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风月录-第一章 重回天上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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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回天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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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女帝陷入昏迷,已经过去快千年。

许久不问世事的太渊君上出山,和众位长老共同打理天族的诸项事务。

说起太渊君上颂梧,堪称四海八荒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他模样年轻,黑发如墨,看着比那些个长老还要年轻百岁,因飞升得早,年纪轻轻时就身居尊位,容貌也就此定格。

天族长老中,除了那位闭关了九百多年的重弥长老外,其他皆已头发花白、老态龙钟,却都要恭敬地唤他一声“君上”。

一日,颂梧在帝重宫内观星,连缀的星河浩浩汤汤地在他周身铺开,举目无际。

他在这浩瀚星海间边走边看,云袖带起一片涟漪,无声无息地散开。

诸位长老亦步亦趋地跟着,唯有长岐怀里抱着一个紫金小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太渊君上身份尊贵,性格清冷,这些年越发有喜怒无常的趋势,没人敢得罪。可长岐今天有一件非让君上帮忙不可的事情……

长岐本就长着一张苦瓜脸,当下正苦苦冥思着怎样开口,显得更加丧气。

游走许久的颂梧终于有所察觉,停下脚步,看向他:“长岐长老,你有话要说?”

“啊,对!”长岐捧起自己的小破炉子,像对待宝贝一样细致地擦拭了一下,说,“君上,您知道的,老身最近在做这个能容纳万物的炉子,眼看就要成了,但还差点东西。”

其他长老立刻露出复杂的表情,悄悄给长岐使眼色,意思是:闭嘴!别说了!

可长岐痴迷于他的炉子,顾不得其他,眼巴巴地望着君上。

颂梧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话问:“差什么?”

长岐立刻跪在地上,高举起炉子,激动地说:“差一滴尚未出室的男神血!”

话音刚落,帝重宫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未出室,就是处子之身,还必须得是男神,长岐这是公然跟君上说麻烦给我一滴你的处男血吧。

其余长老纷纷扶额掩面,恨不能马上离开这个尴尬到让人想自缢的现场。

颂梧顿了一顿,表情镇定:“我天族男神那么多,你随便去找一个便可,若是不允你,就说是本君的意思。”

长岐弱弱地说:“可是,必须要法力深厚的……咳咳,老身原本是打算去找战神伏兮讨上一滴,但他云游未归,于是本仙放眼整个天族,神力醇厚,还未娶亲的,就只有……君上您了。”

颂梧没有说话,他穿过连绵的星海,坐到椅子上,撑着腮,若有所思地望着长岐。

沉默了太久,长岐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抖着嗓子道:“君、君上要是不允……”

“长岐。”颂梧忽然出声打断他,眉梢眼角都写着平静与和气,颇有耐心地问,“你为何这么确信,本君尚未出室?”

“那是因为……因为女帝还未苏醒,君上尚未成婚,所以……”长岐话音突然停住,仿佛明白了什么,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君上?!”

颂梧没什么情绪,仿佛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本君的血,不符合你的要求。”

四下皆是一惊,诸位长老全都忘了收起自己震撼的神情,每一双眼睛都瞪得比核桃还大。

这是个什么撼动天地的惊天大八卦!

君上明明尚未成亲,却亲口承认自己已经出室!那么,君上的“一血”……是谁?在哪儿?什么经过?

后来,关于太渊君上已不是童子身的消息飞快地传到了九重天的每一个角落,诸位仙家一见面便津津乐道,女仙们更是人手一本文曲星悄悄撰写的《冷漠狂君的强势独宠》,九重天上难得的一派祥和,君上的八卦着实有功。

除了瀚海。

瀚海的位置很尴尬,属天族管辖,但又不在九重天的地界内。它在整个八荒的最西边,自古以来无人问津,不过这里不论发生什么都会第一时间传到天族,但天族的事儿却传不进来。

来瀚海的神仙只有两种,犯了错的和快要死的。

现在,天族人丁兴旺,但职位就那么些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除了那些身居要职的神官,其他天神需要有人供奉。若无人供奉,则代表你已经被人间遗忘,没有了存在的意义,还苟活着干吗?

很多神仙都是在瀚海等待湮灭的。

可是,瀚海非但没有被这种悲伤的氛围笼罩,反而民风淳朴,来这儿的神仙大都已经看开了,与其难过,不如开开心心地走完最后的时光。

迦琅是九百多年前来到这里的,她没有之前的记忆,只知道自己犯了错,被罚到这里度过余生。

银雪神女曾问她:“你犯了什么错?”

迦琅说:“听天族的人说,我有一次喝醉酒,闹翻了煕天女帝的宴会,还把酒泼在了她身上,让煕天女帝颜面尽失。”

银雪“哦”了一声:“就是那个已经睡了快一千年不曾醒来的女帝啊?”

