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欢-第十二章 女祭之死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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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女祭之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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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槐安仍然不死心地琢磨如何才能在拿到云镜的情况下,还能将沧胥揍一顿出气,又在接连将自己拟订的方案推翻后,开始反省自己。

她堂堂符禺山帝姬,在幽云摸爬滚打了九万年,究竟都在做什么?想揍人修为不行,想算计人,脑子又不行,真是人到用时一无是处。

夜深人静,槐安掌了一盏灯,看完了一整本《东海秘史》之后,又一目十行地翻了几篇《攻心论》,一夜未眠。

翌日天际泛白,槐安忽地灵光一现,榨干的脑子里有了一点想法。

她顿时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正巧枕译从外面寻了食物回来,两人猝不及防地撞了个满怀,而偏巧洞口下是一处矮坡,槐安居于高处,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堪堪与他平视。

有那么一刻,槐安想去摘了他的面具,正要将这个想法实践的时候,脑子突然浮现出自己被他乱刀砍死并抛尸荒野的画面,她打了一个寒战,立刻将蠢蠢欲动的手藏进袖口。

“你这兴奋的样子是想到主意了?”枕译松开她,俯身去捡打翻一地的野果。

适才想起正经事儿的槐安有些激动,迫不及待地正要开口,却见他又直起身子说:“但已经来不及了。”

槐安舌头顿时打了一下结:“为什么?”

他从袖中拿出一块方巾,擦着果皮上沾染的些许泥土,慢条斯理道:“那孩子已经出世了,是一头通体透亮的鹿女。”

槐安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会?”

她的生辰分明未至,怎么可能。

难道说她父君为了隐瞒她的身份,连同她的生辰也一同隐瞒了,所以她的生辰根本不是九月初九,而是九月初一?

觑见她眼底的疑惑,枕译以为她同世人一样,不解素来明哲保身的奉天城为什么会忽然对女祭慷慨解囊,便自顾自地为她分析道:“奉天城刚上任的城主为人极是精明,半点亏吃不得的。如今女祭已不是当年的司战之神,他断然不会平白无故地对她施以援手,这中间应该是做了一笔交易。”

槐安猛地一个激灵,想起那日楚烈率奉天城弟子齐聚环琅天涧,说自己是楚燃的未婚妻。如今想来,那纸婚契或许是真的。

“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很奇怪。”枕译若有所思地踱了几步,“如今女祭既已证实孩子是槐九桓的,符禺山理应让她回山。可女祭在山门外等了整整一夜,到现在都没有得到谅解。”

“你说什么?”槐安错愕地后退一步。

此刻,大师兄说的那些过往在她脑子一一浮现——

“山下灾荒四起,民不聊生,你母亲身怀六甲,临盆之时又染了风寒,虚弱不堪……那时候她身子还未调理好便突然带着你回来,偏逢连夜大雨,她在山门外跪了整整一夜,长老却也只让你进山,执意不让你母亲进山……你离去后不久,她便仙逝了……”

满山残叶翻飞,符禺山的五门碑楼屹立在低沉的天幕下,身缚青衣的门中仙士看尽了热闹,正悻悻而归,忽见一女子身缚花色绸纱,手握长鞭而来。

微薄的天光下,她面色沉沉,乍一看,竟与他们的少夫人有着三分相似,而紧跟而来的男子神泽不凡,绝非泛泛之辈。

一行弟子纷纷愣了一下,正欲上前询问,却听女子神色凛然地问道:“女祭呢?”

“少夫人?”那弟子被她这一问弄得有些惊慌,几番面面相觑之后,才道,“已经离开了。”

犹如千钧巨石轰然压在心口,槐安压抑着心头不好的想法,咬牙问道:“去哪儿了?”

其中一名弟子摇头道:“不知道,她将小帝姬留下便离开了。”

槐安压制着情绪:“那槐九桓呢?”

“少主正闭关呢。”

“闭关?”槐安仿佛听了一个极大的笑话,唇边也就真的勾出一丝轻蔑的嘲讽,“女祭伤势尚未痊愈,又用灵珠孕育神胎,如今没有神泽护体,就这么出去,你觉得她要怎么在幽云活下去,而他槐九桓身为丈夫,在这种时候,你跟我说他在闭关?”

槐安大喝:“让我见他!”

