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笔的手战栗不止。
死簿上,“姜槐”二字的墨痕,像我心口上的一道疤。
孟婆拾起地上的死簿,哀怨道:“百鬼蜂拥人间,也不知会闹成个什么样子,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吧?”
纵然我全都想起,也无法理解这是为什么。
那女子的死是不是他的郁结……
还是早在此之前就种下了因果。
天雷将她散为飞灰,姜异只呆呆地在诛神柱下伫立片刻,面上毫无伤痛,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在此事上,我无能为力,虽也求过父君,仍有些愧疚,只好在今后的路中步步退让。
原以为他能坐上那至尊之位,算是失有所得。
我也能携阿皖安然归隐。
可姜异,我还是对他太不了解。
他说天规是死的,死物好改。
天规已不再是天规,只是他下令的借口。
他对我亲和如常,但笑里藏刀。
暴风雨前的平静令人恐惧。
自他领着一众天兵来我萧瑟的园子,暗涌便悄然扩散。
“二哥,今儿天色好,我带你去看戏如何?”
此排场,戏台子必定不小。
而这戏台子,就搭在玉衡星君的家门口。
天宫的结界被程枂夫人撕开了一条裂缝。
我见玉衡是头一次对她寒着脸色。
程枂以为等来的结果是功成身退,回头望见的却是笑意悱恻的天帝。
“二哥你瞧,玉衡星君的夫人竟是如此邪魔,负了星君那一往情深呐,可悲的一出戏。”
我知道玉衡其实心知肚明。
只是他万没料到这天来得如此之快。
此事牵连甚广,凡有染指之人皆逃不过天罚。
姜灵跌跌撞撞地跑入大殿,跪拜在姜异面前。
“天帝开恩啊,这分明都是那妖女一人所为,与玉衡君无关,为何他也要被罚去阴曹地府?”
姜异扶起她,安抚道:“他们二人夫妻同心,自然想要共赴黄泉,我见他也曾为天庭尽心尽力,网开一面,便就随他去了。”
姜灵挣开他的手:“他疯了?!孩子也不管不顾了吗?单单为了……那个妖女?”
“玉衡星君其实早已知道她的身份,只是未言半句,欺上罔下,自然也要罚,罚他在地府反思己过,已是从轻。”
她的身影像一根芦苇摇摇摆摆,我稳住她的双臂,不至于狼狈地倒在这堂皇的宫殿之上。
“二哥,你与玉衡君是挚友,可有,可有帮他求过天帝?”她有气无力道。
姜异说:“妹妹,此事可怨不得二哥,这是天规。”
“哪门子的天规,不都是你一人说了算!”
我闷闷不乐地回到园子,陶皖坐在一棵梨树下涕泗交流。
见我前来,忙抹了泪说:“二殿下,程枂夫人于我有恩。”
“我知道。”我往书案旁坐下,抚额闭目。
她走过来,默默杵在我面前,我睁开眼,她的泪痕还挂在两颊间。
她说:“我可以去阴间探望她吗?”
我叹了叹气:“自此以后,你都与她再无瓜葛,谨遵天规,不要引火烧身。”
她轻轻欠了欠身:“明白了。”
随之凝视了片刻凄瑟的落花,然后说:“我所能报答之人,只剩二殿下了。”
“报答我?”
她淡淡一笑,未再言语。
事若有了端,便会有末。
姜灵终究还是解不开那个结,求了天帝,随玉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