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舞的空中,夹带飘扬的还有冥币,漫天飞舞,凄凉无比。
望着那一排排墓碑,她眼神黯然,似乎泪已经干枯,心中却是波涛汹涌,双手相握,她手指紧扣的指间苍白无血。
她现在是舒府的独女,但是毕竟不是男子,不得上前,所有程序都由燕子轩代劳。检验棺木……她一一看在眼里,心中又是一番感慨。
真正了解之后,她不得不承认,燕子轩是难得一见的真正男子,若非那些误会和恩怨,她也许真的愿意爱上他。这个她曾经以为捡到大便宜的夫君。
“今晚,皇上会去花满楼。”
“你怎么来了?”木莲回头望向白衣,又看了看身后,问,“舒饶呢?”
“贵妃娘娘身体不适,不宜出宫。”
“既然这样,那为何皇上还有心思去那种地方。”她冷笑道。
“舒景,你清楚那日我同你谈的事情,皇上现在已经动心,木莲这样突然消失半个月,龙颜大怒,你可知道后果。”
“告诉我干什么。你们不该是去找木莲吗?”
“哎。舒景,你一定知道她在哪里。”白衣脸上透出一丝无奈。
“不知道。”
“……舒景,如果木莲不出现,你担心的那个女子定然会出事。”
“什么?”她回身恨恨地盯着他,眼里射出骇人的光,“你们想要威胁我?白衣,你忘了你答应了我什么。我告诉你们,谁都不准动他,不然,不管是你还是燕子愈,我一定不让他好过。”
“舒景,皇上如今动了怒,若见不到人,他定然会找那个女子。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很多女人都被抓着询问了去,但是,她们都说,木莲除了和那女子,其余都不熟识。所以,如果木莲还不出来,那皇上定然抓她问话了。”
“你说,这半个月,燕子愈已经抓了人,但是没有问出结果?”
“是的。”白衣叹了一口气。
“那为何之前不抓那个她?”
“抓了,但是人不在,据说那个女子患有心疾,前去医治昨日才回来。”
“生病。”木莲身子突然一晃,有些站不稳。小妖精生病了。怪不得,刚才看到他,竟然那么憔悴,脸色惨白如雪,那单薄的身子好似一阵风就可以吹走。病了吗?病了的他,怎能被燕子愈抓去,若发现了男子身份,会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是啊,那个梦境,他浑身是血,是不是就是这个预兆。
“如果我姐姐出现了,是不是燕子愈就不再追究了?”她不能让他出事。
“或许吧,至少要给一个交代吧。”白衣口气似有一丝不满,不过他倒希望那个强迫他发誓的女人赶紧离开,消失得越远越好。
四周挽歌响起,天空的冥纸飞舞,葬礼接近尾声,见此,白衣悄然没入人群。
送葬的队伍往回走,木莲回头看了一眼墓群,放下袍子对燕子轩道:“今晚,我须去一趟花满楼,看我木莲姐姐。”
“看她?她不是好几日没有出现了吗?”
“原来王爷也如此关心我姐姐。“
燕子轩脸色一白,慌忙解释道:“这几日燕子愈一直在找她,都差点将花满楼翻了个底朝天。”
“我也是许久没有看到她了,有些挂念。”
“那我陪你去吧。”他道,再度握着她冰凉的双手。如今她怀有身孕,就算有展青陪护,他还是那么不放心,万一此事被颜绯色知道了,那她岂不是危险了。
“也好,只是我不会和你坐在那雅间的。那可不是女子坐的地方。”说实话,她觉得挺对不住燕子轩的,今日她说这话,就是故意要他去。有他在,即便闹起来了,燕子愈也嚣张不到哪里去。更重要的是,她要趁机今晚离开。
回了王府,木莲自行收了一些衣服和必要的银票首饰,这些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燕子轩打赏的。刚好,她离开需要些盘缠。上车时,燕子轩也询问为何带一个包裹,她笑道那是给木莲的几件衣衫和礼物。
“是不是女子都喜欢礼物。”半晌,他低声问道,面色微红。
木莲一怔,瞧着燕子轩,不由得笑了。竟然能在他脸上看到一丝羞涩,这高傲的男子,也有如此纯真的一面,而此刻,会不会是他们最后一次交谈和见面呢。
虽然下午有那么一场令人尴尬的坦白相对,但是,说出这些话之后,她反而觉得两人的气氛比以前缓和了许多,至少,对方是坦诚的。
“嗯,我想大多数的女孩子都喜欢的吧。”她莞尔一笑。
“那你喜欢什么?”
