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入了九月,秋老虎却仍十分厉害。入夜时分,一个身着佛头青锦卦、腰系白玉带的中年男子急匆匆地走在雕梁画栋的长廊上。细看之下,这位富贵扮相的爷正是家财万贯、名震两广的盐会会长贡利亨。
本是闷热的夜晚,他的前胸后背却是冷汗涔涔,双眼血红,眉头已拧成了一个疙瘩。
早已钟鸣鼎食、宠辱不惊的贡大官人,何以如此惊惶?
“咚咚咚!”他停在一间卧房前,用力敲起门来,“商会长!快开门,出事了!”
卧房内已打算就寝的男子听到喊声,披衣起身,重燃了灯火。灯光之下,但见此人浓眉大眼,颧骨平满,下巴丰腴,一脸的聚财之相。此人正是盐、漕、驿三会总会会长、新任锱铢门门主商如客。
他叫人开了门,贡利亨一头扎了进来,开口就说:“不好了!我们的镖……被劫了!”
商如客立时醒神:“什么时候?!”
贡利亨连汗也顾不得擦:“就在昨夜。”
“在什么地方?!”
“鄂渝之交,山南道。”
“可知我们的东西被劫去了哪里?”
“尚不知晓……全部镖师加上那‘铁拳震三山’,总共一十九口人,无一……生还。”
商如客猛地瘫下去:“坏了!”
登时便是一屋子的愁云惨雾。贡利亨当然知道其中利害:正值锱铢门新旧门主交替之时,为了能让那要命的宝贝顺利交接到新门主手中,商如客不惜重金请了顺天镖行第一镖师震三山亲自押运。为了避免走漏风声,他还另雇了广晟镖局和成兴镖局的两支队伍做幌子,分成三路行进以掩人耳目。谁知千算万算,竟还是把镖押丢了!
“把事情再说一遍,从头到尾。”他披着衣服坐在**,目光阴冷。
“好的。我们的人今天刚从山南道衙门打探到,说是在鄂渝之交的一处林荫古道发现了廿一具伏尸。其中十九个是我们雇佣的顺天镖行的镖师,另外两个,是峨眉派的人。”
商如客的眼神瞬间狠厉:“是峨眉派下的手?我们素无过节,何至于抢我门至宝?”
贡利亨摇摇头:“主谋应该不是峨眉派。那死去的二人,是素有侠名的‘青烟夫妇’。他们的死讯应当也已传入峨眉,相信峨眉这几日必有动作。”
商如客眼神一变:“‘探爪银龙’孟青山、‘冷月双枪’唐寒烟……是了,这二人是武林中出了名的侠义心肠,料想不会做出这等事来。他二人已是峨眉一流高手,可竟也死了……到底是谁劫了我们的镖?”
两相无言,俱感棘手。半晌,商如客吩咐:“备马,即刻启程山南道面见朱府台。”
渝东之东,犟山之南,是谓“山南道”。
从锱铢门总舵江南道出发,骑上最快的骏马,商如客一行昼夜兼程,不日便到了山南道。直接联系上了当地商会会长陈嘉运。
这日清晨,陈嘉运老早就候在府前,昨日接到商大会长的信鸽,说是要面见新官上任的朱府台。他即刻跑了一遭衙门,心想名震天下的商会总长要来拜见,那朱恒礼定然躬亲相迎。然而到了衙门却吃了个闭门羹:朱大人亲自督查林荫劫案去了,此时并不在家。
忽闻马蹄声响,就见一行人风尘仆仆而来。陈嘉运忙迎了上去:
“商会长一路辛苦了!”
商如客已多少年不骑马,身体早就吃不消。陈嘉运忙搀他下了马,就听他问:“朱大人何时接见?”
“朱大人出门巡查去了。您先在府里歇息,待有回音,我即刻来报。”
“辛苦你了。”
商如客进了陈嘉运府上,只觉浑身都散了架,刚碰着床就昏睡了下去。
待他终于醒来,已是一天一夜。陈嘉运就候在他床头:“您醒了,我已经传了膳。您简单吃一口吧。”
商如客只问:“朱大人回来了吗?”
“昨儿晚上回来了,说后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