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美人背对着木莲,侧躺在几个男子中,露出半个白皙的肩,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那绽开在地上的青丝,以及眼前那几个垂涎欲滴的男人,就足以证明他的美貌。
那美人扬起抬起执着酒杯的手臂,红色的衣衫滑落,露出他凝脂一样的手臂,头微微向后一扬,那个角度,木莲仍旧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能看到他脸前遮着的一层红纱。手腕一压,那酒杯里的酒,从高处落下,洒在他脸上,而他就隔着红纱将酒喝了下去。
见此,旁边一个抱着酒壶的蓝袍男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眯着眼睛,俯瞰着红衣人,道:“美人,让本公子看看你的脸,我就给你这个。”说着,蓝袍男子一边晃动着手里的酒,一边摊开另一只手。琉璃的灯光下,一粒金色的小丸泛着迷离的光泽。
看到他手里的丹药,那红衣美人摇头笑了笑,道:“若要看我的脸,官人你需要回答问题啊?”那声音,酥软入骨,声线干净,却又带着别样的**。
“说!本公子,今日什么都答得上!”说罢,那公子将酒杯高高举起,往下一倒,醇香的酒从高空落下。红衣美人,身子微微一扬,再度接住,可免不了,那酒洒了他一脸。他非但没有恼怒,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好吧,说,你们都喜欢我什么?”他扬起手臂,指着眼前的几个男人问道。
“爷喜欢你这个身子骨儿。”突然间一个醉醺醺的黑袍男子冲上去,一把将红衣美人搂住,吐着酒气的嘴就要往他身上凑,却被美人一把推开。那男子当即滚开,手触及旁边的白玉柱子,抱着又啃了起来,像是在品尝美味一样。
看到这里,木莲的眉已经拧成了一团。
“大人,这个是你们的酒水。”木莲身后的门被轻轻推开,那个龟奴端着酒水走了进来,顺便还带来了一个精致的盒子。
轻轻摊开,里面是十粒金色的丹丸。这不是正是那蓝袍公子**那红衣美人的药吗?
“这是什么?”
“回大人,这个可是极乐丹,五百两一粒,刚才您出了五千两,自然给您送来十粒。”
“极乐丹?”拿在鼻子前一闻,木莲脸色当即一变,压抑着怒气没有发作,而是让龟奴退了下去。
那哪里是什么极乐丹,那明明就是海洛因,让人产生幻觉的药丸。怪不得那几个人看起来神志不清,原来是服了这个药,沉醉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麻痹自己。
看到那个人黑袍人还在抱着柱子,木莲嘴角扬起一丝讥笑,又看向那红衣美人。
“怎么不说?说,你们喜欢我哪里?”那红衣美人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旋转着身子,看着歪歪斜斜的几个男子,声音带着质问,隐隐地,带着些哭腔。
他站在原地不停地旋转,青丝飞扬,红袍舞动。而木莲,也在那时,看清了他的面容,虽然只是一瞬,却也永生难忘。
墨色的青丝下,苍白的脸被一张红色的丝巾遮住,露出一双如丝的媚眼,好似三月的桃花那般娇媚,又好似烟波万里的湖面,让人生怜,墨色的眼底下,又泛着淡淡的碧绿,藏不住瞳孔下的忧伤和痴狂。
扶着窗户的手,猛地用力,指尖几乎抠进了那木头里!
“美人,告诉你吧,本公子喜欢你的漂亮!”
“喜欢我的漂亮?”红衣美人身形微微一怔,歪着头瞧着那公子,“那除了漂亮呢?”
“还是漂亮!”
话一落,红衣美人旋转的身子突然停止了下来,望着那说喜欢他的公子,媚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泪光闪闪,不由得抬起手,伸向那公子,可就在那公子要去抱他的时候,他身形又是一转,后退了几步,仰天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喜欢我的漂亮?除了漂亮还是漂亮?哈哈哈,很久之前,也有一个人对我这样说过,可是!”含着眼中的泪水如连串的珍珠般滑落,他伸手捂着胸口,颤着声音道,“可是,到后来,她还是不喜欢我,弃我而去了!哈哈哈!”