“我?”她惊讶,随即转动了眸子,无奈一笑,“我没有什么喜欢的。”她喜欢的可是自由,他能给她吗?
“那小孩子呢?”按照现在的关系,他很难想办法骗她那个孩子是他的,这样迟早会穿帮。
“又是小孩子?我不喜欢啊。”她瘪了瘪嘴,既然两人都把关系挑明了,为何他还屡次提到小孩子。
燕子轩的脸瞬间纠结了起来,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却转头叹了一口气,无奈又痛苦。
“如果一个女人,非常憎恨一个男人,但是有了他的孩子。那个女人会怎么做?”
试探地问道。
“那个男人喜欢那个女人吗?”她疑惑,这个和礼物有关系吗?怎么越谈越远,但是因为是最后一次交谈,她告诉自己要认真对待。
“好像挺喜欢的。”
“哦。如果那个女人恨之入骨的话,一般会将孩子亲手扼杀在肚子里,让他那个男人后悔。”
他承认固然痛恨颜绯色,可是,他觉得孩子是无辜的。
马车稳稳地停下,木莲拎着包袱就跳下了马车,飞快地朝里面走去。走了一步,她又折回身子,看着燕子轩,眼眸闪了闪,伸手握住他,严肃地道:“谢谢。再见。”
谢谢,再见。
燕子轩一愣,没有反应过来,一回身,便看见燕子愈带着白衣走了进来。
“七王爷。”显然,对燕子轩的到来,燕子愈很是不高兴,“怎么,七王爷竟然这个时候有空来花满楼。”
“这不,听说消失半个月的莲姑娘今日重回舞台,能不来吗?”燕子轩眉一挑,淡笑道。
“嗯……”燕子愈眉一拧,似乎越发不高兴,他都不知道她会出现,这燕子轩竟然用如此自信的口吻,这不摆明了在笑他。
“那我先进去了。”对着燕子愈好脾气地一笑,他负手先踱着步子走进了花满楼。
被燕子愈折腾后的花满楼还是没有多大变化,一如既往地热闹,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木莲悄然进了那梳妆台,刚开始换衣服,花妈妈就走了进来,有些愣愣地看着她,似乎没有料到木莲会出现。
“妈妈。”她唤了一声,换衣服的动作没有停下来,她真怕时间来不及了。
“莲姑娘,你可算是来了。”花妈妈激动地将木莲拉住,声音有些哽咽。
“妈妈,我要和你说一事,今日我会献上一舞一曲。当是我的退幕表演。”手灵巧地执笔画着眉毛,又蘸了一些金粉涂在眼角,动作娴熟,就连胸前的花,她都可以自己描绘出来了。
“退幕?”
“妈妈,对不起,我今日有急事要离开一段日子,所以,这可能是我在花满楼的最后一次表演。”
“你要离开?”花妈妈语气透出惊讶和不可置信,随即失落地说道,“我以为你是因为他而来的,没想到会是这样,他若是知道了,定然会伤心的。”
执笔的手晃了一下,险些勾错了线条,她垂下眼睑,道:“听说他病了。”
“嗯,心疾。”
“好些了吗?”画花的动作慢了下来。
“咳了些血。”
“砰。”手里的笔砰然在她手中断成两段,那撑着身子的手也一软,险些摔倒。那胸前的那朵花,她是怎么也画不完了。抬眼看着镜中那个薄纱遮面的精致女子,她叹了一口气,忍住了想要去看他的冲动,将断掉的笔放在台上,有什么事,表演完了再说吧。
“咚……”那鼓声传来,本来沉浸在莺歌笑语中的花满楼瞬间安静下来,众人放下手里的酒杯,忘记了怀里的温香软玉,扯着耳朵仔细听去。
“咚……咚……咚……”富有节奏的三声鼓响。大厅内众人惊呼,随即爆发热烈欢腾声,那愉悦的欢呼声中,夹着一个极其清晰的名字:“雪莲,雪莲……风中雪莲。”
前不久,一位书生慕名而来,见一朵妖冶的莲花从天而降,脚步轻盈,像踩着风中,便题词为她取了一个风中雪莲。
红绸从天而降,落在舞台中间,周围又是死一般寂静,随即……细碎的富有节奏的铃铛声响起,好像第一次出现在花满楼一样,她似精灵一样落在地上。
妖娆玲珑的身姿,旋转的舞步,飞扬的薄纱,媚波流转的眸子,在欢呼声中变得虚幻缥缈。
一个漂亮的转身,一个优雅的扬手,一个火辣的扭腰,一个性感的摇臀,一个勾魂的媚眼。
这一夜的花满楼,在那个蓝色的舞姿下,进入了有史以来最**的时刻,看客们好似都失了魂儿一样,注视着台上,眼露惊叹和贪婪之色,早就忘记身处花丛的美妙。
鼓声,铃铛声戛然而止,那一抹妖蓝俯身跪在地上,好似沉睡的精灵。
“风中雪莲……”
“风中雪莲……”
纤细的肩膀在舞台中上下**,她喘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向众人欠身行礼,随即一摆手,那鼓声响起,四下再度恢复安静。
因为这是风中雪莲第一次在舞台上说话,而目前听过她声音的只有七王爷和那个什么大公子吧,所以,众人都站起来,看向她。
“小女子不才,竟得大家如此厚爱,实乃三生荣幸。只是小女子命薄,乃一介浮萍,注定遇水而流,不为一片风而留驻。故此,今晚是小女子最后一次在花满楼为大家献舞。下面,为了感谢大家的厚爱,小女子愿意献上一曲,以示谢幕。”
