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欢-第十三章 幽期再偶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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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幽期再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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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安惊醒过来,冷汗涔涔,环顾四周,全然陌生,只脑子里嗡鸣得厉害。断断续续的声音,断断续续的画面,混沌交织不堪,搅得她茫然无措,一片混乱。

月光洒满窗台,外面有七弦琴悠扬而响,那音低时婉转延绵,高时如鸣佩环,让槐安心境稍稍平复了一些,但是仍觉脑中空白。

槐安寻音而去,方穿过一个长廊,顿如木雕泥塑。

前面有一处庭院,庭院中谈着琴的,是仍年少的奕丞。

秋月高悬天镜,木樨花灼灼盛放,他坐在树下,一挑一捻都是槐安从未见过的指法。

暖风拂过,花枝乱颤,片片残花如浩雪般纷落,落得就像那晚无阙台的雪。

槐安看得出了神,想起那夜她披着他的外裳,追上去讷讷地问:“奕丞神尊,我们是已经完婚了吗?”

他看向她时,目中温柔四溅:“你以为呢?”

沉寂的悲痛卷土而来。

她以为元神不过是一个容器,万万没有想到执掌崆峒印之人没有内丹精元,所以他们将崆峒印练化成了自己命珠。她想起那日她从奕丞元神中剜出崆峒印时的情景,他的神泽自空门而出,在她指尖的缝隙中流失,就像她母亲那样,幻成流沙,怎么也堵不住。

她不是夺取了崆峒印,而是亲手终结了他的性命。

奕丞似乎发现她,微微偏头看过来。槐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心虚,一个麻溜地将身子退至墙后。

星辰寥寥,槐安躲在墙后居然还有些心有余悸,然那厢琴音还在继续,想来他应该是没有发现她的,适才松了一口气,正要举步离开,琴音一断,蓦然寂静的夜让槐安随之一顿,待她抬起头,奕丞已经站在她身前。

茶白的对襟长袍,腰间一块古朴陈玉,再往上,一双寒星四射的眸正瞧着她。

“你在做什么?”

槐安有些不敢迎视他:“出来……散步。”

“散步?”他声音压得极低,忽然逼近她几步,“你看上去很怕我?”

槐安向后一步,左顾右盼:“没有……”

他不依不饶,又问:“那你适才躲着我做什么?”

“我有吗?”槐安矢口否认后,面不改色地甩锅,“就是觉得琴声太吵了,准备换个地儿来着。”

“是吗?”他精锐的目光铺下来,口吻清凉。

槐安看着他,仍觉心头怦然难抑,再这么下去,她很不容易弄清自己的位置,立刻转移话题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转身离开,道:“泑山国与幽云一衣带水,动静闹那么大,不察觉都难。”

蛊雕为祸泑山国一事不仅惊动了幽云,还有天族。

奕丞利用崆峒印修补了槐九桓的内丹精元,为隐瞒天族与幽云中一些居心叵测之人,便将崆峒印封印在环琅天涧的无阙台。

关于女祭仙逝这桩事,幽云与天族的生灵虽皆是道听途说,这次却难得达成一致。

两界皆道司战之神女祭拼战一生,战功显赫,最后却误入情劫,失去神泽,逝于凶兽蛊雕爪下,八荒齐哀,世人扼腕叹息。

女祭如何仙逝,槐安是心知肚明,但的确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千年前祁言汜不过盗了天族一把神剑便能让天族抓住由头,出兵幽云,一场池亘之战,两界横尸遍野,大伤元气,如今堂堂司战之神仙逝,天族那小气的颛顼不提也罢,只是为何连雷神殿中都无人来找符禺山问责?

槐安将心中所惑道出之后,奕丞淡然道:“你忘了女祭是如何被逐出符禺山的了?”

槐安恍悟,哦,她母亲是跟天族人私走的,这种羞辱门楣之事,最是顾惜面子的天族人,怎么会有脸来找符禺山问责?

槐安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来整理她母亲的事。

她有时候会觉得,死对母亲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

这时,槐安忽然想起一桩大事,上前一步扒住奕丞的袖子惊慌道:“看见枕译了吗?”见他眉间微微拢起,槐安又补充道,“就是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

他顿了顿:“他……”

槐安都要急死了:“他怎么样?受伤没有?伤得如何?严不严重?”

他目色极淡,如画的眉眼间蕴藏着无人能懂的深邃,半晌,他垂目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袖子一点点地从她手里扯回来:“他伤得很重,不过醒来之后,便自行回去了……”还没说完,就一把擒住了拔腿欲跑的槐安,低声道,“你去哪儿?”

槐安也将自己的后领从他手中扯出来:“他是因为我受伤的,我自然不能不管,我得去找他!”

奕丞不紧不慢道:“你去了,也未必见得到他。”

槐安一愣:“为什么?”

