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卷-《青凤》第六回 八台山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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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凤》第六回 八台山(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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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照闭起了眼,凄然道:“这是我唐门自保的最后一个手段,‘凤凰涅盘’大阵。当年外圣徐庶在八台山上和飞龙峡里设了许多小的阵法以来抵御外敌,将敌人拦于山下。但百年之后,有一次敌人突破了这几座阵法,杀到了金顶去,若非我唐门合力拒敌,那时怕就已经被灭族了。那次过后,我们唐门的先辈痛定思痛,想着若是被敌人攻上了金顶,便要决意与敌人同归于尽。于是先人们便将阵法改良,在阵法的地下埋入了许多机关巨石,一旦触发,这些巨石便会投向山顶。而这些机关触发之地便是在八台山金顶的正殿里头,唯有施展了‘夜花心法’的唐门子弟才能触发机关。可到了我父亲作掌门时,他便将巨石替换成了唐门特制的‘霹雳炮弹’,说是宁可将一切都烧毁,也都不能留与敌人。”

云四海陡然怔住,瞪大了双眼,发狂了地问道:“‘夜花心法’……现在山顶上有谁会‘夜花心法’?”

“唐追、唐歌已死,整个唐门便只有唐谕会这套心法了。”

云四海猛地抬头往山顶望去,见得山上火光大作,他亦心如火烧。

唐照又笑着补了一句:“呵呵,不用看了。就算唐谕没被玄冥教杀死,没被炮弹砸死,没被烈火烧死,她也已没有多久可以活了……”

云四海额上青筋暴绽,眼中尽是血丝,“哇”的呕出了一口热血,染红了满襟。

他伸手将唐照穴道点住,随手扔给了徐一笑,大声说道:“一笑,你快将他带下山去!”罢了,朝着山顶纵身而去。

徐一笑下马扶起唐照,一抬头,已是不见了云四海的人影,只是见着一匹黄电迅捷地沿着山路飞奔而上。

徐一笑拢着嘴巴,高声问道:“云叔,那你还收我为徒么?”

良久,他也没有听见云四海的应答,但却听见了他撕心裂肺地怒吼了一声。徐一笑叹了一声,奋力将唐照推上马背,便即带着他往山下奔去。

独秀峰在第五台,第七台上是一片鳞次栉比的屋舍院落。等云四海赶到之时,第七台已是陷入了一片火海,焦木烧得噼啪作响,浓烟扬起,十分呛鼻,小池里的水也已被烧得沸腾,滚起了气泡,池中的鱼儿皆被热水煮熟,翻起肚皮来,浮了满池。

云四海仍未靠近,下摆已是被火星点燃。他连忙挥袖扑灭,蓦然听闻前方坡上传来“砰”的一声,一颗火球砸穿了八台金顶上的那座恢弘大殿,传来连声惨叫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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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台本有一道石阶天梯可通向金顶,但奈何天梯周遭长满了茂密的大叶蓼竹,往日的蓼叶竹海已是化成了一片火海,大火拦路,将石阶烧得赤红,叫人不敢踏脚。云四海连试几次,却也都被烈火高热所逼退,冲不上去。

他心中焦急,望了一眼那汪已沸腾了的池水,猛地就是合身跳了进去。开水灼身,烫得他痛叫一声,不知起了多少个热泡。但眼下情况危急,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待将浑身打湿后,便一鼓作气地冲上了石阶,脚下一点即已跃过十数级。这数百级的天梯,他须臾即已闯过,挺身站到了金顶的大殿之前。

大殿那扇本已合上的厚实大门,此时已被山火烤得变形,颓落了下来。透过门户,云四海首先便见着一尊高大的石像迎着门户、背墙矗立,左袖呈随风鼓**之姿,右手轻捻,扣住了一颗飞蝗石,傲然睥睨,应当便是唐门的开山祖师爷了。

“相公,你当真一点都不顾及夫妻之情么?”