众人本来还沉浸在她清脆悦耳的声音中,却突然听到她说谢幕,都惊呼了起来,随即议论声、叹息声、争吵声一片。甚至,有人直接冲上台来,却被早就守在台下的侍卫给拦住拖了出去。
转身,她感到有几道灼热的目光看向自己,不用想,第一个人自然是燕子愈,抬头看去,他目光有不解和深深的愤怒,而燕子轩则是疑惑和欣赏。
还有一道……有着一丝幽怨和凌厉气息,竟让她害怕得不敢抬头与之对视。
一扬手,坐在舞台间,周围响起了那个简单的音符,这花满楼的乐伶个个天资聪颖,只需说给开头,她们便能懂得如何演奏。
琵琶声古筝声笛声相交错,就有那一丝沙哑之律。
她淡漠地看着台下,眼中掩去了以往的妖媚,多了一份纯真和无邪。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流浪远方 流浪
干净的声音幽幽传来,那原本喧闹的花满楼,再度沉寂在一连串抽气声中。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
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
为了宽阔的草原
流浪远方 流浪
抬眸淡然地看向燕子愈,他的眼神亦是震惊,还有几分失落。她挑了这首歌,寓意她不可能留下,自然也不会嫁给他,她如一粒尘埃,不可能禁锢于那小小的皇城。如今,采用如此抒情又婉转的语气告诉他,或许他不会生气。而且她刚才也说了,这是谢幕歌曲,以后亦不会出现在花满楼了。
还有还有
为了梦中的橄榄树 橄榄树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了我梦中的橄榄树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流浪远方 流浪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
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
为了宽阔的草原
流浪远方 流浪
歌声渐渐停止,四下寂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只有那些将她包围的诧异的、惊叹的灼热目光,她仍旧淡然一笑,鞠躬行礼,以表感谢。
感叹地看着这花满楼的一切,这里是她新生的地方,是她重新找回骄傲的地方,今夜,却是一别,抑或是永别。
转身,身后顿时爆发热烈的掌声,这一次,没有惊呼和欢腾,而是纯粹的掌声。
每走一步,那掌声就更热烈一些,似乎是在让她留下,只是……她心意已决,纵然有太多不舍,终究还是要割舍,要放手,要离开。
走进后台,那呼唤声才起来,竟都是她的名字。
风中雪莲,自然得乘风归去。
也不知道很多年之后,有没有记得这花满楼的风中雪莲,那朵带毒的莲花。
叹息一笑,身边突然闪过一抹身影,随即一阵淡淡的幽香传来,撩人心智,却让她觉得温暖和安心。
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一双寒光潋滟的眸子,那么一瞬,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被那人拖着带走。
她仰头看着他的背影,那一抹绯红,她突然好怕,就像那一次被燕子轩和燕子愈围困,他也是这般将她带走的。
只是,那一次,带着那么点任性,带着那么点温柔。
而这一次,她的手腕几乎要被他捏碎,那身上所散发的骇然气息她前所未见,那带她离开的动作几乎是蛮横的,连拉带拽。
身体不停地撞击着门窗,她痛得直皱眉头,却不敢朝他发脾气或者是甩开他。
她承认有时候,她真的怕他,怕他那掩藏在温柔外表下的暴戾气息和那阴晴不定的性格,也怕他突然冲动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就像上次他心疾发作的时候……
他专有的房间被踢开,她整个人被他用力一拽,甩在了墙壁上,门瞬间轰然关上,也在同时,一个身影朝她欺压而来。
还没有从疼痛中反应过来,她的双手被反扣在头顶压在墙上,而他,单手撑墙,将她禁锢在墙与他身体之间。
那一臂的范围,就像一个囚牢一样,她不敢动,甚至不敢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她失言了,没有来找他,甚至,他病了,也没有来看他。
“看着我。”他命令道,那声音冷得让她当即打了一个寒战,却又让人不敢违抗,惊恐地抬头。那么一瞬,他捕捉到了她眼中的惊讶和恐慌,也意识到了自己只是那个乖乖的小妖精,可是,小妖精不也该发脾气吗?
