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矛盾,带了他回来,接下来,救赎的路该如何走?
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发丝,她叹了一口气。
当日在骊山决绝地离开,里面有太多不能解释的因素。执意要阻止他,就是怕他一步步彻底沦落成魔,执意将他推向翡翠,不也是这个原因吗?
生活中有太多失与得!
她为了子轩,用长剑冰冷地刺入他的身体,最终,选择了隐身此处,而又为了孩子,她彻底断药,要生生将他留在这世上。
很多夜里,她看见舒景站在暗处,对她笑,是怜悯的,还有感激的。
但是,舒景似乎也时刻提醒着自己,自己终究是一缕依附在她身体的魂魄,缘尽时,终究要离去。
她不苛求什么,想淡忘,可是现在,他竟然出现了!
手慢慢地收紧,她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将他抱住,没有反抗的他,身体依旧冰冷!
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睡去,仿佛是做了一个梦一样,身体有一种溺毙的错觉,呼吸被卡在喉咙里,明知道是梦魇,却醒不过来,像有一只手,拉住她,往下沉!
砰!刺耳的破碎声从耳边响起,木莲猛地睁开眼,手下意识地往身边一摸,竟然是空的。
抚着肚子坐起来,看见那红色的身影竟然跌倒在地上,木莲还没有看清,他身边的桌子、椅子、茶杯哗啦啦地倒在了地上,还有那低低的呻吟声。
“绯色,你怎么了?”她光着脚走过去。
他的头发像水草一样散开,身体向前倾,发丝和衣服裹住了他的身子,晨光中,尘埃在跳跃,他的身子竟然在发抖,像是在承受某种啃噬的疼痛。
难道是因为没有了极乐丹,他又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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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色!”木莲走到他身后,将手放在他肩上,孰料,他身子一僵,随即逃离似的要站起来走开。
同时,有什么东西从他手里落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低头看去,是茶杯的碎片,隐隐还可以看见血迹。
“天!”木莲伸手将他一把扯住,扳过他的身子,将他的手抬起来,赫然发现他的手心满是鲜血,一条血红的伤痕从他手腕划过,鲜血流了一地。再看他的脸,那苍白的唇角,竟然有血丝。
他在喝他自己的血?他竟然犯病了,在喝自己的血。
“颜绯色,你疯了吗?”木莲拿出丝绢扯过他的手腕,要替他包扎,却被他一掌推开。
“滚,不要碰我!”他颤抖的声音,在屋子里回**,像针刺一样落在木莲的心口。
“颜绯色,你给我冷静点!”木莲大声地吼道。脚下是乱七八糟的瓷片碎渣和碎了的桌椅,从惨烈程度上来看,他的破坏能力不减当年。
听到这个名字,他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身子微微地怔了一下,表情木然的脸上现出一丝冷笑,也没有和木莲纠缠,而是缓缓地踢开面前的阻挡物,一步一步地往门口走。
见他如此,木莲不知所措,刚要再次追上去,孰料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迎风而立。
“子轩?”木莲脱口而出,“你怎么回来了?”
却又瞬间后悔。她犹记得,他非常讨厌自己唤他子轩。
燕子轩能回来,定然是收到了赫侍卫的消息吧。
燕子轩并没有走进来,而是向屋子里慢慢走去,看到浑身是血的男子,脸上微微有些震惊。在收到飞鸽传书的时候,他已经预料到了木莲遇到了这个人,而现在,他果真就在自己面前。
“绯色……”燕子轩干涩地呼唤,心里百感交集。
颜绯色踉跄的步子没有因为眼前突然出现的男子有丝毫的停留,脸上的笑容似反而还有些自嘲,垂下来的头发,遮住了他的面容,让燕子轩看得有些恍惚。
曾经那天地为傲的男子,如今风华不在,凌乱的发丝,破烂的衣衫,还有被他埋头掩藏的脸,绝艳不似当年,周身,只有死亡腐烂的气息。当他走到燕子轩身前的时候,身子一侧,便走了出去,还有点不稳,沾血的手,扶住了那褐色的木门,留下一个血手印,在走到阳光下的那一瞬,他惊恐地后退了一步,忙将手放在头顶,遮住。随即又站立,眯眼打量着这庄子。
他所在的房间位于寻梅庄最漂亮建筑的楼顶,可以俯瞰整个山庄。晨光中的寻梅庄一片翠绿,湖水泛着粼粼的波光,百花齐开,香气一片。事实上,看似朴素的装潢下,却显示出庄主的匠心独运。
很好,一切都很好!