一声凄然绝望,从殿内喊出。

云四海浑身一震,唇齿发起了颤来。他奋力抻着脖子往殿内望去,但奈何现下殿内站满了人,一大片后脑勺遮住了他的视线。

“轰”!突然一枚火球从天而降,落进了大殿,砸死了三两人,人群顿时让开了一条缝隙。

时隔五年,云四海终是再次见到了他的新娘子。

便是很多年以后,他忆起今日,也很难形容得出他此刻的心情。那是说不出的感觉:故人重逢,虽容颜依旧,但人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

他本以为如若相逢的话,他会是那种疯狂与不顾一切,但谁知到头来,不过仅是浅笑一抹,眼眶微热。先前胸膛里蕴含的所有冲动与急切,不知不觉间,已然化成了淡然;心中奔涌的热血也在他体内淌成了一条河溪,静水流深,虽然不再是那么的炽热,但却已遍布他浑身上下的每个角落。

情非不再,只是变成了别番情怀,反而更加的长远隽永。

新娘子也看见了云四海,蓦然怔住。两人对视良久,隔着火墙,新娘子忽地对着他轻笑了一下,颔首道:“你终于回来了。”

何仙姑说得对——阿谕的确一直在等着我。

在从福州来八台山的路上,云四海曾想过一千种的说辞来解释当年的不告而别,但现在看来,好像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了——她这一笑,已经是最好的答复了。

云四海吐了口气,沉声道:“这路,有些长,有些曲折。”

新娘子眼眶微微的红了,轻啐了一口:“你这个憨包。”

众人皆都回头朝着云四海看来,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一个站在唐谕身前的威武男子,只手抱着一个婴儿,另手握着一柄碧绿玉尺,也转身望向了云四海,本是满脸关切着急的面容陡然发寒。他回头看了唐谕一眼,又盯着云四海冷冷道:“云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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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云四海点了点头,又反问道,“褚精卫?”

“正是。”褚精卫颔首相应,“幸会。”

“我也久仰大名。”说罢,云四海便不再言语。

他一挥袖,气劲自袖底扑出,将大门击成粉屑,被四周蒸腾的热气涌上了半空,将殿内的影像扭曲、遮蔽。他一抬脚,已是走进了大殿。离得近的几人见云四海进来,就恶狠狠地笑了一声,便都朝他挺刃刺去。

又是一阵风,又是一道光。

长剑展束,几颗人头滚落。

尔后,那道乌光被他藏入腰间的那一长匣的方寸当中。

众人大惊,便要围攻而上,孰料那褚精卫凛然喝停道:“放他过来。”众人闻言霎时住手,若潮水般退了开去。

云四海目不斜视,将众人视若无物,缓缓踱步走了过去,同褚精卫和唐谕分三角而站。他看了唐谕一眼,见她面色发烫,头顶如蒸笼般扬起氤氲蒸汽,眉间现出了三瓣昙花印记,显然运功到了极点。俄尔,她眉间的昙花印记隐去了一瓣,云四海心中便是一沉,叹了口气。他又见唐谕身后有二十几个小童紧紧地缩在了石像下头,神色惊惧,眉头霎时便是紧皱,蓦然出声问道:“就剩他们了么?”

唐谕颔首道:“是,就只剩下这些苗子了。我唐家能战之士已被玄冥教下毒迷晕,偷袭屠光,我已是最后一人。”

“可有什么逃生的方法?”

唐谕指着那石像的宽大袖口,道:“有,就在那里。只要将祖师爷右手上的飞蝗石打碎,他的左袖口就会打开,钻进袖子里面,就是一条花岗岩滑道,可以直接通到山下。”

云四海点了点头,缓缓的抽出了剑来,拦在了唐谕的身前,遥指褚精卫,肃声道:“那我掩护你,你带他们走吧!”

唐谕摇头道:“不,我已经使出了‘夜花心法’,乃是必死之身,再过一炷香,我就要灰飞烟灭了。我可以拦住他们的,还是你带他们走吧!”

褚精卫见他们二人无视自己,言语间又流露出一阵关切情意,竟是甘愿为对方去死。褚精卫眼中不禁泛起了一阵光,那是妒忌的火光。便听褚精卫沉声打断道:“阿谕,你又何苦拦我呢?现在用我的‘地藏诀’兴许还能停下你的‘夜花心法’!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八台山唐门的么?你我夫妻同心,不如乖乖的把这些余种都交出来,然后助我找到你们八台山的‘藏经阁’。日后我玄冥教得了你们唐门的机关阵法之术,横行中州各派,指日可待!尔后我集结江湖力量,从福建起兵,这天下我就未必不能拿下来!难不成,你还真对这个姓云的余情未了,要与我作对么?你难道忘了我从前是怎么对你好的了么?”

