希望的是小红姐姐,可是她是不会分给我的,就是得了桃子,估计也会分给桃根哥哥吧。他们两个整天都黏在一起,哪里能记得我?”说完她又叹了口气。

我瞅了瞅她那张皱在一起的小脸,唉,更丑了。“真的很想吃?”我问她。

“真的呀,我现在好像都能闻到那大桃子的味道了。可惜……”她垮着脸,嘴巴一扁一扁的,感觉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唉,真见不得她这个样子,我叹了口气:“算了,大叔给你想办法。”

“真的吗?大叔你有办法?太好了!”说着她一下子跳起来,扑到我后背上,“快说快说,你有什么办法?”

“我给你做个最好看的人呗。”我神秘地一笑。“做个人?这,这能行吗?”她吃惊地看着我。“怎么,不相信你大叔?”我笑着问她。

“这,我相信大叔。可是要怎么样做个人呢,不会被别人看出来吗?”她有些迟疑地问。

“没事,保管看不出来,放心好了。你们什么时候正式比赛?”

“就是明天一早。”

“那时间还挺紧的。这样,你马上去找棵大桃树,折几根枝干下来,我有用。”

“这容易,包在我身上。”她说着,眼睛亮着光,一溜烟就跑远了。

我相信她去掰几根桃树枝还是不成问题的,这丫头天生就能在树上纵上纵下,在深林间往来简直就像是在飞,没影的那种。

我转身回到屋里,去准备其他的材料。

其实编个把虫子对我来说都只是小把戏,我能够用这些没有生命的材料做出复杂的东西,而且能令它们看上去像活的一样,一般人根本无法分辨。

等了一刻,远远看见那小丫头果然拖着一大截树杈子过来了,一路尘土飞扬,俨然就是砍了半棵树。

她小脸通红,满头大汗地走到跟前,问我道:“这些够了吗?”我给她擦了擦汗,然后打趣她道:“够了。就你这身手,直接趁人不备偷了那桃不就行了,也不用我费功夫了。”

她一听着急了:“那怎么行?已经定好了规矩就不能随意改,想办法赢是一回事,偷又是另外一回事。”

“嗯,说得也有理。行吧,就放这里吧,我马上就开始做。”“那我能留下来帮忙吗?”她有些着急地说道。

“不行。”我摇了摇头,“这是我的秘密,再说你不回家,回头你爹娘该着急了。快回去吧,明天一早来,我保证给你个最好看的人。”我摸摸她的小脑袋,向她保证。

“那,好吧。我明天一早就来。谢谢大叔!”她开始有些不舍,但是想着美美的大桃子,最终还是一蹦一跳地走了。

真是个小丫头。等她走了之后,我回到小木屋,开始做我的假人。

把粗壮的桃树枝截断,做成头、身躯以及四肢,再用余料做成各种机栝将它们连接起来,以使假人活动,这对我来说都不是难事。

大体成形之后,我拿出刻刀开始细细描摹五官。做成谁的样子,我早就有了主意。别看丑丫头现在难看,但是我善做假人,对于骨骼结构颇为熟悉,所以小丫头虽然现在不起眼,但等她长大,定会如桃花绽放,惊艳众人。

于是我的刻刀蜿蜒辗转,一张含苞待放的桃花面容便渐渐成形,似她又不似她。

我心里想着等明日看那小丫头的表情,应该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于是手里的动作更轻更快,一夜时间不觉将尽。

看着眼前穿着兽皮裙的娇俏少女,我满意地点点头,觉得她是我至今做的假人之中最成功的一个,看来我的这门手艺又有所进步,不错。

这时只要有人握住她的右手,那是所有机栝的归总处,她就能如真人一般活动了。至此,只差最后一步就大功告成了。我掏出随身带着的小罐子,里面是一些白色粉末。我把这些粉末撒进这假人凿刻的心窍处,片刻之后,她睁开双眼,顾盼之间,便似有了真人的灵气,再不是个木头假人。

大功告成,我上去握住了她的右手,正想试验一下,门被人撞开了。

“哎呀,大叔,你房里竟然还藏了个小姐姐!”小丫头一进门就嚷嚷,“哎,你拉着人家手不放干啥呀,羞不羞?”

我只笑而不答,和那假人一起在屋子里走了几步。

小丫头瞅了一会儿,看出点门道来:“这小姐姐怎么不说话?”

“她说不了话,但是可以眨眼睛。”随后我在她的手心点了点,那假人的眼睛就眨了眨。

“哎呀,我知道了,这就是大叔你做的假人呀,真是太神奇了,跟真人一模一样,我都没有看出来!”小丫头一蹦老高,连忙奔到我跟前,仔细地打量假人。

我于是松了手,让她看个够。她围着假人转了几圈,然后惊叹道:“她可真漂亮呀,比小红姐姐都漂亮,大叔你可真厉害!这是你喜欢的家乡小姐姐吧,要不怎么能做得这么逼真,你是不是天天都想着她,啊?”

“嗯……”我不知道她的思路怎么就一下子转到这个莫名其妙的方向上去了,我本打算告诉她是照着她以后的样子做的,现在也说不出口了,只好含糊其词地问道,“你觉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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