那弟子露出为难之色:“这……”

“你们少主何时回来的?”枕译颀长身子缚着浅墨长袍,紧随其后。

听得枕译这一问,那弟子摸了摸脑瓜子答道:“大婚之后,少主再没有出去过,一直在房中闭关,而少夫人之事我们尊主终究不好拿定主意,于是今早过来询问了少主多次,少主却是一句没应,尊主情急之下只好将这门破开,那时候少主还在。”

枕译顿了顿:“那不让女祭回山是谁的意思?”

那弟子态度诚恳,认真答道:“起初是少主的意思,但……”

还没有说完,那弟子的领口已经被乍起的槐安一把揪住。

“你说谁的意思?”槐安跟奓了毛似的。

那弟子感觉只要他开口道出自家少主,这气势汹汹的女子就能提着鞭子去杀人,于是他艰难地往枕译的方向张望了两眼,又有些不敢还手,只得保持这个被压制的姿势继续道:“但是我们尊主觉得此举偏激,毕竟那孩子是神鹿无疑,尊主看上去铁石心肠,其实最是心软不过,自然不同意少主此意,将小帝姬安顿好了之后便准备去接少夫人回来,但是,不曾想……”

“不想沧胥来了。”枕译不紧不慢地接了他的话。

那弟子顿了顿道,点头道:“对,少夫人跟沧胥走了,尊主这才一怒之下将少夫人从祖籍中除名。”

苍穹阴沉,山河沉寂在一场怒涛中,槐安看着这阴沉沉的天,却总觉得哪里遗漏了什么。

她父君之前说的话言犹在耳,那绝不是临时起意随意言之,再者,她母亲与沧胥那么多年的羁绊,她父君也都不介怀,怎么会因为沧胥送一件赪霞帔便如此愤然到不顾她母亲的生死?

眼看硬闯是不太可能,槐安眼珠转了转,转身离去。

槐安不知道的是,她前脚一走,符禺山仙士顿时躁动起来。

一弟子惊乍起来:“她便是天机镜中所指之人?”

另一个弟子恍然大悟:“我就说眼熟!还以为是因为她长得像我们少夫人,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仙鹤居给的那幅柳月画像,的确同她一般无二。”

几人仿佛发现了一桩不得了的大事,拔剑便欲追去,却刚御剑不过十步云阶之远,一道光矢倏然截于面前,生生断了去路。

那些弟子狐疑地将四周一望后,终于将目光锁定在屋檐之上戴着面具的男子身上,略略迟疑了一下,方才询问:“我看仙友神泽不凡,应当是名门望族的仙士,莫非要袒护这幽云天煞之人?”

枕译姿态从容:“袒护倒是不至于……”他笑了笑,口吻平淡却很强势,“只是所有事情尚未落定之前,她的性命归我管。”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他是何来路,但他,从容间是无人能及的气势……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他们挣不开他随手掐的结界,实在是无可奈何,只能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于阵阵松涛中……

枕译说池亘之战,女祭为让幽云免受一场屠杀,不顾自己生死得失,想来她不该是在意世人非议,更非畏死之人;再者,她本就是别无选择而嫁给槐安父君,即便有了孩子,以她的性子,在符禺山受了此等侮辱,多半会选择单独将孩子抚养成人,可她明知灵珠孕子耗损极大,却还是选择了用如此极端的方式,这不像是她的风格。

槐安坐在彩灯身上:“你也觉得槐九桓有事瞒着我们?”

枕译摇头,口吻却是笃定:“是不是瞒着我们,拿到云镜就知道了。”

槐安一愣:“东海云镜不是……”

“的确被奕丞封印了。”枕译知道她要说什么,截过她的话道,“可世间术法万千,哪有永不可破的?”

枕译这人修为极高,破开奕丞千余年前结下的封印兴许真的不在话下。

槐安问:“所以你手中拿的是女祭的青丝?”

枕译摇了摇头。

槐安又问:“那是沧胥的?”

枕译还是摇头。

槐安蹙眉:“那是谁的?”

她将槐安淡淡一瞧:“槐九桓。”

槐安愕然。

仰仗于符禺山与天族的这场联姻,从幽云去天族要比从前便捷了许多,加上一路上有彩灯这个上能飞天遁地,下能入海畅游,顺道还能吓一吓仙门弟子的四脚神兽,基本没费什么劲儿就到了东海。