“那首歌也是你要对我说的话吗?”他质问,声音少了刚才的暴戾,却多了几分痛楚和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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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想伸出手摸他的脸,可手却被他牢牢牵制住,动不得分毫,仰头望去,那第一次觉得,面对这个风华绝代,柔弱似柳的妖精,怎么自己就成了待宰的羔羊呢。
“你要离开,你要去哪里?呵呵……那日你离开,你让我等你,你有话要对我说。我日日期盼,可是呢……”他纤细的肩膀颤抖了起来,声音似哭似笑,“我等到是你要离开,而且,最可恶的是,你竟然不亲自对我说。难道,你就想这样离开吗?这样逃避我吗?”
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作何解释,反正要离开,那首歌就当离别词吧。她可以面对很多人,可是,唯独不敢面对他。
见她闭眼逃避,那撑着他身体的手强悍地抬起她的下巴,对着自己:“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等你,你没有来。你逃避我,你不愿意接受我,你大可以告诉我。可是,为何要以这样的方式对我。”有泪水滴落在她的面纱上,她仍旧不敢睁开眼,看着那双纯真无邪的眸子。
逃避,是另一种拒绝的方式。而,接受他,却不能爱,才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你不来,那我去找你。可是……我看见你在马车上,我只能无助地跟在你身后,不敢唤你,但是我期待,哪怕你唤我一声也可。可是,你只是看着我,就好似我被他们围观的异类一样,你不过是看客而已。”
她沉默,没有说话。
她那个时候真的想跳下来,最后不是让燕子轩给捞回去了么。
“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我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位置,你又到底置我于何处?”他断断续续的质问声中,精致的脸好似宣纸一样苍白,漂亮的薄唇有一丝妖娆的血丝。
“说啊,我对你到底算什么。”用力地扣住她的下颚,他恼怒地低下头,隔着那薄纱撕咬着她的唇。
这一刻,他真有咬下去的冲动,将她的血吸食干净,将她融入自己血液中,这样,自己就不必如此痛苦了。
“嗯……嗯……”这突来的霸道的吻,让她猛地睁开眼,羞愤地看着他,扭动着身体。
她讨厌被这样,讨厌,非常讨厌。
“放开我。”呼吸都停滞了,他的吻铺天盖地,似乎要将她吃了,几近让她晕厥。
“我说,你放开我。”
他停了下来,凤眼满怀期待地望着她,希望她能给他一个好好的解释,哪怕是哄哄他也好。
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那美得快要窒息的面容,她决定,长痛不如短痛。
“是的。我拒绝你,我逃避你,你骂我违背诺言,骂我不守信用也好,但是我就是不能接受你。不能接受你是我的夫君。”
身子恍然一僵,他惊讶地望着她,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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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不能给你想要的快乐,想要的幸福,想要的生活。”她不过是一缕幽魂,能做什么。带着他离开,然后又无情地离开,那才是残忍。
“我不要什么快乐,不要什么幸福,不要什么生活,我只要能和娘子在一起便可。”晶莹的泪珠儿沿着他绝美脸颊滑落,他松开了她,将她揽进怀里,闻着她发丝的清香,低声道,乞求道。
在一起不就是快乐,不就是幸福吗?
