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眉戏看着他:“说来听听。”
“苍华台——兰萧!”
好耳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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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华台?好像在哪里听过,我一时没想起来,走了几步突然灵光一闪——苍华台不就是姬月栖临死前所说的仇家之一吗?
扯了大半天,原来是冤家!
我猛地抬头朝前望去,好小子,哪里还有他的鬼影子!
蓬莱盛宴办得很轰动,四海八荒里有名望的、没名望的统统都来了,幸好蓬莱仙岛地盘够大,否则就要被这些贺寿的人给挤爆了。
蓬莱不愧是座仙岛,除了垒着无数栋漂亮的圣殿外,还到处可见珍贵的奇花异草,这里的人也生得非常水灵,丫鬟婢子个个玲珑有致,走路一摇一摇,仙裙飘起来还能看到细白的大长腿,侍卫和下人亦是彬彬有礼,接待客人相当的客气。
总是听缥缈阁里的人讨论朽琛有多么的奸猾、多么的狡诈,今日一见这阵势,怎么觉得与想象相差甚远呢?这么酷劲十足的派头和内涵满溢的会所,怎么着人品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这样一想,我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朽琛那个老头子了,只是这条路怎么越走越奇怪?别说成群结队的宾客了,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
“尊主,我们是不是迷路了?”陌羽弱弱地提醒。
“好像……是的?”我慢吞吞地附和一句,抬头打量四周,眼前视野依旧开阔,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喧闹,左边是亭台楼阁,右边是个小湖泊,湖泊旁边还有一座假山,假山再往前分了好几个岔道口,也不知道哪一条才是通往盛宴中心的,或者一条都不是。
“朽琛真是个老奸巨猾的坏蛋,自己家里都搞得跟迷宫一样,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陌羽站在十字交叉路口骂骂咧咧,左右来回走动,不知该走哪一条。
我思索了下,为了安全考虑,我们还是原路返回为妙,毕竟我们是女扮男装,若是叫人发现真实身份,我锦璎即便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死的。
人在屋檐下,低调,低调方为上策!
我张嘴正准备喊陌羽回来,眼角余光却瞥见几道人影从远处走了过来,连忙上前几步捂住陌羽的嘴,拉着她躲到假山后面。
那几人开门进了房间,不多时就传出争执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冷静到越来越激烈,最后有人摔了杯盏,传出刺耳的响声,才制止了争吵。
“都别吵了,我以为各位都是仙门中的英雄豪杰,却不想连这点胆量也没有,姬月栖无恶不作,狠毒噬血,人人杀之而后快!我们联手杀了她,不过是替天行道!”
房里传出一道女音,语气中不难听出满腔的愤怒,我心里莫名一紧,自成为姬月栖以来,我已经逐渐习惯被人口诛笔伐,可这个习惯里,绝对没有包含我在乎的人。
我摸了摸凉凉的脖子,忽然有些害怕起来——怕死,更怕在里面商讨如何杀我的人,有我所熟悉的和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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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女说得轻松,姬月栖何等修为,加上那一身邪门功夫,世间有几个人是她的对手,你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说得没错,上次掌门联合宗主等人都没能杀死她,如今让她有了防备,只怕更加难以下手!何况缥缈阁还有位剑仙,纵然我们人再多,又如何是他的对手!”
“陈掌门有所不知,无渊与我有些交情,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虽一心修仙,但始终心存正义,对姬月栖的所作所为早就大为不满,因此他定不会出手相助姬月栖,这一次他和左右使都来了蓬莱,现在正是我们去杀姬月栖的最好时机。”
被称为圣女的女子阴冷地笑了笑,我在外面听得汗毛都竖了起来,这群孙子,每次都在背后耍阴招,有劲没劲啊?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发狠把你们全剿了?再说云无渊才不会不管我的死活呢!
不过云无渊曾让小凤给蓬莱送信,该不会就是送给这位圣女的吧?叫得那么亲热,应该交情匪浅吧?
我握紧拳头,说不清心头复杂的感觉,他们还在如火如荼地讨论,屋子里又传出圣女婉转的语调:“姬月栖眦睚必报,上次没能一举得逞,她势必不会放过我们。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杀她个措手不及,她现在虽然还没动手,但保不准哪天就杀上门来,我们蓬莱若出了事,你们这些小门小派能保得住吗?”
她抛出这段引人深思的话,之后大家似乎陷入了沉默。
这个圣女到底什么来头?出来了我保证不打死她!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邪恶份子!
“尊主,他们太……”陌羽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但到底是迟了,只见房门轰然打开,十来人身形飞快,瞬间就到了我跟前,来势汹汹地注视着我。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到这里来偷听?”为首的女子冷声质问。
我侧头扫了一眼,突然愣住了,是她?锁艳楼里与御寻欢私会的白衣女子!她那日虽戴了面纱,但她有一双打死我都不会忘记的漂亮眼睛。
今天她仍然穿着一袭白衣,头上戴着精致的额饰,三千青丝绾着水链披散在背,那张小脸如同她的眼睛一样,有种惊人的漂亮!