喀喀……背对着那两个人,他低低地咳了一声,抬手捂着胸口,苍白的脸上有一丝难言的痛楚,瞬间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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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目光再次默然地回望着燕子轩和木莲,那深色的瞳孔,好似黑墨,没有任何情绪。
“小妖精。”木莲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轻声地唤道。
“哼!”悠地,那一半绝美一半狰狞的脸上,突然扬起一丝冷冽的讥笑,“原来,你还记得我啊。我以为你们都忘记了呢,原来还记得。”他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自言自语,说话的同时,身子不停地往后退,靠在围栏上,以至于他整个上半身,都像是挂在了围栏上,只要吹一阵风,就足以将他吹到。
“小妖精,你过来,那里危险。”木莲慢慢地走出来,却被燕子轩拦住。
“小妖精?夫人,我还是喜欢你称呼我为颜绯色。这个才是我的本名。”说着,他目光再次看了看整个山庄,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挑,纤细的睫毛挂着晶莹的眼光,那一瞬,一度消失的那种睥睨天下的冷傲气质,再次染满了他的双眸。
“这个山庄很漂亮,而你们……”看着眼前两个人,皆是白衣,他笑容淡去,“你们俩,也过得很好,不是吗?”
那声音,冷漠得就像一个陌生人。
说完,他手臂一扬,脚底用力,整个人踏风而上,跳下这所谓的清风阁,飞向对面碧绿漾漾的湖面。足尖点在水上,好似惊鸿翩然而起,红袍扬动,旖旎万千,随即掠过碧湖,湮没在百花齐放的对岸,瞬间离去。
那一连串的动作,不过刹那间,那突然出现在她生活中的男子,竟然就在眨眼间,在她眼前消失了,一切,太快!
“啊!绯色。” 木莲眼中掠起惊恐之色,提着裙子,就朝外奔去,可是,他已经不在了。
整个身子匍匐在栏杆上,那双慌乱的眼睛到处寻找,而静放的百花,和煦的阳光,没有一丝他存在过的痕迹,就连空中也不曾有过他昔日的芬芳。
是啊,他那独有的香气都没有留下,不,应该是,她没有闻到过,不曾闻到过。
一切恍惚不过是一场梦,手虚无地做了一个抓的手势,她徒然地垂下手,回头看着燕子轩,看着那红色的血印,看着屋子里的残景。
“为什么,你不去阻止他?为什么不留下他?”声音有些哽咽,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你留不住他,不是吗?”燕子轩脸上亦闪过一丝痛楚,走上前来,将她的手握在手心,紧紧地。
“留不住他?”那惊鸿一掠,快速像闪电般,就算吃了极乐丹,就算身体的皮囊破烂不堪,然而,那掩藏在他身体的力量,还是令天地生妒。她的确拦不住他。
“不,我一定要留下他。”
“为什么?”他问,语气平淡,俊美的脸上,没有多大意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她会这么说。
“他需要我。”
“需要你?需要你什么?需要你照顾,还是需要你救赎?你看到了,他根本就不需要你,毫无留恋,翩然离开,这便是需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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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气,听不出一丝起伏,但是,却让木莲没来由得一冷。
是啊,燕子轩说得对,颜绯色需要她照顾,还是需要她救赎?
她照顾不好他,也不知道如何照顾他;救赎他,她也做不到。应该救赎他的,是另外一个人。可是,她愣住,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心口。
“我还是要去找他,不管怎样。”她挣脱开他的手,转身朝楼下走。
“我陪你去。”
“还是不用了,如果他看见了你,情绪恐怕不稳定。我带上香茗就可以了。”
马车急匆匆地离开了寻梅庄,而远处高大的树木后,走出来一个粉衣女子,面容秀丽,神色冷漠。
上午的绿城一如既往地繁华,木莲因为不能骑马,便选了一辆四面敞开的马车,直奔魅夜宫。然而魅夜宫,根本就没有她找的人,甚至,一夜之间,魅夜宫的人,都不记得曾有一个绯衣的小官儿。
热闹的街道,她只能盲目地寻找,马车一遍一遍地在人群中穿梭……
“夫人,我们回去吧,公子在等您呢。”香茗看到木莲一脸疲惫,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她们已经寻了一个下午了。
“等等,停一下!”木莲大声地唤道,目光落在绿城绸铺的茶楼一个绿衣女子身上,赶紧跳下马车。
“夫人!”