云四海并不十分在意褚精卫能否拿下这江山,但他听得唐谕有救,便是不自主地垂下了剑,回首默默地望向了她。但待见她一脸坚毅,便知她心意已决,叹了一声,便又把长剑举起,剑气遥指褚精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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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谕想也不想,摇头道:“不是的,我既然嫁给你了,就已经是你的人了。夫君对我的好,我也一辈子铭记于心,不敢或忘。可虽然我从前确实很讨厌唐门,但我身上终究还是流着唐门的血脉,再怎么说我也是八台山唐门子弟,我唐家祖宗所传下来的东西,我又怎敢交予你们玄冥教呢?夫君,你若是念在我们夫妻一场,就请收手吧!放过这些孩子,快带着你的人马逃下山去,很快就连这里也会被大火所烧毁的。你就当作是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吧,好么?”

云四海听得这话,本以为自己会伤心欲绝,可谁知他却是心下一宽,默念道:“阿谕真的长大了好多。”这般想过,不禁叫他自己也是吃了一惊。

褚精卫额上绽起青筋,将积压在心里几年的话语全都骂了出来:“休要狡辩,你忘不了他就是忘不了他!当年你同何仙姑说的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的!什么叫作‘想听他的解释’?不就是想旧情复燃么!”话音甫落,便有一颗大火球砸破了瓦顶,压断了屋梁,径直朝三人压落!

云四海率先反应过来,生怕伤着唐谕,这便沉声一喝,掌中乌光反展而起,剑气冲天,那火球便从中被削成了两半。云四海再拍出左袖,使出“云水蝶袖”,一股袖风奔涌,便将半只火球如滚石般推向了褚精卫。

唐谕惊呼一声:“夫君小心!”

“我不用你关心!你先顾好你那云郎!”

褚精卫知道云四海乃意在试探,冷笑一声,也不多言,右手玉尺刺出,点中火球,上半身仅轻轻一晃,即已拿桩站定。一股极寒之气从尺中发出,打在火球上,霎时便将火焰灭去,球面上渐渐结了一层坚冰。“咚”的一下,火球便掉在了地上,将结实的木板砸穿。

云四海见他真气寒如万年玄冰,霎时脱口惊念:“‘彼岸黄泉功’!”继而,他心下盘算:“我这下挥袖乃是使出了十成的功力,没想到竟被他给拦了下来!此人武功非同小可,我须得小心应对了。”

他念头未落,忽地余光瞥见唐谕纵身而出,逝如飞鸟,乘着褚精卫抵挡火球的空档,一眨眼便抢到了褚精卫的身前,双手径直往着那婴儿夺去。只听她虔声求道:“你把青儿给我吧!你虽是她父亲,但我也不能叫她入了你们玄冥教,日后走上歧路!”

褚精卫适才已将身边最得力的几人尽数派下山去追杀唐照了,眼下殿内正是无一人可堪云四海或唐谕的敌手。故而,他便是见着唐谕抢来,却也不敢将青儿放开,生怕被人夺走了。就听他冷哼一声,骂道:“笑话!青儿身为我玄冥教的传人,来日乃是要继承玄冥教大志的,不跟我,难不成要给你这姓云的野汉子么!”然后就见他侧过身躯,堪堪让过唐谕这一抓,继而右尺翻拍,朝唐谕掌背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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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谕的武功本是远不及褚精卫,但她现如今将“夜花心法”使至极处,浑身潜能悉数被激发了出来,脚下用力蹬地,人已翻到了褚精卫的身后,叫褚精卫一尺击空,倏地手掌又向婴儿探去,五指将要勾中襁褓。

可褚精卫身为一教少主,纵然眼下唐谕功力猛涨,却也仍胜她一筹。当下就见褚精卫扭身投臂,应势拆解,玉尺吞吐,舞起一带碧影,殿内顿时寒气逼人,玉尺所指,方寸间,冷风怒号,雪花翻飞,彷如一下子便到了隆冬,便连屋内的火势也都小了些许。无奈之下,唐谕只能摇掌相拆。但现如今褚精卫抓着青儿,唐谕担心会伤着女儿,便就不敢使出暗器,而褚精卫的玉尺寒锋难挡,空手功夫又非唐谕之所长,此消彼长之下,夫妻二人这般斗了十余合,唐谕便已大落下风,被褚精卫的玉尺逼得倒退连连,左支右拙。

云四海看出情形不妙,心中焦急,这便高叫一声:“阿谕,你退下!让我来斗他!”话音甫落,就见他身形随风而散,恍惚间即已欺到了褚精卫身前,斜地里刺出墨剑,替唐谕接下褚精卫那如狂风暴雨般的猛攻。

