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举步维艰,阵容也开始乱了起来。见此,已经败退的颜门黑衣人顿时冲了上来,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是,攻击都是飞蛾扑火般的疯狂,不由得让木莲想起自杀性的砍杀。
是的,颜门的人,都是疯狂的!对方的网既然已经破了,那自己的队形也该相应散开,不然,就会处于劣势,现在的情况是,坚持等到支援!
“散开!”给远处的燕子轩使了一个眼色,周遭的庞大队伍迅速散开,成为之前的方块列队。厮杀,再次弥漫,风中,到处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手里的剑不停地挥动,虎口有裂开般的疼痛,对方的攻击,越来越猛烈,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指挥,木莲明显地感觉到,有几个黑衣人在围攻自己。
挡住刺过来的剑,木莲心里一阵呕吐,翻江倒海,可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丝毫分心,必须全力抵住。眼光扫到燕子轩那里,木莲整个人都僵了一秒,那一抹绯红,竟然是如此熟悉。
飞扬的长发,旖旎的红袍,雪亮的长剑,还有那张易容后的冷邪面容。是啊,不曾有人见过他的真容,台庄,钱绣山庄,就连后面逃出来的人,依旧惨死。
他从不曾真实地面对世人,亦从不对她。
“小心!”片刻的失神,对方的剑,险些划过她的脖子,也在那一瞬,一直保护她的暗人,飞身而来,劈开了那一剑。刚才的惊险,让木莲不敢分心,视线却不得不停留在远处的那两个人身上,可是厮杀声,痛苦的呻吟声,让她无法听清他们的交谈。
红色血光中,他的笑容,冷傲如初,生死全被他踩在脚下。
长剑在手,他扬起下颚,冷冷地瞥了一眼燕子愈的尸体,脸上浮起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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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而看向燕子轩,他面容有着和那个人的几分相似,只是眉宇多了几分霸气,可是那又如何,当初高高在上的那个人还不是匍匐在地上,最后被自己的宠妃剥了皮。
“人呢?”抬手,剑指向燕子轩,颜绯色冷声命令道。
“人?”燕子轩愣住。
“她在哪里?”声音赫然冷了几分,他绝美的脸上,笑容淡去。对于他来说,他真的不想和一个将死之人太多的废话,但是,抢了他的东西就要还回来!
“她?她不在这里!”
“不在!”听到这个答案,他显然不满意,脸色顿时失去了耐心。握剑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略显苍白,手腕肃杀一挥,锋利的剑光,划过天空。
那一瞬,燕子轩分明听到了自己皮肤裂开的声音,以及金属落地的破碎声!那把刻着桃花的剑,在他没有看清之前,已经掠过他的左肩,那所谓的护甲,此刻,对于眼前的魔鬼来说,不过是一坨烂泥。
“王爷……”保护他的人,似乎冲破攻击防线,上来保护他,却也只能直直地倒在那没有收回的光影之下。
“木莲她在哪里?本宫再问你一次!不然,日照不过头顶,燕氏的最后一滴血,就要干涸在这骊山之下!”骤然间,他碧绿的眸子,涌起让人畏惧的杀意,就连风,也冷了几分,像刀刮在脸上似的。
“呵呵呵,燕氏的最后一滴血?颜绯色,你当真以为,我死了,燕氏就灭绝了吗?你不要忘记了,你自己身上也有一半和我一样的血液!”忍着剧痛,燕子轩看着眼前所谓的弟弟,心里颤了一下。看着那个女人离开的时候,他曾经也难过过,因为作为当时宫中最小的皇子,他也期盼自己有一个弟弟,期盼他好好活着。上天怜悯,他活着,却是用报复仇杀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燕子轩话音刚落,有一道急光飒然而下,而这次,他手腕一抬稳稳地挡住了颜绯色手里的剑,或许是刺激到了他,在他妖娆碧绿的眸子里,燕子轩看到了一种彻骨的恨意。
“谁告诉你这些的?”他声音在风中发抖,隐含的怒意似乎就要爆发出来,“本宫身上才没有你们燕氏肮脏的血!你们也不配和本宫有任何关联!”
