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听到惧留孙的声音,脸上顿时变色,抬起脚冷笑道:“当初你等惶惶如丧家之犬,我好心将你等收入沙门,怎的,今日想为你这位大逆不道的师侄与我反目不成!”
万千红尘客,齐聚西天,分列七宝林两侧。
惧留孙站在燃灯正对面,哈哈大笑道:“燃灯啊燃灯,你可还记得,当年接引教主站在此地,对着沙门零星人丁发下大宏愿,立誓要光大沙门创立佛教,是何等大的魄力?可你这鼠辈,身为教主得力助手,主动请命入东土,谁知你这般煞费苦心,原来是与玉帝暗中勾结,在昆仑大战中偷袭二位教主!”
“他接引能够勾结元始,暗害通天,你又有何颜面借他来说我!”燃灯面上一冷,一指站在两人中间的四大天王,喝道,“尔等身为须弥护法,还不速速将那混账拿下!”
四大天王面露迟疑,终究未动。两侧沙门僧众面色冷然,皆如四大天王一般,没有一个领命执行的。孔雀与大鹏鸟微微后退,哪吒躺在地上,身体如同天上凝滞的云朵,只觉得此刻的灵山,气氛着实诡异得可怕。
“燃灯!”惧留孙面上笑容逐渐退去,冷着脸反问道,“堂堂沙门至尊,所谓西方教主,究竟在害怕什么?”
燃灯冷哼道:“你隐忍百年,今日突然敲响须弥金钟,又何必故弄玄虚?”
“佛祖已然出世,度我为弥勒佛!”惧留孙此言一出,身后文殊广法天尊、普贤真人、慈航真人,尽皆现出菩萨法身。四人随即退让在旁,恭敬地看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僧人,这僧人手托紫金钵盂,顺着他们身后阶梯,缓缓踏上七宝林满地金光,走入了天地正中。
“阿弥陀佛。”
孔雀面露惊骇,低声惊呼道:“啊!就是他,乔达摩·悉达多,被世人称作释迦牟尼的人!”
“释迦牟尼!”燃灯忽然面色一变。
释迦牟尼的身上仿佛具有一种无形无质的奇妙特质,从一出现,就吸引了灵山之上所有人的目光。就连躺在地上的哪吒,也生出一种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天地中心的感觉。
释迦牟尼屈指一弹,一团金光裹住哪吒全身,逼出二十四道红光,在燃灯面前缓缓带着哪吒飞离地面,飞出七宝林,落在了八德池里。哪吒只觉得浑身暖流涌动,失去两臂的疼痛逐渐消失,金光散却之后,八德池澄澈的水紧紧拥抱着他,带着他进入一种似梦非梦的奇妙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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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似乎是一切的开始。
7
燃灯并非未动,金光逼出定海珠之时,他与释迦牟尼就在哪吒体内暗中交锋了一阵。结果十分明显,之前听闻孔雀说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炼化了接引圣人的三颗舍利子后,燃灯就知道那不是自己能够抗衡的力量,因此未战便已先怯。
“不可能!‘他’明明说过,成圣之路已然断绝,即便你炼化了前世留下的舍利元光,也断无超凡入圣的可能!”
“你说得没错。‘他’算无遗策,借昆仑一战除掉四圣,不愧三界第一。我在三界撒下无数佛种,可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不确定,这世间是否真有成佛这一道!”释迦牟尼冷笑道,“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他为了心中私欲斩断天道,生生剥离轮回之道。若非如此,今日你又怎能亲眼见证世间第一位佛的诞生呢?”
释迦牟尼端坐九品莲台之上,身后佛光仿佛红日一般普照西天,不过瞬息之间,已然变幻三十二重法相。
灵山之上,众人皆惊。
孔雀与释迦牟尼交过手,此时见燃灯面如死灰,急向一旁的大鹏鸟使了个眼色,一对巨翼便率先破衣而出。大鹏鸟领会他的意思,金翅一振,二人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倏忽便不见了踪影。
静静伫立七宝废墟之中许久未动的释迦牟尼,此刻突然平伸双臂,天地尽头骤然出现一对巨大的金色佛手,随即便闻一东一西两声鸟鸣。孔雀与大鹏鸟堪称遮天蔽日的庞大身躯被佛手抓在手中,仿佛鸡仔一般,连声哀鸣,被抛落在七宝林地面正中。紫金钵盂瞬间而出,将两只巨鸟扣住。
燃灯忽然冷笑着,对释迦牟尼说道:“你和元始天尊一样,都不过是些急功近利、目光短浅的小人。你们在万仙阵联合偷袭通天教主时,就该想过因果报应还施自身。太上老君、准提教主,说起来都是被你二人所害,可笑你俩还恬不知耻,一个在天庭苟延残喘,一个轮回……”
“阿弥陀佛。”释迦牟尼双手合十,巨大的金色佛手合掌拍击,燃灯不躲不避,在掌中喷出一口鲜血,兀自冷笑。
“我以舍利元光穿破轮回,重塑真身修行,成就世间佛法,问心无愧!”释迦牟尼淡然道,“更何况,你以为天道圣人当真那么容易死的吗?”
