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定然叫他有来无回!”
“老子要大发财啦!”
……
听着场中人的言语,便像是云四海已然破敌取胜了一般。闻半海不禁摇了摇头,暗笑众人沉不住气。笑着,他忽便抬起头往金顶望去,却见得轻烟暮霭拦在山腰,似大海腾波,缱绻翻涌,除了一片白茫茫外,却是什么也都看不见。朦胧间,只可偶然依稀见到几点寒光映射在云雾之中,闪烁了几下,便即敛去,也不知到底是剑光还是月光。
看得久了,闻半海便被月光晃了双眼,低下头来,伸手揉了揉眼睛。而站在他身旁的那名雷门弟子,则依旧抬头侧耳,仔细地留意着山上同伴们传下的消息。良久,依然毫无动静。场中有些人站得累了,便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中不明不白的,不知在咕哝些什么。只是他们话刚出口,就又被周遭的人疾声骂了回去,显然是在说些不吉利的话语。
忽然间,山上传来了哨响。
场上登时静了下来,鸦雀无声,众人便是连呼吸也都屏住,侧着耳朵,纷纷听着哨响。
一声……两声……三声……
一声……两声……
三长两短。
那雷门子弟一边听着哨声,一边曲着双手手指计数。待得哨声吹罢,他左手已是曲下了三根手指,右手则是曲下了二根手指。
渐渐地,这雷门子弟额上冒出了冷汗,身子发起了抖来。有人细声问道:“究竟怎么样了。”那雷门子弟恍若无闻,腰身若只大虾般慢慢地弯了下去,连嘴唇也开始颤抖了起来,竟是一句话也都说不出口。场上众人见状,皆都焦急,纷纷戟指大骂:“到底怎样了,你快说呀!”
那雷门子弟齿颊轻启,正打算说些什么。只是,忽然间,哨声又起。
那雷门子弟猛地拔高身子,抖擞精神,红着双眼,额上青筋暴绽,就像个赌徒一般,振臂大呼:“还有哨声,你们都别吵!”喝罢,他又仔细屈指数数。众人皆都闭上了嘴巴,自也在心中默默地数着哨声。
须臾,哨罢。闻半海暗自数来,心中默念:“还是三长两短”
那雷门弟子仿佛浑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只剩下了一滩烂肉,整个人猛然瘫软在地上,“哇”的大声哭了出来。众人心腔一提,一股森然寒意直涌上心头,朝着那人大声喝骂:“到底是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句话呀!”
那雷门子弟奋力捶着胸口,哽咽念道:“三长两短……是三长两短。是我输了……是我输了……这可是我爷爷的棺材本呀!”
“是我输了?”闻半海跟着念了一句,俄尔,他缓过了神,惊得跳起身来,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云四海输了!”
场上不知是谁大喊了这么一句,数千人众登时乱成了一团。有的在高声喝骂,有的在顿足捶胸,有的在嚎啕大哭,千情百态,各有不同,实属难表。但唯一相同的便是——他们心中无不在狠毒地咒骂着云四海。
闻半海愕然心念:“云大侠居然输了?怎么可能!”想着,他望了隐在云雾中的金顶一眼,倏忽便提气纵身,迈开脚步,直朝金顶奔去。众人见闻半海如此作为,也即纷纷起身,尾随着他,直朝金顶赶去,口中还不住骂咧道:“对,上去一看究竟!他奶奶的,怎能听这鸟哨声胡扯!云四海又怎能输了呢,他怎么可以输呢!”霎时间,八台山下的上千人马齐齐往山顶涌去。从上俯瞰下来,便是见到乌泱泱的一片,仿佛是一窝马蜂搬巢一般。
<!--PAGE 5-->
八台山风光绮丽雄壮,自古有名。只是众人心系战果,自是无暇驻脚游玩。这般疾步行去,月在山顶,人在山中,他们穿过了云烟笼罩,绕过了一十九道陡坡急弯,便即赶到了位于金顶的唐门遗址前。
闻半海轻功不俗,当先赶到。他站定后,却是见到雷震天和他的数个徒弟,站在了一片废墟之间,沉吟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而那云四海和徐一笑竟是都不在此处,场下只是留了一大滩血迹,血泊当中,躺着的是一只握着剑的断掌。
闻半海看了一眼那柄剑,心中略微安定:“那把剑不是云大侠的佩剑,肯定是出了什么误会!”继而,他朝雷震天恭声问道:“雷公,究竟结果如何?不知云大侠安在?”
雷震天面色苍白,缄口不言,嘴唇发颤,好似还未从十天前的大战中恢复过来。过了片刻,山上的人越聚越多,他才压着嗓音,说道:“云四海,输了。”
闻半海浑身一震,大声问道:“怎么会!地上这把剑并不是云大侠的佩剑……”
雷震天怒目圆睁,摆手打断闻半海的话头,大声喝道:“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他的剑,但是那只断掌确实是他的!老夫赶到时,可是亲眼看着云四海捂着断手,垂头丧气地行下山去的!而那天杀的徐一笑不过是受了点皮外伤而已。”说罢,雷震天想起家仇难报,脸色越发铁青,一拂袖,领着众多弟子,便即转身往山下行去。
闻半海脑中只呆呆地回响着一句话:“云大侠输了。”久久不能回神。
蓦然间,闻半海听见有人怒吼一声,忙转头看去,却见哭喊的是那达州城中的酒楼老板!只见他发疯了一般扑在地上,将云四海的那只断掌捡起,抬手就塞进嘴巴里撕咬,不几下,便已咬下数块血肉,沾得他满脸是血,恍如野兽。闻半海看得触目惊心,一下子,也都忘记了阻止。
须臾后,再见这酒楼老板抢到崖边,奋力将这只断掌掷落下去。紧接着,他仰天望月,对着凉凉月色,蓦然怔住,忽地惨笑了一声,悲呼了一声,一脚伸出,即是踏空,竟是纵身从这万丈高崖跳落了下去。闻半海心子一紧,忙追前两步,举着手臂,高叫一声:“不可轻生!”只是却已为时晚矣。
金顶上的众人,见这酒楼老板如此壮烈,也不由想到今日自己赌输一场,欠下了滔天债务,也都是欲哭无泪,悔不当初。更有十几个想不开的,也学着那酒楼老板一般,合身跳了下山崖,以来自我了断。
闻半海看着众生百态,业已是愣在了原地,瞪大了双眼,不知该作何反应,该去拦谁。良久,他猛然醒悟,不由汗如浆出——“是呀。不止云大侠输了,他们输了。连我……也都输了。”
他恍然想起了自己那越垒越高的赌债,只觉肩头如负重担,直压得他挺不直腰,匍匐跪倒在地,胸中喘不过气来。他再低头看了看那深不见底的悬崖,一时之间,竟是觉得其实并没有那么的可怕。崖底的凉风吹来,反倒是带来了一丝轻松。
<!--PAGE 6-->
良久,闻半海听见心头传来“噗”的一声轻响,好似是一团火焰熄灭了一般,心中满是灰暗、迷茫。
他心中油然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跳下去,那就解脱了。”
蓦然间,好像有人在他后背推了一把……
<!--PAGE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