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次化作一只小麻雀,停落在师父卧房窗外的一棵梨树上。
临鸢正对镜梳妆,未戴白纱,他切实瞧见她正用一支笔,沾着药膏抹在左颊刺的梨花上,勾勒的线条裂了口,笔须上染了红。
若是一张无损的面庞,也定是沉鱼落雁。翡炼不知她曾有何经历毁了容颜以梨花遮蔽,一见那落血的伤,他也隐隐疼了起来……
易水宫中。
每到此时,都是临鸢清闲的时候。
但是所有弟子都下了山,唯独留下了四徒儿刘湖在殿中吃力地顶着一个大鼎,还要保持纹丝不动。
心月上神造访时撞见了这一幕,她历来见不惯临鸢这虐徒手段,也不满临鸢飞扬跋扈的性子,时而见面两人都会明里暗里互呛。
不过面对心月的矫情饰貌,临鸢也忍了很久。
她本罚刘湖只顶一炷香的时辰,香快烧到头,巧见心月来了,她一高兴,复点了一炷香。
“师、师父,徒儿快坚持不住了,徒儿真的知错了,别再罚徒儿了。”刘湖满头大汗,泪眼汪汪,绝望又无助。
“临鸢,师父也得有师父的样子,他们是你的徒儿,不是玩物,你何必如此作弄?”心月愤然道。
临鸢剥着葡萄,目露挑衅:“你先别急着训我,你且问问他犯了什么错。”
心月看向刘湖,刘湖抽抽噎噎道:“我、我一时起了贪念,趁守药的童子不在,偷了西王母的不死药,后被发现,西王母本是赐我死罪,可是师父求了情把我领了回来,说是要亲自重罚我,不脱我层皮,不好向西王母交代……”
心月一时无话可说。
“你心月宫女弟子多,个个乖巧懂事,就算是男弟子也没有这么混账的,只是我这易水宫就是这帮顽徒的容身之处,说是抽签择师,却都爱背地里动手脚把几个拙劣的硬塞给我,我能如何?既然成为了我的徒儿,就得服我的管教。”
徒弟挑师父,师父挑徒儿,其他神君不愿收的,推三阻四后又落到临鸢手里,她是推无可推。
现下的气氛忽然凝结,心月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临鸢,仿佛重新认识了她。
“这些你之前为何不向人解释,白帝可是不满你的作风许久了。”心月道。
临鸢冷哼,不满她的岂止是白帝呵:“我懒得解释。”
“你倒真是不怕得罪人,你的这些徒儿将来若是封神,地位便如同你一般,在九重天上就不怕被他们报复?”
“我临鸢何惧这种欺师灭祖之辈?”
刘湖马上附和:“我是最敬重师父的。”
翡炼和文策在人间一处小客栈里落了脚,文策规划着谋生之路,井井有条。
翡炼第一次到人间,太多要仰仗前辈的经验,他听闻文策在人间贩过茶,当过铁匠、木匠,甚至行军打仗……有过很多身份,从未用过神术,普普通通走完历程。
师父规定的一万字感想,都不够他写的。
文策人生阅历都可书几本自传了,翡炼少年心性,听得是心潮澎湃。
“普通百姓的日子我已尽数尝遍,再做一次实在没什么意思,不过唯独没做过仗剑天涯的江湖人士。”文策道。
翡炼跃跃欲试:“不如我们就做这个吧。”
文策:“江湖人士要管很多的闲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每日要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我们又不能使神术,这要靠真功夫的。”
翡炼道:“那……我们还能做什么呀?”
“这样吧……”文策掏出两串钱给他,“你先去东面的集市上买些菜,正好锻炼锻炼,买好了我亲自下厨。”
“九师兄还会做饭呢?”翡炼又惊又喜。
文策得意道:“笑话,我还曾在一个有名的酒楼做过厨子呢!”
“可我……不会买菜呀。”翡炼垂头丧气道。
怎么买,买哪些,文策拿纸笔都给他写好了。
翡炼对着单子在市里兜兜转转,结果半道上被一小贼偷了钱袋,莫不是旁人看见了好心提醒,他还毫无察觉地专心挑菜呢。
追上小贼后,他还傻问道:“你为什么那么坏?偷别人的东西不知道这是不道德的吗?”
小贼怔得笑了:“我就是干这个的,你跟我谈道德?”
翡炼愣住:“还有干这个的?”
小贼心道:“这小子莫不是傻的吧?”趁他不留神,小贼蹭地跃上屋顶,翡炼反应过来也跟着跳了上去。
小贼哈哈大笑:“小子轻功不错嘛,追到我就还你!”
轻功又是东西?翡炼脑子跟糨糊似的,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没钱就买不了菜,九师兄肯定要责问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