好啊,终于让我逮着了!原来她不是蓬莱的二小姐,而是蓬莱的圣女!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想起锁艳楼里云无渊隐瞒她的身份,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可我这气还没撒呢,她倒比我脾气更火爆,伸手一掌就朝我打来,陌羽火急火燎地就要帮忙,却被人一下就制住了。
与圣女相比,我的那点三脚猫武功显然不够看。
姬月栖倒是修为登顶,可问题是我不会使用,所以没出几招,我就被圣女的一道法力给击中了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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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接再厉,还想朝我下死手,周围看热闹的人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我气岔了,怒从胆边生,只觉胸膛淌着一湾热血,气势汹汹地朝前方狠狠地甩出一掌。
接下来的事情连我自己都被吓住了——我竟然……竟然使出了姬月栖的邪功?还把圣女给打飞了?
我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圣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我揍得这么惨,大概觉得很没面子,吭都没吭一声,爬起来就继续战斗,可天杀的,谁来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使第二下却什么用都没有?
第三下、第四下仍然花拳绣腿,结局可想而知,我被她打得很惨,连脸上都挨了一下,怪丢人的!
最后她还想打我的胸口,被揍一下也就算了,就怕被她摸出真相,我正考虑着该怎么避开,一道冷喝忽然从后面传来:“千绫罗,住手!”
紧跟着,我就被人揽住腰往后一拉,千绫罗来不及收势,一掌就拍在了地上。我仰头一看,发现救我的人居然是云无渊,他的身后站着燕堂,而御寻欢则立在远处,阳光斜下,映着他神情莫辨的脸。
看到他们,我且惊且喜,这说明他们方才并没有和千绫罗等人一起商讨如何杀我,可他们又为何会来这里?
“无渊,他们偷听我们谈话,绝不能放他们走!”千绫罗在看向云无渊的时候,冰冷的眼底溢出了女人独有的柔光,不用想我就知道,这女人喜欢云无渊。
云无渊没有多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道:“她们是我的仆人,你不能动。”
千绫罗脸色微变:“无渊,不过是两个仆人而已,若让他回头给姬月栖报信,我们……”
报信?老子还用得着报信吗?站在你们面前都认不出来,还说要杀我,若是这次白胡子出了什么事,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们!
尤其是这个女人,胆敢勾引云无渊,绝不能放过她!
不过云无渊也不是那么好勾引的,他看她的眼神跟看我没什么两样,寡淡寡淡的,周围的几位掌门见云无渊护着我们,不由出声劝解道:“真君,圣女说得对啊,此事千万不能走漏风声!”
云无渊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冷锐:“如果我一定要带她走呢?”
那些掌门立刻不敢发言了,千绫罗没料到他会把一个仆人看得比她还重,眸子里渗上几许忧伤,她还想再说什么,云无渊却已经拽着我返身走了,我们一走,陌羽也马上跟了上来。
御寻欢看到我,妖娆的面容笑得极尽风情:“这个仆人妖媚不俗,是我喜欢的口味,真君,将她借我一个晚上可好?”
借你大爷!
“你好自为之。”
云无渊救了我之后,就只抛下这一句话,然后就再也没有理过我了。我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他把我留在缥缈阁,可我却悄悄来了蓬莱,他一定是怪我擅作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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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缥缈阁发生那样的变故,我不得不来,而且我也想看看,是否是蓬莱人搞得鬼,事实证明这次的刺杀并非他们所为,如果是,他们应该早就知道我不在缥缈阁的消息,看来除了他们,背后还有人对我捅刀子。
我让燕堂回去查探情况,夜幕降临时,他终于回来了,燕堂是个直肠子,对云无渊是恭敬,但对姬月栖却是真正的忠心,是个我可以相信的人。
“白胡子怎么样了?”我担忧地问。
燕堂拧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半晌才道:“白胡子受了点伤,但不碍事。”他握紧拳头,目光之中射出愤怒,“尊主可知是什么人干的?”
我摇了摇头,自从到缥缈阁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对我来说都是不可思议的,有很多的疑团在我心头围绕,云无渊说一个月内帮我干掉内应,我一直在等他的答案,可他现在却不理我了……唉,是我毁约在先,不怪他。
可我心里总觉得不安,好像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燕堂见我沉默,安静地在一旁候着,我摸着两撇假胡子陷入了沉思,还不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房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了。
一袭绯红的男子风姿绝色地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提着两大壶酒,难掩兴奋地朝我晃了晃:“尊主,夜晚最适合花前月下小酌,有没有兴趣陪我去喝一杯?”
谁要跟他花前月下!
为了把这次盛宴办得隆重,朽琛安排了三天时间,所以这三天里,御寻欢都没办法去锁艳楼寻花问柳了,以他的性子还不把他憋死,这种心情,我理解。
我看向一旁的燕堂:“御寻欢,如果你实在寂寞的话,不如找他?”
安静的房间里,我听到两人同时“呸”了一声,燕堂瞥他一眼,那模样要多嫌弃有多嫌弃:“尊主早点休息,属下先行告退。”他说完,唰一下就跑出门了,速度之快好像屁股后面有鬼一样。
我无奈地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御寻欢重重地哼了一声,恬不知耻地拉着我的手往外拖:“煞风景的人走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尊主就没有点悄悄话想对我说吗?”