“美人,过来,本公子不会弃你!”那公子走上去,将金色的药丸送到他唇边。粉红的舌头卷起药丸,一吞而下,红衣美人的眼更加迷醉了起来,指着那个公子道:“不要叫我美人儿,我有名字!我叫小妖精,我叫小妖精。”
说着,他踉跄地推开蓝袍公子,踉跄地朝进来的几个端酒的女子奔去,拉着其中一个女子的手,问道:“姐姐,你可喜欢我?喜欢我的漂亮?”
那女子本是青楼的花魁,听到红衣男子这样一问,她微微愣住,面色一潮,道:“姐姐,当然喜欢你,喜欢你的漂亮。”本就是逢场作戏,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句带口话而已。
“呵呵呵。”听到这个答案,他似哭似笑,随即伸手摸向自己的面纱,道,“那,如果我不漂亮呢?”
说着,手指一捻,摘掉了那张面纱,也在同时,那花魁手里的酒杯砰的一声掉在地上,像见鬼似的推开红衣男子,尖叫着奔了出去,在下台阶的时候,还因为跑得太快,踩着裙角,滚了下去,连番爬起来,她再度哭叫着往外跑。
“哈哈哈!”看着那花魁吓得花容失色地跑了,红衣美人似乎很满意,这才转身,面向木莲这方,看着那醉醺醺的公子们。
琉璃光下,褪去面纱的那张脸,如此熟悉,好似一伸手,就可以摸到。那张脸,曾在梦里夜夜出现,几乎一闭上眼,就能看到。而现在,就在自己的眼前。如丝的媚眼、直挺的鼻翼、妖娆的红唇、瓷器般的肌肤,那是怎样一张媚态横生的脸啊,可现在,他左脸上,竟布满了伤痕,纵横交错,无限恐怖,狰狞不堪。
新鲜的,结疤的,甚至还有一条挂着隐隐的血丝。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木莲张开唇,望着下面的那个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为何,满是伤痕?为何?为何?
“我不漂亮了,你们还会喜欢我吗?”他嗤嗤一笑,慢慢地走到那几个公子身前。
“来,美人儿。”吃过极乐丹的人,仍旧处于自己的幻觉中,根本就无法分辨他那张狰狞的脸,伸手拉住他,道,“你说,你还有一个问题,若本公子回答上了,你就随我回府,这身子给我,是吗?”
任由那个人抱着,大手抚摸着他的青丝,他只是俯身捡起酒,仰头便喝,喃喃唱道:
我想爱,请给我机会
如果我错了也承担,认定你就是答案
我不怕谁嘲笑我极端
“呵呵呵,谁要是知道这首曲名,还有剩下的词,那我,便从了谁!”辛辣的酒,淋在他脸上,滑过他的伤口,流入他白皙的脖子。
木莲恍然一惊,他是故意的,是在自残,就像那次在擂台上,他站在远处,不做任何反抗,任由那些人打他。
“美人,来!”那蓝袍公子搂着他的腰肢,悠地将他放倒,揽着在自己怀里,一只手,不怀好意地从他的眉眼滑过,游走在他火热的肌肤上,最后落在了他的领口,指尖一挑,红色的衣衫滑落,“这首曲名就叫《偏爱》。偏偏爱你……”
怀里喝酒的美人身子一震,手中的酒杯滑落,碎了一地。
“《偏爱》?”