不过枕译却没有往东海龙宫而去,而是择了条暗流涌动的水径。

枕译说这条路是去黄泉渡口的。

而黄泉渡口因着海域复杂,是东海的禁地。

当年云镜被封后就被东海龙君弃于此,久而久之便无人管理此地。

云镜立于一四方阵中,因着多年尘封,显得十分陈旧,景象映在上面也是灰蒙蒙的。

彩灯在外面放哨,枕译抓紧时间破开封印,他五指在身前画出一个符篆,祭入镜面之上,烟波袅袅,化出丝丝银带,只见云镜边缘兽形纹路随之扭动,顿时,镜面大放异彩。

“你……破开了?”槐安惊愣地看着他。

枕译嘴角轻勾,默认。

青丝被送进云镜之中,云镜光景被急速波动,顷刻间已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变化万千色彩汇成一团炫白的光,那团白光轰然乍开之时,槐安看见空中的镜像中显出一个满月夜,夜下是幽冷的枫叶林,林中一头曜黑的神鹿在林间奔驰,身后是一头穷追不舍的夜狼。

狼最善夜视,尽管神鹿已近与夜色融为一体,那夜狼依然能精准地锁定神鹿的方位。

槐安记得这个枫叶林,这在邽山底下,第一次见到升羽坤道便是此处,那时瞧着觉得山明水秀,此番却是险象环生。槐安有些不寒而栗,迄今为止,她从未见过这般凶狠的夜狼,比起奕丞打死的那头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转眼间,那神鹿已跑过半片森林,云镜中的景象一个天翻地覆,神鹿被荆棘绊倒,后腿正要蹬起身来,十丈远的夜狼迅猛扑至,一口咬住神鹿突起的背脊。

那神鹿翻起身与夜狼争斗,但两者光是形体就相差甚远,且那神鹿又身负重伤,根本就是螳臂当车,眼看着那神鹿就要沦为夜狼的果腹之物时,一把匕首突然从林间窜出。

纵使是幻境,槐安也感受到那匕首的力量绝非寻常人所能祭出,因为它竟然可以直接嵌入夜狼体内,一招毙命。

夜狼应声倒地后,林中一女子站在光的尽头,她蹬着一双绯色短靴踏着满地纵横交错的冷光向神鹿走去,围绕在她身边的枫叶像蝴蝶一样翩然翻飞。

那女子正是女祭。

她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柳眉杏眼微微弯起,柔声道:“有点疼。”

她一刀下去,直接将神鹿伤口上染了毒液而发黑的部分生生剜了下来,神鹿当时就昏过去了。

槐安一直知道她父君年少时被夜狼伤过一次,要知道夜狼只要沾到血肉就绝不松口,可是槐安每次问他是如何逃过一劫的,他却是说他不记得了。

镜中景蓦然变化,半城烟沙中,残破的旌旗在落日余晖里倾斜成一道长长的浓影,断剑残戟遍地,萧条无比。

枕译在一旁解释说这是池亘一战后还未来得及清理的战场。

正说着,之前那神鹿踏云疾奔而来,黑玉般的身体在一片残阳白雪中落地化形,刀削的青峰眉,轻扬的吊梢眼,那是身姿凛然的俊朗少年——槐九桓。

将要没落的残阳在地上漾出一片血光,原野的长风狠狠地长啸,槐九桓弯身拾起一把血迹斑斑的短刀,他顺着血泽扒开一堆破甲战衣,在那下面,找到了一息尚存的女祭。

他的手一直在颤抖,一直不敢去触碰那张夕阳下惨白的脸。

他将她藏到符禺山祭台之下的冰窖中,早晚一碗红葵将养着。

槐安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她父君这样耐心地去专研过药理,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举止间这么温柔体贴过。

光阴转瞬而散,窗外的月过了两轮阴晴圆缺,仍在昏迷中的女祭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槐九桓偶尔在旁边弄出什么动静,她会轻轻地蹙眉,想来这段时日应该是要醒来了。

可他终究没有等她醒过来。

幽云大胜,符禺山长老很开心,于是开心的长老去祭奠先祖,察觉了端倪。

当槐九桓夜间拿着新生出的红葵推开门时,玉榻上只剩一床寒衾,光可鉴人的冰窖里空无一人。

荒寒的月光笼罩着此起彼伏的山丘,晚风悲凉,萦绕山际的云雾久经不散。

长老脸色黑如锅底,坐在一把红木雕刻的交椅上,千绝一身鸦色劲装执鞭立在一旁,而槐九桓双膝跪在地上,咬牙道:“她在哪儿?”

“你可知道她是谁?”长老压抑着怒火。

“九桓知道。”

长老额边青筋隐现:“知道还救?女祭是天族司战之神,手刃我幽云多少生命?”