“你们在这里候着!”她冷冷地斥退跟上来的人,一个人走了进去。
“翡翠!”那个人,她永远忘记不了。
走在前方的女子停下步子,回头看向木莲,眼中有一丝惊愕,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剑。
两人站立,空气突然冷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找他?”良久,翡翠开口道,眼中有腾起了怒意,“难道你忘记了我们之前的约定!”
“我没有忘记!我一直都遵守着,要不是那日在魅夜宫找到了他,我不会去找他。而我想问你,为何你没有遵守,当时你答应了要带他离开,一起回西岐!可是,为何他在绿城,为何,他在魅夜宫,整夜醉生梦死?!”
听到她的质问,翡翠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咬了咬唇道:“这个我自有安排,不用你操心,现在只要你不去烦他就可以了。”
“呵呵呵!翡翠,你竟然说不要我操心!颜绯色现在这个样子,你竟然说得出这种话,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何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要我来回答你吗?”身后,响起一个冷冽却熟悉的声音。
巷子路口,一抹绯红的身影慢慢地走了过来,熟悉的华丽红袍,陌生的面孔,狭长的凤目。
慢慢靠近,她能感受到他逼近的气息,无限的压迫。
“小妖精……”她张了张嘴,抬头,对上了他冰凉陌生的眼睛。
“半年了,你为什么要出现?”他打断她,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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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出现?木莲仰起头,注视着这张陌生的脸,那一刻,一切都是陌生的,就如他的语气和口气。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她也希望自己没有出现,甚至从来没有出现过,可命运就是这番捉弄人。
“你,过得不是很好吗?幽静的宅院,偶尔的相聚,有你喜欢的人,有喜欢为你放弃一切的人。锦衣玉食,下人拥簇,既然这么好,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见她没有回答,他继续问道,声音,带着几分怒意。
“可是,你过得不好。”她的嘴突然很笨,说的话有些搞笑,果不其然,眼前的男子,轻声笑了起来。
“你看到我过得不好?呵呵,夫人,你定是眼花了。骊山一战后,我过得很好,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你骗人。”木莲伸手抓住他的手,满眼疼惜地看着他,道,“小妖精!”
“夫人!我的名字是颜绯色,难道你忘记了吗?”脸上淡漠的笑容,缓缓展开,他语调轻缓,抬手,轻轻地挣脱了她的手,负手背在身后。
手无力地僵在空中,指尖划过冰冷的空气,木莲无力地垂下手,清澈的眼眸,瞬间黯淡下来。
“我没有忘记。我知道你恨我,我没有想过要招惹你,我只是不想你堕落下去,迷醉在极乐丹的假象中,也希望你不要再这样伤害自己。”
“夫人,真是美好的愿望。你是不是希望我即刻同翡翠回西岐呢?”俊秀的眉轻轻地挑起,他讥笑地看着她。
她愣住,木然地点了点头:“如果你愿意,那便更好。”手下意识地握紧,指尖用力地掐着手心,她心里却有一个声音。
她不愿意他离开,不愿意他和翡翠走。
“夫人,你如愿了。我们明日便要离开绿城,离开燕国,赶回西岐,并且,也如你所愿,再也不踏上燕国半步!”他声音突然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盯着木莲,一字一顿道,“我,终于,能按照你希望的去做,去做一个让你满意的人了。而你,是不是也该如我所愿,去做一件事情呢?”
“什么事?”