惧留孙、慈航与文殊、普贤面面相觑,恭敬道:“这几人,佛祖欲如何处置?”
“以佛法度之。”释迦牟尼轻声出语,却传遍须弥,而其后喃喃低语,便连他身边的惧留孙等人亦未听清,“即便要杀,也不该由我越俎代庖。”
灵山弥陀皆双手合十道:“我佛慈悲!”
8
“哪吒俱伐罗。”
哪吒只觉得身子一轻,就被一只手拎出了水面。他站在无底之船上,释迦牟尼——如今的如来佛祖站在船首,手撑竹篙,小船在滔滔波浪当中稳稳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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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想起来了吗?”如来佛祖问道。
“嗯。”方才在水中半梦半醒时还未觉得,不知不觉间,哪吒竟已泪流满面,此刻一出声,都是带着些许哭腔。所幸如来背对自己,并未看见。
“那孩子真是太傻了……”如来似乎欲在今日之中,将他两世轮回的漫长岁月里所有的感叹全部发完,“红尘种种,又岂是你想躲便能躲过的呢?”
“那我又该去往何处呢?”哪吒茫然道。
“仙人拥有几乎无尽的寿元,这漫长的时光,给了你足够的时间去探明所有答案。所有在漫漫人生中失去了方向的人,都应当回到最初的地方去看一看。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也说不定呢。”
“回到最初的地方……”哪吒沉思着,不由得回头望了望。八德池澄清透明的水里,两根同出一脉的并蒂莲梗一红一白,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水声哗然,无底之船又停靠在了凌云仙渡。
哪吒抬起头,顺着船首望向遥远的东方,却只看到一片虚无。
9
那是一片广袤无际的沉默荒原。
风火轮悬在荒原的边际,哪吒从这里望去,这头黄色巨兽从他脚下一直绵延到了天边,将他对此地所有的记忆全都一口吞没。
世间奇伟险绝之地,当首推昆仑。
哪吒第一次见到昆仑山,是在七岁那年。
那时他独自一人来到西昆仑,靠在宝德门后,一边小心戒备着敖广的到来,一边大大方方打量着山中景致。与昆仑相比,师父所居的乾元山就像是个还未长大的孩童一般,充满童真野趣,却少了浑厚雄奇。天庭雄伟壮丽的宫殿星罗棋布在万峰之顶,西王母的瑶池更藏有无穷的瑰宝。东昆仑更是仙家祖地,元始道场常年仙气缥缈,难见峥嵘。
无论天庭还是玉虚,在万里昆仑之中不过只是极小的一块而已。东西昆仑连绵万里,在仙凡两界流传着无数瑰丽动人的传说。
玉虚宫灯号称万古长明,只是如今就连那般雄浑的昆仑,都仿佛从来未有过一样,不见了踪迹,更遑论一盏明灯。
哪吒张大了嘴巴,却发现喉咙里塞满了苦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究竟是何种毁天灭地的力量,才能使那样一座耸立于天地正中的庞然大物完全归于寂灭啊!哪吒见过圣人交战,丝丝入扣,紧合天地至理,呼吸间便有万千世界生灭。在那种级别的力量之下,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
但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接引轮回而成的佛祖释迦,像是个常年摆渡、满腹感叹的老者,而非一个擅长讲故事的人。尤其是在这个故事里,他所扮演的角色并不光彩。
风火轮在广袤的荒原里漫无目的地游走,荒原深处浓浓的乳白色迷雾遮住了他的眼,让他好像是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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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突然撞在哪座山上也好啊!”但在万里昆仑,被夷为平地后遗留下的荒原里,这绝对是一种奢望。
金乌缓缓沉入荒原之西的尽头,金灿灿的晚霞映在无边雾气上,天地间澄黄一片。在死一般的寂静里,出现第一声牛叫时,哪吒十分怀疑是自己幻听了。但紧接着,那似曾相识的牛叫声又在荒原更深处响了起来。
哪吒霎时打起精神,飞往声源出处。
“你啊你,非要从成周典藏室中将我带来此处,可在这无尽荒原里走了三日三夜,哪里有昆仑山的影子吗?”