伴随着这一声质问,长老手边茶杯破碎在槐九桓的袍裾边:“你置我族战死的千万仙士于何地,置我幽云众生于何地?”

槐九桓背脊笔直,态度不卑不亢:“池亘一战,我已为幽云做了选择。如今天族与幽云已韬兵卷甲,她只是为人臣子,并非挑起战争之人,就真的不可原谅吗?”

长老紧绷的脸气得发抖,一把短刀铿锵一声置在槐九桓面前,怒极之后连一句多余的废话都不愿说,只冰冷着口吻道:“我将她杀了,就是用的这把刀。”

刀刃锃光瓦亮,像弯弯的月。槐九桓深知长老秉性,知晓长老并非落井下石之人,但听闻此,还是忍不住心内一悸。他将短刀拾起来揣入怀中,脸色却并无半分悲恸震惊,只面无表情地叩首一拜,执着道:“她在哪儿?”

终究拗不过他,半炷香后,长老往东方遥遥一指:“投到海里喂鱼了,你纵使去了,也再找不到……”

话未说完,槐九桓朝他所指的方向奔去。

原来幽云大劫之前,符禺山后面那片寸草不生的荒地真的是一片无望的海域。

槐九桓沉入那深不见底的海中,可海水之下波涛汹涌,他来得这样迟,在这里面找一个昏死之人同大海捞针无疑。

可他还是不顾一切地往海底深处游去。

水中不能念咒,灵力又施展不开,鹿本就不善凫水,仅靠神泽护体,可越往下消耗越大,神泽终会消耗殆尽。

不知往下沉了几百尺,已经完全瞅不见月色,幽蓝的深处有一抹淡淡的光,女祭漂在那团微弱的光中,四周布满鳞海鞘、星光鱼,它们照亮着深沉的海水,照亮着女祭如画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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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九桓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她游过去,刚握住一缕绸纱,忽然袭来的暗流猝不及防地迎面涌来,那缕绸纱在他掌中飞速流逝,紧接着,海浪一波一波地袭来,天翻地覆间已不辨方向。

槐安见云镜之上只有滚滚海水,仍在昏厥中的女祭像一片残叶被水流卷走……

槐九桓被长老所救。

槐安深知长老心性,想来待她父君伤好后,肯定免不得一顿族规责罚,俗称秋后算账。

画面又变换,是东海龙宫辉煌的大门,从里面走出来一位留着长长白髯的龟人,他将槐九桓上下打量一番后,例行公事地询问道:“所来何人,所来何事?”

槐安瞧着她父君的姿态,想来长老这次下手有点重,且估计是伤势没有好就赶来了东海,终日奔波,难免伤上加伤。

天族与幽云息战不久,槐九桓自然不能自报幽云人士,只谦恭地回了一礼:“小仙因与挚友在海中遇难分散,现已问过西海与北海皆无所获,只好抱着侥幸心理来东海寻一寻,还望通融。”

龟人听罢,不紧不慢道:“还请仙友稍等片刻。”说罢便提着步子慢吞吞地往殿中而去。

几炷香过去后,槐九桓收起短刀的间隙,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寻声而去,拨开一层错综复杂的珊瑚枝后,他的目光仿佛被定了。

女祭身处雅致的亭中,他脚步一动正要过去,才发现女祭对面还有一位男子,对方面如冠玉、眉清目秀,执着女祭的手。

槐九桓呆立在原地,瞧上去走神走得厉害,不过莫说他,就是云镜前的槐安也看得走了神。

尽管知道沧胥的所言所行皆是谎言,可槐安看见他那一双淡淡的桃花眼里,从始至终都泛着柔情,演技堪称完美。

待槐九桓回神过来,已察觉异动的女祭移至他跟前。

她静静地打量着他:“你是何人?”

槐九桓也不躲,定睛瞧着她,好半晌,才道:“我是来寻人的。”

“寻什么人?”她冷淡着神色追问。

槐九桓迎上她清辉明眸:“已经寻到了。”

“是吗?”她半信半疑,脸上却再无适才的半分休闲惬意,只有司战之神该有的处事不惊,“你是幽云中人?”

槐九桓略略一顿:“仙友好眼力。”

她仍旧没什么表情,只提醒道:“天族与幽云水火不容,你既然已经寻到人了,便赶紧离开吧。”

云镜中的光景因投入之物而选择性呈现一些情景,他们投入的是青丝,青丝寄情,无关这段风月的自然都一一掠过,是以画面一转,转眼已是大婚那日,但是这数年间发生了些什么槐安约莫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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