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谷心内一哆嗦。“还是招了吧。死就死,却还要死得那么痛苦,太可怜啦。”
“嘿嘿……”杉谷龇牙一笑,“忍者本就是行走在炼狱的死鬼嘛,嘿嘿。”
“听说那孩子根本就不是你亲生的,你又何必呢?”“已经说了上百遍啦,那么蠢笨的东西,要是我亲生的才真的奇怪呢!”杉谷啐了一口。对方半信半疑,定定看他。
“海边捡来的孩子,打小我就当是养了条野狗。他也没把我当父亲,傲慢无礼,真是讨厌死啦……嘿嘿,信长真是个胆小鬼,偏要追问那孩子的下落,真是太可笑啦!”杉谷说着又仰头大笑,呵呵道:“还是让我快快就死得啦。”那“就死”两字还未完,一股鲜血却自口内喷涌而出,原来他已暗中咬下了自己的舌头。
行刑人大惊,忙伸手去牢牢钳住他的下巴,大吼着:“将他的嘴巴堵上!”
旋即有人窜出。杉谷的嘴巴又被铁箍牢牢固定住,整个头部再次被竹篱给牢牢地钳住了。
那人见杉谷只是口内鲜血不断溢出却并无大碍,暗中松了口气。
黑暗中又传来了冷笑。杉谷本就是微笑的,但那笑意挂在脸上却笑不出来。那张脸,又重回到了铁箍和竹篱的重重阴影之中,有如钢铁禁锢的血肉菠萝。
“嘿,又死不成啦!”他心内一叹,知道以后迎接的必然是更加悲惨的折磨,“连死都是一种奢侈啊,可怜的杉谷,谁让你生来就做了忍者呢。”眼泪悄悄地落下来,打湿了冰冷的铁箍。
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被称作“神炮手”的杉谷传奇的一生就此要终结了。
当然,还有更揪心的事情。那个孩子,他到底跑多远了呢?真后悔呀,我该把一切都告诉他才对。如果他不幸被那魔王给逮住,与我遭遇同样悲惨的命运……我就算是被埋在九尺黄土之下也会爬出来的!
正想到悲凉处,一人自众人身后慢慢踱了出来,鲜润的唇红如罂粟,鹰隼般之目阴森可怖。
虚汗涔涔而下,寒流袭面而来,杉谷裤裆处都不由地紧缩。那人正是他刺杀未遂的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
此年正是元龟元年(一五七零年),日本正处于战国乱世,群雄割据,政局纷乱,传统的贵族政治土崩瓦解。各个诸侯土豪乃至平民浪人,凡有野心成就天下者,纷纷夺权纂武成为多国大名,为了夺取“天下”而混战。弹丸岛国硝烟四起,杀戮无休无止,民间少有宁日,而织田信长已经在乱战之中脱颖而出,鹰视天下。
枭鹰盘旋的天空,岂容蝼蚁挑衅?“想要快快就死?没那么容易!哼,我不单要让你日夜忍受割砺之苦,还要你亲眼看到那个孩子与你一同享受炼狱之刑!让天下人看看与我信长对抗会是怎样悲惨的下场!”
“嘿嘿……”囚笼中的杉谷发出怪鸟一般的呜咽。他的两只嘴角上扬,勾作怪异沉重的穴字。
信长面色一沉,五官在阴影下扭曲变形,转身对行刑人狠道:“蜂须贺,一定要抓住那个孩子。就算他逃到了九霄云之上,也要把他抓回来!”
蜂须贺微一颔首,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牢内又陷入死寂。只有壁虎和蛇刷刷爬动的微响。
杉谷看着黑漆漆的四围,陡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嗷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