牛蹄踏着戈壁坚实的土地,牛头上冲天而立的苍黑独角破开浓浓的雾气,牛背上盘腿端坐的耄耋老者,提着一盏微弱的烛火,在渐渐降临的黑暗里成为天地之间唯一的明光。
哪吒双目刺破浓雾,看见烛影摇晃中映出那老者模糊的轮廓。
“李耳?”哪吒心中疑惑道,“可他座下这头青牛……”
当日腾云而去的青牛,已经现出太上老君坐骑独角兕的本来样貌。
灯影攀上那张永难忘记的脸庞时,哪吒先是大惊,转而喃喃重复了一句如来佛祖的反问:“你以为天道圣人当真那么容易死的吗?”
更何况,他可是太上老君!
10
青牛哞叫,像是在与轮回成李耳的老君对话一样。
哪吒从风火轮上一跃而下,正落在青牛近前,拱手道:“弟子哪吒见过老君!”
太上老君见到哪吒,面上雪白的胡须中绽放出童真的笑意:“是你啊。”
哪吒不做他想,只是急需一个人来替他解答心头的疑惑:“弟子于岐山闭关,不久前方才出山,可是这世界似乎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你成仙之后,感觉好像与太乙和你讲述过的有所不同,是这样吧?”太上老君目光温润,如同赤子,让哪吒觉得自己心中所想在他的眼中似乎无所遁形。
“唉。”太上老君轻叹一声,“昆仑大战,实在惨烈,不提也罢。”
哪吒心中凛然一惊,忽然发现不知何时,远在浓雾之上,竟已聚起暗沉沉的乌云,似是九天坠落一般,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向二人一牛压了下来。
一道霹雳宛若巨龙,将荒原照得透亮,轰然砸向骑在牛背上的老君。
青牛昂首怒吼一声,冲天板角霎时亮起一道耀眼清光,将老君护在浑圆的光圈之中。
轰然巨响之后,沿着光圈逸散的闪电跃上哪吒的脸,在他眉心处留下了一个蜿蜒的伤口。淡淡的莲花清香,飘散在雷电隐隐的荒原之下。
老君似乎早有预料,大笑道:“玉帝还真是贴心,居然为迎老朽上天,准备了这般大的阵仗,难道是想让我在昆仑旧址度天劫不成?”
哪吒现出法身,即便被烧毁、吞噬的两臂无法复原,也依然神威煌煌,威势赫赫。哪吒一举火尖枪,冲天怒吼道:“究竟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对老君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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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之中,隐隐有人影攒动。
“难道就是他们毁了昆仑吗?”哪吒眉头拧起,向老君问道。
“青牛,收去法力,送我上天。”老君却仿佛置若罔闻一般,朗声向天道,“老朽倒想看看,究竟是哪位大能躲在乌云背后。”
青牛轻哞一声,极为不愿地敛去玄光,将老君暴露在九重天劫之中,牛蹄一抬,便升起七彩云朵。
九九八十一道九天神雷,仿佛暴雨一般倾泻而下,却无一道能够接近太上老君,反而像是八十一道璀璨的灯火,来迎接身入轮回的老君重归九天之巅!
哪吒目送老君端坐于青牛背上,升入重重云翳,讨厌的暴雨随即淅淅沥沥落了下来。风火轮腾空而起,但一声新生儿初临世界时清脆有力的啼哭,却在这雷雨交加的夜里响彻了昆仑荒原。
那并不是一个平常的女人。
所有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的,都是非同寻常之人。
女人身上所穿的衣裳虽然古旧,却依旧可以看出,那是大周天子身旁的女人才能穿在身上的样式。方才啼哭的新生儿用一件染血的淡黄袍子裹着,在女人怀中安睡着。
女人缓缓走过泥泞的荒原,绣鞋却不染尘埃。她穿过密集的珠帘,衣裳却不沾滴雨。
女人轻纱掩映之下,定然是倾国倾城的面容,珠圆玉润的字句飘出轻纱:“冥冥之中斩不断的天意将你指引至此,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我需要你的帮助,灵珠子!”
灵珠子?这是他上一世的名字,就像如来喜欢叫他哪吒俱伐罗一样,人们大都眷恋初见的印象,连神仙也一样。
哪吒望向那两汪饱含沧桑的池水,问道:“你是谁?”
