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林立之既久,入窥者渐多。门鸠匿居而少出,鸠狼乃得专肆。先是,神圣之狼初入,林中旧有者不以为能,故其夜屠十山之大妖,慑服群狼,林中狼乃以之为王。其既冠领鸠狼,遂暴肆凶张,枭狼夜放,扼杀窃窥鬼门者。月望之时,纵凶四出,见生者皆屠之。
——节选自《寺司百代·云林卷·风物篇》
自熊泰那一声惊呼过后便再也没听到他的声音,难道熊泰是死了?
紫瞳的身子还在往下坠,她的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想要抓点儿什么,可四周空空如也。
她正自焦急,黑甲却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下抓住她的手腕,“嘿嘿”笑道:“小丫头,这下落到我的手里了吧。看谁还敢来抢。”说完这话,紫瞳就感觉黑甲开始拽着自己往上跑。
紫瞳被他磕磕碰碰地拖行了好远,早已分不清东西南北,正头昏脑涨的时候,就觉手腕上力道突失,身子一下被扔在了地上。她晃了晃脑袋,朝四周看了看,发觉这是一个宽敞的石洞,洞口有光照进来。
这偌大的洞穴里只有她一个人,黑甲又到哪里去了。
紫瞳心里奇怪,自己明明是被黑甲拉上来的,怎的黑甲却不见了。她心里存了这个疑问,一时无从得解,正犯疑就瞅见洞穴中间的地面上开有一个大坑,紫瞳走过去探头瞧了瞧,只瞅了一眼便“哎哟”一声跌坐在地上。
那坑里面成千上万只黑色甲虫正爬来爬去,这些甲虫不断翻滚着,看上去如水波一样。这些恶心的东西似乎正争先恐后地往上爬。紫瞳惊恐地朝后退去,直退到洞底的石壁前,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大坑,生怕那些虫子会从坑里爬出来。
紫瞳正瑟瑟发抖,一只手掌突然拍在她的左肩上,她吓了一跳,扭头一瞧差点儿将她吓晕过去。
一只巨大的甲虫,不,是一个巨大甲虫的脑袋就在她面前,那脑袋趴在紫瞳肩膀上一动不动。紫瞳也不敢说话,他们就这样静静对视着。过了片刻那家伙站了起来,紫瞳这才看清,巨大的甲虫脑袋只不过是一个戴在脸上的面具。那人一身黑衣,身后披着如虫壳一样的披风,再加上那个甲虫脑袋的面具,看上去这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甲虫站在那里。
紫瞳看着他,小声地道:“你,你是黑甲?”
那人点了点头,盯着紫瞳的脸说道:“是你吗?熊泰这家伙不会抓错了吧!”
紫瞳不知道他说什么,便不敢开口回话。黑甲盯着紫瞳看了一会儿说道:“你是从冥界逃出来的?”
听他这话紫瞳大吃一惊,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是,我不知道冥界在哪里?”
紫瞳见那个人一直盯着自己,藏在面具后的脸也不知是什么表情,便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黑甲似是冷笑了一声,把手朝空中一招,接着便听见“哗啦”一声响,如潮水一般的黑色甲虫从那个大坑里涌了上来。
紫瞳看到那些甲虫涌到自己脚边,吓得她把腿蜷了起来,整个人缩成一团惊恐地望着黑甲:“你,你快让它们走!”
“嘿嘿,你便是这样胆小的吗?”黑甲在紫瞳面前蹲下来,冷笑了一声,“快快卸下你的伪装,让我看看你真正的样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能不能先让它们离我远点儿。”紫瞳对这些甲虫怕得厉害,先前在黑暗中被它们抬着,心里虽然也十分恐惧,但总比看着它们在眼前爬来爬去要好些。
黑甲招了招手,那些甲虫顺着他的脚爬到他身上,又翻滚着挤到他的手掌。那些甲虫在他掌心里窜来窜去,紫瞳看得直哆嗦,生怕他甩手把它们扔到自己身上来。
黑甲看着紫瞳:“你饿吗?”