“请您现在离开,回到您的寻梅庄,回到那个人的身边,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因为,我的确非常不愿意见到你!”干净的声音,带着一丝厌恶,直直地落入木莲的耳朵里,瞬间,每一个字,都便成了针,扎在她的心口,让她疼得无法呼吸。
“原来,你恨我到如此地步,到了不愿意看到我的地步啊。”
“是的,在大街上,我本就不想理你,孰料你竟然跟进了魅夜宫。”
“你……你在大街上,已经认出了我来,然后装作不认识我?”在绿城的管道上,她举着手臂,将同心结递给他,而他明明认出了她,却对她视若无睹,只是掀开帷幔帐子的缝隙,指尖一钩,拿走了东西。一切不过是几秒,可想在想来,那该是一千年的错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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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相触,没有一丝留恋,就如现在一样,他对她没有丝毫的感情,只是,不愿意看到她。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难道,我要提醒自己,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欺骗我,玩弄我,设计我的女人吗?难道,我要时刻谨记一个让我失去一切的女人吗?刚才你质问翡翠,为何我醉生梦死,为何流连在魅夜宫,那我便在这里告诉你。
“我不过是想忘记。之前,我一直以为,在极乐丹的药力下,我才能做到心若止水,做到不恨不爱,做到不再回想你对我的伤害。而现在,当我清醒地站在你面前,我发现,我依然能做到,能做到对你漠视。”说完,他没有再看木莲一眼,而是目光投向一直默默站在远处的翡翠,道,“我们走吧。”
话语间,他已经抬手,伸向了翡翠。
初夏的落日,好似金子一样,穿过狭长的巷子,照在三人身上,在斑驳的墙上,透出三个交织的身影,而事实上,只有两个人,牵在了一起,其中没有她。
目光定定地落在他们的手上,木莲感觉什么东西在塌陷,却强忍着,极力地挤出一个笑容,看向两人。
对上翡翠的目光,木莲竟在她眼中看出一丝怜悯之意,莫不是在可怜她?难道,不该嘲笑她吗?
想当日,在台庄客栈,她自信满满地对翡翠道,我的男人,谁也碰不得!可是,她口中的男人,却拉住那个女人的手。
实在可悲,但是不可怜。她内心对自己说道,脸上的笑容,一直保持着,直到看着他们双双走出去。
“夫人,听说你为了腹中胎儿将药停了?”走到巷子口,他突然转过身来,目光停留在她的小腹上,“我觉得你这样不值得!这孩子,生下来,就不会被待见,又何必将他强留在这世上呢?我劝你,还是好好服药,多过几年神仙眷侣的日子。”
“颜绯色!”笑容突然凝住,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和怒气,大声咆哮道,“你即便再恨我,也不能说这样的话!这是你的孩子,是你的骨肉!难道,你忘记了当日在皇宫,你用尽办法想要保住这个孩子吗?你明明是喜欢他的,可是,你为何要这样说?”
“夫人!你也说了,那是当日!当日不同今日!当日的我,还是今日的我吗?”
好似被人当头一棒,木莲再也支持不住,往后踉跄一步,靠在了墙上,那一瞬,她不由得觉得肚子在疼,撕心裂肺地疼。
今日的他,的确已经不是当日的他了。从在魅夜宫找到他的时候,从她将他带回来的时候,她就有这样的错觉。
身体像没有黏性的泥土一样,慢慢地瘫倒在地,木莲撑着身子,看着那空****的巷口,脑子里重复着他那一番话,重复着他和翡翠牵手离开的情景。
木莲,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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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小丫头匆匆地跑了进来,将坐在地上的木莲扶了起来。
“香茗,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了?”木莲看着眼前的这个丫头,从她秀美、充满稚气的脸上,再次看到当日为她受辱、照顾自己的丫头,那一瞬,她眼泪止不住从眼角滑落。
“木莲,你一直都没有错。”空中再次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婉转地,带着点笑意,幽幽传来。
“谁!”木莲一怔,抬头看去,这声音,明显没有任何善意。
天空突然闪过一丝光亮,随即清风扬起,一抹粉色的身影,从房顶掠下,飘然落在木莲身侧。
墨色的头发绾着简单的蝴蝶髻,发间插着一朵粉色的花,怒然开放,可是,比起那张脸,那朵娇艳的花瞬间失去了生气。
至少,花是没有生命,也没有丰富的面部表情的。
“怎么?姐姐,你不认识我了?”眼前的粉衣女子轻声地唤道,笑容如初,只是,不同往日的如沐春风,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让人战栗的寒意。
“艳儿。”半晌,木莲才缓缓地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我啊,我是来看戏的啊。呵呵呵呵。”艳儿掩嘴笑了起来,眉目含情,和昔日少言寡语、眉目温柔的女子,根本就判若两人。
“看什么戏?”