褚精卫眼中怒火更盛,大骂道:“怎么了,云少侠一个外人也要来管我们夫妻打架么?好,我也正想会一会你,替我教中死伤在你手下的兄弟报仇!”骂着,他收起轻敌之意,让过一剑,玉尺接连递出,招式绵密,不叫云四海有一丝可乘之机。

唐谕虽是担忧女儿,但也知自己绝非褚精卫的敌手,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唐门遗孤,便是大喊道:“憨包,你自己要多加小心,记得不要伤着我的青儿,也不要伤了他!”说罢,她屈指一弹,一道暗影急掠,霎时打碎了石像右手指间的那枚飞蝗石。“轰”的一声,石像的左袖口的石壁蓦然粉碎,露出了一个窄窄的小黑洞,洞内便是一条油光闪闪的滑道,像是一条肠子般,盘曲通往万仞之下。

唐谕连忙将地上的孩童们一一抱起,送进了洞口,叫他们沿着滑梯而落。那些玄冥教众见得此状,便又是怒喝连连,提起兵刃便朝唐谕劈来。无奈之下,她只得掷出暗器反击,与敌人周旋,口中指挥着那些小童们自己爬入密道逃生。

金玉交击,传回“嘎嘎”的刺耳声响。

云褚二人的武功本在伯仲之间,可褚精卫输蚀在不愿放开青儿,故而以独臂来斗云四海,自然就吃了大亏,不过五十余合,他的右臂便是一阵酸麻,虎口隐隐欲裂,隐隐有落败之象。

可云四海实则也不好过,他只觉每同褚精卫的玉尺碰撞一下,便有一丝寒意自剑上传回,再过得十余合,云四海渐觉手太阴心经一硬,真气行走陡慢,招式缓滞,掌中一麻,险些握不住宝剑!云四海骇然心惊,慌忙运起“螺旋柔劲”,将侵入体内的寒气磨去,这才恢复了过来,又再挺剑斩向褚精卫的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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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下变换虽仅刹那,但高手过招,本就是丝毫都马虎不得。云四海的这一下迟缓,已是落入了褚精卫的眼里,就见褚精卫抖擞精神,乘机合身迈步欺进,躲入云四海的臂下,玉尺斜出,批亢捣虚地直插云四海中宫。

云四海料不到褚精卫竟会不进反退,不由神色大骇,待要回剑格挡时,早已是来不及了。玉尺抵至胸前,云四海隐隐觉出一股无边的杀气寒意,透尺而出。

褚精卫大笑一声:“得手!”

玉尺透胸而过,没有鲜血喷溅,也没有利刃入肉的声音,这种感觉就像刺空了一样。褚精卫心下狐疑,只是抬眼望去,见得玉尺确确实实是深深地插进了云四海的心口,这才大定。但下一瞬间,褚精卫的手臂随着去势前进,也插到了云四海的身子里头,可所过之处,却只是一片虚无,搅散了云四海的身影。忽而,云四海的身子就被玉尺上的寒气冻成了细细的黄色冰沙,随风飘**——他竟真的刺空了。

褚精卫脱口叫道:“‘魅生身法’!”话尤未毕,褚精卫陡觉脑后掩来一点杀意。他不敢托大,仓促之下,反臂展起玉尺来挡。

“嘎”的一下脆响,玉尺已被乌光斩断!

褚精卫瞪大了双眼,登时怔住,俄尔,不可置信地惊叫道:“这怎么可能!”

原来他掌中宝尺乃是玄冥教的秘宝“寒冰玉尺”,乃是取天外陨石而造,看上去虽如玉石,但实则远比精钢要坚硬许多,纵是宝刀利刃来斫,也不能损其分毫。但现下竟被云四海一剑劈断,他自当以为是身处梦幻错觉。

褚精卫回过神来,凝目细看,见到云四海的剑刃上有一道细细的气流在螺旋飞转,彷如在金铁利刃上再多加了一重“气刃”,便也就猜出了其中奥秘,心中不禁对云四海暗暗佩服,赞道:“好哇!你原来还藏了这一手!”