紫瞳摇了摇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黑甲“嘿嘿”一笑:“它们饿了!”说完,手掌一翻,将手中的甲虫扣在地上。紫瞳眼睛直直地盯着那手掌,见他将手掌拿开,地上赫然有一个石洞,紫瞳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身周的那些甲虫便翻滚着朝石洞里钻去。紫瞳正奇怪这是怎么回事,便听洞顶传来“喀喇、喀喇”的响声,她抬头一瞧,就见洞顶上开出一个如拳头般大小的洞口,黑色的甲虫“呼啦啦”从里面涌了出来。
那些甲虫从洞顶落下,全都落到紫瞳身上。紫瞳吓得花容失色,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将那些甲虫抖落。好在那些甲虫只是在她身上爬来爬去并未咬她。黑甲看着紫瞳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疑惑更甚。看紫瞳这个样子不像伪装,不过那人的诡诈他也是深有体会的,如果这样小试一下便能让那人现出破绽似乎也太容易了些。
黑甲招了招手,将那些甲虫收到自己周围。他见紫瞳紧贴住石壁,身子还在不住地发抖,他心中稍有犹豫,接着似是打定了主意转身走向洞口。此刻已近傍晚,外面天色已有些昏暗,洞中光线更暗。黑甲在洞口探头朝外面看了看,见远处日已西斜,便打定了主意,在洞口站定了,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天空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天色更暗了,紫瞳已经看不到周围的石壁,黑暗已经包围了她,她心里有些害怕,这时黑甲却转过身来。
紫瞳见黑甲慢慢向自己接近,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觉,她正要朝旁边闪开,黑甲已来到近前。她正要尖叫,就见黑甲突地揭开了脸上的面具,一道耀眼的光芒突然射来,紫瞳的双眼瞬间失明了。她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被光芒照射后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紫瞳惊恐万分,两只手掌紧贴住后面的石壁,脑袋茫然地朝四周张望着。
“镜子啊镜子,现在你要告诉我,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不要告诉我那些不相关的东西。”
听到这话,紫瞳心中突地一跳,她突然想起来了,这个黑甲在佩音失踪的那天晚上曾经出现过,是他把自己引到黑暗的丛林里,用那面镜子窥探了紫瞳内心最深处的秘密。现在,它又要来了,可是紫瞳却无处躲藏。
紫瞳的脸上显出痛苦之色,她眼睛看不到,声音也没有了,再加上心里的秘密随时都会被别人看去,她有一种无处藏身的恐惧。
“什么,八身蛇王,这小姑娘还知道这个。”黑甲突然惊叫起来,他没想到这姑娘在林子里没待几天竟然会经历这么多,不过这些都和他想要知道的东西没有关系,都被他一一略过。那八身蛇王虽也是值得探究一番的信息,可此刻和冥界比起来就没那么重要了。
黑甲那一番话让紫瞳从刚才的恐惧中惊醒过来。紫瞳心中有些气恼,对黑甲道:“你,你干吗总是看我的心事,我不想让你知道。”
黑甲听到紫瞳的语气已不像先前那样恐惧,“嘿嘿”一笑:“小丫头,我只看一下,不多看,而且你心里想什么也只有我知道,别人可不知道,我给你保密。”
“那也不行。”紫瞳脸上稍有怒色,“这是我自己的秘密,怎么能随便让你看。你快把我放了,不然离皇哥哥不会放过你。还有,还有穆先生也会找你的。”
黑甲看着紫瞳色厉内荏的样子,招了招手,一只甲虫顺着紫瞳的小脚爬了上去。紫瞳感觉到有东西顺着鞋子爬上了脚踝,心内一惊,连忙弹脚将那东西甩了出去。
“你,你要做什么?”
黑甲见她这样子,笑了起来:“小姑娘,不要害怕,这些虫子听话得很,我让它们进食,它们才敢开口;我不说话,它们是不敢咬你的。”
紫瞳道:“那你快让它们走开,别让它们靠近我。”
“可以。”黑甲笑了一下,“不过刚才我那个小小的要求,你看是不是?嘿嘿!”
“你……你快让它们走开,离皇哥哥他们马上就要过来了,你……你最好也快点儿逃吧!”
黑甲暗自好笑,离皇和燕牙他是见过的,那天晚上在林子里,自己还戏耍了他们一下,那两个家伙能有什么本事,他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右手一招,另一只虫子从洞顶落到紫瞳身上,紫瞳吓得尖叫起来。
黑甲招了这两只虫子过来,让它们扰乱紫瞳心神。他有意试探紫瞳,不让她的心思有片刻平静,这样一来,她就无法将心里的秘密隐藏起来,任凭黑甲攫取。
他通过镜子知道了白猿、鬼木黎、塔儿背、嘎子洞,还有那个草人,知晓了这些,他心中突然有些明白了。他走到紫瞳身边,一把抓过挎在她身上的布包。紫瞳感觉到他拉扯布包连忙伸手拽住了,惊道:“你要做什么?”
“嘿嘿,我只是看一下。”黑甲阴阳怪气地道,说着便打开了布包,拿出了那个草人。他盯着那个草人,脸上表情怪异至极,这东西他见过,就在粟苍被抓的那个晚上,在万狼丛中,有个草人蹿出来在无数妖魔的眼皮子底下杀人。当时他躲在树丛里,将那一切看在眼里。他当时以为是哪方神魔祭起了法术来做的这一切,不过此刻联想到紫瞳这两天来的经历,他心中突然有些明白了,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他此时有些兴奋,似乎心中一个大大的谜团终于解开了,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这可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啊,熊泰那个傻瓜,绝对不会想到这里面还有如此多的曲折。他得意地笑了一下,转身就要出洞,既然有了这个重大发现,他可要赶紧行动才行,免得中间又出现波折,让别人抢了先。
他急急地朝外走,临出洞口,他又停住了,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草人,他鬼魅地一笑,又转身走了回来,拉过紫瞳的布包,将草人放了进去,接着道:“还给你,我可不要你的。”
黑甲说完,转身欲走,见紫瞳小脸煞白地贴在石壁上,他眼珠一转,开口道:“小丫头,我要出去一下,你可不要想着逃跑。我那些虫子都在这石洞里藏着,它们可都饿了一天了。如果你乱动,我可保不准它们不会把你吃了。”
“我不乱动。”紫瞳慌道,“你快些回来,别把它们饿坏了。”
黑甲暗觉好笑,转身从石洞走了出去。此时洞中寂寂无声,石洞之外也完全暗了下来。紫瞳一个人待在这石洞中,不敢有丝毫的移动,怕惊动了甲虫。就这样在黑暗中站了好一会儿,紫瞳有些累了,神情也有些松懈,不像先前那样紧张了,这时,她听到黑暗中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
石洞中漆黑一片,紫瞳双眼什么也看不到,耳朵却变得十分灵敏。这石洞极为开阔,任何一点儿微小的声响在这里都会被扩大数倍。紫瞳听到这声音来自她的前方,似乎离她很近,那声音就像是甲虫在地上爬行的声音。
紫瞳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就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人一把抓住,她吓得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