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暗戳戳地来回搓了搓,小表情异常到位,她试图以主动认错蒙混过去:“观仙,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收礼了。”
若说抱膝,眼珠子一转,将错嫁祸给文昌帝君:“都是文昌帝君将这份礼硬塞给我,我没法子了才收下的。”
见观仙没再说话,若说抿了抿唇,心思又落到了观前那棵枯萎的梨花树。
那梨花树是花神的心意,如今蓦然凋零枯萎,莫非是今日玉帝宴请六界的生辰宴上发生了什么?
想了想,若说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观仙,你和花神……”
“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你忘了我是怎么教你的?”闻人长羽笔尖点墨,挥洒纸上。
“哦。”若说垂眸。
推观门而望,再也望不见绽放的梨花,心中倒觉得空落落的。
鸟兽尽灭的雪山林,怕是也只有这一棵梨花树能绽得让人心旷神怡了。
若说撑腮闷坐在宫观门前,瞧着枯败的梨花树,心中都没有欢喜了。
宫观门前,唯剩飘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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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垂眸抱膝胡思乱想,却见山鸡晃悠悠而过,恨不打一处来:“你呀你,混乱之时瞧不见你的身影,现在倒出来闲溜了?”
若说伸手欲抓山鸡,却扑了空栽倒进雪地里,整张脸直接埋入了雪里,冻得她鼻尖泛红。
“呸呸……”啃了一嘴的雪,若说吐着舌头,却感觉鼻间涌入一阵浓郁馥香,熟悉到骨子里的香味。
若说猛然抬头,只见枯萎黯淡的梨花树忽地染上了一阵光芒,新抽枝芽、枝条渐生、梨花缀满枝丫,沉甸甸的梨花压得树枝都弯了下来。
“哇!”若说惊叹到嘴都忘记合上了。
“观仙,观仙!”若说麻溜起身,“观仙,梨花重新绽放了!”
若说边喊边退,然而一个转身便撞入了闻人长羽的怀里。
鼻尖触到一阵温暖,惊得若说站直身子,愣愣抬头,瞧着观仙傻笑:“观仙,梨花开了。”
闻人长羽嘴角轻弯,不知何时,他的情绪全部被她牵引,不过一树梨花,她喜欢,他便让梨花长久绽放。
若说开心地转圈,花落、雪飘,这才是宫观的日常呀。
“观仙,梨花好美呀。”若说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今日是你的生辰。”
若说回过神来,对呀,今日是玉帝生辰,也是她的生辰,她怎么就忘了呢?
“那我的生辰礼呢?”若说歪着脑袋,伸出掌心,光明正大地向观仙讨要生辰之礼。
闻人长羽将一蟠桃放在她的手心里,声音温柔:“你的,生辰之礼。”
若说手指蜷曲,佯装不满意:“就一个蟠桃?”
闻人长羽眉尾一挑:“你还想要什么?”
“观仙亲自做的长寿面。”若说知道自己得寸进尺了,可她也知道,观仙定会满足她的要求。
“好。”闻人长羽唇瓣轻启。
04.
“此等余孽怎能留于世间?理应当诛!”
“是啊是啊,要让世人知晓,那天界颜面何存哪!”
“诛杀,是该诛杀!”
……
“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若说猛然惊醒,梦中那种被人质问的窒息感扑面而来,真实得让人胆战。
“若说。”
闻人长羽闻声而来。若说像是找到了依傍,立即扑进闻人长羽的怀里,生怕他离开似的,双手紧紧圈住他。
“观仙,我好怕。”那梦太过真实,所有人都围着她要置她于死地,尽管她与他们素不相识。
闻人长羽轻拍着她的后肩,后背衣衫早已被汗湿,额前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观内炉火烤人,此刻,她无须炉火来暖屋子。
闻人长羽一记眼神,便熄灭了熊熊炉火。
近日,若说连连被噩梦缠身,不知是何梦引。
闻人长羽低头瞧着她:“明早来我观内,我替你驱梦魇。”
若说点头应声,忽而紧攥住闻人长羽的袖子:“观仙,你今夜……可否陪着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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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长羽眸中有闪躲,欲从她手中挣开袖子。
“若说怕……再一个人陷入无边黑暗梦魇中,那种感觉似被人掐住了脖子,无法呼吸。”若说眸中泪光闪烁,“那种感觉就好像……若说什么都没做,却被世人唾弃,问罪责,施刑罚。”
闻人长羽轻叹一声,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只是个梦。”
只是个梦……不知是在骗她,还是在催眠自己?