“看你的啊,呵呵呵呵,我倒是没有想到,姐姐你也有今天啊。”她似同情地叹了一口气,讥讽的目光游走在木莲身上,“刚才殿下有没有告诉你,他此时回西岐做什么?”秀美的眉挑了起来,艳儿双眼流光飞舞,好不漂亮。
“你有话就直说,没有必要和我绕弯子!”来者不善,那种压抑的气息,让木莲有些不安,下意识地给香茗使了眼色,让她离开。
“我觉得殿下可真是奇怪,为何不直接告诉你,要回去和翡翠宫主举办婚事呢?似乎,掐指一算,那一年期限就快到了,若再不行夫妻之礼,那殿下,就要彻底堕入黑暗,永不入轮回了。”
“艳儿,这个事不用你提醒我!当日我们三个做了那些约定,就是为了让他和翡翠成婚,不是吗?今日的你,似乎别有用心!”在听到婚事的那一刻,她扣在墙上的指甲因为太用力,竟然被生生地摁断了。
“嗯!你猜对了,我是故意说给你听的。但是,心里知道,和被别人挑明,那种感觉是不一样吧?现在,你是不是觉得心很痛?那种痛,应该是伤口被揭开,又撒了一把盐的痛吧。”艳儿慢慢地靠近木莲,充满笑意的杏眼里,写着一丝恨。
“艳儿,你变了,这不像你!”
“你说对了一半!我是变了,在当我第一次看见你,第一次被迫服毒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变了,不过,这才是真正的我!”
“第一次服毒?”木莲不解,疑惑地看着艳儿,她原本温柔美丽的脸,此刻散发出骇人的气息,显得有些狰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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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手里一张丝绢悄悄地塞给香茗,示意她悄悄离开,而香茗也乖巧地不动声色地移动着步子。
“是啊!我第一次服毒,是因为你!你知道吗?”猛地,她步子突然上前,伸手压住木莲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都推到了墙上,“在你第一次去花满楼,险些被发现,说轩王府可能进了刺客的时候,为了协助你,殿下让我喝药,制造轩王府果真进了刺客的假象!就是因为你,我忍受着剧痛之苦,这种感觉你知道吗?就因为你一句无心的话!”
喀喀喀。肩膀被她压得生疼,若是几个月前,艳儿根本就动不了她,可现在,她身体不便,行动迟缓,眼前的女子,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疯狂,眼底还有燃起的恨意。她不得不先拖延时间,让香茗去找支援。
“那个时候,我只是单纯地讨厌你,因为,你作为一个棋子,迟早会被抛弃,我不在乎!可是我没有想到,殿下,竟然对你动了真情!而且,为了你,我几次受伤,凭什么?为了你,我失去了我自己的尊严,我变得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艳儿,你可以完全选择不服毒。”
“不!我要遵从他。”
“是因为你爱他吗?”只有爱,才能让一个人如此疯狂吧。
“爱?”艳儿一愣,杏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突然松开木莲,低低地笑了起来,“我原本很爱他,可以为他掩饰身份,忘记仇恨,可以为他赴汤蹈火,可以为他舍生忘死。他可以不爱我,因为他那样的人,本就属于没有感情的人,可他爱上了你!所以,我对他的爱,变了!
“而你!有哪里配他爱你,昔日的让天地暗淡无光的颜绯色,竟然沦落到做伶官,醉生梦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而你,却只会一次次地伤害他,将他的骄傲,将他的尊严,将他的气魄一如既往地践踏……好似蝼蚁,让他变得像烂泥,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任人欺负、凌辱。怎能如此,我不能让他变成这样!”她盯着木莲,冰冷恨意的眼神,好似利剑一样穿过她的身体。
“是啊,我不配他爱!难道你配吗?就算你配,也轮不上你,不是吗?他要和翡翠拜堂行礼,明日就要赶回西岐。而在西岐,一生娶一人,是你们的誓言吧?”木莲冷冷一笑,笑容苍白无力。
“呵呵呵!木莲,你不用担心!”她再次靠近木莲,在木莲耳边低声道,“颜绯色,欠我太多,太多!我是不会让他如愿的!”
