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岩神社有妖怪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但更令人担忧的是有一个工匠无端死亡了。
阿倍和神英刚到青木老人处,便看见一人慌慌张张来报,昨日夜里工匠居住的地方出现了命案。
“可是疟疾?”青木老人疑惑道。
“不是,在死者脖子处发现了巨大的掐痕。”
“去查。”青木老人脸色转眼沉了下来,“先查清此人的来历和身世背景,我会派阴阳师去周围探查情况。”
“是。”那人领了命令便匆匆离开。
阿倍与青木老人对视一眼,后者平复了神色,朝阿倍淡淡一笑。
“放心好了,这里阴阳师云集,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但接下来事态的发展显然出乎青木老人的预料。连着几日,工匠的居所都传出了发生命案的消息,一时间人心惶惶,死亡原因不明,但死者面孔皆狰狞,仿佛死前看见了什么令人惊恐的东西,伤口也不一样,于是青木老人便怀疑是妖异鬼怪所致。
眼下神社中的阴阳师皆派出去保护工匠和城中权贵,青木老人身边竟一时变得人手短缺。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召来阿倍与神英,委派给他们一项使命。
“阿倍,如今你在我身边学习阴阳术也有一段时日了。”青木老人神色似乎有些为难,“神社上下人手不足,老身想委托你去调查此次异况。记住,只是调查妖怪来源,若遇险情万万不可轻举妄动,立即传信于神社,我会另行安排人马前去处理。”
“是!平户城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完成师傅的委托!”阿倍兴奋地站直了身子。
“你一个人可以吗?”神英抱臂站在门口问阿倍。
“我现在好歹也是师父的徒弟,学了不少术法了,怎么不可以?”阿倍骄傲地挺起胸膛。
神英笑道:“你到现在都召唤不出式神,靠什么自保?”
“当然是用驱魔符啊!我只消趁妖怪不注意,驱魔符一贴,接着上去就是一记连环拳脚!”阿倍夸张地挥动着拳头,“那妖怪还不得落荒而逃!”
“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一个拳打脚踢。”神英叹叹气,“就你这点三脚猫本领,真的很难让人不担心。”
阿倍打量着神英的表情,两眼溜溜一转,露出坏笑来。
“神英姐,你要是担心我想和我一起去就直说嘛,不要不好意思。”
“谁不好意思了?要不是你太弱,我才懒得跟着你。”
“你看我就说神英姐你担心我嘛。”
“你有耍贫嘴的功夫不如多试试怎么召唤式神。”
二人一路打打闹闹地离开了神社。本着一切外援都能派上用场的心思,阿倍又顺手抱上了小白。
到达工匠营地时,正是傍晚。为了详尽地了解今日发生的命案,阿倍与神英决定分头调查。
“这里人声鼎沸,想必不会遭受妖怪袭击。”阿倍思索道,“晚些时候在原地碰头,彼此交换一下今日的发现。”
神英却隐隐有些不安。不过满脑子想着如何完成任务的阿倍并未注意到神英的神色,话没说完便转头离去了。
“真是自说自话。”神英暗暗骂道,扭头朝反方向走去。
此次修整神社是一件大工程,来了很多能人巧匠,因此工匠居所的范围便格外大。前几日的工匠死亡案子都是连着几天一直都有人死亡,如果是妖魔作祟,那么推测下来,今天也会有人“意外身亡”。阿倍和神英分别到两个工匠较密集的地方蹲守。两个人等了很久,子时已过,打更的人都快回家睡觉去了,二人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夜晚静谧,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在二人都昏昏欲睡之时,北面的工棚忽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神英听到了便急忙赶了过去,阿倍却好似被什么东西困住了,身体僵硬难以动弹,小白跳出阿倍怀里,冲着一个方向凶恶地发出低吼。
“小白!”阿倍艰难地大喊,小白心领神会地跳到阿倍身上,从口袋里叼出一张黄色的符纸贴在阿倍的身上,阿倍只感到浑身一轻,很快就摆脱了束缚。
“这就是妖怪的实力么?”阿倍心里不由犯嘀咕,只是如此实力是如何能杀这么多身强体壮的工匠的?
“出来吧!我看见你了!”阿倍狼狈地喊。
一个女鬼从角落处走出,姿色美艳,容貌昳丽,是少见的绝世美人。阿倍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原本只能推测鬼怪在什么方向,并不能确定在什么位置,只是为了诈她现身。他不但把鬼怪骗出来现了身,而且这鬼怪还是个美艳异常的女鬼。
“请你不要伤害他。”女鬼低眉颔首地说道,她的身影有些缥缈,仿佛虚弱得很。
阿倍看呆了,这样漂亮的女鬼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要说和神英姐比起来,这个女鬼生的更艳美一些,眉眼似乎有欲拒还迎的撩人,纤细的手指不经意地拨开耳边的碎发,明明衣服穿得很整齐,光站着便有一种引诱的意味在。
阿倍咽了咽口水:“伤害谁?”
“我的恋人,高仓。”
阿倍一愣:“妖怪也是有恋人的么?”
“我们并非妖怪。”女鬼叹叹气,“我叫百日红,本该在几个月前同我的恋人高仓一同死去,但我仍有眷恋,便留在这世间做了一只女鬼。”
“原来是由执念化身成鬼。”阿倍点点头,“可你为何要杀人?”