方才他过来时便已搭脉一探,知是有人在背后操控,梦里所发生的事,不过是在告诉他,以他一己之力根本护不住她。
清冷月光爬上窗棂,观内似点了烛火般明亮。
闻人长羽坐在床沿上,任由她握着他的手,瞧着她紧蹙的双眉,闻人长羽心中一阵窒疼。
他伸手,轻抚着她的眉心,脑海中忽而忆起颜暗尘离去前用心语传过来的话——
“玉帝奉天界教条为尊,断不会允许余孽苟活于世。你要心系这孩子,便是步孽缘后尘……”
观外一阵**,山鸡窝于剔骨草内却被踩了一脚,尖叫大喊,闹得不安生。
闻人长羽起身去瞧究竟发生了何事,夜猫子纽蝠扑翅趁机溜入观内。
剔骨草忽如攀上高枝般,摇曳多姿,草垛后忽而爬出一抹身影,一袭黑紫锦纹华服,高绾发髻上不知何时还插上了一根剔骨草。
闻人长羽眸色收紧,手中冰气缭绕一瞬便收:“冥界少主趁夜入我宫观所为何事?”
万羽清穹干笑两声,从剔骨草内站起身,轻拍了拍身上的华服,理了理别在发髻上的黑木,顺便将一根剔骨草扯下来。
他咳了两嗓子,声音清亮:“我来接若说。”
闻人长羽不应声。
铁伞不知何时醒了,贴在闻人长羽身后,撑腰架势摆得很足。
万羽清穹双手背在身后,努力装出一副威严之态:“若说手握黑纹符,可在冥界来去自如,过了这么些日子,我都没瞧见她的影子,定是你将她囚住了。”
“冥界少主夜闯雪山林,要惊动了天、冥两界,到时有理都说不清了。”闻人长羽反将扩大化事态拎至他的面前,“你既身为冥界少主,当为冥界谋划,这般无分寸有失身份。”
“我不与你说,我来见若说。”万羽清穹把头一扭。
他可是好不容易趁冥界天黑守卫把守不严偷逃出来的,要想不惊动冥界守卫小题大做,他必须得在冥界天亮前带若说一同回去。
“她在休息。”
万羽清穹上前迈了一步:“我不会闹出动静。”
闻人长羽拦在他面前,面色一冷:“她不会跟你一起走。”
“你又不是她,怎能替她做决定?”
“她唤我一声观仙,我便有资格也有权利替她做决定。”闻人长羽一见到他,心中便莫名添堵。
万羽清穹愤愤甩袖,他这根本是……强词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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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若说!”万羽清穹自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得用最笨的法子,他喊都要喊得若说亲自出来。
“万羽清穹。”闻人长羽努力抑着怒火。
今夜多生梦魇,若说好不容易才歇息下来,他这般大吵大闹,只会扰了她的清静。
宫观门倏地被打开,若说披着外衫,脑子还有些混沌,手指揉搓着眼睛:“谁在唤我?”
万羽清穹一见若说,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是我,万羽清穹。”
“万羽清穹?”若说仍迷迷糊糊,“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接你呀。”万羽清穹刚往前迈了一步,便被闻人长羽使计绊了一下。
铁伞一脸震惊,道中仙何时这般小心眼了?
可怕,委实可怕!道中仙性情大变,恐有大事将要发生!
“万羽清穹!”一道清甜却夹着怒气的女声从剔骨草丛后传来,惊得若说一个激灵,倏地乍醒。
“甜芃?”万羽清穹一惊,都破了音,“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若说眨了眨眼,循声望着从剔骨草丛里爬出来的女子,她一袭红衣英姿飒爽,面容娇俏。
甜芃站起身,手握炼鞭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目光掠过一脸惊恐的万羽清穹、一脸淡然的闻人长羽,视线直直落在一脸没睡醒的若说身上。
听说令万羽清穹念念不忘的小兄弟竟成了女儿身,此等劲爆消息,她如何能错过?
可是这小姑娘个头娇小,身子单薄,一瞧便不会舞刀弄鞭,也不知万羽清穹这傻木头究竟看上她哪里?