“你,你做什么?”木莲大惊,在艳儿的语气中,似乎听出了另外的信息。
“做什么?我也是为了你好啊!事实上,你心里也是很不情愿自己爱的人要和别人成婚吧,更何况还是翡翠!从一开始你就恨翡翠,视她为敌人,而现在她却要取代你成为殿下的妻子。呵呵呵!木莲,没事,我会帮你的!我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地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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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儿,你疯了?”
“没疯。我就是要阻止他们的婚礼,我要颜绯色永远不能和翡翠成亲!”
“你的目的一定不会是这么简单的!”指尖发凉,就连身体都开始凉了起来,似乎寒意正将她包围。
“嗯!你永远都这么聪明,到这里,我也不妨告诉你,反正你也是将死之人!颜绯色他欠我太多,太多太多了!他不仅让成我了孤儿,还让这个颜门,变成一盘散沙,任他人欺压。昔日的风光,已经不复存在,而我,要让这一切重新回来!不仅如此,我还要扩大颜门,完成它成立之初的使命!
“所以,我要颜绯色成魔,彻底成魔,不能生,不能死,也不得轮回,永受岁月沧桑之苦,眼里唯有杀戮和鲜血。当他成为了一个没有思想的魔鬼,我才能操控他!才能让整个西岐,开满耀眼夺目的红莲。”
木莲愕然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眉目如画,杏眼宛若秋水,高鼻红唇,美丽的脸上有一抹温和的笑容,就连那声音,都似以前那样温柔。而她眼底,却有深深的恨意和讥笑,以及一种令人骇然的疯狂。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平静似水的女子,身体里竟然隐藏了这么多仇恨,好似就要爆发的火山,而之前,她竟然埋藏得很深。当初的舒饶复仇,是咄咄逼人,虽然手法狠毒,然而她都能应付。但眼前这个女子,她的手法截然不同,意图不仅仅是为了复仇,更有一种男人才有的野心。
“操控颜绯色,让红莲开满西岐?”木莲喃喃重复道,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颜绯色是何人,用艳儿自己的话说是天地为之惧怕、鬼神遇之避开的魔鬼。而西岐是什么地方,一个凡人所不敢涉足的死亡之地。
“艳儿,你以为你能毁了他们的婚礼?你以为你能控制得了颜绯色?”
“呵呵呵。所以,我才需要你帮忙,要打算和你合作。”柔荑般的手轻轻地拂过面颊上的一缕垂下来的发丝,艳儿笑得格外妖娆。
“那你就费心了!狼狈为奸,向来是本人所鄙视的,你另寻他人吧。而且,难道你就不怕,我知道太多,会告诉颜绯色你的背叛计划?”木莲不屑地睨了艳儿一眼,冷冷地说道。
“你会拒绝我,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我相信你会主动来配合我的。至于你说的,要去告密,那我倒不用担心!因为,他不想见你,而且,你也见不到他。”她自信满满地笑道,灿烂的笑容在落日的余晖中,泛着淡淡的金黄,有些不真实。
这个女子,不再是第一次她进王府看见的随着皎儿一同站在树下沉默的女子了,也不再是那个对着天空惆怅地叹息、期盼爱人的女子了。
“既然知道如此,为何还要纠缠,让我与你合作?”
“因为你身上有我要的东西!那张你一直收藏的地图和那块玉不就在你手上吗?而我颜门骊山大败,所受的创伤不是你所能想象的,可是颜绯色却任其如此发展下去,根本就无暇顾及!所以,我必须让颜门重新站起来,睥睨天下,而需要的资金,自然要你赞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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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梦!”木莲紧紧地握着拳头,恨不得给眼前这个女人一拳。然而,她自知不是其对手,反而还要伤害孩子,她在等香茗找人来救她。
“我没做梦,因为,我已经得到了地图,至于那块玉佩……”艳儿顿了顿,看着暗下来的天空,转眸注视着木莲,“玉佩我希望你主动给我送来。明日,我们便要赶回西岐,当然,殿下和翡翠会先行一步,因为入境西岐,婚礼的祈福便已经开始,直达光明神殿,然后进行最后的血誓。
“而我,会为他们护路。所以,在落日之前,七日后天山脚下,我会等你。”
“你不可能得到地图的。”木莲冷冷一笑,看着艳儿,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巷子里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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