“人不是我杀的。”百日红神色有些哀婉,“是高仓……他丧失了神智。”
“可你方才说他也死了,难不成他也化身成鬼了?”阿倍皱眉。
“高仓他……本性是一个善良男人。”百日红艰难地说,似乎单是回忆过往已经让她无法承受,“高仓是木匠世家,他的木料做的相当出色。但同行之人有人艳羡,难免起了不轨之心。高仓他很善良,一直都是默默忍受,从不与他们计较,直到有一天。”
阿倍默默听着。
“直到有一天,信长,高仓的同行,失手杀了人。这一幕恰好被高仓撞见,为了秘密不被败露,信长联合其他工匠将罪名安插在高仓的头上。平日里看高仓不顺眼的人也加入了他们,高仓百口莫辩。我在御所和这些人之间到处求情,求他们放过高仓,他们非但没有放弃,反而将我欺辱致死。高仓知道这件事以后悲愤难当,自撞于处决场上的木柱上……这件事本该就这么过去了,但高仓心有怨念,最后化身为游走人世间的厉鬼,只为了报复曾经污蔑他的那些工匠。”
百日红说完,低声啜泣起来。
“这帮畜牲!换我是高仓,我也这么干!”阿倍不由义愤填膺起来。
但骂归骂,阿倍还是清楚自己的使命。既然身为阴阳师,铲除作恶的厉鬼便是他的职责,这一点上容不得半分情面。
百日红似乎知晓阿倍的想法,祈求地说道:“我知道您是阴阳师,但可否恳请您不要伤害他?他,他也是有苦衷的。”
“毕竟人命关天啊,虽说有冤情,但毕竟设这么多条人命,我们也不能置之不理。”阿倍正色道。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他的错。”百日红擦了擦眼角泪水,美人垂泪自是别样的风姿,即使百日红是一只女鬼,但也应该是女鬼中最为好看的了。
阿倍瞬间手足无措:“啊呀啊呀,你别哭呀!我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尤其是漂亮女孩子。”
百日红偷偷抬眼,面上仍是一副悲戚的样子:“小女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先生可否答应小女?”
“你说你说,我能帮的一定帮。”阿倍叫百日红哭得六神无主,脑子也不甚灵光起来,心底里有个声音似乎一直在喊:“答应她答应她。”
“我因为牵挂高仓,所以一直滞留在人间。但我如今力量衰微即将消散,您身为阴阳师,是否可以收我做您的式神?我只想再多暂留人间片刻,好劝高仓及时收手,以防他堕入魔道,为害一方。”百日红目光炯炯地看着阿倍。眼见百日红言辞恳切,又是一副美人哀怜的模样,阿倍哪里招架了得,加之他正愁无处寻觅式神,碰见送上门来的好事岂有拒绝的道理?
缔结契约的仪式阿倍熟门熟路。随着符咒亮起一道闪光,百日红正式成为阿倍的式神。
小白在阿倍怀里“呜呜”地叫了几声,阿倍心底一悸,忽然想起长孙神英这回事来。
“只是一个式神而已,神英应该不会生气吧?”阿倍在心里嘀咕。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特别在意神英的意见。
“那百日红,你能带我们去找高仓所在之地吗?”
恢复了些许元气的百日红粲然一笑:“当然可以,主人。”
阿倍又被迷得花了眼。
另一边,神英早就到了案发之地,眼见又有一个工匠无端丧命,面色狰狞,似有惊恐,惊惧非常。
还是来晚了。神英叹了口气,她简单探查了下现场,并无异常,根据在场之人的证言,也只是说这人一向安分守己,若说有什么异常的话,也只是这一连死去的好几个人都是第一天就遇害的信长的朋友,因此,往日那些与信长私交甚密的工匠不免惴惴不安,难以安寝。
神英记下了信长的姓名,一边四处寻找阿倍的身影。案发时候的尖叫声如此明显,按理说阿倍应该立即反应赶过来,但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见阿倍踪影,兴许是出了什么意外。线索既已找到,心里又担心阿倍出现意外,神英只好转身去找阿倍。
阿倍正随百日红赶往高仓所在之地,神英回到二人分别之地,并未见到阿倍的踪影,于是沿着阿倍的路线继续往下走,只见一地狼狈,似乎是有战斗过的痕迹,神英心下一惊,连忙加快了步伐。
此时阿贝已经到达了高仓的藏身之所,只见一个身材俊朗的男子身上缠绕着黑气,已经看不清他的面容。
“主人,他就是高仓。”百日红在他的耳边说道。
果然是杀了很多人才会有这样的黑气,阿倍沉吟道。
高仓似乎是知道有人发现了他,变出一只巨大的黑色的鬼爪,朝着阿倍的方向扑来。阿倍下意识的护住了百日红,耳边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叫声:
“阿倍,小心!”
只见神英一个翻身,将阿倍从背后抱住,翻滚到了一旁。
“神英姐!”阿倍开心地惊呼道。
“你不要命了吗?”
“是我大意了。”阿倍心有余悸说。
“对不起,主人是为了保护我。”百日红弱弱的在一旁说道。
“主人?”神英一愣,上下打量着百日红,“你是她的式神?”
“这事说起来还有点复杂。”阿倍抓了抓后脑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再说。”
神英嘴上答应着,眼见面前的女鬼容貌艳丽,姿色斐然女子,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种不适之感。
“阿红?你是阿红吗?”一旁穿满黑气的男子忽然出声问道
“高仓,是我啊!”百日红凄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