“不是。”她噙着泪水,一把将他推开。
“为什么。你喜欢我的不是吗?”他委屈地望着她。
“是啊,我喜欢你,喜欢你的头发,喜欢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唇,喜欢你柔弱的身子。总的来说我喜欢你漂亮,喜欢你漂亮的皮囊。可是呢……”她深吸了一口气,指着他,“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头发凌乱,脸色发白,还自虐,有病不医,简直就是丑死了,而且,你现在是个病秧子,你是个拖油瓶,我要浪迹天涯,带着你我怎么浪迹,你压根儿就是我的绊脚石。”
她哪里是浪迹天涯,她就是去寻死,去找颜绯色那魔头。她能带上他吗?不能。她木莲的生活充满了太多未知因素,像一个随时都可能破灭的泡沫。
小妖精,她差点又控制不住要上前将他搂在怀里,可是……她这样做只会给他更多的痛。
“娘子,我不是病秧子,我不是,我也不是绊脚石。你带上我好吗?”他泪水涟涟,突然觉得自己在她面前什么都不是了,难道这就是将心将灵魂交给她的后果吗?
他卑微到连尊严都没有了。
“滚。不要叫我娘子,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娘子。”
“你……你当真要弃我。为何?为何要弃我?你拿我的心当什么了。我如此卑劣,让娘子不堪,让娘子如此舍得丢弃吗?”他踉跄后退了一步,斜靠在桌子上,吃力地喘着气,苍白的脸上挂起一丝绝望。
她的决绝和狠心让他心寒。
“为什么?因为,我不爱你,因为我爱不上你。我是一个无心之人,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谁都不爱。”她也大声地咆哮,泪水沿着脸颊滚落,她的痛苦不比他少。
像一个僵尸一样活着,像傀儡一样,她更加难受。
“哈哈哈……不爱我,你可当真是无心之人啊。我这般对你好,你竟然也不爱我。哈哈……”袖子用力一甩,他推到桌上的器具,一低头,咳出了一口鲜血。伸手擦去,他强撑着站起来,冷笑地看着她,道:“你是不能爱,还是不愿意爱。你根本就是不愿意爱。呵呵,我真是蠢,竟然蠢到爱上了你,爱上了你这个无心的女人。咳咳……”
又一口鲜血从胸口积压而出,他身子不稳,就要倒下去,却见她一个快步冲上来搂住他。他好轻,好轻。那么一刻,木莲难受得很,她竟然对如此脆弱的一个人,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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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你走,你这个无心的女人。”他别开头,不再看她,她不是无心吧,她是不愿意爱吧。
“对不起。”她知道她说的话很过分,可是,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对她死心。
“无须对不起,你滚,我不想看到你种无情的女人……你滚,你去浪迹天涯。”他坐起来,一掌就推开了她,那一掌,力道不重,但是足以将她推出几米远,远离自己。
“小妖精。”
“滚,我不会做你的绊脚石,不会做你的拖油瓶。”他目光茫然地盯着地面,冷声答道,看也不看她。
木莲从地上爬起来,将手伸向他,却又缩了回来,握成拳头强忍着,却又那么不舍,胸口好痛,心脏那里很小的位置,像被另一个心脏挤压,让她难受得快要晕厥。
“莲姑娘,大公子派人来抓你了,你赶紧走吧。”门外突然传来花妈妈焦急的声音。
木莲怔了一下,有些无奈,这燕子愈莫不是真的不罢休。
“你走吧。”他扶着凳子站了起来,转身背对着她,语气冷漠得让她害怕。
也罢,木莲,这不也是你要的吗?让他对你绝望,死了这条心。
清冷的灯光下,他的背影显得如此单薄,那红色的衣衫坠在地上,原本半绾的青丝如今都披散在肩头,随着他**的肩飘动,那消瘦的身影,看得她疼,不是心疼,而是胸口的另一个位置疼。指甲深深地掐进手心,带出黏稠的血液,希望那尖锐的疼痛,能让她自己坚定地离开。
“好好照顾自己,心疾若是犯了,要吃药。不要任性。”她一边说,一边后退,觉得脚下像是拴了铁铅一样重。
“还有,你的身体太瘦了,要多吃点。”移到门口,手颤抖地放在门框上,她竟然没有力气开么。
“这青楼到底不是什么生存之道,若有机会……”
“既然不爱我,那何必关心我。你的一番好意,还是留着你能爱的人,而非我这等你不愿意爱的人。你的怜悯,我不需要。”他冷冷地打断她。
一咬牙,她伸手去推门,身后却又传来他淡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