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东之东,犟山之南。山南道府衙。
这座牢房虽然很旧,但八十多间铁牢排成两列,看上去仍有股阴森的壮观。上一任府台马隆是“三王党”的一员,秉性暴烈,崇尚严刑峻法。自上任以来,冤假错案猛增,且个个处以极刑。地牢每日人满为患,各种刑罚花样翻新。百姓终日提心吊胆、人心惶惶。上级巡抚收到大量血书,痛斥这个府台滥杀无辜。巡抚对此心知肚明,但碍于他是“三王党”,一直颇为忌惮。直到百姓忍无可忍,上京告御状,惊动了皇帝。皇上派遣钦差大臣来查,这才算将这个马府台法办。这个钦差大臣不是别人,正是景山王朱守敬。他深知此举得罪了三皇子,便借势下坡,将本应封王的儿子安排在了这里避祸。
朱恒礼到任以来,励精图治,革除峻刑,平反冤假错案,将上任府台用来修缮牢狱的款子用于民生,深得人心。这座大牢就此陈旧,但依然留有大量刑具,只是很少使用了。
刑房之内,灯火昏黄。审讯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只见朱恒礼坐在木椅上,眉头深锁。
他像是发出了最后通牒:“你究竟有没有听清楚那伙贼人是往西北犟山去的?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往西进了深山?”
那少女跪着,被审了半天已十分疲劳:“他们有可能是上了犟山,也有可能是进了深山。我并没有听清楚。”
“说谎!”朱恒礼猛拍了桌子,“上次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用非常肯定的语气告诉我:歹徒是上了犟山。你当时为什么要污蔑武当,是不是有意转移视线,或者是在挑拨峨眉与武当的关系?”
她只是说:“事情已经太久。阿玖真的不记得了……”
“好。”朱恒礼话锋一转,“你不记得劫杀案,那你记不记得她呀?”
狱卒在她面前扔下了一堆腐烂的衣服。
她认了半天,一把抓住那衣服:“这是子灵的衣服……你们怎么把她挖出来了?”
朱恒礼单刀直入地问:“她是怎么死的?”
“病、病死的。”
他的眼光顿时犀利:“你说她是病死的,可我们却在她的腹内发现了断肠草的渣滓。你在我们面前自称侍女阿玖,到了八台山却自称帝子灵。而真正的帝子灵早被你埋起来了。”他俯身逼向她的脸:“你是为了谋求荣华富贵,把她蓄意谋害了吧?”
“不、不是!”她瞪大了眼睛,极力否认,“她是病死的。她染了很重的寒症,上吐下泻。最后不治身亡的。我没有害她……后来的事情,是我不得已为之的啊!”
“嘴硬。”他转身吩咐,“用刑!”
少女被一把扯起来绑在了木桩上,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将手中的鞭子沾了盐水,笑嘻嘻地对她说:“小姑娘,你还是说实话吧。这一鞭子抽下去,你这一身娇贵的肉儿……啧啧。”
“大人……大人明察,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大人明察啊!”
“打。”
“啪”的一声,沾着盐水的鞭子抽在了少女的胸前。她凄厉地惨叫一声,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
“我再问你一遍:歹徒为何没有杀你?你是否与凶手有勾连?丢失的镖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
“再打。”
又是“啪”的一声,她再度惨叫,胸前单薄的衣衫已被抽破,露出了血淋淋的肌肤。
“说不说?”
她没有说话,仍然摇头。
“啪啪”四五鞭下去,少女已是遍体鳞伤,仍不开口。身边的师爷有点不忍,在朱恒礼耳边说:“大人,会不会有所冤枉?”
朱恒礼盯着她的脸,默默道:“这个女人,并不简单。”
正当朱恒礼打算与她一耗到底,贴身侍卫路涵却疾步走来,秘密地交给他一样东西。
那是一支极为精巧的袖里箭,箭上刻着繁复的龙鳞纹。朱恒礼大吃一惊:潜龙令箭!
潜龙令箭,乃是皇室专用传递消息的绝密信函。他一把握住那支箭,匆匆吩咐道:“把她关进牢里。”便急急地离开了。
他一路回到卧房,屏退所有下人,才打开那支箭,从箭腹中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蜡纸来。