他见得云四海摆过墨剑,朝他脖颈劈来,这便使了个“铁板桥”,堪堪躲过。

云四海乘势左臂轻探,手掌已是按在了褚精卫的肘关节上,用力往上一托,顿时将他左臂拍断!褚精卫咬牙忍痛,忽觉手上一轻,一转眼,青儿已被云四海夺了过去!他正要伸出右手去抢,蓦然胸口被云四海剑柄点中,一股无俦的螺旋劲力打入他的体内,将他胸骨拗断,痛得他翻起了白眼,已是受了重伤,右手纵是摸中了青儿,却也无力抓紧。

云四海夺过青儿,再见褚精卫胸腹处空门大开,心知乃是取敌的大好时机,便又挥剑朝他劈落,势如奔霆骇电,飞星疾火。

正要得手时,云四海眼前一花,听得娇喘一声,猛就见得剑下多了一人。他看清那人面目,心中不由大惊,他收招不及,只好连忙将长剑捺下,斩在了地上。“哗啦”一响,剑上蕴含着的螺旋气劲纵出,霎时在石砖上劈出了一道八尺余长的深痕,石屑飞天,霎时便被屋顶上的大火裹住,成了点点火星,弥漫于三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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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拦在他剑下的竟然是唐谕!

云四海环顾打量了一眼,见得大火已从殿外烧到了殿内,浓烟弥漫,将他们三人围了起来。云四海奋力拂袖,卷开烟雾火星,转头见得那些个孩童已经全部从密道逃脱,而满殿的十多个玄冥教众也尽都被唐谕打败,眼下大殿内便只剩下自己三人同一个小婴儿了。

他一想到适才差点就将唐谕斩于剑下,仍不由心有余悸,瞿然叫道:“阿谕,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救他?”

唐谕适才独斗十多个玄冥好手,耗费了太多的精力,此时见是眉间的昙花瓣仅剩下一片了。她凄然一笑,眼中有泪光闪烁,道:“阿爹说得对,入了江湖就跟在山上的日子不同了,很多事情就是由不得自己的了。他是我拜过天地的夫君,是青儿的亲生父亲,我既是八台山的人,又何尝不是他们褚家的人呢?我唐谕又怎能看着自己的夫君死在别人手里?他灭了我八台山唐门一族,那么我今日就应该同他一起死在这里,来向我唐家祖先谢罪!憨包,你快从密道逃走吧,请你替我照顾好我的女儿!”说罢,她抱着褚精卫的身子,腾身竟就要往大火中投去,却是要跟褚精卫同归于尽!

云四海大叫“不可”,脚下迭步连追。

只是他尚未追到,猛就听闻褚精卫怒吼一声:“贱人,你真要勾结老情人来谋杀亲夫么!那就不要怪我狠心了!”然后他右掌聚起余力,蓦地拍在了唐谕的后背。唐谕惨叫一声,吐了口血,应掌撒开了褚精卫。褚精卫脱身之后,就地滚开,回掌一推,将唐谕向着大火推去,继而脚下一勾,却是将半截玉尺踢起,刺向了唐谕的后心——就算唐谕不被大火烧死,也要被这玉尺穿心。

“嚓”的一下,削尖了头的玉尺插进了一个后背,结实的后背,云四海的后背。

千钧一发之际,却是云四海抛下了右手的宝剑,左手抱着青儿,闪身赶到了唐谕身后,拉住了她的手,将她从大火前拉了回来,用后背替她挡下了那一记飞尺。

唐谕失声叫道:“憨包,你为什么要救我?‘夜花心法’时间快要到了,我本来也就要死了的!你完全没必要救我!”

一股寒气从尺上直接传进了云四海的心脉,封住了他的丹田,叫他经脉**涤,真气一空,他连试几次,也是调动不起内力。

褚精卫见云四海试图运气,便是嗤鼻冷笑,咳了一声,道:“没用的!这是我玄冥教最为高深的武功——‘地藏诀’!所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招乃是以‘黄泉真气’暂时冻住你的丹田,将你内力**空。云四海,现在我就渡你成佛!”

云四海面色陡青,身子猛地一抖,“哇”的吐出了一口鲜血,鲜血落地顿时便被冻成冰渣。但他却恍如没有听见褚精卫的话,露着血齿,洒然向着唐谕笑道:“只要叫我云四海还有一口气在,就断不会让唐姑娘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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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当年他们被郭千秋追杀时,云四海向唐谕立下的承诺。

唐谕眼眶发红,抿着嘴唇,蓦地落下泪来。

“奸夫**妇!好,那你就先她去死吧!”