“在下甜芃,魔界公主。”甜芃行拜礼,此时她夜闯雪山林本就不对。
要不是为跟着万羽清穹来瞧一瞧他心中之人,她才不会如此没有分寸与礼数随他夜闯道中仙的宫观呢。
甜芃将炼鞭塞进腰间的流苏长绦,踱步靠近,围着若说仔细打量。下一瞬,她便突然做出惊人之举,伸手覆住若说的胸脯,眉头一皱,还以为瘦瘦小小的她多有料呢?
甜芃收回手,徒留诧异的万羽清穹脸红到脖子根。
若说脑子是蒙的,僵立原地。自己……是被一个女子轻薄调戏了吗?
在甜芃突如其来的袭胸的一瞬间,铁伞便受到闻人长羽的指令,撑开伞面飞扑过去隔开若说与甜芃。
“甜芃,你……你在做什么呢?”万羽清穹羞红了脸,她堂堂一魔界的公主,竟做出如此出格的事。
甜芃脸不红心不跳,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万羽清穹:“万羽清穹,你说我做什么了?”
她那副打死不承认的语气让万羽清穹语塞,他可没有勇气再复述一次。
“若说是吧?”甜芃抽出炼鞭,好似一番干架的姿态,“我正式向你宣战,我,魔界公主甜芃,要和你公平竞争。”
若说彻底蒙了,朝闻人长羽递去一个求救的眼神,这魔界公主脑子是被冻糊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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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平竞争?为何要和她争?她又不喜欢万羽清穹。
要是有人要和她争观仙,她就算挤破脑袋也要争上一争。
她还没吭声,倒是闻人长羽移步至她身前,对甜芃和万羽清穹一甩衣袍,面带愠色道:“休得在此胡闹。”
万羽清穹不肯走。
甜芃轻哼一声,炼鞭一甩牢牢捆住他:“我就算绑也要把你绑回去,你这般不顾后果闹,操心劳碌的是我冥叔伯,我冥叔伯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光有皮囊没有脑子的儿子呢?”
见万羽清穹还拼命挣扎,甜芃恨铁不成钢地用炼鞭底座鞭了鞭他的后背,也算是让自己解气。
她长得也算是冥、魔两界里的佼佼者,也算得上是真性情,冥、魔两界有意为他们牵红线,他竟然不顾她的面子当众拒绝!
若不是看在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她早就将他悄无声息地灭了!
“走了!”甜芃吼了一声,扯了扯炼鞭,“万羽清穹,你丢不丢人!快回冥界,真要等着郁森带着守卫将事情闹大了你才甘心是吧?”
万羽清穹深知自己此事做得不妥,无从反驳,可又舍不得走。
“若说,你到底何时来冥界啊?”万羽清穹一脸深情的模样让甜芃直犯酸,她怎么就眼瞎瞧上这么一个扶不上墙的人呢?
“若说,若说……”
可惜若说躲在闻人长羽身后,连眼神都没给他回一个。
直到万羽清穹被甜芃拉走,若说才扯住闻人长羽的衣袖问:“观仙,万羽清穹来干什么?”
见热闹过去,铁伞很知趣地离开。
闻人长羽轻叹一声,随意编了个借口:“想来是夜长梦游吧。”
若说转着眼珠子,心想肯定不是这样,但既然观仙不说,她也就不问了,乖乖道:“噢,我明白了。”
“去歇息吧。”
“观仙,”若说眼疾手快地扯住闻人长羽的袖子,“观仙,你再陪我一会儿呗。”
“若说。”
“就一会儿,观仙,”若说声若蚊蚋,“你不怕我……未眠梦游吗?”
……
观内倏地一阵暴动,浓烟滚滚,纽蝠幻化成人从屋内冲了出来,脸被熏黑了一大片,下半身还裹着若说的衣衫。
“咳咳……”纽蝠剧烈咳嗽着,本想进去蹭个暖窝子,没承想身子突然发生异样,好似有一块磁石要将他引过去。
他万般不肯,双翅扒拉着床榻,双脚钩住炉火镂空盖,却没料及火星子扑了他一脸,他体内如被熊熊火焰燃烧,膨胀感剧烈,随着一声炸响,他终于又幻做人形了!
纽蝠一手拽着遮掩下半身的衣衫,一手抹了抹脸上的炭灰:“憋死我了!”
妈呀!他终于又能开口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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