当年,他出卖的,就是燕氏遗留在他身上的血。那一半,让他恨,让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低贱。
“原来你也会自欺欺人啊?就算你是魔鬼,你颜绯色也是燕氏的后人!”燕子轩冷冷一笑,脚尖用力,身子从马上腾起,腰部发力,和他对打了起来。
“不是!”燕子轩的话,完全激怒了他,此时的他,身体亦然腾空,每一招每一剑毫不留情。这是两人的第一次交战,刀剑碰触,溅起的火花在空中绽开,刀刃下的血,很快滴落在地上。
他,身形如风,行动宛若鬼魅,剑根本就触及不到他。而燕子轩,动作依然敏捷,剑术也惊人,可毕竟负伤在身,几个回合,他血流一地,体力明显不支,身上负伤多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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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她到底在哪里?”御风而上,剑在溅起的血中,已经抵触到了燕子轩的脖子。
“你便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她在哪里。而,我死了,你也不得不承认,你颜绯色就是燕氏后人!”燕子轩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浮起一丝苦笑。那预言,到底不可能是真的,谁说燕氏会灭绝!
如果他死,颜绯色心里的仇恨能泯灭,那他死也值得。可是,再让他带走她吗?他燕子轩做不到。
他的身子在风中不自然地僵了一下,扬起的凤目中,绿光巨冷,手里的剑,赫然往下一压,划过燕子轩的战甲,掠过脚踝之处,那一瞬,似乎有骨头裂开的声音。
燕子轩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那沾着他血的剑,又缓缓移在了他脖颈处,皮肤慢慢破开,接下来应该是血管吗?
“告诉我,她到底在哪里?”碧绿色的眼底,带着杀意的怒意,已经充斥了他的血脉。眼下的人,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斩杀,但是,他必须要找到她。
“呵呵呵,颜绯色,你最好还是现在动手。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哪里,而且,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
即便是死,他也不会将她交给那个魔鬼。预感到自己的死亡,他在颜绯色找来之前,就安排了人保护着她,现在,她比他自己安全。
“好!既然你要求死,那本宫就成全你!不过,在你死之前,本宫可以告诉你,只要是我颜绯色要的人,谁也拦不住。你现在能将她藏起来,那明日我依然可以将她找回来!”
唇瓣勾起一丝冷酷的笑容,持剑的手,缓缓地抬起,漂亮的凤眼,没有丝毫的犹豫。
一剑下去,他复仇便彻底成功,燕氏最后一滴血,将干涸在这骊山之下!
在那一瞬,一道杀气横生的箭从右边飞来,速度力量异常快,让颜绯色唯有侧身躲开,可是,手里的剑却也在同时被箭射开,离了燕子轩的脖子。
怒目望去,他眉间有一丝不可思议的赞叹,混乱之中,还有人的箭法如此精准。远处,厮杀的双方中,有几匹马冲了过来,个个青色衣服,身披盔甲,面蒙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这样的服饰,他很熟悉——燕子轩的暗人。
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发现了有一些人夹杂在军队里,当时他认为不足为患。此刻冲在前面的人身形高大,手持长剑的男人。不过,秀眉轻轻地蹙起,那人手里并没有弓,那,那箭是谁射出的呢?
思考间,余光看到燕子轩站了起来,他反身一剑刺去,笑得冷冽,那一箭也不能救活燕子轩!
他曾说过,凡是阻挡他复仇的,神挡杀神,鬼挡杀鬼!刚才那人给他一箭,是他意料之外,而此时,飞来的第二箭,他可以在杀死燕子轩的同时,将箭反推回去,射向发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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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箭双雕,他能轻而易举地做到。
“住手!”只是,他聚力的一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一刻,他顿时走神,忙望去,竟然忘记了那飞来的箭,以及聚在手里的内力。
此时冲在最前方的不是刚才那个男子,而是一个手持长弓的娇小身影,虽然她穿着暗人的衣服,戴着头盔,用红巾遮面,可是,他认得她,认得她的声音,认得她的眼睛。
很久很久之前,他曾说:“姐姐,有没有人说过,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而那双眼睛,此刻正无比愤恨地看着自己,好似万千把歹毒的刀子,将自己分解、剥开。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他再也无法控制手里的力量。那强大的力量顿时随着他的静脉和血管反噬到心脏。
练武之人,无论修学多高,都不能抵挡那反噬的厉害,就是一刹那,他感觉身体裂开,疼痛在胸前弥漫。
踉跄着后退一步,他吃力地躲开了飞来的箭,看到那个身影敏捷地从马上跳下来,一把扶住对面的男子,还顺便抽出腰间的剑,指向了他。
这是一把青色的剑,剑柄褐色,没有雕花,尾部坠着墨绿色的穗子,在风中摇曳。而这把剑,剑锋,却锋利异常,正指着自己的心脏。这,不是展青的剑吗?