“我曾经住在昆仑天池旁,人们都管我叫作……”
“西王母。”哪吒震惊无比,从西王母悲凉的眼中,他看到了想知道的所有故事。
11
西昆仑,凌霄宝殿。
自己的妹妹居然私自与凡人相会?听闻这个消息,玉帝再也无法压抑住心头的怒火,将杯盘肴馔推下玉案,转而冷冷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收拾碎片的卷帘怒道:“那混账如今身在何处?”
卷帘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微臣来此之前,他已逃往梅山附近,停在灌江口前造船欲渡。”
“命天蓬领兵至灌江口,将那凡人杀了,提头来见我!”
“大天尊不可!那灌江口并非天庭辖下之地,数年前阐教玉鼎真人门下杨戬修炼成仙,号清源妙道真君,整座梅山皆是杨戬的仙山洞府,倘若天兵不告而至,一个杨戬自然无惧,只恐万一与他起了冲突,会触怒阐教……”
“混账!”玉帝再度暴怒,卷帘方才稍稍直起的身子,又再度低伏到了地上。
“杨戬,阐教……”玉帝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心情似乎平复了些,转而又道,“你这便去拟一道旨,传与杨戬!他若奉旨也就罢了,如果胆敢多事,我自有办法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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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遵命!”卷帘一挥袍袖,将满地零碎裹在怀里,匆匆出了灵霄大殿。
12
“玉帝高居昆仑,为何无故要杀那凡间帝王?”杨戬疑惑地望着前来传旨的使者。
自从封神之战结束之后,杨戬苦心修行,终于在梅山悟道参玄,修炼成仙。周穆王纵八骏归国,声势不小,杨戬自然知晓,还暗中知会一同在梅山修行的梅山六圣,暗中施法,帮助这位故人子孙伐木造船。
但杨戬不明白的是,玉帝乃堂堂天庭主宰,倘若要杀一个凡人,即便是人间帝王,也轻而易举,为何要派卷帘大将专门知会自己,让自己出手代劳?
“这……”卷帘本想解释,但想起此间细琐,皆不可说,登时心头烦躁,愠怒道,“玉帝旨意在此,你照办便是!”
杨戬眉头一皱,身后梅山六兄弟正要发作,他却忽然笑道:“既然如此,上使且回昆仑既可,事成之后,杨戬自往天庭去找玉皇交旨。”
卷帘还欲说话,但杨戬却侧过身去,梅山六兄弟面色不善,冷声道:“上使且回!”
灌江口这几日连日暴雨,引来水势浩**,即便穆王时时催促,但舟师造船仍需三日,如若仓促下水,恐怕这万乘之君也难免会有性命之虞。
远方叛乱不容乐观,自己却在灌江口受阻,穆王正心急如焚,却见浩**江水之上,正有一艘舟船在黑夜中穿透茫茫雨幕缓缓行来。穆王大喜过望,忙伸手招那船家:“船家,且来这里!”
舟船靠岸,穆王不顾左右劝阻,执意要带亲信几人先上船去。船到江心,船家把桨扔进水里,摘下蓑衣,现出一身淡黄袍来。穆王侍卫刚想拔剑,却一个也动弹不得。穆王拱手道:“不知阁下为哪路神仙?姬满身负国计民生,片刻也耽误不得啊!”
杨戬笑而不语,只将单手伸向天子头颅,手上清光闪烁之间,前因后果便已心中有数。
原来,这姬满居然与瑶池西王母情投意合,恐怕西王母正是怕玉帝知悉内情后会迁怒于他,才会放任他回归故国治理叛乱的吧。
感受到二人真情,杨戬也不忍为之触动,面色几经变化,方才喃喃笑道:“原来如此,玉帝之妹与凡人私会,难怪他会暴怒。”
穆王南来北往,所见奇人异事不在少数,此刻也惊骇不已,磕磕巴巴地说道:“仙,仙人这是……”
杨戬面色骤然一冷,从怀中取出一道符纸,在空中连连虚点一番,拉开穆王上衣,将那符纸贴在他的心口,见符纸如水化去,才说道:“贤王不必多问,过了这灌江口,就直直回你的东土去。平息叛乱之后,务必去国归隐,有这道符印在身,那些想杀你的人,恐怕也无法轻易找到你。”
“想杀我的人?”穆王天纵奇才何等精明,不过三言两语便已明白过来,却依旧犹豫道,“只是,王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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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遁世间,再也不要回到这里!”一道惊雷骤然落下,击在船舷左侧三丈之外,船只一阵颠簸。
