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府时而门庭若市,时而形影相吊,文人墨客居多。
练仟霜在这偌大的雅舍里显得俗不可耐,她一门心思扑在骠骑营上,行事作风始终如一,成婚于她而言毫无影响。
她从未主动去了解唐郢,依她所见,二人互不相扰为善。少见面,少多事。
但在她从骠骑营回府的某一天,正碰上唐郢斥责一个女使。
那女使被绑住双手,跪在地上求饶,头皮磕破了血。唐郢坐在藤椅上喝着茶,神情冷漠。
女使旁侧也跪着一位锦衣女子,眉眼温婉,梨花带雨,练仟霜见过几次,往来不多,也就端着大夫人的架子同她讲过些规矩,练仟霜表面上对付几句,之后也没太当回事。
“官人,您就饶了素儿吧,我与她从小一块儿长大,又跟着我陪嫁,伺候了这么多年,总归是有些情分的……她是偷了东西,我是她主子,我也认了,可若因此挑断了手筋,她一姑娘家,可就找不到活路了啊官人。”宇宁鸾哭眼擦泪,雪白的小脸上红红的两个眼眶,是人见了都会心生怜爱。
唐郢却皱起了眉:“几次了?”
宇宁鸾呆呆望着他:“什么?”
“她偷几次了?警告过几次了?以前总爱顺些东西,捡些便宜,好几个女使都瞧见了,我耳根子也听见了,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想这是内院之事,又是你的陪嫁丫鬟,你这个做大夫人的理应好好管教,可如今呢?竟偷到我房里了?”唐郢的脸色很沉,以往总见他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今一反常态,狠得不像样。
“可是,官人……”
“动手。”唐郢很平静地下了命令,跪在地上的素儿顿然面色惨白。
“不要!”宇宁鸾扑向素儿,紧紧护着,几个家丁无所下手。
“把她们拉开!”
“如夫人!”宇宁鸾看见凑热闹的练仟霜,像抓住了一根稻草,唐郢同样把目光转向她,却没再说半句话。
“如夫人,不,是练将军,我求求将军,救救素儿吧,她虽做了错事,可对我最是忠心的,就算养条狗日子久了也会有感情的,何况一个人呢?”宇宁鸾眼里包着泪,倒也未曾见哪个主子这么护着下人的,外人瞧了多多少少都会感叹一番这份主仆情谊。
但唐郢是理,宇宁鸾是情,此节骨眼儿上,两者不可兼站。
“这该是大夫人做主的事,我插手不妥,告辞。”
不出唐郢所料,练仟霜选择远离是非,明哲保身,这种内院的烂摊子,她才不会管,再者,也不该她管。
素儿的一双巧手终究是废了。人也散了,唯剩下宇宁鸾和院子里的一些女使。
她慢慢起身,擦干了泪,好好整饬着自己有些凌乱的发髻。
“大夫人,素儿怎么办?”说话的是一名叫采薇的女使,她瞥一眼晕厥在地的素儿,又小心翼翼观察着宇宁鸾的脸色。
“找张草席,趁天黑扔乱葬岗去。”
采薇对大夫人态度极端的转变并不意外,甚至习以为常,她低声道:“要是被街坊四邻瞧见了,问起来怎么办?”
“这还用我教你吗?难道不是因为她手脚不干净,官人命人打死了丢出去的?何况,死个下人,谁会在乎。”
宇宁鸾转而对那些女使们说:“你们也都瞧见了,我求也求了,哭也哭了,我家官人就是心硬,所以从今往后再让你们办事都给我机灵点,不然都跟素儿一样的下场。”
“是。”女使们怯怯点头,回味这一日,是过得相当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