“是的,《偏爱》!就是这个曲名。”蓝袍男子得意地笑了笑,手暧昧地抚摸着他光滑的肩头,眉间露出满足之意,黑色的瞳孔燃起服了极乐丹之后的欲望。
而他怀里的人,一脸茫然……双眸空洞无神,眼眉似笑非笑,泪水似珍珠断落,似乎根本就没有感知到,身上的衣衫被渐渐地褪去。
真的叫《偏爱》吗?偏偏爱你?他自嘲一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将一粒极乐丹卷入口中。“将那几个人,给我轰出去!”木莲转身拂袖,将桌子上的酒杯连同那五百两一粒的极乐丹一起推到地上。
赫侍卫身子猛地后退,避开了碎渣,心里顿时收紧!半年前,他突然接到安排,要誓死保护一个女人,随她到江南。起初,他心里排斥,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然为了保护一介女流而隐身,让他羞愧而怒目。
可是,在朝阳宫外,第一次看见这个女人走出来的时候,他心顿时一滞。这个女人拥有常人所没有的冷冽和霸气,那是生俱来的气质。而当他得知,他终身所保护的竟然是那位过世的轩王妃的时候,他第一次心里对一个女人充满了敬佩之情。
因为,除了她与生俱来的气质,她格外温和,从不发脾气,也从未冷着脸,对每一个人都笑脸盈盈,而且,甚至没有听过她责骂下人。
似乎在她的眼里,任何一个人都是与她平等的。
有时候,他都怀疑,这个女子是否真是那个在骊山大坝下,击退颜门的女子?
而此刻,她眉目含着泪水,眼底有一丝不容拒绝的霸气。
“赫侍卫,告诉那个小官儿,今晚那个问题是我回答的,而且,你将剩下几句话都传给他。”木莲小声地说道。
赫侍卫匆匆下楼,冲到极乐园,刚巧碰到那蓝袍公子要解开怀里美人的腰带。
“周公子,您今晚恐怕要早些回府了!”赫侍卫冷冷睨了一眼那蓝袍的公子,伸手拉起那半醉红衣美人,在他耳边将木莲告诉他的几句都说了出来。
相信自己的直觉
顽固地仍不喊累
爱上你我不撤退
我说过,我不闪躲,我非要这么做
讲不听也偏要爱,更努力爱,让你明白
没有别条路能走,你决定要不要陪我
讲不听偏爱,看我感觉爱
等你的依赖,对你偏爱
痛也很愉快
等你的依赖
他说的,正是那首《偏爱》,遗留下来的几句歌词。
“你,哪里听来的?”红衣美人猛地推开周公子,踉跄向前抓住赫侍卫,急忙问道。
“都给我滚,这里是本公子的地盘,你是何人?这妖精,今晚就是本公子的人了”那周公子早就神志不清,如今来了人和他抢,他岂能就此退让,一把拉过小妖精。
赫侍卫也知道这周公子在绿城的地位,懊恼地回头,便看见木莲已经走出观座,来到了极乐园的入口。身着黑色的外套。黑色的帽子遮住了她整张脸。
“夫人,这几位都是绿城的……”
木莲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周公子怀里的醉人,目光落在他脸上的时候,心口剧烈地疼痛了起来,随即,掏出一块令牌。
侍卫一见,脸色惨白,低声道:“夫人,若这样会暴露您的身份!”
“告诉姓周的,若他不将他的手拿开,我定然让他周氏一夜之间在绿城消失!”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赫侍卫接过金牌,手轻轻颤抖了一下。这块牌子是当日木莲出宫燕子轩给她的承诺,如她需要,凭此金牌能调动七万禁军。
而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用了这块牌子,还是在这种地方,为了一个小官儿。
伸手接过那块金牌,赫侍卫叹了一口气,转身,握着腰间的剑,躬身走到那已经发狂的蓝袍公子身前。
“周公子,您还是出去吧!”
“狗屁!这里是绿城,你也不知道,谁在这里最大!”说着他弯下身子,要去拉瘫在地上的红衣美人。
“周公子,或许之前,您在绿城最大,可是,现在不是了!”赫侍卫将手一摊,拿出那块刻着龙纹的金牌,在琉璃光下,闪着妖艳的色泽。
在看到那块金牌的同时,神志不清的周公子脸色猛地一白,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子,然后看着身后的那个身影。黑色的袍子,黑色的帽子,光线从那人头顶落下,以致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但是,对望过去,袍子下,似乎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自己,那目光,凌厉无比。只是一瞬,周公子便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无数冰凌一样的剑刺穿,夏日里,却感到寒冷无比。
那样强大的气息,是这块金牌的压迫,还是本就来自于那个人?
