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开!”
“什么鬼?”大友一脸诧异地看着天边,但见一个身负双翼的女子俯冲而来,将殘刹撞在了一边。阿倍睁开眼睛,眼见面前平添一位美丽的年轻女子。虽面相清秀,眉眼间却英气逼人。
“这木鸢翼还挺难控制!”女子卸下了身上沉重的木制翅膀,一脸疑惑地看着身后的阿倍,莞尔一笑:“请问,这是哪里?”
还没等阿倍张口,大友宗洋一脸震惊地走到女子身旁道:“你是谁?”
倒在一旁的殘刹拍了拍身上的土,起身拔刀冲向年轻女子。而女子与此同时亦抽刀,回身作挡。火花四溅之际,眉眼犀利起来:“刚刚撞到你,是我的错,不过也不至于杀了我吧?”
“不管你是谁,都得死!”大友从怀中掏出一道黄符,掐指念诀间,手中的黄符顿时燃烧起来。与此同时,殘刹的双眼青焰大放,一声嘶吼之际,竟逼得双手持刀的女子单膝跪地。
“这是什么鬼?蛮力这么大!”女子眉头一皱、索性松手,借殘刹弯身挥刀之机,对准他的腹部一击重拳,打得殘刹立时七零八落。原来这式神殘刹,不过空有一副铠甲之身。
“你给我等着!”大友眼见散落一地的铠甲化作荧光消散,只留下一张破损的符纸,心下不禁大惊,匆忙撂下句狠话便落荒而逃。周围的小混混见状,也随之乱作一团,吓得四处逃窜。
“小白!”阿倍跑去一旁抱起小白,而小白的后腿上添了一道血痕,也许是石头划破的吧。思量间,阿倍赶忙从袖口扯下布条,正要包扎伤口却被女子抓住了手腕。
“伤口可不是这么包扎的。”女子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手指长短的药瓶:“把这狐狸给我。”
阿倍一脸疑惑地看着女子,女子的口音令他格外熟悉。而女子见阿倍一脸呆滞,以为是语言不通的问题,索性在地上写道:“我来包扎。”
阿倍看着地上的汉字,又看了看女子,一脸吃惊地将小白递了出去。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召唤式神,竟然召唤了个会写汉字的式神。女子接过小白,将白色药粉倒在小白的伤口处。小白“嗷”的一声叫喊,立时跳出女子的怀抱。阿倍知道这是药起了作用,将小白按在了地上,把手中的布条交到了女子手中。女子点了点头,随即帮小白包扎好了伤口。
这就是我的式神吗?阿倍看着女子,一时竟说不出话。书卷中记载,所谓式神,乃是阴阳师以自身法力为代价豢养的仆从,借令符现身世间,其真身往往是山精妖怪、怨灵煞鬼。可面前这名女子与阿倍年龄相仿,眉眼竟与父亲的式神千月颇为相似,这令他着实吃惊。
女子见阿倍一脸痴汉相,眉头一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羞愤异常。原来阿倍一直盯着自己敞开的领口:“下流!”
说时迟那时快,女子一记耳光将阿倍从思绪中打了出来,阿倍捂着脸,一脸委屈地看着女子:“你干嘛?我可是你的主人啊!”
女子一手捂住领口,一手在地上写道:“写下来!我听不懂你的鬼话!”
“哦。”阿倍像个犯错的小学生,在地上歪歪扭扭又把刚才说的话写了出来。
“主人?你不是喝多了吧?”女子一脸吃惊地在地上草书道:“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啊!”
阿倍见状更加疑惑:“你不是我召唤的式神吗?”
“什么式神?”女子眉头紧锁,郑重地在地上写道:“我叫长孙神英,是人!”
“人?”
与此同时,平安京一处破败的大院里,藤原时平看着面前头发蓬乱的年轻人眉头紧锁。三天前,时平经下属介绍,认识了面前这个在平安京颇有名声的阴阳师小野大悟。与平波不同,小野出身寒门,自幼便痴迷阴阳术,因之前解决了药师寺恶鬼事件后声名大噪,从而进入阴阳寮,官至阴阳少允。
但做了官之后,小野更加痴迷阴阳术。除了往返阴阳寮外,其余时间没人知道他的行踪。此外,小野为了进行阴阳术的研究,不惜搬到了平安京的贫民区鸭川附近。若不是拉拢不到贺茂平波,只怕藤原时平一辈子也不会来这里找他。
“没错,人才是世间最有趣的东西。”小野一挥手,却见时平身旁的茶壶竟是悬空浮起,为时平倒了杯茶:“大人应该见过太极图吧?”
“嗯。”时平接过飘来的茶盏,却见茶盏中茶叶与水浮现出了太极图的模样,不禁眼前一亮。
“这世间万物运转构合,都逃不开阴阳两仪。但大人可知为何这两仪并非纯粹的黑白,而是黑白混淆?”