“正是。”

“你胆子可忒大了,她不仅是女帝,听说还是……那位的恋人。”

“哪位?”

“就是那位啊!”银雪凑过来,小声又慎重地说,“那位鼎鼎有名,咱们神族的大祖宗,太渊君上。”

迦琅阴恻恻地磨牙:“把我贬下来的,就是他。”

银雪立刻露出同情的表情,拍着她的肩膀说:“如果我没猜错,瀚海以后就是你永远的家了。欢迎你,朋友。”

迦琅初到瀚海时,这里飘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雪花,后来她才知道,这便是银雪神女的杰作。

据银雪自己说,除了下雪、喝酒和吃,她什么都不擅长。

她是瀚海内第一位与迦琅搭话的神仙,此后九百多年,两位落魄神女臭味相投,常一起喝酒,意外结为好友。

九重天上正为君上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时,迦琅躺在自己的小木屋里,悲凉地看着手腕上那条淡蓝色的经脉。

那是她信仰力的象征,颜色越浅,意味着供奉她的人越少,此时此刻,这条蓝色的经脉已经淡到几乎看不见了。

迦琅叹了口气,放下手臂,喃喃道:“我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别胡说。”银雪坐在她旁边,眼睛有点发红,“你拍拍屁股走人了,以后谁来陪我喝酒?”

“你别老想着喝酒,都这么大的人了,给自己找个夫君不好吗?”

“那我倒是想啊。”银雪悻悻地说。

流落至瀚海的神仙,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哪天,哪有什么风花雪月可言。

迦琅看着银雪额间的一点淡红,那里贮藏着她的信仰力,此刻也已经呈现出越发透明的趋势。

她们两个当真是一对落难姐妹。

“阿琅,你说我现在去供奉你一下,可还来得及?”银雪红着眼问。

“瞎想什么呢,你夹带私心,哪有这样的信仰。”

银雪低下头,看到迦琅足间的镣铐,眉目间颇有些不忿:“我真是不懂,不就掀翻了一场宴会,弄脏了女帝的衣裳嘛,至于一直戴着这么个丑东西,直到死也不给摘下吗?”

迦琅无奈地笑道:“那位祖宗,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们哪有反驳的权利。”

太渊君上赐罪,从来不讲道理。

“阿琅,那你可还有心愿未完,我看看,能不能帮你了了。”

“当然有。”迦琅吐出一口郁气,怨念道,“我想搞死那个狗君上。”

银雪嘴角抽了抽:“不好意思,这活接不了。”

迦琅白眼一翻:“没良心的,白陪你喝那么多酒了。”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不要一上来难度就这么大,你也体谅体谅我好吗?”银雪不甘示弱地回击。

“没什么别的了。看你那个宫殿空空****,我走以后,留下的东西你全都拿去吧,就当是我留给你的遗物了。”

闻言,银雪眼睛又红了:“臭婆娘,你都要死了,还惦记我干吗?”

“当然要惦记你啦,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嘛。”迦琅嘴角挂着笑。

银雪环顾一下这个光秃秃的屋子,唯有门上挂的几串腊肉随风飘**,忍不住问:“可是……你有什么能留给我的啊?”

“这个小木屋啊。”迦琅一脸骄傲,“这可是我找财神赊账盖的屋子,大概还有三百年还期,就由你来继承了。”

银雪噎住:“现在绝交还来得及吗?”

绝交当然是不可能的。

迦琅很累,累到没听完银雪的啰唆就睡着了。

闭上眼睛前,她想,这是最后一晚了。

无人供奉、无人信仰的司风神女迦琅,就走到这里吧。

第二天。

迦琅睡得很饱,睁开眼时,还是身处她那间熟悉的破木屋。

她动了动脖子,发现银雪一整晚都没离开,不知哭到何时,现下在她床畔睡着了,眼睛还肿得像两颗大核桃。

迦琅迅速抬起手,果然。

她赶紧把银雪推醒,有种劫后重生的激动:“银雪,我还活着!我没死哎!”

银雪揉了揉眼睛,待看清她,立刻睁大眼睛,上上下下把她观察一遍:“阿琅,是本体?不是魂魄?你还活着!”

迦琅伸出手腕:“你看。”

经脉颜色比昨天稍微加深了一点点,幽蓝色的信仰力在里面缓缓游走。

银雪慨叹:“虽然微弱,但铿锵有力。臭婆娘,恭喜你,死不成了!”

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每一次迦琅觉得自己即将消散,可到了第二天,手腕上的经脉又会恢复一点。

她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神仙,没什么人信奉她,可她又一直吊着一口气,总是死不了。

这说明了什么?