脑中一片空白,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颜绯色显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以至于,背后冲上来护着他的人,都被他抬手拦了下去。
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个被劫走的女人,怎么会冒昧地冲了出来,还持剑指着他。而且,刚才那两箭,似乎正是她射的。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她虽然没有摘掉面纱,但是,他已经确认了就是她。一切,像梦,不可思议。
“颜绯色,你够了没有?”她再次开口,声音,冰凉,而她的手却紧紧地扶着另一个人,看他的眼神,却温柔无比,“子轩,你怎么样?”
反噬的力量让他心口疼痛难耐,似有腥味涌了上来,沿着食道,在口中弥漫。她不是已经失忆,不是已经忘记了一切吗?
为何,她叫自己为颜绯色,叫那个男人为子轩!
子轩,子轩,多么亲昵的称呼啊。
天地在旋转,眼前的东西不自觉模糊,他紧紧地握住剑,痴痴一笑,猛地抬起手臂,将剑也指向了她。
“颜绯色,这样还不够吗?死了这么多人还不够吗?到底要死多少人,你才心满意足,你才能放得下你的仇恨!”看着绝美的他,突然微笑了起来,木莲下意识地护住燕子轩,往后退了一步,将剑横在面前。
呵呵,他笑而不语,唇瓣轻扬,眉目却毫无色彩,那碧绿色的眸子,却像暗夜里的珠宝,没有任何光泽可言,唯一闪耀的是挂在他细长睫毛上的泪珠。
“你,在骗我!”他身子一晃,目光直直地看着木莲,透明的泪水染过他修长的睫毛,沿着那张妖娆的脸,慢慢滑落至妖娆的薄唇,“呵呵呵,你骗我,骗我,骗我,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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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形不稳,他却一步步地逼近她,那目光,恨不得将木莲的心挖出来,看个通透。
“我骗你?难道你就没有骗我!”
“木莲,你快走。”燕子轩一把推开木莲,脚踝吃了颜绯色一剑,如今根本站不稳。
“子轩,我不走!”木莲摇了摇头,坚定地站在燕子轩面前。
“呵呵呵,你们今天谁都不能走!”看见两人的拉扯,他像发疯似的吼道,手里的剑,也因为怒气颤抖,一刹那,划过了木莲的衣服,“统统都要死!我要燕子轩,死在你面前。”
殷红的血浸透了她的衣衫,却是因为黑衣,不怎么显眼,那剑,明明只是轻轻掠过,为何那般疼痛。木莲蹙眉,并没有哼一声。
“颜绯色,你要燕子轩死在你面前?你杀了你的父亲,杀了曾经羞辱你们的人,也杀了曾经追杀你的人,甚至你也杀了见过你真容的人!现在,你的亲哥哥,燕子愈已经死在了你的箭下,如你所愿,燕氏皇族,已经剩下了子轩他一人!刚才,在我过来的时候,你背对着他,他完全可以在背后杀了你,可是,他没有。虽然,他全身上下都是你所造成的伤,但是,他没有伤害过你。而你,为何就不罢手?”
“罢手?!现在的我更加不能罢手。今日,谁都可以活,但是他燕子轩非得死,必须死,我要将他千刀万剐,我要让他死在你的面前!”行如疾风,持剑,飞身而掠,他疯了似的,将剑刺向燕子轩!
“我不会让他死!”大师曾说,燕子轩才是稳固天下的龙者,他若死了,天下必将大乱。她曾经为了一己私心,蒙蔽自己,害死了许多人,现在,她早就清醒了。
“燕子轩不能死,除非,你从我身上踏过去!”抬手一挡,几个闪步,手里的剑,运用得灵活自如。从小学的舞,可最后父亲惨死在黑社会的时候,她毅然重新选择,进了警校,因为身体的韧性,她似乎对武术亦有天赋,所以,那次白衣仅仅给她示范了一次,她就能飞快地掌握。
将他的剑,重重地挡了回去,力道太重,她还是后退了几步,却死死地挡在了燕子轩面前,誓死保护。
“你为了他,甘愿死?”看着她护在燕子轩身前,他眼中一丝不可思议,转瞬燃烧成痛,“是啊!我倒是忘了,被困在骊山的燕子轩哪有能力,将赶往江南的你给带走。而且,还找到了骊山的伏点,最后带着人翻过了骊山,甚至,还破了我的绞杀阵!”