在燕国,这块金牌代表着最尊贵的位置和势力!
深知事情的严重性,周公子在那种惧怕中,清醒了几分,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在错过那黑袍人的时候,终究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好奇,再次抬头看去,却瞟到一双眼睛。与刚才不同的是,他看清了那双眼睛,眉目如画,浩瀚烟波……
他仅能想到这个词!
极乐园的人相继被抬了出去,那红衣美人,眼皮根本都没有抬,斜靠在石阶之上,衣衫半落,墨色的头发在白玉石阶上绽开,露出那张一半绝美、一半狰狞的脸,那如丝的媚眼,睫毛修长,还挂着泪珠儿,微微一颤,便从眼角滑落。
明明是痛苦的,可是他的唇瓣却似快乐地弯曲了,手中的长嘴儿酒壶,不断流出醇香却辛辣的酒,落入他的唇瓣中。
“夫人……”
“你先出去,帮我备好轿子!”木莲低声吩咐道。
赫侍卫看了看园中那个红衣男子,神色有些担忧和不解,叹了一口气,还是走了出去。
奇异幽香的空气中,夹带着酒精的辛辣和甘甜,还有那极乐丹迷幻的气息,石阶上那个人,合着眼睛,一脸迷醉,表情似快乐,似痛苦。
一直站在门口的木莲,跨出一步,身子却是一晃,甚是艰难,藏在袖中的手,浸满了汗水,指甲抠进手心,皮肤上传来的尖锐疼痛,根本就无法掠去她此刻心头的剧痛。
那种痛,像毒素一样,从心脏蔓延开,向四肢、百骸蔓延,让她行动极其艰难,就连眼角都酸痛不已。
慢慢靠近,空气中,她每一步都听得极其清晰,像什么东西猛地敲击着自己的心脏,击打着那愈合已久的伤口。
立在他面前,第一次,木莲觉得没有勇气看他,咬了咬唇,她吃力地俯身,蹲在他身边,手慢慢地伸向他,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因为,这次,木莲才真真切切地看清了他左脸的伤痕,那一瞬,她猛地捂着唇,难掩哭泣之声。
他脸上的伤痕,错落的,交横的,形状却如此熟悉,因为,它们……竟然和自己脸上的伤痕一模一样。那位置,刀刃划过的方向,仔细看去,木莲竟然有一种相识的错觉,似乎,那张脸,才是自己的!那明明就是克隆过去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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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模仿了自己的脸,似乎想将原本在她脸上的伤痕转移到自己身上,这样,是为了什么?为了不忘记她?还是为了将她刻在自己身上?
而他该是用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如此记下她脸上的伤痕,没有弄错任何一个位置呢?
那一刻,聚集在眼眶中的泪水,滚落了下来,穿过指缝,落在白玉石阶上。
她真的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些事!这和她预想的,也和他们之前谈判的完全不一样!他本应该在西岐,本应该在翡翠身边,可是,为何却流落到此,流落到青楼,沦为任人玩弄的小官儿,整夜买醉,整夜沉浸在极乐丹的麻醉中。
还有,如此消瘦的他,单薄得就像一张纸,一阵风,都足以将他带走。
小妖精,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声音,淹没在她的哽咽声中,看着眼前的人,她发不出一个字,一张嘴,那温热的泪水就落入口中,唯有颤抖的双肩,才能表现出她的震惊。
感到身边有人在低声哭泣,他缓缓地睁开眼,看向那人,可是她背着光,只能看清她的轮廓——黑色的帽子,还有,看不清的黑暗。
妖娆的唇,轻轻地扬起,他抬起白玉般的手指,伸向她,空中,赫然有温水一样的东西滴落在手背。放在唇边,舌头轻轻一舔,他眉间扬起一丝不耐烦。
“这位恩客,难道不是来寻欢的吗?”
