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渊回房的时候,甘棠已经休息了,屋里倒是还为他留着灯。程渊轻手轻脚地在塌边坐下,然后便被人抱住了腰。
程渊说:“怎么还没睡?”
甘棠将头倚在程渊背上:“你不在,我睡不着。”
程渊转过身,抱住甘棠,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睡吧。”
甘棠靠在程渊胸前,轻轻“嗯”了一声。
“大鱼,”甘棠带着些鼻音说,“我好想你。”
程渊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却又突然想起什么,忙要起身。
甘棠问:“你去哪儿?”
“点灯,你不舒服。”
甘棠无奈,心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住自家夫君。
在程渊回来之前,甘棠的心疾又犯了。
这些年甘棠的身体调理得不错,心疾发作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算下来也有一年多前未曾发作了。可刚刚也不知怎的,许是那截狐尾带来的不安,竟扰得甘棠又犯了心疾。
甘棠痛得站不稳,偏生程渊不在,绿竹又被她撵去休息,她自己甚至不知药在哪里,只能摸索着上床,将最痛的一段时间忍过去。
大抵是这几年被程渊保护的太好,以前能笑过去的痛,这会儿单是因为程渊人不在,就叫甘棠委屈得想哭。
等心疾缓解,甘棠痛出满脸的汗,却是不想再动。
汗才落下,程渊便回来了。
甘棠拉住程渊:“我没事的。”
许是见过太多次甘棠生病的样子,程渊总是能正确分辨出甘棠是单纯撒个娇,还是因难受染上娇弱而变得黏人。
挺好的,有时程渊会这样想,甘棠肯在不舒服的时候黏着他,总好过当初她自己强撑着,然后叫他“滚”。
程渊问:“哪里不舒服?”
甘棠知道瞒不住他,便实话实说:“方才心疾又发作了,不过现下已经没事了。”
程渊还是下了床,将蜡烛点上,道:“我去请医师。”
“大鱼,”甘棠忙叫住程渊,“真的没事,我困了,想睡觉。”
“你睡,我去请医师号脉。”
甘棠不肯,扑到程渊怀里:“你抱着我,我才能睡。”
“阿梨,听话。”
“不听。”
程渊无奈。
甘棠这人生病的时候,若是脑子迷迷糊糊的,便是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又乖又可爱;可若是清醒着,脾气也是极大,又贯会耍赖。这么些年,一向是向敦旷和程渊让着她。
此时甘棠这般,程渊还真是招架不住。
程渊只得将人抱回**,哄着睡觉。
程渊拨了拨甘棠额前的碎发:“对不起,我回来得太晚了。”
甘棠摇头:“我真的没事。”
程渊见甘棠发作过心疾、受过重伤还发过高烧,加上生程琭时大出血,他对甘棠的身体是上心再上心,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不舒服都足以叫他担忧半日。
对于程渊惊弓之鸟般的举动,甘棠既觉得甜蜜,又觉得心酸,只能怪自己当初逞强,将他吓得太狠。
甘棠说:“把灯熄了吧。”
程渊依言。
甘棠又说:“你不许等我睡着之后,偷偷跑去找医师。这么晚了,医师也要睡了。”
程渊在甘棠额头落下一吻:“睡吧。”
甘棠蜷缩在程渊的怀里:“明日再给程三公子揉手臂,今晚就先借我枕着了……”
时间太晚,方才心疾发作又耗了甘棠不少体力,这一句话说得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余蚊吶般的响声在程渊耳边盘旋。
程渊略弯了弯嘴角,将甘棠搂得更紧了些,轻轻说了句:“晚安。”
等到怀里的人呼吸变得平稳均匀,程渊便想将人放下,去请医师。谁知他刚动了动,就发现衣袖被甘棠牢牢拽着,他竟是挣不开。
程渊怕用了力会闹醒甘棠,只能暗叹口气,又将人往怀里楼了搂,自己也闭上眼睛,等明日早起再去请医师。
——*——
第二日一早,程渊便将医师请来号脉。
医师说三夫人身体无碍,估计是昨日贺宴累着了,休息休息便好。程渊也知道心疾不是个能治愈的病,如今极少发作已是颇有成效,问诊医师多也是求个心安。现下得到医师无碍的保证,心定不少,就想要找程澹告假,陪甘棠休息一天,被甘棠拦下。
甘棠说空桑尚有众多宾客为小儿贺礼,程渊作为父亲不出席颇为失礼,又一再保证自己没有事情,会好好休息、按时吃药,硬是将程渊从房中赶了出去。
等到确认程渊和程澹一起忙着应酬道谢,甘棠嘱咐绿竹为自己打个掩护,偷偷溜出了府,来到空桑城中最大的一间酒楼——采亨酒楼。
甘棠抵达的时候,陈杰越已经坐在雅间里喝茶了。
陈杰越见小二将甘棠迎进房间,笑道:“你来了。”
昨夜送到甘棠房门外的,除了本该葬在地底的一截狐尾外,还有一封信,信上只有一行字:明日午时城中采亨酒楼见。
甘棠将狐尾丢在桌上:“找我什么事?”
陈杰越拿起狐尾,细细捋着依旧柔软的毛,脸上笑容不变:“三清镜收到了吗?”
“你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若非有灵力庇护,这截狐尾早该化作尘土了吧。”
甘棠看向狐尾,忽地笑了,然后扯过软垫坐在陈杰越对面:“是啊。”
陈杰越替甘棠倒了茶,问:“想吃什么?”
甘棠接过茶杯,饮了一口:“都行。”
陈杰越点头,起身问小二要了几道招牌菜,又坐回自己的位置。
甘棠说:“他死了。”
“什么?”
“送狐尾的人,”甘棠解释道,“他死了。你是陈杰越。”
陈杰越看着甘棠,眸子如一汪深潭,没过多久却嗤然笑道:“他死了。我是陈杰越。”
甘棠闻言松了口气:“能再见到你,我倒不知该是什么心情。”
“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说不清,挺矛盾的。”
“你就没想过我会回来?”
“我原本打算回魔界,你回不回来与我也没什么干系。”
陈杰越笑:“这么说来,我得感谢程家那小子。”
“你是陈杰越。”言下之意是陈管事该称程三公子。
陈杰越不以为然:“你可没把我当陈杰越。”
“从小就说不过你。”
陈杰越将酒斟满:“那就喝。”
甘棠“嘁”了一声,没动酒,问:“你脸怎么弄的?”
“三清镜都给你了,还不明白?”
甘棠挑眉:“胆子倒是够大。”
整日用灵力掩盖真容,也不怕被人拆穿。
“你以为陈缉熙不知道吗?”
陈缉熙其人在继任柴桑陈氏家主之位后,将陈氏打理得井井有条,俨然不复伐周时落魄光景。看来陈氏的这位家主不尽能力出众,野心也是不小。
甘棠叹口气,不去想那些七拐八绕争权夺利之事,又问:“声音也是?”
“算是吧。之前病过一场,声音就有些不同了,后来怕离几大家族太近被人认出来,请医师修过嗓子,又用灵力控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