“他……”奕丞顿了顿,胡诌道,“闭关养伤。”

对于偷跑这种事情槐安还算是勉强在行,毕竟以前在符禺山时没少干过,虽然很少成功,但好在现在的环琅天涧没有重明鸟坐镇,且目前来看,偌大的仙山就奕丞和三清真人两个人,奕丞去了符禺山,槐安一路下山几乎畅通无阻。

仰仗于上次在枕译的那处雅苑休养了一段时日,槐安凭借着贫瘠的记忆,在森林中胡乱穿行了不少时日,才终于在一晴光大好的日子里找到了他的雅苑。

枕译的雅苑依湖而建,青山逶迤,天水成碧,的确适合修身养性,疗养身体。

她与枕译无亲无故,不过萍水相逢,如今却害他受伤,实在过意不去。

细算来,他大大小小也不知道救了她多少回,此刻看着与世隔绝的雅苑,槐安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她对他总是愧疚的。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槐安整理好心情后,提步进去,却见镜湖般的水面忽卷起一阵飓风,那飓风直接将她腾空几尺。

槐安猝不及防,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狠狠地砸回了地面,屁股墩刚好磕在凸起的青石上,疼得她直抽凉气。

槐安一边吃痛地站起身,才发现整个雅苑被一层轻薄的结界罩着。

槐安便在外面喊了几嗓子,没有人理她,倒是彩灯闻得动静从湖底一跃而起,四散的金光刺得槐安微微眯起了眼睛,等她再睁眼,彩灯张着血盆大口朝她猛扑而来。

槐安大惊失色,正要掐诀遁身,雅苑中忽然传出一声高亢的笛音,彩灯顿时停下迅猛的动作,目光忽然变得温顺起来,拳头大的一对眼珠转了转,退了下去。

槐安惊魂未定地长吁一口气,起身道:“枕译你……”

话也戛然而止。

槐安闻到一阵撩人的清香,她目光望过去,水榭之上所立之人并非枕译,而是一位女子。

垂下的浅绿流苏随风摇曳,将她的身形晃得影影绰绰,槐安勉强能看清她身着的雪色烟萝银丝衫,一举一动极优雅绰约。

槐安总觉得哪里见过,但始终想不起来。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她所认识的女子,寥寥几人。

不过,槐安倒是记得枕译同她说过这里除了他自己并无其他人,不由得警惕道:“你是谁?为什么可以命令彩灯?”

“你唤它彩灯?”女子笑了笑,坐在水榭的长廊上,轻抚着彩灯的犄角,漫不经心道,“这可是一等一的妖兽,只是如今社稷清明,它一身本领毫无用武之地沦为坐骑也罢,如今竟然还被人取了这么一个名字,也难怪它凶你。”

槐安懒得与她周旋这些:“枕译呢?他伤势如何?”

那女子的手微微一顿,她偏过头来,轻轻与槐安平视着,半晌,道:“他不想见你,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槐安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他帮我了这么多,至少让我见一见。”

那女子恍若未闻,与彩灯亲昵了片刻后,站起身来。秋阳明亮,她身姿飘逸,无视结界外焦灼的槐安,轻声对彩灯道:“矍如,我们走。”

“等等!”槐安绷紧了身体,一字一顿道,“你唤它什么?”

那女子终于回头看了看她:“矍如。”

槐安犹如晴天霹雳。

矍如?

那不是被楚燃斩于剑下的凶兽吗?那不是奕丞的坐骑吗?

槐安看着随那女子远去的彩灯,枕译当初便同她说过,它属异兽,不与人亲近,若离开他便会露出凶残的兽性。她想起适才彩灯兽性大发的模样,忽然醍醐灌顶。

枕译根本就没有在里面,他去了符禺山!

为什么她早没有发现,枕译一介无门散仙,怎可能练就一身高深的修为还是无名之辈?怎可能整天游手好闲还能对幽云甚至天族之事了如指掌?怎可能拜读诗词乐律就可以养出只有仙门大家中仙士才有的规范举止?

槐安掐诀,一朵青云腾起。她一到高空就犯晕,从小到大没一次御云成功,这大概是这么多年将云御得最稳妥的一次,御风而上,一直到符禺山脚才停下来。

柳月的身份不易出现在仙门中,一路上一个要扬言为幽云除祸的仙士都没遇到也算她走运,现在贸然出现在诸多仙士面前无疑自投罗网,但是她迫不及待想去确定一件事,不想再等了。

好在槐安自幼在这儿长大,从前跟小师弟归辞他们偷偷溜进溜出的,十分熟悉,加之符禺山本就守旧,里面格局陈设无甚太大变化,所以要偷偷溜进去,也非难事。

槐安想着,符禺山虽没有环琅天涧十八个殿那么讲究,但是贵宾到访基本礼数和等级划分还是有的,以奕丞的身份,必住最幽静的“清室”。

月白风清,万籁俱寂,奕丞玄色中衣流光浮动,如覆寒霜,闭眸揉额整理完进来的一些琐事之后,才发现天色已晚,便灭了灯,和衣而睡。

风声凛冽,吹得帷幔翻飞,奕丞适才想起忘了关窗,遂两指一动,正欲捏诀,却在这时,房门外忽然传来被刻意压低的脚步声,窸窸窣窣,又促又急。他立刻收了术法,但是落兵台的青凌剑在蠢蠢欲动。