“是你吗?木莲,装傻,装失忆,在我身边,偷取了地图,伪装落下山崖,回来找他。”
木莲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呵呵呵呵,你说,这样的燕子轩能不死吗?你说我能容忍你为他而欺骗我吗?”刹那间,他宛若鬼魅一样闪过,再度袭向燕子轩。而这次,木莲来不及抵住,身子唯有倾斜,置身挡在了身前,也在同时,她本能地抬起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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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衫破裂的声音,心脏处,传来尖锐的疼痛,木莲下意识地弯下身子,以减轻痛楚,却不料,让那把剑更深入了几分,而手上的剑,似乎也正被什么压着。
抬头,她赫然一惊,面露痛苦之色。
“殿下。”
“木莲。”
四周抽气声一片,倒在地上气息微弱的燕子轩挣扎着要起来,却被木莲一只手压了下去。
她的剑,刺破了他的红袍,抵住了他的心脏。而他的剑,也同时穿过了她的衣衫,深入了她的心口。
曾经她以为,他能和她浪迹天涯。曾经她以为,他能为她放下仇恨。曾经,她以为,他真能永远甘当小妖精。
而今,他们却兵刃相见。
“让开!”手里的剑,猛地颤抖了一下,他厉声命令道。
“我不会让!”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信!”她笑,眼中冥蒙一片,“你颜绯色,曾经就说过,神挡杀神,鬼挡杀鬼,而我木莲,算得了什么?在你的仇恨面前,我不过是你一颗利用过的棋子而已!而现在,你只要杀了我,便可以完成你复仇大计,我当然相信你。相信你会毫不留情!”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剑,她似绝望的口气,又多了一分决绝,“当然,颜绯色,你若再进一步,我手里的剑,也会同时刺入你的心脏!”
“你为了他杀了我?当日,为了我愿意与天下为敌,难道是假的吗?”
“你还不是为了他,也杀我吗?”她反问,“你为了复仇,最先放弃你的誓言。‘娘子,为夫之爱,此生不尽,来世不休。’这句曾让我甘愿为你放弃一切的誓言,你现在还敢再说一次给我听吗?你若真的爱我,早就和我浪迹天涯了,可是你没有。到最后,我赌,赌你爱我,赌你会为我,和我一同前去江南,放弃复仇!你仍旧没有,你只有复仇,只有嗜杀,甚至哪怕为了我缓一缓你的复仇计划,你都没有做到。
“你说,为你,我能与天下为敌吗?我纵然糊涂,也不至于,糊涂到,去帮一个魔鬼!”说着,她手猛地一用力,将剑刺了他心脏一分。顿时,鲜红的血从伤口汩汩冒出,沿着她青色的剑,缓缓流下,最后,漫过了她的手,染到了那只红色的镯子。
身体似在慢慢裂开,刺骨的冰凉带着让他难以承受的疼痛直达心脏,连呼吸都停滞了。
低头,看着殷红的血,沿着她手里的剑滴落。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她娘亲说过的话,“如果不能控制她,你便会因她失天下,甚至死在她手中。”
而他,也在很久之前,将自己的命和魂都交给了她。那意味着,这世上,唯有她才能杀他。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宿命!
“你一开始就想好了要杀我,是吗?”他轻声问道,嘴角勾起一丝苦笑,碧绿的瞳孔也慢慢地变暗,随即恢复了墨色。她这一剑,几乎没有犹豫,直插入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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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如果你再执迷不悟下去,我会杀了你!”当时在放走翡翠的时候,她曾说,她不想要他死,甚至甘愿翡翠带着他离开,回到西岐,好好地过日子。可是,到今日,他颜绯色,一步一步地把她逼到了无可选择的地步。
“木莲,我死了,难道就留下你和燕子轩逍遥快活?留的你们俩过神仙眷侣的日子?如果这样,那我死之前,也要杀了燕子轩!”说着,他似要抽出插在她胸口的剑,而这细微的动作,刚好被木莲看见,她身子往前再次一倾,没有让他的剑脱离自己的心口,反而再刺进去了一分,那一刹那,她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殿下!”血腥弥漫的空气中,一匹马踏着尸体冲了过来,马背上的那三个女人,面容憔悴,眉间焦虑不堪,风尘仆仆,一看就是经历了长途跋涉。终于来了啊,木莲叹了一口气。
“殿下!”第一个冲过来的自然是最前方那个女子。当她看到木莲的剑已经刺入颜绯色胸膛的时候,她终于体力不支,从马上跌落,随即踉跄地奔过来。
“都给本宫滚!”余光看到她们三个,他神色一沉,厉声呵斥道。
“殿下,燕子轩的后援和武林结盟就在十里之外了!”翡翠低声道,眼中甚是无助,看着他胸口的剑,想上前,却又不敢。
天空中隐隐传来了马蹄的声音,好似地下的滚雷。听那声音,来者数量不下万人,照此看来,一旦他们被包围,颜门必然被灭!