头上的人,没有回答,似乎哭得更厉害。
“官人,这里可是极乐园,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寻找极致的快乐。”他柔美的声音幽幽地传来,伸出手,递给木莲一粒金色的丹药,“来,吃了它。吃了它,什么痛苦都会被遗忘,什么过去,都会消散。没有恨,没有仇,只有快乐……”
“吃了它,你可以看到你日思夜想的人,你可以将失去的她重新抱在怀里……”
他的声音好似梦呓,涣散的眼神,虚空地看着木莲,似乎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一个梦,一个摸不到的梦。
见黑影不动,他失望一笑,舌尖一卷,想要将那粒金丹吞下,可是,那黑影突然一晃,用力地将他搂在怀里——金丹滚落在地,同时,他听到一个梦幻般的声音。
“走,我们走!”
怀里那具冰凉薄弱的身子,猛地一颤,像是被雷击中般。那原本空洞涣散的眼瞳,突然闪过一丝光亮,却像是划过的流星,然而只是一瞬,便恢复了灰暗。
“呵呵呵,莫不是今日的极乐丹比往日的好,竟然真的让我看到了你?”他苦笑道,“不!还不够,是不是,我只要一眨眼,又是黑暗,对吗?”说着,他挣扎着推开身上的人,寻找掉在地上的极乐丹。
“小妖精。”木莲掀开帽子,将他拉了回来。
抬头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那张泪水涟涟的脸,那捡金丹的手,收了回来,落在她的脸上,摸着那烫人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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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仍旧一把推开了她,声音,冷了起来。
“这里是寻乐的,若这位恩客是来哭丧的,那前方便是门,恕不远送!”
“小妖精,为什么会这样?”木莲根本就没有料到他有这反应,那冷冷的声音,像是根本就不认识她一样。
那种陌生的感觉,就好像下午在官道上,那指尖错开的滋味。心寒……寒得发疼。
他根本就无视她的问题,甚至都不抬眼看她,而是匍匐着去捡地上的药丸和酒壶。
“不要吃那个东西!”木莲拂袖,扫开地上的极乐丹和酒壶,厉声阻止道,只是他的手更快,早就将酒壶和药揣在了怀里,一脸餍足地笑。
“呵呵呵,这位恩客,你倒是好笑了!你不来寻乐,非要来哭丧,还要碍着别人,这是何为?”举起白玉酒壶,红唇轻启,那透明的**落入空中,溅在他唇角,沿着那秀美的脖子滑落,泛着旖旎的光泽。
同时,那粉红的舌头在唇边舔了一圈,金丹在空中划出一条细线,落入口中,伴着酒,滑进他的身体。顿时,他迷离的眼角,溢出似满足的雾气,那张苍白的脸,泛起了迷人酡红,好似罂粟花般诱人。
“不要喝了,跟我走!”她起身,扯着他的衣服,就将他往外拉,手还没有用力,他的身子就像叶子一样飘在地上,连一丝声响都发不出来。
“恩客,难道你不懂这里的规矩?我只陪寻欢的客人,一概不接丧客!而且要带我走,需要回答我的几个问题。”
“好!我是来寻欢的!”木莲深吸了一口气,擦掉脸上的泪水,将他整个人都扯了起来,因为身子微微下压,挺着肚子的她,有些吃力,“你给我听好,我就是来寻欢的!今夜我已经将这个魅夜宫给包了下来。而你的几个问题,我也可以回答!第一个问题,喜欢你什么是吗?我告诉你。我喜欢小妖精,我喜欢颜绯色,喜欢独一无二的小妖精,喜欢举世无双的颜绯色!但是,我喜欢的不是他的外表,而是,而是因为他是唯一!”
“然后是那首曲名叫什么是吗?你听好,叫《偏爱》!等你的依赖,对你偏爱,痛也很愉快,等你的依赖………好了!你的问题我都回答了!给我走!”