穆王看见,杨戬鹅黄色的面颊,在滚滚天雷、飘摇风雨中,坚定如常。
13
玉帝终究未能见到姬满滴血的头颅。
新封的天神领命下界,将杨戬穿骨捉来,在南天门外以诛仙剑斩首,又拘魂魄,日日经受雷火淬炼。玉帝此时宣布闭关参道,却绕过太上老君与元始天尊,将天庭事宜交付给远在西方的接引、准提二位道人。
杨戬凄厉的惨叫日夜传遍昆仑,玉鼎真人不忍杨戬受苦,孤身前往天庭索要杨戬魂魄,却与天庭神将在南天门外大战一场。
玉鼎负伤逃往玉虚宫,玉虚同门气愤难平,未禀天尊便私闯天庭,企图强力夺取。天神皆是封神之战时被阐教所杀的碧游宫门下,仇人相见自然下手无情,玉虚门下再度折辱而归。
此战中玉虚宫十二金仙折了人手,元始天尊自然不肯罢休,联合太上老君往西昆仑欲求说法。此时接引、准提双双赶至天庭,在燃灯两边斡旋之下,双方终于势同水火,将昆仑仙境化作修罗战场。
惊天动地的昆仑之战,原本只是以昆仑山崩作为结尾,但玉帝的出现却将此战引到了一个谁也无法想象的地步。原来玉帝所谓的闭关,便是坐视双方大战,而趁老君、元始无暇他顾之机,偷入紫霄宫中,凭借神道承接天道秩序,斩断了天道与仙人之间的联系。等老君、元始发现时为时已晚,天道被神道蚕食大半。
“最终,参加昆仑之战的那四位圣人尽遭受重创,成仙入圣之道自此断绝。玉帝开创大造化,将崩毁的昆仑升入天际,所以现在的天庭真的是建筑在天上。”西王母极为冷静的口吻,为这场毁天灭地的大战落下尾声。
“你看到的其实并非原来的太上老君,而是经历过轮回之后重获新生的老子。”
“难怪我见老君西出函谷关之时,还是一副凡人的样子。”不知过了多久,哪吒才将这股洪荒巨流咀嚼消化,而他心中还如此刻的暴雨,在狂雷声声中激**不已。
“轮回?”哪吒随即瞪大双眼,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是在八德池中半梦之时,从接引道人的轮回之身——释迦牟尼的嘴里听到的:“我不想看到一个到处飘**游魂的世界,因此,从逸散的天道秩序中抓取了轮回之理。从此游魂不必浮游天地,争夺舍位,而会以灵体入轮回,获得转世重生的机会。”
哪吒从未见过身负八九玄功的杨戬流血,但包裹着那孩子的淡黄袍上,干涸的血迹无疑是来自杨戬的。他流血了,所以他死了。
哪吒沉吟了片刻,逐渐从震惊之中走出来,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望向西王母,冷声问道:“那么,杨戬究竟为何会被玉帝处死?而你,身为如今三界至尊的妹妹,又有何事需要我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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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杨戬之死是因为我。”西王母的目光有些涣散,但落在怀中婴儿的身上时,却止不住流露出母亲对骨肉的挚爱,“而我之所以会开创轮回,既是为了报答杨戬放走那人的恩情,也是为了我的孩子在玉帝的震怒之中,有足够的实力能够活下去。但是没想到,那道残魂足足在我怀中孕育了百年,方才在今日诞生。”
哪吒深吸了一口气:“你是说……”
“没错,他就是轮回后的杨戬。”
西王母将怀中婴儿托起,婴儿被瓢泼大雨淋湿,顿时哭喊起来:“我希望你将他交给失踪的玉鼎真人,让我和穆天子的儿子,在这因为我们而起的混乱世道中好好地活下去!”
好好地活下去!
在暴雨中啼哭的婴儿,逐渐与记忆中共同约定生死的杨戬融合起来,哪吒伸出手,将婴儿抱在怀里,为他遮风挡雨。
“而我给你的报酬,将是前世灵珠子出世之时,那朵天池红莲化作的宝莲灯。就如当年你空余游魂,游**天地之间,都能借白莲之体作为化身重新复活一样,如今白莲之灵在你体内陷入沉睡,假如你想复活她,那么,这世间恐怕唯有红莲之灯才可以做到。因为,你们曾在八德池中并蒂,一体双生。”
哪吒猛然抬起头,赤红的双眼中跃动着红莲状的烈焰,他死死地盯着西王母。
西王母无奈地笑道:“宝莲灯随昆仑天池一道,升入了天庭,我这便上天去拿,到时自会给你。”
大雨兀自下着,但天上的乌云已经逐渐开始散去,两团炽热的火焰穿透密集的雨帘。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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