时平眼见杯中的太极来回旋转,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我却不知,还请先生赐教。”
“赐教谈不上!”小野大袖一挥,漂浮在他四周的书卷尽皆合拢,自行归位书橱:“两仪各自黑白混淆,说明万事万物没有绝对的界限,把握胜机的关键在于相互转化,人尤其是这样。”
时平抿了口茶,看着面前顶着黑眼圈的青年,眉头渐渐舒展:“先生的意思是,利用菅原道真身边的人干掉他,对吗?”
“没错。”小野点了点头:“若是我直接动用阴阳术诅咒菅原道真,未免太过明显,可若是这诅咒是传染到菅原道真的身上,那可就不好调查了。”
“难不成,你想对齐世亲王下手?”时平一脸吃惊地看着小野:“虽说齐世亲王是菅原道真的女婿,与他来往甚密,可毕竟是皇亲国戚,一旦用咒,只怕这动静更大了吧?”
小野冷笑一声:“非也,大人听说过机关堂吗?”
“机关堂?”时平眉头微皱:“是菅原道真在东市附近建的救济所吗?”
小野嘴角扬起一丝诡异:“没错,菅原道真每隔三五天便会亲自前往机关堂,若是我将诅咒施在那群流民的身上,也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时平忽然眼前一亮,不禁鼓起掌来:“妙计!妙计!不愧是当世第一阴阳师。呵呵哈!”
“大人您说什么?”小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中孕育着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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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先生不愧是当世第一阴阳师。”
“哈哈哈!”小野放声大笑,一把拉住时平的手,眼神不经意间扫过屋顶的角落:“大人真是我的知己啊!今夜请务必留下,你我痛饮一番。”
“痛饮就留到菅原道真死后吧。”时平眉头一皱,立刻松开了小野的手:“先生需要我做什么吗?”
“还望大人在朝中多多提携!”言语间,小野赶忙下拜。
时平郑重地点了点头:“若先生为我扫平内患,这提携之事自是好说。”
“小人定当竭尽全力!”
别了小野,时平看着淤泥遍布的院落,一脸鄙夷地踮脚疾行。这腐臭遍布的贫民区,他一刻也不想多待。就在这时,脚下一阵松软的感觉电流般刺激着他的全身,他低头一看,不禁愁眉紧锁。原来他不小心踩中了半个浸泡在淤泥中的椿饼。
“倒霉!”时平强忍着胃里的波涛汹涌,飞一般逃到了院门口车辇前。
“大人,您事情办完了?”内侍宫野见平日里注重仪态的时平狼狈而归,不禁微微吃惊。
时平拿出手绢擦了擦小野拉过的右手,随即将手绢丢在一旁:“嗯,赶快出发,这鬼地方我真呆不下去!”
“那小人还需留在这里监视他吗?”
“不过一介贪图名利之辈,不必在意。”
“是。”宫野将时平扶上车,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寒意,似是有什么人在注视着他们。他赶忙回头,可眼前只有残破不堪的栅栏,在乌鸦的鸣叫中瑟瑟发抖。
是我多心了吧。宫野回过头,驾着牛车渐渐消失在小路尽头。
这时,一只三足乌鸦飞来,落在了小野大悟的肩膀上。
“他的头发拿到了吧?”小野收起笑容,面色如月光般清冷。
三足乌鸦点了点头,竟是开了口:“小野大人,这个人信不过吧?如你所言,你施放诅咒给流民杀死了菅原道真,他要是把这罪过都推在你身上该怎么办呢?”
“所以我用他的头发作媒介施法,万一东窗事发,贺茂那小鬼也只能找他的麻烦。”小野接过藤原时平的头发,眼神犀利起来。
“不过要是想打败贺茂平波,何必需要求助那种凡夫俗子?”三足乌鸦疑惑道。
“想要打败贺茂,单凭阴阳术可不够。”小野瞥了眼一旁的茶盏:“人之所以有趣,也正是如此。去吧,再给我找几个人来,如果你还想要肉体的话。”
三足乌鸦点了点头,展翅之际,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从栅栏前窜了出来。
“什么人?”乌鸦双目顿时红光大放,逼人的杀气立时将侵入者定在了原地。
小野缓缓走向侵入者,却见面前是个衣衫褴褛的小孩,手中刚刚拾起地上早已变形的半个椿饼。此刻,他被乌鸦的定身法定住,如雕像一般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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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孩子啊!”小野摸了摸孩子瘦削的面颊,仿佛看到了自己。他只打了个响指,便解开了乌鸦的定身法。少年看着面前鬼魅一般的小野大悟,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院子。
“人并没有大人说的那么复杂吧,你看这孩子,不也和野狗一样为了吃的铤而走险吗?”乌鸦看着落荒而逃的少年,眼中一阵不屑。
“这样的人,可不是我说的人。”小野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去吧。”
“是!”乌鸦应声离去,消失在晚霞之中。
生满杂草的院落,张开数对幽绿色的鬼目在风中微微颤栗。小野大悟心知,这张名为平安京的棋盘上正演绎着数对黑白双子的搏杀。自己与贺茂平波、阴阳师与魑魅魍魉、藤原时平与菅原道真,稍有不慎,可不仅仅是赔上性命这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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