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复生心中一沉,握剑的手,停在半空。
他想去试一试,他可是背负着南陵复国的使命。
可是他偏偏又不敢去试。
如果试出了结果,那该怎么办?
可是,这种不敢,恰恰是心虚。
他知道自己的心,这不是第一次,对南陵国复国,产生了怀疑。
他终于还是缩回了手。
有些事,还是不要提前知道结果。
百忧结。
“悲欢”与“离合”放在桌上。
屋子里的光昏昏黄。
映照南复生与其他三人脸庞,一样难测。
罹天。梅飞青。薛望中。
恩怨到了终结的时候,便不知不觉的静默下来,逐渐沉凝,看似愈发难解,却又将在下一瞬烟消。
于是便有了边缘的难测。纵然模糊,纵是不清,毕竟都是解脱。
梅飞青将“离合”倒入一碗茶水中,青瓷中茉莉花瓣在**漾。
罹天将“悲欢”点然,徐徐轻烟,香味遍及每个角落,幽幽如怨。
“悲欢离合”。
与名字一样的凄绝。
极美的花与极烈的毒药,混着世间最断肠的四个字,衍生了另一种意境叫绝望。
薛望中告诉南复生,吸入“悲欢”焚烧的花粉,十日之内不可碰“离合”,否则毒即奏效。
南复生曾好奇薛望中何以百毒不侵,梅飞青告诉他,薛云月为破‘悲欢离合’曾炼制过一种丹药,她是在有身孕的时候服下,想必薛望中百毒不侵与这枚丹药有关。
如果是真的,薛望中大有可能服“悲欢离合”而不死。
薛望中看着罹天,双目有杀意。
罹天不敢与他目光相接,二人僵持良久。
薛望中终于开口问道:“哪一个,更重要?”
这句话似在他心中压积了数十年一般,似乎薛望中的生,便是为了穿越重重业力,追问那不负责的生父这一句。
罹天与薛云月相恋在先,才有了他薛望中。若非罹天太过执着毒道,妄争“天下第一”名号,冷落了薛云月,薛云月断不会负气嫁给梅飞青。
这场恩怨,到底是一个人的错,还是三个人的错?
名位,和他母亲,哪一个更重要?
毒道与至爱,哪个更重要?
罹天仰首长叹,道:“是我负了你娘,我等的便是师弟解开‘悲欢离合’,了却夙愿,然后下阴司向你娘请罪。你今日若破了此毒,也算为我解脱。”
梅飞青道:“师哥,你又何苦!”
罹天道:“若论对薛云月情深,我这负心人又怎及师弟。你若早言钟情薛云月,师哥是绝不会与你相争。我不但有负薛云月,更负义于你。”
说至后来,语声渐为恨厉。罹天点点头,怀中寒光一现,掌中多了一柄匕首。梅飞青知他心意,大呼道:“不可!”
待梅飞青扑上前去,罹天已自行斩下右臂,鲜血直涌。但见他死咬口唇显是痛极,道:“今日不论结果如何,此生再不用毒。若你等破了‘悲欢离合’,便自行将我头颅也斩了去。”
梅飞青神色黯然,手指连点,封了罹天肩头数穴,止住血涌。
薛望中面色冷漠,一字字道:“再问你一次,哪个更重要?”
罹天吃力的说道:“若有来生,便让薛云月将我来毒死。”
薛望中神色大变,口中喊道:“好。好。端茶来!”
梅飞青的手有些犹豫。
罹天道:“给他。”
南复生抬起头,看向窗外,遥想当年,圣手谷高徒薛云月约战青玉帮罹天。
医道与毒道的争斗。
谁是天下第一?
爱与恨的纠结,延后了三十年,纳入一碗青瓷中。
这碗淡茶饮下,百忧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