如此反复,迦琅终于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慎重地推断:“这四海八荒内,肯定有一个人,是我的信徒。”

“对。就跟我一样,被一个信徒供奉了一生才活到现在。”银雪顿了顿,好奇道,“就是不知道,你的这位信徒在哪儿,是谁。”

迦琅曾经四下探查过,并没有发现芸芸众生里有人供奉她的迹象。

来不及细想这个,她跳下地,开心地催促银雪:“走走走,喝酒去,此时不喝更待何时?为了庆祝我活下来,今天你请我。”

银雪扶额:“行吧,我请就我请。”

请她喝酒,总比帮她向财神还三百年的债要好!

瀚海的日子平淡且无聊,银雪不知道忙什么去了,连着好些时日没见。

迦琅闷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用着那把已经卷刃的太上斧劈柴,准备今晚逮只野猪过来烤一烤。

不速之客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瀚海之内很少有人出去,更少有人进来,因而迦琅看到来者一身珠光宝气,腰间还挂着天宫当值的腰牌时,直接愣了一下:“新来的?犯了什么罪?”

男子看了她一会儿,说:“我来找迦琅神女。”

“哦。”迦琅问,“你是来帮她解开镣铐的吗?”

“不是。”

“那她现在不在,你改日再来吧。”说罢,她又去劈自己的柴。

来人倒是不恼,反而进了她的小院,对着一块未劈的木头比画了一下,然后抬起手,以掌风为刃,将木头劈成两半。

迦琅眯起眼看他。

刚才那一掌神力深厚,超出她的预料。

“在下阿古,九重天的仙侍。”男子冲她笑笑,细细的眼睛里露出狡黠的光,“迦琅神女别来无恙。”

身份被拆穿,迦琅也不意外,问:“神官找我何事?”

阿古作了个揖:“小仙来,是送请帖给迦琅神女的。”

迦琅乐了:“你可知这里是瀚海?”

“自然。”

“你说有请帖给我?”

“一字不假。”阿古颔首,递上请帖,“战神伏兮云游,下月归来,太渊君上想替他庆生,准备在九重天上办个盛大的宴席。考虑到迦琅神女曾属战神麾下,特此送上请帖。”

迦琅迟迟没接。

阿古抬起头,道:“迦琅神女还记得吗,战神曾是你的上司?”

“押我来瀚海的神官倒是跟我说过。”但这不是重点,迦琅困惑,“我被流放至瀚海已快千年,跟九重天上不再有丝毫瓜葛,战神为何要邀请我?”

阿古笑了:“您或许与女帝结怨,但从未与战神结怨,您走以后,战神时常抱怨再找不到像您这般骁勇善战的将领了。”

迦琅还是有所迟疑:“所以,是战神他老人家邀请的我?可你不是说他去云游了吗,怎么有工夫安排这些?”

“迦琅神女聪慧,名不虚传。生辰宴的事战神本人并未过问,一切都是由小仙在操办。”

迦琅仔细打量着阿古。他模样清秀水灵,眼睛不大,却又细又长,笑起来好似含着光,衣服领口处有一根蓝色的羽毛,估摸真身是什么鸟儿之类的。

思忖良久,迦琅坦诚地说:“我还是不懂,九重天没有理由邀请我。”

瀚海的神仙身份低微,尤其是她这样的罪仙,不要说参加战神的生辰宴了,就连九重天的门槛她都摸不着。

阿古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迦琅神女觉得这世间什么最温柔。”

“啊?”突如其来的文艺话题让迦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许是银雪神女说最后一块肉让给我的时候吧……”

阿古笑容裂了裂,但很快便敛神,随手拈起一缕风,再摊开,便成了一朵风花,递给她。

“这世间,相思最温柔。”

阿古走后,迦琅揣着请帖,十万火急地赶到银雪那个偌大的宫殿。

同她的小木屋不一样,自她来时,银雪便住在这儿了,虽然外面看着恢宏,内里却冷冷清清。

银雪的小侍女沁沁正蹲在草丛边,数着地上的蚂蚁。

迦琅问她:“你主子呢?”

“在里面呀。”沁沁抓住她的衣袖,小声说,“银雪大人这几日心情不是很好,您去开导开导吧。”

迦琅一踏进宫殿,就闻到了满室飘着的琼仙酿的味道。

银雪半躺在地上,面前支着凡尘镜。她一边观览镜中世界,一边仰头喝酒。

迦琅凑过去一看:“又在看你那位信徒啦。”

“是啊。”银雪百无聊赖,懒洋洋地说,“张公子又来拜我了。”

“恭喜你,今日肯定是死不成了。”

银雪笑笑,并未感到多开心。

凡尘镜中,年迈的老人跪在银雪神女的神像前,虔诚地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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