“听到了吗?这一仗,你必输无疑了!”木莲柔声道,“小妖精,到了这一步,你再做一个选择。放下手里的剑,放下仇恨,和翡翠回西岐,永不踏入中原半步!要不,将这把剑,穿过我的胸膛,然后再杀死燕子轩!”
听到“小妖精”三个字,他手顿时抖了一下,眼中**起许久不见的柔情,注视着木莲。
在他以为她落下山崖的那一刻,当他无法感知她的存在的时候,他那个时候,才意识到,她在他心里的位置,事实上,早就超过了仇恨。
现在要杀燕子轩的原因,不是因为之前的灭燕,而是,因为仅仅她对燕子轩的态度。就这一点,他颜绯色都不能容忍燕子轩活下去。
而现在,她不仅要他放了燕子轩,还要他和翡翠回西岐,而不是和她,甚至,不能踏入中原!
他在她心里,到底是什么?曾经的她霸道地宣布,他心里只有她,眼里只有她,甚至脑里也只有她。而现在,她让他和另一个女人走。
原来,那日离开,她已经对他决绝了。不然,也不会为了救另一个男人,而杀了他吧!
“殿下,我们回去吧!”看到他木然地站在那里,翡翠走上前,空手握住木莲剑,轻轻地拔了出来,随即,扶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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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依旧望着她,墨色的瞳孔没有丝毫的光彩,突然间,像是一个失去魂魄的玩偶,就连翡翠扶着他,他都没有反应。
“砰!”
“砰!”两把剑跌落在地,木莲身子终于不稳,倒在了地上。
“木莲!”耳边传来燕子轩焦急的声音,他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气若游丝。吃力地扶住木莲,费了好大的劲,他们才站了起来,慢慢地转身,离开。
“为何,要我跟她走啊?”目光落在她手腕处的镯子上,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推开翡翠,上前,拉住木莲的手腕,扬起小脸,质问道,“你才是我的娘子,为何,要我跟她走?你又为何,要和他走?”
纤长的睫毛下,那双眸子,含着一层晶莹的泪水,悄然望去,就像烟雨中的湖水,美得让人心碎。那一刻,木莲险些回头,将他抱住。
就在她回身的时候,刚好对上了翡翠幽怨的目光,那道目光意味深长地盯着她,也是在无声地警告她。
“小妖精,有的人,是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有的人,彼此本该相忘于江湖;有的人,也本该相濡以沫。我们是前者,你和翡翠属于后者!你们本就是一对,不是吗?”说着,她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然后,他的手,执意不肯放开,紧紧地拽着她的手,以及那一只镯子。
“殿下,我们回去吧!”翡翠走了过来,轻声地哄道。
听到这个声音,木莲用力一甩,手上突然一空,像是有东西从手腕处脱离。
猛地回头,看见他跌坐在地上,脸上有一丝不可思议和震惊,那双漂亮的迷离的眸子,此刻正盯着手里的一样东西,随着他眼神的变化,他消瘦的双肩在风中轻轻地**,本以为他在哭,却不料,他突然笑了起来。
他的手里,拿住的正是之前戴在她手上的镯子。
翡翠曾说,只要那只镯子在她手上,无论她木莲到了哪里,颜绯色都能感应到,都能找到。那是他们之间所脱不了的关系。而能摘下那只镯子的,也只有他颜绯色本人!