“呵呵呵呵……”纸片一样的人,只是仰起头傻笑,眼眸半眯。
木莲也不管,连拖带拽地将他带出了极乐园。顾不得腰间的酸痛和腹部的沉重,她走得飞快,死死地拽着他,而他像鬼一样,头发飞散,衣衫凌乱,步履蹒跚,跌跌撞撞。
一路上,魅夜宫的人,惊奇地站在两侧,看见一个陌生的穿黑袍的女子,拖着那个疯疯癫癫的小官儿往外走……
豪华的马车早就在魅夜宫外等候,木莲将那人儿毫不客气地丢上了马车,冷声对侍卫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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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酒,我要喝酒……”仰躺在马车里,他的手胡乱地抓着,表情有些痛苦。
“不要喝酒了!”她将他抱在怀里,轻轻地哄道,可是他的身体,却依旧冰冷,像漂浮在水面上的薄冰,稍微用力就要碎掉。
“不,我要!还要,极乐丹……”他奋力挣扎,因为痛苦和虚无,手指紧紧地扯着衣衫。
木莲不知道他到底服用了多少极乐丹,但是此刻他的表情表示,他显然已经沉溺了进去,无法自拔。在魅夜宫,这极乐丹是五百两一粒,也相当于是入场券,这说明,一粒已经足够了,而他一连吃了好几粒。
“给我,给我……呜呜……” 他难受地哭泣,身子瑟瑟发抖,身体比先前还凉。
“赫侍卫,快点回庄子!小妖精,乖,不要动!忍一忍!”手指轻轻地擦去他脸上的汗水。谁料,他突然抬头,用力地咬住了她的手指,顿时,皮肤被撕开,鲜红的血溢出,被他全部吞入。可他似乎还不满足,继续舔吮,啃咬着她。
马车停下,她十指都布满了恐怖的牙印,还有残留的血渍,而他,神志仍旧不清,只是没有刚才的那种痛苦,红唇妖娆,诡异而妖艳,卓卓美丽。
“备热水!”命人将他抬进自己的房间,放了浴桶,木莲解开他的衣衫,替他梳洗。他全身都是酒味,还有脂粉味,甚至还有别的男人的气息。
他冰冷的身体,被她浸放在热水盆里,墨色的头发,像黑色睡莲一样在水中绽放开,那红色的袍子,娇艳旖旎,在水中**漾,裹着他单薄的身子。
他躺在盆子里,眼眸半睁,睫毛修长,沾着水珠,而那泛着碧绿的瞳孔,却是涣散的,自始至终,没有看过木莲一眼,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空气,抿起的唇,有一种疏离的淡漠。
刚才在马车上,吸食了木莲的血,此刻的他,安静木然,加上他冰凉的身子,木莲甚至有一种错觉,他仅仅是一具身体,灵魂,早已经不知了去向。
沾着水的毛巾,轻轻地擦去了他脸上的污迹,还有唇边的血痕,而故意避开了那张受伤的脸,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观察着那些疤痕,让木莲既震惊,又疼痛。那伤痕,几乎就是从她脸上复制过去的,不同的是,伤口更深,有些已经结疤,有些已经是深红色,还有些……
这些伤痕,不是同一天造成的,而是花很长时间划上去的。
指尖轻轻地拨开他的衣服,那红色的沾水的袍子,在水中浮动,露出他白皙的肩膀。通过这样近距离的观察,木莲才惊奇地发现,他到底有多瘦,完全就像是用一张皮裹住了骨头,怪不得,她拉着他,几乎感觉不到重量。那纤细的腰肢,手往上一捏,恐怕就要碎了。
毛巾轻轻地擦拭,因为孩子的缘故,木莲身子不能弯得太厉害,所以手臂特别酸痛。白色毛巾蘸着花玉露落在他心口时,木莲赫然地发现,他胸口之上的莲花印记格外显眼,而心脏的位置,猩红刺眼,那伤口,狰狞得可怕,似乎刚愈合不久——半年了,这伤口,该早就愈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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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骊山的生死对决那一刻,他们的剑,直直地刺入对方的心脏,险些要了彼此的性命。而半年后,她的伤口早就愈合,而他,却新鲜如初,还无比可怕。仔细看去,木莲的脸顿时一白,看那伤口,应该刺了不止一剑,而是,每当伤口要愈合的时候,又有利刃,刺进了去,所以,那伤痕看起来,才像一条挣扎的虫,一次次地徘徊在生死边缘。