“吧嗒”一声,有人翻窗而进,长长的影子慢慢拉至床下的棉毡之上。

奕丞神色一凛,青凌剑应声出鞘,他翻身握剑,敏捷的身手如流星霆击,又迅又猛……

就在那剑锋即将没入来人心口之时,磅礴剑势猛然紧收。

轻薄雪亮的剑锋下,槐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巨大。

旋即,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解开的衣襟下已经蔓延至锁骨的雷伤。

原来雷伤是因为她留下的。

她却将其认定为他夺取崆峒印杀害她母亲的证据。

奕丞正要开口,槐安伸手就去扒他衣服。

奕丞一惊,自然没让她得逞,在她指尖方触及他领口时,他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入鬓的剑眉狠狠立起:“你做什么?”

槐安被他握得发疼,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别紧张,我就是看看你的伤口。”

咫尺之距,槐安感觉他呼吸似乎停顿了片刻。

半晌,他手微微一松:“你都知道了?”

槐安低低地“嗯”了一声,手却还在扣在他衣襟上做往下扒的姿势。

奕丞很不适应这样的举止,身体生硬,盯了她好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放手。”

对上他深不见底的漆黑双眸,槐安倒是一点不慌张,反正她之前被他欺负了那么多次,这次终于逮着机会让她连本带利地还一次,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看着他脸颊有些泛红,槐安有点小得意,小声叨叨了一句:“我又不是没见过你没穿衣服的样子。”

“你说什么?”奕丞语气忽然冷到极致,目光亦是严厉得让槐安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身首异处了。

槐安适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

她呵呵地干笑了两声,本想打圆场,不想道出一句让奕丞气得连涵养都丢了的话来。

她抽了抽嘴角,道的是:“我……做梦看见的。”

奕丞脸顿时就绿了,起身一袖将她拂开:“不知羞耻!”

槐安:这就不知羞耻了?

看他起身要走,槐安急忙叫道:“你别走啊!”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他的步伐,不知死活地继续道:“你别生气,我不碰你了还不行吗?你至少告诉我一下槐九桓情况怎么样了好不好……”

他猝然停住脚步,神色似乎比适才更加阴沉难看。

九万年前的奕丞果然心性高冷啊,高冷。

今日这遭,真是出师不利,出师不利。

于是槐安打算死缠烂打,又蹭上去道:“而且你收过我的礼,答应要保护我的。”

他面无表情:“你自生自灭吧。”

槐安摸了摸鼻子:“这样……不太好吧。”

他又冷飕飕地瞟了她一眼:“槐九桓内丹精元已经恢复,不过女祭在他丹药中留了忘川……”

“你说什么?”槐安打断他,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瞧她的反应,奕丞脸色又是一沉,正欲开口,她已夺门而去。

“清室”与她父君的房仅隔一个庭院,槐安在门外瞧了瞧,只觉里面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她脚步一顿。

房中,槐九桓坐在木雕桌边,碎发遮面,酩酊大醉,在他身边是满地碎瓦残片和空酒坛子。

槐九桓似有察觉一样,恍惚的目光一寸一寸地移上来,身体顿时猛然一颤,他踉跄着站起身来,沉重地向她挪了一步,嗓音喑哑得厉害:“阿祭?”

时光仿佛刹那沉寂,槐安蹙眉,将门推开:“阿祭?”

槐九桓刚饮忘川不久,许多记忆还模模糊糊。他神情恍惚,揉了揉疼痛的头,使自己清醒一些。

“你不是,阿祭……是谁……不记得了,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

泪就在眼眶中打转,槐安冷厉道:“你当初在天族说不论她是天族的司战之神也好,还是池亘一战的副将也罢,从今以后,她只是你的妻子。”她灼灼目光紧盯着他,“这些你忘了吗?”

槐九桓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有什么东西好像从他脑中一抽而空。他坐回位置上,对槐安的话恍若未闻。

槐安两手支撑在他对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她在泑山国中同你说的那些话呢?你也一样不记得了吗?”

槐九桓仍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

槐安压抑着满腔怒火,咬牙道:“那女祭呢?”

良久,槐九桓终于动了动眉头。

“我想起来了,女祭?”他笑得有些讽刺,仰头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抬袖揩了揩唇下的酒渍,轻蔑道,“听说她被心上人所负,回到天族又被群臣弹劾,帝君也对她百般猜忌,她好歹是威震四方的司战之神,最后却沦落那般地步,不过觉得她有些可怜,我便娶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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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气中满是漠然的冷意:“她与沧胥之事我可以不计较,可我终究是个男人,纵使我槐九桓再不介怀,但凡事也要有个底线。”

槐安不敢相信:“觉得可怜……就娶了她而已?”

他看着手中酒杯:“有何不妥吗?”

“槐九桓!”槐安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杯子,握鞭子的手攥得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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