镯子被他亲自摘掉,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就此没有了任何关系。
木莲怔怔地望着地上的那个人,喉咙像是被掐住了一样,疼痛难耐,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也抬不起脚离开。
远处,她能敏锐地听到后援部队的赶来。如果她不离开,那很可能,他会被包围。江湖上一直要追杀他,现如今找到这个机会,他们不会轻而易举地放了他。
而且,如果她心软……目光看向翡翠,她警告的话再次重复在脑海里,让木莲浑身一个激灵,不敢贸然上前。
寒风掠过,吹起了他轻柔的发丝,扫过他似笑非笑的脸上。那双眸子,曾经宛若子夜般漆黑,曾经好似缀满了漫天繁星一样璀璨迷离,曾经好似清澈的水,**漾着让人迷醉的光芒。而此时,瞳孔空洞,呆呆地注视着手里的镯子,就连那张妖娆的薄唇,如今都失去了血色,只是不自然地勾起一个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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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他微微颤抖的双肩,远远看去,他就是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
伸在半空中的手,默默地收了回去,她转身,没有再看他。
她知道,她此时的决定,便是永远失去了他。扶着燕子轩慢慢前进,伤口还在流血,她全然不知。脑子里,只有他跌坐地上的场景,那红色的袍子散开在地上,就像一朵带毒的罂粟花,美得不可方物,永生难忘。
战场上,疼痛声仍旧不绝于耳,只是,没有了刚才的打斗。全世界,在他们的剑,刺入对方身体的时候,都停止了下来。
双方的人,都在慢慢地撤离,走了不到几步,燕子轩的人终于赶来一辆马车,将他们都扶了上去。
“全部撤退!截住上来援救的部队,通知他们,不要到骊山来。”这样的安排,一来防备颜绯色再次反击,二来是为了避免南岭和江湖上的人与颜绯色见面,再次起冲突。毕竟,颜绯色现在处于劣势。
部队,飞快地前行,军医已经将燕子轩包扎好,让他睡了过去。
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木莲身子靠在马车的角落处,单手捂住胸口。那里,曾有一把剑,差了毫厘,就刺入了她的心脏。闭上眼,马车在晃动,飞快地前行,是在逃脱,她不敢有丝毫的睡意,胸口有一种难以描述的痛,不像是伤口传来的,更像是心底某个地方。这一来,她下意识,摸向手腕,隐隐作痛的心,当即一空。
手腕上,什么也没有了。那只冰冷的镯子,目前已经不知道在哪里。
恍惚中,有人款款走来。薄薄的雨帘,一把油纸伞,一抹绯红。
“嗯!”猛地咬住自己的手指,她抑制着要冲出来的泪水,将头埋在膝盖间,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抵在马车地板上。这样的姿势,让她像一头躲在黑夜里不想被人发现的兽!
“王妃,陈将军他们已经在五里外等候!”
“加速前进,所有人,不得返回骊山!”说完最后几个字,她再次咬着唇,甚至不想发出一丝呜咽之声。那种掩藏在心里的痛楚,哭泣似乎不足以宣泄。
有一种痛,她宁愿啃噬,吞在腹里,却不让人看见她的脆弱!
手轻轻地覆盖在他的额头上,能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温度,黑暗中,隐约听得她的声音:“子轩,你活着,我便对得起死去的人。”
建元七十五年,燕国上下,国泰民安,孰料,西岐妖邪之派颜门,心怀不轨,蓄积多年,公然反抗朝廷。朝廷为天下苍生,命七王爷燕子轩带兵缉拿妖派。因为妖邪之术,被困于骊山,皇上燕子愈亲自带兵,为护国,崩于战场。轩王妃,舒景,亦亲临战场。
冬,大雪三日,晴朗。
骊山大坝上,红莲盛开,伏尸满地。百年后,又一惨烈战争,燕国士兵,三万,血染大地,最后击退了颜门,将颜门逼回西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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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那一场战争中,七王爷燕子轩身负重伤,亲临战场的轩王妃,也负伤。
传,在战场上,轩王妃不惜以身护夫,与颜门门主颜绯色兵刃相交,最后,颜绯色败退,一时无法接受现状,长跪在战场,仰天哑声大笑,似疯狂。当即,天色剧变,风卷云动,乌云遮天,又一场鹅毛大雪,簌簌落下,盖住了血染的大地。后又有人传,那颜门门主,曾三天不起,好似一尊失去了生气的雕塑,跪在白雪皑皑的地上,颜门属下同跪。
七日后,噩耗从京都传来,举国悲恸。巾帼不让须眉,被人人称赞的轩王妃,前大学士舒志清长女,舒景,因为伤势过重,终不治身亡,年十七岁!过葬之日,京都上下,聚满了悲痛的燕国之民,大雪飞舞。
八日后,颜门突然从燕国乃至江湖消失,一夜之间,没有任何痕迹,似乎,根本就没有过这个门派。
骊山之战三月后,七王爷燕子轩登基为帝,封号,景帝。再封,故去的轩王妃为品娴皇后。并,燕国永不封后,只此一人。
景帝,登基之日,大赦天下,免税三年。
一月后,又尊封先皇燕子愈贵妃,舒饶,为太妃,住上清殿!
(中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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