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重阳走过来,南复生连他的脚步声也听不清。
毕竟人声吵闹,都在议论刚才冷军白露的一手。
谁都不知道,南复生和古云航已经互斗了上百招。
这种悄无声息的争斗,比刚刚冷军白的雷霆一击,更为凶险。
吕重阳对南复生问道:“谁胜?”
他总是不爱多说话,即便开口,也简洁无比。
南复生转过身,背对古云航居所,道:“好剑法。”
屋内无声应答。
南复生走到冷凉初面前。
冷凉初拿出手绢,轻拭南复生嘴角渗出的鲜血。
当她手腕触及南复生脸庞,他五内翻涌,喉头一甜,呕出一口血来,白手绢上渲了朵梅花。
冷凉初道:“你胜了。”
是夜。
南复生静静躺在木榻上,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和古云航动手时损伤的真气调整过来。
他好像作了一个长长的梦。
在梦里,他回到了和长歌的三世之恋。
他醒来的时候,察觉空气中有淡淡幽香。
冷凉初在哪,哪就有如此怡人香味。
吕重阳一直守在屋外,替南复生守护,他虽然不说话,可是内心已经把南复生当作了朋友。
南复生醒了,吕重阳走了进来。
吕重阳问道:“古云航的剑,你怎么看?”
南复生道:“古云航杀不了返道。”
冷凉初道:“知命不是说返道死于古云航与追影联手么?”
南复生道:“以返道之能,古云航与追影联手也不可能杀他。”
吕重阳道:“理由?”
南复生道:“我看过你和乐灵的剑,就能推知返道的剑术。一个人的修为从无到有,又从有至无,已臻化境。我领教古云航的剑之后,更确信古云航与返道修为,天差地别。”
冷凉初缓缓道:“依你说来,返道岂非已入一品段位仙师之境?”
吕重阳和南复生对望一眼,心中暗自对返道更为钦佩。
冷凉初问:“那古云航的剑又是什么样呢?””
南复生沉声道:“声音。”
冷凉初奇道:“声音?”
南复生点头,道:“古云航的剑,状奇若箫,一经挥舞,便以内力贯入箫身伤人于无形。”
冷凉初道:“这是第三门奇剑。我倒想知道余下九门是什么样。”
南复生语气遗憾,道:“据传返道精通十二门奇剑。”
冷凉初道:“你心中遗憾返道死掉,否则会他一会,岂非大快平生。”
南复生道:“所以,说什么我也不信返道会死在古云航手上,这样的段位,早就兵刃近身不得。”
冷凉初道:“既然兵刃近身不得,那就只剩一个法子。”
吕重阳道:“什么?”
冷凉初道:“用毒!”
吕重阳和南复生异口同声道:“青玉帮?”
“奇剑定天下,一指碎乾坤。青玉没药救,飞刀可断魂。”
当今最负盛名的四样东西,分别是兵器、内功、毒药、暗器。
“青玉没药救”,指的就是专门用毒的青玉帮。
冷凉初道:“青玉帮有一种毒药,叫做‘悲欢离合’,被称为‘万毒之王’。”
吕重阳道:“悲欢离合,无迹可寻。”
冷凉初道:“正是。据说返道的尸身上除了飞刀的伤痕外,没有异像。”
吕重阳道:“是。”
冷凉初凝神道:“知命是被青玉帮的毒灭口的。所以我们不得不怀疑第三个帮手是青玉帮的人。”
南复生道:“你说过,六道法器中‘瑶樽’的异能是百毒不侵。知命和青玉帮密谋对返道用毒,自然要带着‘瑶樽’。”
冷凉初道:“捕蛇的人,手上总是要抹些雄黄。”
南复生道:“现在‘瑶樽’被‘十杀将’收了去。”
冷凉初道:“‘十杀将’的计划是消灭江湖宗派。”
南复生道:“大胆假设,他们利用青玉帮下毒,除掉返道后,自然也容不得青玉帮。”
冷凉初道:“一盒无色无味的‘悲欢离合’,点燃后,凭气味儿就能屠城,当今朝廷必定忌惮。”
南复生道:“那么我追着青玉帮而去,是不是就能撞上‘十杀将’?”
南复生的任务就是猎杀“十杀将”。
冷凉初点头道:“是。”
吕重阳道:“是不是就能找到真凶?”
南复生道:“是。”
冷凉初道:“追着青玉帮而去,自然还能找到‘瑶樽’。”
南复生道:“是的,‘十杀将’要灭掉青玉帮,必然要带上百毒不侵的法器。”
冷凉初问南复生道:“和用毒的宗派打起来,比和奇剑道打起来,哪个更难?”
吕重阳道:“你大可不战。”
南复生摇摇头:“我必须和古云航一战。”
冷凉初浅笑道:“我知道你接战的原因。”
南复生笑道:“就你最聪明。”
冷凉初缓缓道:“水月阁出动冷军白阻止罗梵齐与吕重阳,却为何对你与古云航之战置之不理?”
吕重阳道:“为何?”
冷凉初接着道:“因为印阳生已经知道南复生见过长歌了。”
吕重阳道:“他怕南复生带走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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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凉初道:“印阳生是想借古云航的手,干掉南复生。”
吕重阳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冷凉初笑了:“男人虽然都很好面子,但实际上,每个男人都会吃醋。”
南复生苦笑道:“他可真是多虑了。”
冷凉初道:“可是你借题发挥,故意和古云航大战一场,却是想放松敌人对我们的监视。”
南复生道:“与古云航较量,我知道我会胜,亦知我会受伤。”
冷凉初道:“江湖上三十几个门派都到了,若是印阳生或者冷军白趁你受伤痛下杀手,岂不成为武林笑柄,况且印阳生明日大喜,今天一定不会杀人。”
吕重阳看了看窗外,朱雀谷弟子已经开始换防了。
吕重阳道:“放低水月阁警惕,就能悄然离开。”
南复生道:“是。”
冷凉初笑道:“你莫不想明日观礼完毕后再离开?”
南复生道:“我不想。”
冷凉初道:“那我们此时是不是离开的好时机?”
南复生笑道:“若是此时不离开,难道还有更好的时机?”
冷凉初道:“你既然费尽心思要离开,却为何又要来?”
南复生低头,不敢看冷凉初的眼,低声道:“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长歌要嫁人,我总得来看看,总得来见一见她。”
总得来见一见。
总得来和自己的心事告别。
总得把内心的话说给对方听一听。
哪怕他和她注定一生成为宿敌。
爱和恨的纠缠,如此惨烈。
冷凉初道:“有些话,在她嫁人之前不说,以后也就没有机会再说。”
南复生道:“有些话,这一生还是都不要说。”
冷凉初问:“那你还要不要等她?”
“等她何事?”
冷凉初道:“等她练成了‘云雪玉歌诀’,来找你一战。”
南复生闭上眼,一字字道:“一约既定,生死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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