就听闻褚精卫恶声狂笑,单手撑着云四海的墨剑,拖着脚步,慢慢向着云、唐行来。须臾,宝剑高举,直向云四海的脑袋斩落。

此时,云四海纵是想躲,却也已没有能力了。

他曾想过一万种寻死的方法,但却从未想过最终会死在自己的剑下,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只是他转念又想到能为唐谕而死,也已是他此生最大的福分了,怎么死的又有什么所谓呢?但若说遗憾,倒也还有一个——最后,还是没能听见她再叫我一声“云郎”。

云四海闭上了眼,“咔”的一声,墨剑却是“铛啷啷”地掉在了地上。

他缓缓回头看去,却见得一枝短箭深深地插入了褚精卫的脑门,直没过尾。褚精卫鲜血敷面,身子直挺挺地朝后摔倒,继而便被一片大火所吞噬。

“‘神机弩’?”

“嗯。”

“是当年那架么?”

“嗯。”

两人泪目,相视一笑。

“轰隆”一声巨响。大火将殿中的梁柱烧断,屋顶墙壁坍圮下来,竟是将石像砸毁,巨石断木堵住洞口——他们唯一的逃生通道也已经没了。

热浪翻卷,唐谕眉间的那最后一瓣花瓣也已经开始隐去。她感觉心子越跳越快,仿佛就要跳出胸膛来,而她的身子也是越来越热,就像是在丹田里点起了一把火,不停地燃烧着她的生命。她蓦然转头看向了大殿之外,隔着大火,她望见了“铸剑峰”。那是同金顶遥相对望的一处稍矮的峰头,处于在金顶绝崖的二十余丈外,而两峰之间则是百丈深渊。

唐谕轻笑一声,心中已有计较。她忽地替云四海将后背的玉尺拔出,继而将他和青儿背了起来,一晃身,人已是闯出了大火,来到了金顶绝崖之前,临渊而立。

云四海望着唐谕小腿处冒起的火苗,虚弱说道:“阿谕,你的衣服着火了。”只是他又看了一眼,竟是发现这火苗乃是由唐谕体内燃起,不由大惊失色,脱口问道:“阿谕,阿谕……”

唐谕摇头打断了他,轻笑道:“憨包,你还记得么?当年你就是这么背着我,到了那处城郊山头的。那时我真以为那顶轿子是要接我去见你的……但是,我不恨你。”

唐谕长吸了口气,猛然间,一道火线从她丹田涌上,经由胸腹、喉间,到了她嘴里便泛起了一阵耀眼刺目的灿烂光芒,如口含金丹,舌绽花火。云四海只觉她浑身就像是变成了一只烘炉般的滚烫,一股无边的力量随着光芒与热量从她的体内传出。

然后,山石踏碎。

云四海陡觉身子一轻,狂风割面,一眨眼,已是被唐谕抱着纵出了山崖十丈之外,来到了高空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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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空里,唐谕的身子如陀螺急转,带得袖袍翩飞,像只竹蜻蜓般越升越高,与天平齐。须臾,唐谕口中的金光亮至极点,耀得云四海眼前白蒙蒙的一片。忽而,金光顿敛,云四海眼前一黑,唐谕双手猛然用力一掷。云四海抱着青儿,登时便像颗炮弹般被射了出去!

云四海认得,这是八台山唐门的暗器绝学“杏花天雨”。

十数丈的距离,一闪而过,云四海护着青儿摔在了“铸剑峰”上,也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但总之就是没死。他挣扎着抬起头来,见着唐谕的身子定在了半空,金光化作了火光,烈火不断从她的七窍吐出,将她浑身引燃,恍如只浴火的凤凰般。火中,云四海好似见着她微微一笑,口中张合,不知说了句什么话,然后就沉沉地落下悬崖。

云四海抱着青儿,扑到崖边,痴痴地望着下头,捏紧了拳头,默然无言。

须臾,一阵山风吹过,谷底随风传上了一句轻柔的呼喊——“云郎呀。”

云四海鼻尖一酸,泪水不争气地“哗哗”直落,滚到鼻尖,也滴落崖去。

俄尔,又是一阵风,托起了一抹翠影。

就见一只翠鸟衔着半条燃烧着的衣带,朝上疾飞,扑翅投向了天际云宫。

衣带随风飘扬,火光耀眼,一如当年在夕阳下的嫁衣那般鲜红。

“青凤!青凤!”

云四海抹掉眼泪,激动地高声呼喊。

但青凤不知是不是没有听见云四海的叫喊,它没有回头,只是衔着那半条燃着了的衣带,自由地往天空的尽头飞去。白云悠悠,清啼一鸣,青鸟如脱桎梏,化作了一道碧影,已经不知道飞到了哪儿去,只剩下云四海还在拼命的打着呼哨。

“咻!”

高亢尖锐,穿云入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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