她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已经不敢往下想去,将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洗干净,而他,也没有做任何反抗,就连眼睛都没有眨。
“我不知道,你为何这般堕落?折磨自己的身体,麻醉自己的神经……”她想,她该劝他,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唯有一边替他擦身子,一边低着头让眼泪滴在水里,装出一副很坚强的样子,并露出一丝愉悦的笑容。
“我告诉你啊,以后不准再去这种地方了。那些男人都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你还想要献身给他们。看你,难道男人女人都统统不放过?我在想,以前你在花满楼,是不是就对男人也有喜好?”她本来想缓和气氛,说出来的话,却是那般滑稽,到最后她都说不下去了。
用衣服将他裹好,深吸了一口气,便轻轻地将他抱了起来,轻得要命,就连她这样的大肚婆都不觉得费力!
只是,这个身子,冷得太不像话。在水里泡了一个时辰,身体却没有一丝温度,让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抱着的就是一块冰。
明明是初夏,可是,冷得要命,连骨头都布上了一层霜。
“小样儿,你是不是冷啊?怎么我记得你以前常常穿得**得要命,动不动就露出你那迷人的香肩呢。”一个人自言自语,她试图,让他说几句话。自从喝了她的血之后,他变得和那魅夜宫的小官儿完全不一样了。
替他盖上被子,他仍旧没有反应,只是眼睛疲倦地合上,对她的话,恍若未闻,让她难免难过。
“也该累了吧?我也好累啊。”她揉了揉鼻子,强扯着笑容的脸,在他眼睛闭上的那一刻,眼皮再也撑不住地塌了下来,写满了倦意。
“要不,我们就歇息吧。”这句话,以前他经常在她耳边说,扯着她的衣服,一脸撒娇,眼中透露浓浓的情欲,手也不安生地摸来摸去,像一个急于得到糖吃的孩子。
可现在,他翻身背对着她,自己睡去。
那细微的动作,像针尖扎在心口。
和衣躺在他身旁,因为大肚子,她也只能侧着睡,这样难免看到他的背影,手缓缓地伸过去,下意识地将他冰凉的身子搂着,自己却被冻得打了一个寒战。也在那一瞬,他似乎动了一下,很微弱,身子微微蜷缩,有点像是在逃离她的拥抱。
“你是不是很恨我?”寂静的空气中,传来她低低的声音,很低,几乎就她自己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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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淡漠,洒在屋子里,映照在她脸上……
“你本该恨我!所以,你才将我的伤疤刻在脸上,时刻不忘记。所以,你才一次次地刺穿自己的伤口,时刻谨记吧!
“你不想忘记我对你的欺骗,不想忘记我对你的那一剑吗?”她轻声笑了起来。
爱有多深,恨有多深!这个道理,她深知!所以,她也恨他,恨到在剑刺入他身体的时候,都没有丝毫犹豫。
可你知道我也恨我自己吗?当我恨你放不下仇恨,疯狂地报复、肆意杀戮的时候,我恨我自己阻止不了你,也感化不了你。同时,也恨自己,做不到淡漠,做不到不闻不问。木莲用唇语说道。
她的挣扎、她的痛苦,谁又知道,谁又怜悯。
就连在绿城,看到他的时候,看到他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木莲在想,是不是也要像他一样,转身离去,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可是,她做不到!半年来,一直积压的东西,瞬间爆发。
怀里的人,没有丝毫反应,也许是她说得太轻,他根本就没有听到,而事实上,她也不想让他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