我一把拽住他,认真地对视着他美丽的眼睛:“对不起,我还是喜欢正常的男人!”
我说得很严肃,却惹得御寻欢哈哈大笑,他大掌一挥,抱着我飞上前面的屋顶,这是一栋三层楼的楼阁,从上面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蓬莱的夜色很美,整个岛屿到处都燃着烛光和大红灯笼,入目所及,是一片灯光辉煌的美景,高空悬着一轮明月,兴许是没有云雾的缘故,从这里看月亮竟比缥缈阁要漂亮得多,月光如银片洒在湖面,波光粼粼,晚风一吹,为这静怡的夜更添几分美丽安宁。
我从不知道,夜晚的湖面是那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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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色漂亮吗?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御寻欢坐在我旁边,在这夜深人静之时,他的话语就好像从我耳里飘出来一样。
我扭头看他,讶异地摸了摸脸:“你怎么知道?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御寻欢不知从哪里拿出两只杯盏,倒了一杯酒递过来:“知尊主者,莫如我御寻欢也。”他瞟着我,一口饮完杯中酒,“尊主心里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其实你很恐慌,你不知道谁在背后害你,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你心底存着良善仁慈,却被天下人指责诟病,你总想用个十全十美的法子来解决所有事情,同时又不伤害到他人,可太难了,当然,你还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你怀疑的内应。”
他说的很直白,让我那点小心思全然无所遁形,我竟无言以对。
我闷闷的干了几杯酒,壮完胆之后问道:“你是吗?”
御寻欢把那张妖异的脸凑到我面前,眼角眉梢尽是**的笑:“尊主相信我吗?”
他的一双桃花眼风情无限,却没有一丝波澜和闪烁,我鬼使神差地点头:“相信。”
御寻欢喉结微动,轻轻笑出声:“尊主,有时候你挺蠢的。”
这家伙,给点颜色就蹬鼻子上脸啊!
“尊主有所不知。”他诡异一笑,“今天你被千绫罗暴揍,是云无渊救了你,可在救你之前,他一直站在背后看着,并没有出手相助。”
我猛然一震,手中的杯盏差点摔下去,酒水润湿了大截半袖袍,一时间心里竟有股说不出的难过。御寻欢摸着我的头发正想宽慰,我忙笑道:“御寻欢,月色这么好,光喝酒多没意思,我们玩拼酒游戏吧,谁输了就要说一个秘密,你敢不敢?”
“有何不敢?”
御寻欢答应得爽快,直接丢了杯盏,端起酒坛子往肚子里灌,那酒坛子有我几个大腿粗,这一大缸要是喝完,还能记得自己是谁吗?
第一个回合下来,我输了,于是我说了一个秘密:“我喜欢云无渊!”
“滚!这是秘密吗?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御寻欢怒了。
“但我是第一次说啊。”
第二个回合下来,御寻欢输了,于是他也说了一个秘密:“我不是断袖!”
“滚!当我瞎吗?”我也踹了他一脚。
“那你当我没说。”
……
第三个回合刚要分出胜负,燕堂黑着一张脸来了,是来招呼我们去睡觉的,此时酒坛的酒已经去了大半,我们俩都有些微醺,合力把他给赶走了,御寻欢看我站在他这边,笑得很是猖狂。
我们又大战了几百个回合,我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真相——姬月栖竟然是千杯不倒!
酒坛子都空了,我还处在微醺状态没动静,御寻欢已经醉得开始说胡话了:“怎么每次都是我输,我就问一个问题,你……你到底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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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姑奶奶!”我一脚盖他脸上,“你喜欢姑奶奶吗?”
御寻欢妖魅地大笑:“还挺喜欢的。”
看在他这么识相的份上,我决定放他一马,扶他回去睡觉。从三楼跳下去后,我感觉我们俩全身都差不多粉碎性骨折了,更恐怖的是抬起头的那一刹那。
我刚拽着他爬起来,就见眼前杵着两团黑影,这夜深人静的,吓得我差点魂飞魄散,我心有余悸地吼道:“你谁啊?”
对方比我吼得更大声:“我是你姑奶奶!”
嘿,还挺狂妄!
我准备借御寻欢的手去修理她,已经睡死过去的御寻欢此时突然回光返照地竖了起来,掰着我的脸嚷嚷道:“咦?不该你才是姑奶奶吗?”
安静点!
我扒下他的手,揉了揉眼睛,仔细朝前面看去,这一看——哎呀!竟然是御嘟嘟和兰萧那两个笨蛋!他们俩怎么凑一块去了?风格不对呀!
兰萧看着我的表情就跟吃了屎一样,御嘟嘟就更不用说了:“你就是上次在玉器店揍我的人。化成灰我都认得你!别装!”
我没装!
“你果然是个变态,深更半夜的,两个大老爷们儿抱在一起,臭不要脸!”
再胡说我揍你!
“不对,你上次不是有胡子的吗?你的胡子呢?”
糟糕,喝酒忘形,我的胡子掉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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